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確定是不是泡過湯的緣故,
她腦袋漸漸開始缺氧。
“我們又……沒那么熟�!彼卫鑲乳_臉,去看樓下歡鬧的湯池。
這是實話。
和傅臣也不過初相識,只是出于年紀和性格的原因,宋黎可以很坦然地叫他一聲哥哥。
但盛牧辭……不行。
哪怕叫他的名字而已,
宋黎都擔心太過親近。
在別人家長大,
宋黎要比同齡人都理性,尤其剛翻覆過一段感情。她通透地知道,
靳時聞是淺塘,
自己還能夠掙扎。
但盛牧辭不同。
他是深而莫測的海底,她不能讓自己有任何沉下去的可能。
那時,
說不上是有意無意,宋黎有在心里默默劃出一道界限,想和他隔開安全距離。
再近一步,
都怕危險。
某人不冷不淡一聲“呵”,瞬息拉扯回宋黎飄遠的思緒。
“白幫你了�!笔⒛赁o后靠回去。
他的語氣,與先前說她小沒良心的時候類似,都帶著不悅,以及些許郁悶。
宋黎心咯噔了下。
盛牧辭合著眼,不再說話,宋黎悄悄覷向他,懷疑自己的話疏遠得過分了,她的確虧欠他很多回。
內心被一腔突如其來的愧疚填滿,宋黎躊躇頃刻,別扭著:“我會請你吃飯的。”
盛牧辭瞥她一眼,倒是沒再譴責。
“不下去泡了?”他隨口問。
“人太多了……”宋黎心思仍沉浸在方才的羞愧里,輕著聲,心不在焉:“不想去�!�
掛在腕部的透明防濕袋亮起光。
宋黎低頭,取出里面的手機看消息。
蘇棠年:
蘇棠年:
蘇棠年:
宋黎:
宋黎:
蘇棠年對此表示深惡痛絕:
宋黎心一怦,下意識偷瞄了眼身邊的人。
見男人翹著腿,永遠一副拽王的樣子,宋黎當時想,她怎么會被釣呢,想打死他都來不及。
宋黎垂回眼,老實交代說:
蘇棠年:
蘇棠年:
宋黎敲出“我不是”三個字,正想發(fā)送,蘇棠年先聲奪人:
“……”
===第32節(jié)===
宋黎被她的押韻唬住,回復了個省略號,無言以對:
蘇棠年:
宋黎忍不住吐槽:
蘇棠年不解:
宋黎:
蘇棠年:
蘇棠年撤回了一條消息。
蘇棠年:
蘇棠年:
宋黎:
蘇棠年沒察覺她異樣:
蘇棠年:
蘇棠年:
宋黎當場有些窒息。
分明清清白白,可她人就在這位盛大佬身邊坐著,宋黎莫名心虛,她將手機封回防濕袋,起身忙著要跟他告別:“盛……”
話音一止,記起他不想聽她喊“先生”。
這樣,宋黎就迷茫了,拿不定主意現(xiàn)在該要如何叫他。
思考兩秒,她索性省掉稱呼:“我先走了�!�
盛牧辭耷著眼,表情困懶:“嗯。”
這一聲可有可無的回應,宋黎隱隱感覺,他好像有點生氣了。
或許不該說生氣,不爽更恰當。
宋黎捏著浴巾的手指緊了緊,輕輕走出兩步,她猶猶豫豫地又停住,轉回身。
“新年快樂�!�
輕聲細語對他說了這么一句后,宋黎沒等他回答,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門口。
酒店露天花園聚滿了跨年的人,都在歡聲笑語中迎接新的一年。
周圍的人默契地開始倒計時十秒。
數(shù)到最后的“1”,所有人齊齊朝著天空吶喊:“新——年——快——樂——!”
那一瞬,整排焰火一束一束,隨著砰響在身邊綻放,照亮了夜空的雪,再如星雨點點碎碎流落紅塵間。
煙花很美,每一朵都像是在代替你,和過去一年的煩心事說再見。
蘇棠年的仙女棒不知何時點燃了,手舞足蹈地朝她興奮揮舞,歡呼著,新年快樂崽崽!我們小仙女是最美的!
耳邊也有哥哥對她說新年快樂。
傅臣笑著說,宋宋要天天開心。
……
宋黎也在這氣氛里高興地笑起來。
她把自己裹得很嚴實,圍巾遮住半張臉,毛絨絨的帽子壓下來,只一雙鹿眼露在外面。
在笑,她的眼睛彎得似月牙。
這樣的情景只有在她五歲前,媽媽還在世的時候有過,很溫馨,溫馨到宋黎眼前泛起一層濕潤。
說真的,這些哥哥每個都是理想型男友,但宋黎真沒多余的邪念,她親情淡薄,很難不跟隨本心,享受這種有兄長照顧的溫暖感覺。
那是在靳家,未曾有過的。
但宋黎清楚地知道,再溫馨也只是一時,并不獨屬于她,沒有誰能永遠陪伴著誰。
在她情緒浮現(xiàn)一絲頹唐時候,簇簇煙火聲里,恍惚間,宋黎聽見了鋼琴聲。
她驀地抬頭,尋找聲源。
可煙花和鬧騰聲太重,再難捕捉到鋼琴的溫柔旋律。
這個夜晚,大家都在放肆灑脫。
煙花結束后,又聚到包間開始后半夜的桌游局。宋黎不太會,留了會兒便借口困了,先回房間。
隔壁正在激情唱K,門半開著,宋黎走過時,無意一眼,從空隙間掃見了坐在沙發(fā)的許延和程歸。
她不由頓足一瞬。
包廂里人很多,拼酒的拼酒,霸麥的霸麥,但并沒有盛牧辭的身影。
也可能是她沒看見。
宋黎當然不可能進去打招呼,直接走了。
在這萬眾愉悅的時刻,宋黎不禁想,自己是哪里惹著他了?
不肯叫他的名字?還是因為她反復在提……和他不熟?
真是小心眼!
盛牧辭盛牧辭盛牧辭……
宋黎練習似的,咬牙切齒將他的名字默念一路。
經過玻璃房。
凌晨兩點多了,但其實宋黎并不困,她步不由心地慢慢往上,等意識過來,人已走到二樓。
琴房空空的,無一人,但琴蓋卻開著。
之前是誰在彈呢?
宋黎在鋼琴前坐下,指腹搭上黑白鍵,很小心地觸摸光滑的琴身。
五歲住在京市的那一年,她所謂的父親家里有一架鋼琴,那時候宋黎就很想學了。
只不過同父異母的妹妹碰都不讓她碰。
那個家里沒人喜歡她,盡管那時她還那么小,也不妨礙他們將對媽媽的憎惡延續(xù)到她身上。
宋黎很慶幸,能夠離開那地方。
所以她對靳家的感激也都是真心的。
可惜現(xiàn)在……
正當她思緒萬千,有說話聲漸行漸近,像是往樓上來了。
“您要真意見這么大就甭隔三差五打我電話,您省點兒心,我也落個清靜,行不?”
京腔慵懶好聽,滿含嘲弄。
宋黎心一跳,倏地望向樓道。
“是,二院的事兒我就這么杠著了�!�
“岑女士,您上趕著守別人兒子,我回去干什么呢?到時一不留神硌盛嚴霄的腳了,半截不是人的還是您自個兒?”
“呵,我什么混蛋樣兒您還不清楚么?”
“得了,少跟我說兩句,您命能長幾年……”
話落,盛牧辭垂著眸子,出現(xiàn)在門口。
黑襯衫,黑皮鞋,身高優(yōu)越,他手機舉在耳邊,另一只手插在褲兜里。
站在那兒,人比雪夜還冷。
四目一交匯,盛牧辭頓了頓。沒想到她會在,怔住短瞬,他對那邊說“掛了”,擱下手機,慢悠悠走近。
這場面對宋黎而言有那么些尷尬。
幾個小時前,他們剛在這里鬧過不愉快……雖然宋黎不太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記她仇了,但一想想這人的壞脾氣,她也是不能安心的。
宋黎愣愣見他走到面前,還在斟酌開場白。
“你……”她完全沒想好要說什么。
盛牧辭站到琴旁,低頭看著她,嘴角勾著笑:“會彈么,就把我地兒占走?”
沒顧得上思索這話的意思,他這般好整以暇的模樣,不像是氣著,倒先讓宋黎松口氣。
宋黎啟唇想要問,盛牧辭長腿一彎,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那是張雙人長凳,一起坐綽綽有余,但宋黎忙不迭往左挪,騰出多些空位給他。
要不然……挨太近了。
大抵他剛抽過煙,氣息挾著淺淺的煙草味,但寒氣更重,霜雪披身,帶來外面的涼意。
“你不冷嗎?”宋黎偏過頭,雖說里面有暖氣,但他的襯衫真的很薄。
盛牧辭不答,握手機的手伸到她面前。
湊這么近才發(fā)現(xiàn),他非但人好看,手也很好看,五指修長,指頭粉粉的。
宋黎臉藏在圍巾里,半晌,她終于慢吞吞探出一只手指,指尖很輕地碰了下他手背,又倏地收回。
心跳突顫著,回想剛剛的觸覺。
涼涼的,他應該也冷。
宋黎里里外外穿得挺多的,就想脫下圍巾給他,手放到頸上準備解,卻聽他克制著笑出一聲。
“干嘛呢?”盛牧辭略帶嫌棄,可眼里有笑,他揚了揚下巴:“讓你幫我拿著手機�!�
“……”
反應到情況,宋黎耳朵肉眼可見地紅起來。
她低低“哦”了聲,驀地奪走那部黑色手機,羞恥地斂起下頷,不再吭聲。
===第33節(jié)===
也不給他圍巾了。
盛牧辭笑痕不經意加深,幾分鐘前因那通電話而生冷的臉色全然放霽。
新年第一天,就不欺負她了。
他雙手落到琴鍵上,不慌不忙試了兩下音,幾聲雜音過后,音符逐漸融合,從他指間流淌成節(jié)奏。
宋黎頭埋得跟鴕鳥似的,聞著聲,她驚訝地抬眼,眼前是他在琴鍵上游刃有余的手指。
這支曲子很熟悉。
某一天下班,她經過那家展示八音盒的飾品店時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