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道清亮而突兀的快門聲，響徹寂靜的客廳。

    “……”宋黎呼吸窒住，心跳頓地停歇。

    那張小臉躲在書后，露著的眼睛一抬。

    一瞬間，四目交接。

    盛牧辭挑著眉梢，耐心將她瞧著，似乎是在等她自己解釋，又像是要看穿當(dāng)時(shí)她眼里的情緒。

    回魂的那一剎那，宋黎趕在他說話前，忽地對著屏幕撥弄了兩下自己額鬢的碎發(fā)，然后低頭繼續(xù)看書。

    她平靜一咳，專注地喃喃出聲：“為了防止血栓再形成和復(fù)發(fā)，常用藥物包括低分子肝素、利伐沙班和阿哌沙班……”

    輕念著，還假模假樣地抬手往上推了下眼鏡。

    盛牧辭沒說話，不過是嘴角的笑痕深了，心照不宣。

    那晚還是盛牧辭叫的餐，他們一起在家里吃的，下雨天就是有個(gè)好處，可以心安理得地蝸居。

    宋黎是第一次和男人單獨(dú)在家里過夜。

    第一個(gè)晚上，倒是相安無事。

    他們一起上樓，在她的臥室門口分別。夜晚就是能輕易引著人想入非非，那時(shí)雨聲漸漸溫和了，氣息和心跳占據(jù)上風(fēng)，也不知是他們誰的。

    宋黎手握到門柄上，沒往里推，眼神略有些閃躲，對他說：“。”

    有短瞬的寂靜，盛牧辭才淡淡笑道：“我還挺意外的，你真敢住過來。”

    他懶懶散散地倚在門邊的墻，過道燈的光暈一圈圈蕩開，照得他的瞳仁漆黑深邃。

    大約是深夜的緣故，他的嗓音又性感了。

    宋黎呼吸慢慢放緩，小聲說：“我自己……也沒想到�！�

    和異性一起穿著睡衣在夜里談心，真的是件很曖昧的事。

    “我也不能在你家白吃白喝，明天你有空的話，我們可以到超市買點(diǎn)菜，回家我給你做飯……”

    說著說著，宋黎聲音越來越輕。

    原本是想聊聊日常，讓這別樣氣氛的平淡些，可話一扯上柴米油鹽，就愈發(fā)不明朗了，倒像真是他們有了一個(gè)家似的。

    “行啊，聽你的�！笔⒛赁o應(yīng)得輕松。

    都是剛洗過澡，他短發(fā)半濕，睡袍領(lǐng)口有些低，那時(shí)他身上的煙草味很淡，只有水氣混著沐浴露淺淺的薄荷涼，若有若無地散發(fā)出來。

    宋黎沒敢正眼看他，很乖地點(diǎn)頭：“那我進(jìn)去了，你也早點(diǎn)睡。”

    “嗯，”他又往下說：“記得把門鎖好�！�

    “……”宋黎溫吞吞仰起頭，滿眼狐疑。

    不鎖好，會怎樣？

    被她那水潤的雙眸凝望著，盛牧辭倏地笑了，猝不及防走近她一步，頭低下，在她耳邊壓著嗓：“有個(gè)事情，要和你坦白�！�

    宋黎長睫扇動兩下，不知怎么跟著屏了息：“……什么事？”

    男人額前一縷濕發(fā)的水慢慢凝聚到發(fā)梢，搖搖欲墜著，從她眼前晃落了下來。

    “你放在客廳抽屜里的東西……”盛牧辭頓了頓，語調(diào)很正經(jīng)，又好似隱著笑，如那滴水一般，慢悠悠地氤氳染開。

    他說：“不是故意看見的。”

    第29章

    .

    獨(dú)享你

    騙財(cái)騙色也認(rèn)真點(diǎn)。

    過道燈泛著暖橘的光芒，

    盛牧辭特意靠近她，話還沒說明白，已經(jīng)能讓人想到事情的不可描述。

    “抽屜？”宋黎不自覺靦腆，

    思忖后輕聲回答：“我沒在你客廳放東西�！�

    “不是我這兒�！笔⒛赁o說。

    宋黎一臉認(rèn)真地猜：“我家？”

    他點(diǎn)了下頭，

    但宋黎完全忘記，

    她都要一周沒住自己家了：“糖？還是什么？”

    抽屜里確實(shí)有很多糖，

    可如果只是糖，有必要這么難以言喻嗎？

    盛牧辭笑，

    她的眼神純真又茫然，

    他都快舍不得欺負(fù)了，深深看她一眼，

    故作沉吟地提醒：“粉色的。”

    宋黎愣了愣，

    心忽地一悸。

    就在她記憶即將破窗的前一瞬，

    盛牧辭頭又低了低，

    呼吸的熱度徹底淌過她耳側(cè)，聲音小得像是在講私房話。

    他說，那玩意兒有兩只兔耳朵。

    “……”

    這要還想不起來是不可能的，聽不出他是指那只兔子狀的成人小玩具也是不可能的。

    宋黎腦中轟一聲，

    心率幅度驟地凌亂，

    短暫恍神后，當(dāng)時(shí)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惱羞成怒，

    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怎么能偷看女生的隱私呢！”

    盛牧辭一點(diǎn)抵抗的意思都沒有，

    輕易就被她推得一踉蹌，靠在了墻壁。

    看她的眼睛里有笑，

    還挺無辜：“講點(diǎn)道理啊妹妹，你讓我?guī)兔δ脮��！?br />
    而且那東西還有說明書，想不知道都難。

    “你……”

    宋黎欲言又止，

    不能思考了，雙頰跟開水煮沸了似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

    還有比情.趣用品被男人看見更死亡的事嗎？！可這事算起來，錯(cuò)的還真不是他。

    宋黎的睡裙是藕色翻領(lǐng)，長發(fā)松散捆在腦后，能看到雪頸到雙耳都是一片通紅，尤其是耳垂，滴血似的，應(yīng)該很燙。

    模樣可可憐憐的，還是不捉弄她了。

    盛牧辭唇邊笑意猶在，輕拍一下她頭，回身向自己臥室：“去睡吧。”

    若無其事得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他們的房間就在彼此隔壁，盛牧辭開門進(jìn)去，身影消失在門口的那個(gè)瞬間，宋黎抽回神識，驀地上前。

    “那、那不是我的……”宋黎三兩步跟上他，著急自證清白，也沒留神自己就這么進(jìn)了他屋。

    盛牧辭抬手剛要開燈，她卻搶先一步擠到他面前，臥室黑著，只有廊道掠進(jìn)的一些浮光。

    四下幽暗，宋黎鄭重其事地?fù)P起臉看他：“朋友送的，和我沒關(guān)系�！�

    盛牧辭沒想到她會追過來，手收回，懶洋洋環(huán)抱身前：“你還有這么體恤人的朋友？”

    “你不相信？”

    他笑而不答，背著光，面容沉在暗處。

    宋黎足夠羞恥了，忙著解釋卻說不清，差點(diǎn)要急哭：“是真的，還是新的，我都沒用過�！�

    都放過她了還自己送上門，他怎么忍得住不逗她呢。

    盛牧辭故意問：“還沒用過？”

    “嗯。”昏暗里她一雙眼很盈亮。

    他輕笑，也跟著一本正經(jīng)：“好，我知道了�！�

    ===第52節(jié)===

    宋黎頭腦發(fā)熱，為什么又聊到用沒用過這話題，她已經(jīng)沒多余心思去想，他的語氣太詭異，“知道了”三個(gè)字實(shí)在引人遐想。

    仿佛完整的話是，我知道以后該怎么做了。

    宋黎臉皮薄，臊得面紅耳熱，硬撐著最后的尊嚴(yán)：“你什么意思，還是不信對不對？”

    她只到他肩的高度，看他時(shí)下巴得仰得老高，不卑不亢又分明嬌憨，可愛得不行。

    盛牧辭瞧著她，似乎很有閑聊的興致。

    “意思是……”他拖腔帶調(diào)，手探到她頸后，觸亮燈的開關(guān)。

    宋黎下意識躲了躲他伸過來的手臂，忽然吊燈乍亮，寬敞空間里的黑暗消散，墻柜色調(diào)灰白，枕被是簡約低調(diào)的霧霾藍(lán)，尾凳上隨手扔著三兩件黑色衣褲。

    一間屬于男人的臥室出現(xiàn)眼前。

    盛牧辭拉住睡袍腰帶往外扯，不緊不慢繼續(xù)說：“我要睡了�！�

    宋黎心一慌：“你不要現(xiàn)在脫！”

    他只是笑，動作不停，往床邊走去：“純情的宋醫(yī)生，不會連男人的身體都沒見過吧？”

    宋黎忙捂住眼。

    他聲音漸遠(yuǎn)，她才很小心地透過指縫去看。

    盛牧辭睡袍丟在床尾凳，人已經(jīng)躺進(jìn)了被子里，靠著靠枕，裸露在外的肩臂肌理利落而帶勁，不經(jīng)意間都是勾人。

    “還不回去，是想留我這兒睡？”盛牧辭閑倚床頭，刻意掃了眼床：“大是夠大�！�

    “……”他就是個(gè)道貌岸然的禽獸！

    他倒是怡然自得：“留不留門都幫我?guī)���，別讓十四看笑話�！�

    宋黎看向身后，才發(fā)現(xiàn)十四不知何時(shí)蹲在了門口，搖著尾巴像是在等她。

    一身清白跳進(jìn)黃河都濯不清了。

    宋黎氣急敗壞地瞪他一眼，扭頭走，某人在背后叫了她一聲，宋黎充耳不聞，就是不幫他關(guān)門。

    望著她離開，盛牧辭無奈一笑。

    那晚宋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是害怕，而是克制不住去想睡前的事，心怦怦地一直跳，心緒難平。

    深冬的夜，她卻感覺熱得很。

    一腳踢開被子，宋黎側(cè)過身，小夜燈的淡光下，和床邊的十四眼對著眼。

    她輕聲：“十四，你說他是不是很壞？”

    十四臥在地毯，困倦得就要睡著，聞聲它尾巴軟軟地?fù)P了一下，好似是回答她。

    宋黎莞爾，閉上眼。

    不知道是什么時(shí)候睡著的，宋黎醒后，落地窗外陽光透亮，十四站在窗邊不停往外看，不曉得是在看什么。

    昨晚的尷尬并沒有一覺忘掉，宋黎苦惱地抓抓頭發(fā)，坐起來，睡眼惺忪地望著窗外的天空，在想等會兒出門怎么面對某人。

    不理算了，他壞死了。

    宋黎正這么想，床頭柜的手機(jī)一聲振動，拿過來看，是盛牧辭的短信。

    他說：

    宋黎有些驚訝。

    他居然……不在家，是剛走嗎？

    宋黎下床，趿拉著拖鞋跑到窗邊，只在庭院的雕花門那兒看見個(gè)車尾，一秒后也駛遠(yuǎn)不見。

    難怪十四在張望，原來是知道他走了。

    宋黎嘆口氣，自己似乎都沒意識到，心里怨他都答應(yīng)一起到超市買菜了，又想著，這樣也好，省得相見難堪。

    這棟別墅真的很空，他不在，顯得更空了，宋黎獨(dú)自坐在客廳，冷冷清清，幸好還有十四陪著。

    不過盛牧辭交代人給她送餐的同時(shí)，還送來花卉，洋甘菊奶油桔梗玫瑰瑪格麗特……有一車。

    開得很漂亮，色彩十分溫柔。

    也許是記得昨天她說想在家里放點(diǎn)兒花。

    宋黎心情舒朗了，到處都擺上幾瓶花，剩下的搬到陽臺養(yǎng)著，房子頓時(shí)有了活氣。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不喜歡。

    擺擺花，看看書，在花園里遛遛十四，這天過得也不算無聊。

    但一直到晚上十點(diǎn)，盛牧辭都沒回，宋黎還抹不開臉給他打電話，坐在客廳等會兒，最后猶豫著回了房間。

    盛牧辭是幾點(diǎn)回的，甚至他有沒有回過家，宋黎都不知道。

    就這樣過了三天，她和每天定時(shí)送餐的小哥都認(rèn)熟了。第一天小哥就說，小盛先生有過吩咐，宋小姐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訴他，他也確實(shí)將宋黎顧得面面俱到。

    但當(dāng)宋黎問他盛牧辭近日都在做什么的時(shí)候，他只說那人的行蹤自己不方便過問。

    第四天。

    宋黎竟是在熱搜上看到盛牧辭的消息。

    那是一則行業(yè)新聞：

    視頻地點(diǎn)是京市，盛牧辭一身西裝，在聚光燈下闊挺有型，那是一場新聞發(fā)布會，宣布成立國內(nèi)最高標(biāo)準(zhǔn)合資醫(yī)藥公司，和他一起參加的還有賀氏如今的掌權(quán)人賀司嶼。

    這個(gè)賀氏宋黎隱隱有過聽聞，據(jù)說家世背景和盛家本同末異，都是明清時(shí)期就赫赫有名的望族，只不過舊時(shí)這兩大家族因政見不同，相持對立，后來賀家移居香港和國外，而盛氏是穩(wěn)扎京城，無關(guān)對錯(cuò)。

    到現(xiàn)今數(shù)百年間，兩家都在國內(nèi)外積累了萬貫家財(cái)。但因?yàn)橄茸鏈Y源在前，兩家似乎有著一個(gè)不成文的規(guī)定——商業(yè)上互不往來，后代始終如此。

    顯然，那天是盛賀兩家第一次在媒體前合體亮相，這具有跨時(shí)代意義的畫面引起轟動。

    ……

    看完新聞，宋黎徹底沉不住了。

    他竟然一聲不響就回了京市，什么都不告訴她，這么多天也沒個(gè)電話！她自己住這里算什么？給他守房子嗎？

    說不清是不滿，還是賭氣更多，那個(gè)下午宋黎不聽話地決定出這幾日第一趟門。

    她氣呼呼地離開別墅，剛走出雕花門就被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