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知不覺間,宋黎后背壓到了鋼琴上,琴鍵因他們忘乎所以的深.吻,在那個十月的黃昏彌漫愛意,譜出凌亂無章的鏗錚。
幾天后,周望叫宋黎來一趟他的辦公室,將Mateo親自發(fā)來的邀請函給她。
一張精致厚實的墨綠金邊卡。
===第89節(jié)===
折開來看,上面用剛?cè)岬挠⑽墓P跡寫著:宋黎同學,歡迎加入紐約醫(yī)學生命研究院,請執(zhí)本函于十月十四日前到研究院報道。
落款是Mateo.
宋黎自己都有些震驚,居然……真的選上了。
“不用懷疑,你的在�?凕c、學歷和工作考核成績在預選名單里都是佼佼者。”周望露出罕見的笑容,恭喜她,也為自己帶出的學生將有無量前途而高興。
話是這么說,但宋黎不傻,知道其中一定是有周望極力推薦的原因,否則她這樣沒有任何背景的女孩子,很難當選得如此沒有坎坷。
“謝謝你,周老師�!彼卫枵驹谒k公桌前,捏著邀請函,眼中都是感激:“雖然大家都很怕您,但從我跟著您學習開始,您就一直很照顧我,我也從您這里學到了很多�!�
其實第一面時,周望見這小姑娘細皮嫩肉的,并不看好她,但事實證明,她敢做敢問,從未讓人失望。
周望也慶幸自己沒看錯人,始終相信她將來一定會是一名優(yōu)秀的中國醫(yī)生。
“我只是覺得,每一個努力的人都值得被看到。”周望輕描淡寫,彎了下唇:“作為一名醫(yī)生,除了專業(yè)過硬,有醫(yī)德,最最重要的是,得保證自己身體健康�!�
他說:“去了那邊,也要照顧好自己。”
這份平淡卻戳心的關(guān)懷,讓宋黎不由地想到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
她眼睛微微一熱,笑起來,說您也是。
這份邀請函帶給宋黎的驚喜無與倫比,但同樣的,它很沉重。
報道日期就在十月十四日。
也就意味著,一周后她就得離開南宜,赴國外開始為期三年的進修生活。
十月十四。
宋黎摸著邀請函上的日期,心想,她和這日子真的很有緣分,五歲在京市走丟那天,也是十月十四日……
翌日外婆出院,宋黎不敢去看,怕她氣壞身子,于是私下找了張奶奶,告訴她,自己下周就要去紐約學習三年,麻煩她照看外婆。
張奶奶一邊為她開心,一邊說著當然沒問題,叫她盡管放心去。
要去紐約這件事,宋黎和蘇棠年說了,以及孟映喬他們幾個走得近的同事。
唯獨盛牧辭,要她坦白有些艱難。
宋黎有著萬般擔憂,擔憂他會不會不高興自己事先都沒有和他商量,擔憂他會不會不愿意等,畢竟那是三年,不是三天三個月。
但終究是要說的,不可能瞞著。
宋黎覺得自己當面無法坦然開口,于是在那個早晨,給他打了通電話。
在電話里,溫溫吞吞地,總算是說出了自己一周后要去紐約進修的事。
涼秋清晨的風吹來透骨,宋黎穿著長袖睡衣坐在陽臺,手機握在耳邊,手心卻都是汗。
心繃著,等他的回應,好似念書時在等老師公布考試成績那么緊張。
對面安靜一會兒,問:“去多久?”
“三年……”宋黎聲音幾不可聞。
盛牧辭突然沒有再說話。
他的沉默,讓宋黎的心像是榻了一塊,寸寸陷落下去……果然,他還是介意的,也是,到底要多寬容大度,才能在這個正當好的年紀,還能沒有后顧之憂地接受異國三年。
宋黎睫毛半斂,遮住了眼底的難過。
其實她事先準備了好幾套詞,應對所有他可能的反應,或許很通透,或許有點傻。
宋黎做了個深呼吸,將提前備好的其中一段詞一口氣說了出來:“盛牧辭,我想你等我回來,但你也可以……”
卡頓片刻,她咬咬牙:“隨時喜歡別人……只要我拿到證書,三年后,我一定會去京市見你的�!�
宋黎說得很誠懇,音量卻越來越低。
當然,這些話并非她本意,只是她怕,把感情和念想說滿了,給他造成負擔。
等待,本就是受她所累,再把他約束在等待里,她不想那樣。
這番話講完,宋黎就屏了息,心情復雜。
“我們不要在電話里說�!笔⒛赁o慢慢出聲,語氣異常平靜,且鄭重:“開完這個會,我去你那兒�!�
還是逃不過當面聊。
宋黎咬住一點下唇,心重重跳著:“嗯……”
她做不到心平氣和,等他的一整個上午,宋黎都坐在沙發(fā)想得出神,給十四倒狗糧時也是心不在焉。
因猜不到盛牧辭的心思,故而此刻的等待都染上了三分恐懼。
宋黎漸漸意識到,一直以來,這段戀情都只有一個等字,她無法隨他去京市,他也無法永遠留在南宜。
有他在的京市,她愿意去試著接納,但進修三年外,她想不到第二個辦法解決目前的問題。
那天宋黎全無吃午飯的心情,到下午一點,她還頹唐地陷在沙發(fā)里,估摸著這時間盛牧辭應該在來的路上了,想到這兒,心跳倏地又局促起來。
這時,宋黎接到一通陌生來電。
“你好,哪位?”她沒什么精神,氣短無力地問。
電話那邊是個女人,音色很有辨識度,傲慢矜驕的語氣,一出聲,宋黎就聽出是誰。
杜悅童。
宋黎意外須臾,猜她又是來尋麻煩的,淡淡問:“杜小姐有很重要的事嗎?”
杜悅童的話一點都不含蓄,開門見山請她出來一敘,似乎是料到她會拒絕,直接拋出捏在手里的把柄:“我想,你應該不愿意別人知道,你是應封的私生女吧?”
宋黎在這話里驚愣住,難以置信她竟然查到了這事,但宋黎似乎并沒有被威脅到。
怔了會兒,她沒什么語氣地說:“抱歉,我沒空。”
“就在你家樓下的書吧,十分鐘�!�
宋黎蹙起眉,聽出她是將自己的信息和住所都摸清了,今天不答應過去,她肯定不會輕易罷休。
盛牧辭下飛機后就開車去往鹿枝苑。
他一路飛馳,開得很快,怕這姑娘又胡思亂想,早上還在電話里說什么他可以隨時喜歡別人,她對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就這么沒信心?
聽到她說要去美國三年的時候,他確實失了下神,沒有及時回答愿意等她。
但也不能怪他吧。
任誰突然得知這事不感到詫異?
宋黎有什么顧慮他都知道,話在手機里也說不開,于是開完會他就直接去了機場。
這事情,和他的態(tài)度,務(wù)必是要面對面和她說清楚。
車在公路上開著,擱在支架的手機忽而響起振動聲,他隨手按了下?lián)P聲。
那邊的人向他報告情況:“盛先生,杜悅童小姐到了南宜,私下去找宋黎小姐了�!�
聞言,盛牧辭眉頭深深一皺,用力踩下油門,沉聲:“在哪兒?”
書吧就在鹿枝苑附近,也不遠。
宋黎看了眼時間,想著盛牧辭到這里也許還要一會兒,只是十分鐘,倒也不礙事。
這家書吧算是大的,有兩層,一樓是靜區(qū),幾乎都在默默看書,二樓提供隔間,可聊天或是喝咖啡談敘。
宋黎到時,書吧里客人不多,她越過排排實木書架,走上二樓,在窗邊的座位看到了那個穿著高定長裙的高貴女人。
宋黎撫撫裙擺,在她對面的沙發(fā)椅坐下。
杜悅童正端著一杯咖啡慢慢品著,抬眸打量她兩眼,將圓桌幾上其中一杯咖啡推到她面前。
“謝謝�!彼卫铔]去接。
杜悅童有一種勝券在握的架勢,不慌不忙地挑著笑說,這書吧不怎么樣,咖啡倒還可圈可點。
“杜小姐,請說吧,”宋黎沒心情和她閑聊:“我稍后還有其他事�!�
杜悅童不緊不慢放下咖啡,瓷杯磕在桌面淺淺一響:“只要你別妨礙杜氏和盛氏聯(lián)姻,你和應封的關(guān)系,我可以不公開�!�
宋黎靜靜望著面前捏著她把柄,自以為很有底氣的女人,忽地笑了。
杜悅童凝眸看過去。
只聽她說道:“杜小姐是不是搞錯了,公開這件事情,身敗名裂的不是我,是應先生�!�
這話聽得杜悅童鎖起眉頭,她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是這般不痛不癢的態(tài)度。
宋黎莞爾:“只是杜小姐要想好了,據(jù)說應先生在京圈的地位不算低,你如果將這事散播出去,或許最后不好過是會是你自己�!�
“宋小姐就這么無所謂?”杜悅童也不裝模作樣了,話語直白:“這事傳出去,以你私生女的身份,你以為自己還配嫁進盛家?”
“你喜歡他嗎?”宋黎倏地問。
杜悅童一愣,狐疑地看著她:“什么?”
“盛牧辭�!彼卫璨槐懿煌耍抗庾⒁曋鴮γ娴娜耍骸澳阆矚g他嗎?”
“這重要嗎?”
宋黎不假思索:“我喜歡他�!�
在杜悅童微惱的目光下,宋黎一張臉蛋清純素凈,卻有著和她這年紀不相符氣定神閑:“其實我覺得你挺可憐的,明明對他沒有感情,卻還要費盡心機嫁過去,就為了公司那點利益,白白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沒辦法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委屈嗎?”宋黎看著她的眼睛,很真誠地問。
似被戳中肺腑,杜悅童意料之外地啞了聲,定定凝住她,眼神復雜。
“我們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只要對公司有利,沒有什么不能做的。”杜悅童還是不愿放下自己的驕傲,嗤聲一笑:“你說喜歡,你的喜歡有多少?能維持多久?”
宋黎站起來,唇邊渲開笑容:“我的喜歡,讓我想要努力做一個能配得上他的人,這就是我對這份感情最大的誠意。”
“如果杜小姐還是想要勸我和他分手,那這就是我的回答,謝謝你的咖啡�!彼卫栊σ鉁睾停Y貌點了頭向她告辭。
說完宋黎便回身離開。
剛走出兩步,就和男人迎面撞見。
或者說,是她迎面撞上了他,而他似乎已經(jīng)在那兒站了有一會兒了。
宋黎一驚,剛剛伶牙俐齒的本事頓時消失,和他對視著,全然失了語。
盛牧辭低頭笑了下,忽然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第90節(jié)===
手邊的書架上正好有一本追風箏的人。
片刻后,他抬手取下,翻到最后一頁,慢慢撕下一方紙條。
“宋小姐�!彼褐曇魷貑�。
宋黎心一緊,因他這生疏的稱呼,不聲不響咬著唇,默默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紙條。
在她低頭看紙條的時候,他輕聲說:“我也愿意。”
而紙條上面寫著。
為你,千千萬萬遍。
第54章
.
獨享你
宋小水。
宋黎定定凝著紙條上的字,
半晌,眼中的熱意引得她睫毛忽地一眨。
抬起晶瑩的眼睛,對上盛牧辭的目光。
而他自剛剛起,
就一直在瞧著她。
午睡的時間二樓無人,
書吧空靜的氛圍里,
回蕩著輕柔的純音樂,
射燈在他們眼前傾灑下暖黃色的光,他們站在兩列實木書架之間,
望著彼此。
——我也愿意,
為你千千萬萬遍。
她對這份感情的誠意,他都聽到了,
而這句話足以回應他的態(tài)度。
沒有任何怨言,
為她千萬遍也樂此不疲。
所有的惶恐不安都被這話打散,
那一頃刻間,
宋黎高懸的心終于降下來,仿佛由他捧著,平穩(wěn)地落到實地。終于不用再擔憂,他會不會因她要出國而不高興。
宋黎眉眼不經(jīng)意地淺淺一彎,
轉(zhuǎn)瞬想到自己方才那些話,
他都聽去了,突然有些難為情,
垂下眼,
不再直視他。
她盯住手里的小紙條捏著,嘀咕:“過來也不講,
偷聽我說話……”
話里帶著輕微的鼻音,聽著完全是在撒嬌。
盛牧辭隨她笑了,沒有回答,
抬手揉了一把她低垂的腦袋后,越過她身。
宋黎愣著回首,見他走向窗邊,雙手抄在褲袋里,居高臨下地睨著杜悅童。
“我說過吧,別再招惹她�!笔⒛赁o語氣已經(jīng)沒了溫度。
深知他氣性,杜悅童在他突然出現(xiàn)的意外中回神,站起身,斂起倨傲,懷揣著誠摯和他談:“盛先生,你哥哥出事后,盛氏集團內(nèi)部想必嚴重分裂,如果能得到杜氏支持……”
“你管得著么?”他冷不丁打斷。
杜悅童話在喉嚨里一卡,啞了聲。
假如是在過去,盛牧辭絕對懶得和這些小角色廢話,但干擾到宋黎,那就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