第31章
上任故安縣討魔校尉燕雙城突然離世,想來許多傳承都斷了。這次,若非楊禪僥幸斬殺了一頭人面蜘蛛精,恐怕連自家當(dāng)了數(shù)代人的討魔校尉職司都要丟了。
只是,此刻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他沒有多做解釋,很快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內(nèi)院大門。
大門上,一個碗口大的黑洞幽幽冒著絲絲寒意。
嘎吱――
倏然間。
內(nèi)院的大門猛地打開。
啪嗒――
啪嗒――
一個遲緩、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第六十二章
黃巾力士
聽著那腳步聲響起,楊禪的神經(jīng)瞬間緊繃了起來。
他覺得在這一瞬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惡意襲來。
這種玄而又玄的感覺,他無法說得清,但身體的感知在清晰地告訴他。
他即將面對的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存在。
旁邊的陳甘此刻面色也一陣肅然,伸手從后背上摘下了方才背負(fù)著的那根九節(jié)杖。
他扔掉的火把還在門口邊緣的位置燃燒著,浸染了松香的松木,本就不容易熄滅。
此刻。
在搖曳的火光之中,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慢悠悠的從黑暗之中踱步而出。
嘶――
楊禪瞬間只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手中的駁殼槍下一瞬都想換成另外幾件大威力的武器。
從內(nèi)院大門之中走出來的,是一個佝僂著背頭發(fā)全白的老婦人。
老婦人身上裹著一件臟兮兮說不清料子的長袍,手腳粗大,黑黝黝的,長著利爪和長毛,仿佛妖鬼。
半張臉血肉模糊,從眼眶到下巴,仿佛皮膚被撕裂了一般,露出了里面的牙齒和骨頭,半張臉長滿了暗瘡,一顆渾濁的眼珠子掛在臉上,仿佛隨時都要掉下來一般。
更為詭異的是老婦人的嘴巴,呈現(xiàn)出了某種類似于野獸一般的凸起成喙?fàn)�,無需咧嘴就能夠看到細(xì)密尖銳的牙齒探了出來。
黑色的舌頭不時舔舐著干裂的嘴唇,顯然方才楊禪差一點被卷到的那條長舌,就是從這老婦人口中噴吐而出。
“孽障,安敢害人?”
一聲暴喝在楊禪耳邊響起。
手握九節(jié)杖的陳甘身上的道袍獵獵作響,面對這從內(nèi)院走出來的老婦人,絲毫沒有半點懼色。
“這妖魔為‘黎’,乃是世間的怨氣所積聚而生,最喜寄生于年長的老人身上。一旦老人被其寄生,不消三五日就會出現(xiàn)異狀,身體矯健,目光銳利,缺牙再生,每一日都會想要吃肉食。
大約在一旬之后,‘黎’徹底寄生成功,老人身軀與其怨念合二為一,便是真正的妖魔。開始要吞噬血肉,‘黎’吞噬血肉也會選擇從嫡系的血親開始,這解家滅門一案,看來就是這頭黎作祟�!�
陳甘暴喝一聲之后,又飛快地給楊禪解釋了一遍。
他知道楊禪這個身份燕無咎并沒有得到繼承,恐怕不少知識全然無知,既然有心收楊禪入太平道聽用,自也不介意再賣好一番。
楊禪倒還的第一次聽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不過他也沒敢大意,朝后又退了兩步。
在他看來,陳甘在面對這個叫做“黎”的老婦人,盡管方才跌了一跤,看著還是比較有把握。
他也不知這老婦人是精怪還是妖鬼,但看樣子倒是像有實體的居多,他心中也沒有太多的畏懼。
既然陳甘這般態(tài)度,他也樂得見識一下對方到底有什么手段,太平道的法術(shù)又到底是什么東西?
自從獲得了系統(tǒng),又進(jìn)入了沙場世界,不論是現(xiàn)實還是劇情世界,楊禪雖不覺自家的科技武器體系,比這些神秘側(cè)的道法武功遜色。
但不同體系之間的特性,他還是覺得很有多一點了解的必要。
說不得以后他就會對上這些懂術(shù)法或者其他手段的人,或者妖魔。
他隱約能夠感覺到,隨著他進(jìn)入沙場世界完成的幾次任務(wù)之后,所進(jìn)行的難度正在一點一點的提高。
今后面對的各種詭秘莫測的手段,恐怕再想如他此前那般,用槍或者手榴彈炸了就成功。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只是,他在這時候也看出來,這太平道除魔的手段應(yīng)該是有,但未免顯得有些傻大膽的樣子。
從他和陳甘進(jìn)入這泉柳鄉(xiāng)開始,對方全程就沒有做過多少準(zhǔn)備,悶頭悶?zāi)X的就直接往前沖。
當(dāng)然,他也不懷疑,對方或許有其他手段,是以藝高人膽大,反而無所顧忌。
“嘎嘎――”
干啞粗糲的聲音從老婦人口中發(fā)出,仿佛陳甘方才的一番話將她深深冒犯了一般,黃色渾濁的雙眸倏然間泛起了血色。
刺啦――
一條長舌驀地甩動了出來。
楊禪心頭一緊,下意識就想要縮頭躲避,然而這次這條長舌的目標(biāo)卻并非是他。
顯然,在這被稱作“黎”的老婦人眼中,楊禪的威脅性遠(yuǎn)遠(yuǎn)趕不上一旁呵斥的陳甘。
陳甘這次不比先前那般毫無準(zhǔn)備,驟然遭遇之下,為求自保,連滾帶爬的倒跌回來。
這次在這老婦人長舌疾射而出后,手中的九節(jié)杖一舉,頓時擋在了身前。
黑色長滿了膿瘡和粘液的長舌,驟然觸碰到了那九節(jié)杖,頓時滋滋發(fā)出了仿佛雪水遇到烈火的融化聲音,令人作嘔的濃郁的腥臭氣息立刻彌漫開。
嘎――
長舌呲溜一下收了回去,刺耳的叫聲再度響起。
老婦人丑陋駭人的面容上滿是痛苦的神色,一雙布滿了血色的眼珠盯著陳甘,無比怨毒。
“媽蛋,這難道是長舌婦?”
楊禪再次看到這老婦人突然吐出長舌,心中暗忖莫非是由于時代不一樣,理解的鬼怪不同。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間,老婦人的身體出現(xiàn)了急劇的變化。
從干癟矮小的狀態(tài),驀然鼓脹起來。
刺啦啦的衣服破裂聲響起,整個身形一下變大,成了一個兩米多高的怪物。
面容依舊如方才一般,一半都是腐爛的皮肉,另外一般則長滿了暗瘡,只是越發(fā)的丑陋,大嘴張開露出了尖利的長牙,還有一條長長的舌頭,從口中垂落出來,不斷甩動著。
雙腳上的利爪扒拉著地面的磚石,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體型膨脹宛如熊羆。
驀然間――
這頭“黎”發(fā)出一聲如雷的咆哮聲。
龐大達(dá)到身軀,從內(nèi)院之中一下沖了出來,四肢著地,一個縱躍起身,朝著陳甘就撲了過去。
楊禪手中的駁殼槍立刻抬起,面對這樣的怪物,他已經(jīng)不敢再有保留。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
一聲仿佛吟唱的聲音突然響起。
“大道人職在理五行,圣人職在理陰陽,賢人職在理文書,弟子奉黃老之名……”
陳甘面對朝著他飛快撲擊而來的“黎”,手中的九節(jié)杖突然高高舉起,驀然高呼一聲,“力士,何在?”
呼――
猛然間,楊禪就見陳甘身前,仿佛有煙霧升騰而起。
哈!
暴喝如雷,震得人耳朵嗡嗡轟鳴。
一個雄偉、高大、氣勢磅礴的偉岸身影擋在了陳甘身前。
那身影身穿金甲,頭系黃巾,以楊禪看來,基本上比最高大的那一批籃球運動員,還要高出半個身體,少說也在三米上下。
“這是黃巾力士?!”
楊禪雖對于太平道不算特別了解,但其中極其著名的黃巾力士還是聽說過的。
只是以往的演義或者其他內(nèi)容里,都未曾有過清晰的描寫和敘述。
然而,在這方妖魔鬼魅橫行的東漢末年,術(shù)法顯圣,這黃巾力士,自不再是尋常的凡人之軀。
轟!
這黃巾力士一經(jīng)出現(xiàn),頓時就大吼一聲。
宛如樹干般粗大的雙臂,猛地的朝前一抓。
嘎吱――
一聲凄厲的嘶鳴響起。
那堪比熊羆一般強壯、兇厲、丑惡的“黎”,生生被這黃巾力士抓在了手里。
轟��!
接著又是一聲巨響。
黃巾力士將“黎”高高舉起,猛然朝著地面狠狠摜下,砸出了劇烈的轟鳴之聲。
第六十三章
目標(biāo)涿縣
“這么猛!”
這黃巾力士,乍一出現(xiàn),神威凜凜,當(dāng)真是讓楊禪有種心臟抽搐的感覺。
差不多三米的個頭,虬結(jié)的肌肉,驚人的氣勢,竟是以術(shù)法生成的……不,或許應(yīng)該說是召喚而來的。
即便是見過了精怪、鬼、妖,還有那遮遮掩掩,不知道是怪異還是什么種類的“黎”,黃巾力士所帶來的那種視覺沖擊感,是其他鬼怪所不能及的。
“真的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這個道法仙術(shù),在近距離觀看到,堪稱比任何魔術(shù)、大變活人什么的都給人以一種震撼之感。
他進(jìn)入沙場世界之后,了解到了并非只是他一個單機(jī),而是還有其他的玩家,姑且稱之為玩家,他就感受到了一種類似于養(yǎng)蠱一般的莫名壓力。
對于這個沙場世界,楊禪現(xiàn)在還不能清晰地分析出到底最后的目標(biāo)何在,是什么意義。
如那些無限流,最終的結(jié)果是離開無限空間,回到現(xiàn)實,甚至還可以攜帶在無限空間獲得的超能力。又或者是主神世界,攫取其他世界的資源,進(jìn)行某種位面戰(zhàn)爭。再或者是什么人類進(jìn)化之類的云云。
終究都會是從一開始,或者置身其中,發(fā)現(xiàn)一些端倪。他對于這沙場世界的理解,卻還是依舊懵懵懂懂。
說實話,若非是有一個抹殺的壓力,楊禪對于這些降妖除魔,穿梭各個世界進(jìn)行鬼神探究,其實真沒太大的動力。
而且,就算是那積分不夠抹殺的威脅,其實到了后面,也談不上真正讓他變得主動的原因。
畢竟,對于很多咸魚來說,哪怕世界末日了,還是我爽不爽更重要,其他的關(guān)我鳥事。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對于個人,他又很有探索的訴求,尤其是當(dāng)在現(xiàn)實世界里遇到鬼物之后,他第一時間聯(lián)想到的其實就是家人,往后會不會有更多的鬼物出現(xiàn),又或者到底整個世界發(fā)生了什么變動。
楊禪自認(rèn)為,從小的教育讓他學(xué)會了辯證法,聯(lián)想法,事物的普遍性和特殊性,事物之間的聯(lián)系等等,總是有幾分探究的可能。
比如此刻。
他見到了黃巾力士,各種雜亂的念頭就不可遏制的冒了出來。
“就不知道這黃巾力士,用手雷,或者巴祖卡能不能打得死,它的承受上限是多少?”
楊禪在短暫的震驚過后,下意識的思考起如何正面對上這種東西該怎么應(yīng)對。
不過,他并沒有真的等到出手的機(jī)會。
那被陳甘召喚而來的黃巾力士,在連續(xù)幾下將那體型膨脹露出真身的“黎”,給接二連三砸翻在地上之后,漸漸的魁梧無比的身軀,消失隱沒。
空蕩蕩的院落中間,若非地上躺著一具“黎”的尸體,幾乎讓人覺得方才一切都是夢境。
“這妖物出世,以后紅塵俗世多有艱難了�!�
陳甘站在原地,一手抓著九節(jié)杖,臉色在搖曳的火光里,微微顯得少了幾分血色。
顯然,方才他召喚這黃巾力士前來相助,應(yīng)該也是其保底的手段之一,此刻消耗不小,只是語氣之中的悲憫――
“陳符祝,不知其中有何說法?”
楊禪瞥了一眼地上的怪物黎的尸體,適時走了過去,不讓陳甘的話掉在地上。
“這妖物是怨氣所積聚而成,不是一人之怨,而是百千人甚至萬人之怨,天長日久,漸漸成了無形無質(zhì)的魂體,魂體有成之后,再尋找宿主寄生。”
“人間有怨,所以方才有黎出沒�!�
陳甘語氣淡淡,只是面色、語氣,透露出來的那種悲憫和感染力,讓一旁的楊禪都忍不住贊嘆了一聲。
這太平道的傳道人,果然是非同小可,至少這賣相,口吻,再加上對方方才對付這怪物所展現(xiàn)的手段,換做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不說納頭就拜,但起碼對于陳甘的信任蹭蹭蹭也要攀上好幾個臺階。
只是楊禪在現(xiàn)實世界里,從小大到各種成功學(xué)講座不知聽過多少,哪怕對于陳甘和太平道里面的道法頗為感興趣,可也不至于被幾句話就給拉攏了過去。
但他也很清楚,這太平道說到底也并非真正的避世出家道德之士。
某種意義上,太平道是道家傳承之中的一支世俗派,或者可以說是激進(jìn)派,是要建立****的人間的道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符祝說得不錯,燕某為討魔校尉,此前不能恪盡職守,實在慚愧,往后當(dāng)殺盡天下害人妖魔。”
楊禪沒有順著陳甘挑起的話題一直繼續(xù)下去,反而將其控制在了妖魔鬼怪的行列。
對方明顯是要勾起他對于這個世道的不滿,然后再拋出太平道的教義。
蒼天已死,黃天當(dāng)立這話他無所謂,只是于他而言,暫時還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先問問那幾個任務(wù)目標(biāo)的妖怪才是重點。
陳甘見楊禪斬釘截鐵地說起要鏟除妖魔,自也沒有將話題擴(kuò)大,而是輕輕點點頭道:“世道不靖,多有妖魔禍害百姓,我輩修道之人,自是責(zé)無旁貸�!�
楊禪見將話題拉了回來,急忙詢問道:“還請符祝指教,先前符祝所說的那白蛇禍亂,不知是在何處?”
“那蛇妖……”陳甘微微沉吟了一陣,而后道繼續(xù)說道,“我此前也是偶有耳聞,據(jù)傳是在涿縣,夜有大蛇,其身為白,吞食行人。”
“涿縣?”楊禪念叨了一句,他對于這個世界的一些地名并不熟悉,但好在多少還是看過三國,大概了解一些,涿縣和他所在的故安縣是臨縣,用后世的地理來對比,大概就是保定、固安這些區(qū)域。
當(dāng)然,用后世的地名對照起來其實也沒什么大的意義,說不得這個世界的地理可能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變化,畢竟一個有妖魔、鬼神、法術(shù)的世界,即便歷史走向看著類似,但其中很多也是似是而非。
“不錯,正是涿縣。我此前受到信眾傳來消息,在涿縣常有大蛇出沒。”陳甘點點頭,又看向楊禪說道,“如果燕校尉有心鏟除這妖魔,我當(dāng)能助你一臂之力。只是……”
“只是什么?”楊禪問道。
陳甘目光似變得深邃了幾分,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楊禪,而后方才慢悠悠道:“蛇妖害人理當(dāng)鏟除,只是,這蛇妖乃是白蛇,卻要看燕校尉你是否有這個膽量了�!�
“嗯?”楊禪面露疑惑,似有些沒聽明白,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去干掉妖怪了,怎么陳甘還會說什么有沒有膽量的話。
陳甘見楊禪露出疑惑的神色,又輕輕搖頭失笑道:“高祖斬白蛇,揭竿而起,方有數(shù)百年的大漢江山。你道那白蛇在涿縣橫行無人知曉?不過是州縣的討魔校尉和一干官員胥吏,不敢輕舉妄動而已。”
“嚯――”
楊禪心中微微驚嘆了一聲,“原來還是這樣。”
漢高祖劉邦斬白蛇起義,這在楊禪說在的世界里,不過是一個傳說或者化用的典故,可在此方世界,確實真實存在的,號稱白帝和赤帝之爭。
是以,那白蛇雖是為禍一方,但縣中的官員胥吏和州郡縣的討魔校尉,都不敢妄自動手,怕的就是將那白蛇斬殺了,會被人攻訐其有不軌之心。
如今漢朝看著仿佛內(nèi)憂不斷,可強漢之稱,絕非假話。不但有傳承上百年的討魔校尉,還有精銳的軍隊,不論是邊軍還是拱衛(wèi)中央的羽林軍,都極其強大,是壓著四方予取予奪。
尋常的妖魔即便出沒,也多是在偏僻的小縣村鎮(zhèn),或者深山老林之中,想要大張旗鼓,少不得就要面對大漢朝的大軍圍捕。
楊禪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沖著陳甘再次行禮,“多謝符祝,若有需要,定然請符祝援手,助我一臂之力�!�
陳甘的黃巾力士,在楊禪看來是一個相當(dāng)強力的t,如果有這樣的東西硬扛著,恐怕還真是很能夠發(fā)揮他的戰(zhàn)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