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思緒平息，原萊坐起來，二十八歲的人，還配叫年輕男性小哥哥嗎？

    果然是單身太久了。原萊搓搓胳膊，不可置信地踩上拖鞋，去廚房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氣灌下，想要澆滅腹腔里所有胡思亂想的火苗。

    ——

    牽掛著游戲進展，兩集美劇也看得心不在焉。

    原萊叉掉視頻網(wǎng)站，望向王者榮耀app圖標，也不知道那代練進展如何，畢竟她的號殘缺不全，連賣家都感到棘手。

    難以掌握大局的境況，讓原萊有點心焦，她打開旺旺，問客服：“我怎么才能知道代練打得怎么樣，要打多久啊�！�

    客服回：“您可以下個王者榮耀助手，在上面會有戰(zhàn)績顯示�！�

    還有這種操作么，原萊馬上下載，綁定自己微信，果不其然，點開右下角那一欄，所有戰(zhàn)績一目了然。

    原萊目瞪口呆。

    一整排的MVP和暴走局，連死亡次數(shù)都少之又少。而且英雄還是她熟悉的那幾個，亞瑟，妲己，后裔，小魯班……可是，結(jié)果卻跟在她手里截然不同，從被碾壓變成了屠殺對面。

    短短兩個小時，她的號，已經(jīng)從白銀三晉級黃金一。

    代練還在打，因為戰(zhàn)績上方顯示著，已開局八分鐘。

    好……強……啊……

    原萊都想拜師學藝了。

    原萊坐回書桌前，拆了包蝦條，一手搭著下巴，咯嘣咯嘣嚼，手機就橫在她眼皮子下。

    她守著這局，想瞧一眼最后能打出怎樣的數(shù)據(jù)。明明是相當無聊的事，原萊卻別有興致。

    代練并沒有讓她干等多久，短短十四分鐘終結(jié)比賽，13個人頭，0死亡，11個助攻……

    依舊MVP，依舊碾壓全場。

    變態(tài)吧。

    這般感慨著，原萊想要繼續(xù)圍觀代打的戰(zhàn)績，當一個“這輩子最無聊的人”，卻不料ID一灰，自己的號已是離線狀態(tài)。

    不打了？還在疑惑，屏幕上跳出一個短信提醒。

    原萊摁開，是代練發(fā)來的，“有事，一小時后回來，今晚會幫你打到鉑金。”

    言簡意賅，原萊忙敲了個，“好”回過去，想了想，又客氣補上，“辛苦了�！�

    對方?jīng)]再回話，似乎對這樣的客套話習以為常。

    代練水平穩(wěn)如山，上鉆指日可待。原萊不再糾結(jié)，揭開筆記本電腦蓋兒，奮斗周一要上交的產(chǎn)品資料。

    轉(zhuǎn)眼到夜深，窗外霓虹如碎珠。臨睡前，關(guān)了燈，原萊再次打開掌上王者，代練已經(jīng)回到她號上，段位也打到了黃金一三顆星。

    新開的一局，也已經(jīng)進行到十二分鐘。原萊舉著手機，百無聊賴地刮著屏幕，刷新，刷新，直至一局終了，意料之中的MVP。

    守著游戲結(jié)束，倒不是為了看戰(zhàn)績，而是……為了給對方發(fā)了條短信：“”。

    發(fā)出去之后原萊就后悔了，認為多此一舉，代練大概會認為這個客戶自來熟？莫名親切？舉止怪異？

    懊惱之中，對面已經(jīng)回了消息，一模一樣的內(nèi)容，“”。

    原萊愣住，旋即想到傍晚時分，那個朗月清風的聲音，再腦補這個聲音貼在自己耳后，用氣音輕道，。

    媽耶。

    想入非非。

    受不住。

    像是一條砧板上的鱖魚，原萊在床褥里痙攣般翻騰兩下，而后側(cè)過身，把半邊臉埋進軟綿綿的枕頭。

    她揚著嘴角，也不知何故地偷樂許久。

    漸漸的，唇線直了回去，原萊眼底的光也跟著暗了，她想，可笑凄涼的自娛自樂界扛把子，非她莫屬了。

    ——

    在外面跑了一天，收租加查房，回到小區(qū)門口，舒靈溜進便利店買了杯關(guān)東煮，十元四串，自己挑。

    甜不辣，魚豆腐，蝦餃，海帶結(jié)，再澆上微辣的鹵汁，熱氣騰騰，吃進嘴里鮮香得很。

    天邊，灰幕緩慢吞噬著斜陽。舒靈嘶著氣往家走，到樓下時，一杯關(guān)東煮剛好解決，順手把空杯丟進了垃圾桶，舒靈掏出鑰匙，打開鐵門上去。

    家里空無一人。

    脫掉鞋，喂完烏龜，舒靈把自己關(guān)回房里，給手機插上電，屏幕亮起，六點五十三分，時間掐得剛剛好。

    架好靠枕，舒靈蜷腿坐到床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打開APP。

    這是一個專注手游的直播平臺，不需要連接電腦，就能讓玩家隨時隨地開機直播分享游戲。

    而舒靈就是指間TV的門面擔當之一，她在平臺待了快一年，專門直播王者榮耀。也是這一年，她以驚人的手速，流利的操作，騷話連篇的直播方式吸引了百萬人氣。

    如果一定要談談舒靈的成名史，游戲當中英雄李白的一句臺詞足以概括——

    “努力有用的話，還要天才干什么？”

    高考失利，舒靈不想再讀書，也不知何去何從，前途渺茫。在朋友慫恿下，她接觸了這款游戲。

    舒靈的指尖仿佛有靈魂，短短半個月，她就拿了七次五殺。不到一個月，她的李白登頂國服第一。

    父母都在外工作，外婆喜歡搓麻將，日以繼夜的班子，更是無暇管她。

    假期閑著無聊，總是孤身一人的舒靈一時興起，在指間TV開了自己的直播間。

    一開始她并未簽約，也不說話，只靜悄悄打游戲，也吸引了小部分人氣，官方很快留意到這個操作意識都很拔尖的年輕人。

    等領(lǐng)導真正聯(lián)系上她時，意外發(fā)現(xiàn)這位一手李白騷到飛起的主播，竟然只是個小女孩兒。

    以不菲的價格簽下舒靈之后，官方給她提出一個要求，就是“要開口說話”。

    舒靈不是靦腆那一掛的，相反，在開口直播后，她徹底放飛自我，妙語連珠，仿佛打開了新世界。

    “你們看到我面前這個小妲己了嗎，我還有三秒送她回家�！�

    “注意我這波操作，看我怎么絲血反殺�！�

    “再動我一下試試，你怕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哇，我的李白跑都跑得那么帥，你們真幸福�！�

    “看我打游戲就是視覺享受�！�

    “不給我藍BUFF有影響嗎，真正的高手都去對面身上拿�！�

    “我五殺很隨意，有人可能玩?zhèn)�幾千把都拿不到一次五殺，我不一樣，只有我不想拿，沒有我拿不到�！�

    “紅給射手？不存在的，沒人告訴你家里經(jīng)濟都要自覺讓給最厲害的人嗎？”

    “這個火舞就很會做人。有的人說我自私，老跑去蹭隊友兵線，這只能證明你們看問題膚淺，她把這波兵線給我，意味著什么？不用看了，這局已經(jīng)贏了�！�

    ……

    打開自個兒的直播間，舒靈擬好直播標題，“來看今天份的五殺”。

    發(fā)布出去，不到十分鐘，房間就聚集了十多萬觀眾，滿屏的彈幕都在刷“…”

    110是粉絲對舒靈直播ID的戲稱，也是愛稱。

    她在游戲里叫“歪我是幺幺靈”，并聲稱，這個ID一看就讓人很有安全感。

    但……倘若真的遇到名為“歪我是幺幺靈”的，只會讓對面只會聞風喪膽，恨不能六分點投降，在所有人頻道哀嚎：輕點，害怕，給個痛快。

    而隊友通常會慶幸倒地：已躺好。

    “對啊，剛回來，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累成狗了，還是一回來就給你們開直播，我知道你們都在等我，一天不看我打游戲就悶得慌，我說的對不對……”

    舒靈一面絮絮叨叨說著，一面打開游戲。

    此刻，彈幕已經(jīng)在刷“老公老公好想你”“湊不要臉”“是是是你說得都對”——試問誰能想象這是一群女粉絲在對一個女主播高呼老公呢。

    習慣性拉開左側(cè)的本區(qū)榮耀王者天梯，舒靈掃了眼排行，不快道：“哇靠，我怎么又掉回第二了，昨天修仙白修了，第一名怎么又歘歘歘比我多了十顆星？”

    彈幕又是一波：

    “萬年老二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為二靈”

    “很正常畢竟1+1+0=2”

    “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一名跟你懟上了”

    “這個叫北落師門的人好像一直壓著你吧”

    “……”

    眼不見為凈，舒靈不自然地咳了一聲，關(guān)掉排行：“氣暈了，不看了，我們老樣子，先打幾局賞金，然后排位，你們想看我玩什么英雄……”

    ——

    快到零點時，舒靈告別觀眾，準時下播。今晚輸少贏多，有一把還用娜可露露拿了四殺，因此心情不錯。

    舒靈洗漱完畢，打開微信刷朋友圈，看到自家表哥4分鐘前還從網(wǎng)易云分享了一首英文歌。

    噯，一家夜貓子。

    舒靈點開那首歌，聽了兩句，不合胃口，就給關(guān)了。她切回聊天界面，氣勢洶洶跑去質(zhì)問：

    “哥！你還不睡是不是又在偷偷上星？什么時候給個機會讓我多當兩天第一名？”

    作者有話要說：

    賞金：就是賞金聯(lián)賽，王者榮耀中的比賽模式之一，這個模式，要用金幣購買門票進入，也是5V5，連勝有金幣獎勵，10連勝可以拿鐘無艷皮膚；

    排位的話：是免費的，但玩家要滿足一定英雄數(shù)量，也是5V5；

    MVP：游戲中表現(xiàn)最佳KDA最高的玩家；

    文中出現(xiàn)的：亞瑟，妲己，魯班，后裔，狄仁杰，李白，娜可露露……這些都是王者榮耀當中的英雄名稱，每個英雄都有對應的位置、技能、和團隊作用，以后文里會慢慢講清楚，現(xiàn)在電競文普及，王者也很火，有些讀者應該對這些都有點了解，和lol大差不差。

    ——

    第3章

    第三局匹配

    對面并沒有很快回復舒靈，隔了兩分鐘才道：“沒。”

    舒靈伸手抓過一旁的抱枕，把頸下墊高幾分，問：“那你怎么還不睡？”

    表哥回：“睡不著�！�

    舒靈想起一個事，拿手機邊緣點點下唇，接著打字：“正好，我想問你個事�！�

    表哥：“你說�！�

    每逢重大事件，不能自主決斷時，舒靈都會來參考表哥意見。

    盡管這人才念大三，并不比她大多少，但從知事起，表哥就很會替自己拿主意，更不必父母操心。

    所以，舒靈服他，也信他。

    這次的燃眉之急，要追溯到兩天前的早上。每日例行晨跑結(jié)束，舒靈從外邊早點鋪子回來，身上還摻著公園的草木香。

    拆開打包的豆?jié){，舒靈順手刷起了微博，她有一個專門用來和粉絲互動的微博——這也是指間TV官方提議開通的。

    舒靈每天都能收到不少私信，會放在早餐途中瀏覽完畢，再挑其中幾個回復。

    挨個往下翻閱時，一個黃V用戶的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主播您好，我是樂玩TV的經(jīng)紀人關(guān)享，我們平臺誠意滿滿地想與您簽約合作，合約五百萬起步，不知您是否有意向換個更加廣闊更有前景的平臺發(fā)展呢。如有這方面的打算，請加我微信guanxiang1106”

    咬面包的動作停下來，舒靈以為自己沒看清，又把這條私信默讀一遍。

    自打舒靈人氣直線上升，有很多直播平臺來她，但第一次私聊就明碼標價，財大氣粗把數(shù)額放到臺面懾人的，樂玩TV是頭一家。

    五百萬，七位數(shù)，舒靈扒扒手指，一顆小心臟，不能免俗地，砰咚了一下。

    ……

    ——

    “樂玩才開不到一年……”

    把這事一五一十告訴表哥后，他沉吟片刻，也認真分析起來：“不過樂玩現(xiàn)在處于強勢上升期，直播市場占有率比別的平臺都大，含金量也比指間高�！�

    舒靈發(fā)了個乖巧表情包：“對啊。”

    表哥轉(zhuǎn)而問：“不是騙子吧�！�

    舒靈不解：“？”

    表哥：“就你那技術(shù)也值這么多？”

    舒靈：“……mmp，”

    舒靈嚷嚷：“我怎么不值這么多？不是騙人的，我點進去看了，他的黃V認證寫著樂玩網(wǎng)絡科技有限公司經(jīng)紀人。”

    “你都值五百萬，那我起碼值一千萬。”表哥忽地大言不慚。

    “我看你就值一百�！�

    “一百顆星么，八十星的你確實望塵莫及�！�

    “……整天躲著暗搓搓上分你很光榮啊�！�

    “怎么暗搓搓？全區(qū)玩家拉開天梯都能看見我踩你頭上，很光明正大�！�

    “滾，你能不能好好聊正事！”

    “行，”表哥問：“你加他了嗎？”

    舒靈：“加了�！�

    “違約金呢，你和指間三年合同，還沒到期�！�

    “那人說全部由他們公司承擔�！�

    “那不錯。”

    “可是……”舒靈遲疑：“指間對我而言是伯樂啊�！�

    “那也不代表要被拴著原地轉(zhuǎn)圈，你想當拉磨驢，還是千里馬？”

    “……”

    “舒靈，你心里已經(jīng)有答案了�！币痪湓�，輕描淡寫，卻了然于心。

    被戳破后，舒靈也不再掩飾：“……是。”

    舒靈陷入沉默，望著屏幕發(fā)呆。

    不一會，聊天框里，又浮出一句話來，“人往高處走，又沒什么錯�！�

    ——

    翌日，星期天。

    一隙陽光從未拉嚴的窗簾漏進房里，剛好橫到了原萊眼皮上，溫溫熱熱的，蒸得她逐漸轉(zhuǎn)醒。

    原萊撓撓鼻梁，嚶嚀一聲，側(cè)了個身，這線光又跑去了太陽穴，被五官切分開來。

    總覺得有道熱量死纏住自己不放，原萊毛躁地把被子罩過頭頂，大幅度的一掀，氣流涌入，那份工作日擔心遲到的恐慌感也一并竄來。

    意識復蘇，原萊猛地睜開眼，腦袋還在被窩里，四周黑黢黢的。

    第一反應就是探出手臂，撈手機，瞧瞧幾點。

    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