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曾喝過三獻酒�！�
“沒有受到過神明的祝福�！�
羽澤每一句話都說的輕飄飄的，卻像一記又一記重錘敲打在風(fēng)間寺的心口，敲打得他有些不安。
“我們算不上真正的夫妻，也都不想再和彼此做一輩子的夫妻�！�
這份不安終于落到了實處，他看著羽澤伏下身體，聽見羽澤清楚的聲音:“請兩位尊長取消我和風(fēng)間寺的婚約，允我二人正式和離。”
羽澤伏著腦袋等待一個肯定的答復(fù)，但這次連他奶奶都沒有即刻給出答案。
“我不同意。”
卻是風(fēng)間寺的答案。
羽澤手指反彈性地動了動，繼續(xù)沙啞著嗓音道:“請兩位尊長，解除婚約。”
“嘖�！绷⒒ō�?cè)A慢條斯理噴出一口濃煙:“這種沒用的丈夫，不要就不要了，讓你哥哥這兩天在那么多氏族里給你挑一挑，趁我沒死也趕緊換個新的。”
風(fēng)間凜不知是什么態(tài)度，依舊靜默地坐在那里。
風(fēng)間寺一步步來到羽澤面前。
“我不同意�！�
他說道，看著羽澤低垂著腦袋漏出的一截單薄后頸，像每一次悄悄睜開眼睛看他坐在海棠樹下獨自玩耍的時候:不理他就悶悶的，稍微逗他一聲，立馬眨巴著眼睛仰臉看過來。
“立花羽澤�！彼兴拿�。
沒有回應(yīng)，風(fēng)間寺緩緩抽出腰間不離身的長刀。
“關(guān)你禁閉，冷落你，傷了你，我一并賠罪�！�
風(fēng)間凜來不及出手制止，眼看著他最疼愛的兒子手起刀落，灰白色的狼尾便骨肉連筋地從他尾骨處掉落。
尖叫聲四起，風(fēng)間凜厲聲吼著巫醫(yī)的名字，整座大堂亂作一團。
“誰都不準過來！”風(fēng)間寺單手撐著刀柄，周身燃起的信息素?zé)肓业诫y以靠近。
橘鳶介看著眼前慘烈的場面，也再不能不被震懾:“獸人斷尾如同剜心，風(fēng)間寺，你真是瘋了……”
獸人斷尾有兩重含義:要么，是以最屈辱的方式對敵人投降；要么，是以最決絕的方式對愛人表忠誠。
風(fēng)間寺跪在那里，向始終不肯抬頭看他一眼的羽澤捧上自己的狼尾。
“接受它�！�
“我恨你�！�
羽澤雙手支撐在地面，不斷線的眼淚又悶又重地砸在他手背，把剛才包扎好的傷口浸泡成新的。
他又一遍重復(fù):“我恨你……”
密密麻麻的疼痛從尾骨一直爬上心臟，風(fēng)間寺無聲地笑了:“你以為我就不恨你么……”
“可我還是，不能放你走……”
所以眼睜睜看著一條蛇消失在月下的窗口，和彼此相悅的愛人夜夜擁抱，想抽出刀刃就此了結(jié)一切，但是你會難過；所以由著一頭黑狼叼走屬于你的禮物哄你開心，想說是你的就永遠是你的，但是大概你已經(jīng)變得難過。
恨也愛也。
他都沒能逃過。
羽澤直起身體，眼睛停留在風(fēng)間寺手捧狼尾的地方，低垂的眼簾投下一層濃密的陰影。
“那天我把狐貍手繩交給你，我真心想跟你過一輩子�！�
他的眼神從風(fēng)間寺左邊的手腕掃到右邊的手腕，干凈到只剩下一副皮肉骨。
“我被鞭撻到一身傷，你送我血墨。”
“我被你冷落在閣樓，你自斷狼尾�！�
不知道還不能斷干凈的眼淚是從什么地方流出來，羽澤覺得眼前一片麻木，他長長緩過一口氣:“我一想到一輩子跟你是這樣過，就覺得這輩子實在是太長，太累，難道我們就這樣互相傷害，到老了你缺條胳膊我缺條腿嗎？”
那情景實在可笑，他笑出了聲，然后顫顫巍巍地站起，重新跪在與風(fēng)間寺剛好位置交錯的地方。
“小寶……”御岐羅過來拉他，被他一把推開。
“今天是我們第一次一起來到這座祖堂，嫁給你的時候沒能過來拜上一拜，今天我們各自磕個頭，也算把這三年給交代了�！�
羽澤朝著一排排見證了府邸不知多少新人的先靈牌位叩首，在寂靜無聲的大堂留下一道沉悶回響。
風(fēng)間寺始終保持著手捧狼尾的姿態(tài)立在那里，好像已經(jīng)死去很久，輕輕一吹就化作一捧塵土。
“大人的尾巴不會白斷，我們從此兩清了�！�
羽澤說罷再不能停留一刻地起身向外走去，衣袖拂過風(fēng)間寺的臉，把他最后一絲魂魄也跟著抽走。
身后傳來沉重的倒地聲，人們終于該哭喊的哭喊該痛罵的痛罵。
羽澤頭也不回，奔向一道日光撕裂黑暗的地方。
門外圍滿了趕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獸人，大門被推開的那一刻從人群里沖出來一抹黑影。
“羽……三嫂�！碧获娉指目�，上前一把扶住險些摔倒的羽澤。
羽澤臉色蒼白，被縱橫交錯的淚痕弄得模樣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