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時沒辨析出來。
兩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也沒說自己的任何特征,他居然那么快就認(rèn)了出來。
原萊小小地呼了一口氣,看來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還傻兮兮地配合著他的演出。
約莫是見她半天不語,腦袋上方,傳來一聲輕咳。
接著,原萊聽見了這個人枝間風(fēng)呢一般清爽的嗓音:“我很好認(rèn)吧�!�
他在詢問,
不知是臭屁自戀還是有他們曾見過的言外之意。亦或兩者皆存。
原萊沒有直接回答,唇畔微挑:“我更好認(rèn)吧?”
知道她話里有話,男孩子笑意漸深:“是啊,”他又應(yīng)景地補了句紅樓書中的寶玉初遇黛玉的臺詞:“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沒大沒小,原萊失笑,而后抿緊了嘴巴,沒再說話。
徐星河也不吭聲,悄悄垂眼,打量女人的神態(tài),她今天好漂亮,一字領(lǐng)的暗紅小裙子,眼眸蔽進了密長的睫毛里,有細(xì)微波光輕晃。
還氣嗎?
應(yīng)該不氣了吧。
她臉上瞧不出任何不高興的神態(tài)。
“先走吧,老站這。”有點傻,徐星河并未說完這句話,豈止是有點傻,他現(xiàn)在滿腔的傻樂呵,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大個。
原萊頷首:“好。”
她抬腿便走,雙手掐緊了手提袋的帶子,快緊張死了,本來只是一瞬間的恍惚和驚醒,可現(xiàn)在后遺癥來了,小代練為什么長得這么好?
意外之喜和負(fù)壓感一并襲來,原萊低頭看了看自己,她盛裝前來,而他簡單純粹,像把一枝刻意染色的假花,插進了清水玻璃瓶。
心有他念,并肩徐行的一段路程,原萊不由有幾分失神。
直到出了地鐵站,商場的華光和音響才將她喚回現(xiàn)實世界。
她側(cè)目,偷瞄了小代練一眼,男孩子一邊走路,一邊低頭看著手機。
原萊下意識提醒:“走路別看手機。”
話一出口,她就噤了聲,自覺有些不妥和逾矩。
“哦,”但他還是立刻收起來,解釋道:“我在看附近哪有不錯的吃的�!�
“現(xiàn)在還挺早的�!比绻麤]記錯,才三點多。
“嗯,”他應(yīng)著:“你喜歡吃什么,日料?”
徐星河想起她上回給自己點的東西。
“都可以,”原萊還想說句我一點都不挑食的,想了想有賣萌之嫌,于是作罷,換了句:“你看你想吃什么�!�
“我也都可以�!蹦泻⒆诱f。
原萊:“……”
時候尚早,比起漫無目的閑晃在商場里,徐星河提議:“這有家咖啡館,我們坐會?”
“好�!痹R回。
再度無言,等來到咖啡廳。
原萊捋好裙擺坐下,才覺得心里踏實了幾分。
服務(wù)生遞來了餐單,小代練讓她先選,原萊挑了美式咖啡,他也跟著要了杯美式。
為兩人倒上檸檬水,服務(wù)生轉(zhuǎn)身離席。
繾綣音樂,和暖昧光線里,又只剩下面對面坐著的兩人。
完全不敢對視,只能用一些小動作來緩釋劇烈的緊張感,她撐了撐臉,又放下手,不經(jīng)意眼一掀,桌對面的男孩子正盯著她。
他眼睛黑亮,流瀉著清透真實的笑。
原萊雙頰飛起一抹胭脂,她旋即低眉,心亂撞著,怎么也不敢再抬眼了,雙手端起桌上的玻璃杯,抿了一口,又小心放下。
但,能明顯感覺到,他仍在看她,目光似乎不轉(zhuǎn)一寸。
看什么看,她佯作杠氣地瞪回去一眼。
這一次,他老實收去了視線,只是笑意不減,還蔓遍了眉梢嘴角。
服務(wù)員端來了咖啡,醇郁的香味縈繞鼻端。
真正意義上的初次見面,微信里巧舌如簧的兩個人,都舌頭打結(jié),社交能力驟降到谷底,比咿呀學(xué)語的嬰兒還詞窮語盡。
原萊心不在焉攪著杯口的浮沫,想要打破沉默,正欲開口,對面先啟唇叫道:
“徒弟�!�
原萊:“……”頂著這么一張清俊鮮嫩的臉蛋叫她徒弟,說不出的違和。
但她還是別扭地,“嗯”了下。
“你叫什么?”
“嗯?”原萊一瞬沒反應(yīng)過來。
“名字。”
“原萊。”她回。
他下意識的:“原來只想睡覺的原來?”
“……”就記住她想睡覺了是吧,原萊腹誹著:“草字頭的萊�!�
“哦……”他拖長了尾音,有點意味深長。
“你呢�!惫鈫査�,自己不還是個無名人士。
“我叫師父�!�
“……”
還開冷玩笑,原萊擱下金屬攪拌勺,嚴(yán)肅臉:“好好答。”
他笑了:“徐星河�!�
“星河?”她在琢磨后兩個字。
“星河燦爛�!彼崾镜�。
和她的第一反應(yīng)一致,原萊有點詫異,連名字都這么好聽?她忍不住好奇:“你是因為名字才喜歡天文的嗎?”
“有些關(guān)聯(lián)�!�
她想起了上回小房東叫他哥,可姓氏似乎不一樣:“所以你是我房東的哥哥?”
“表兄妹�!彼f。
“上次就知道是我?”
“還要更早。”
“嗯——?”她鼻子出聲,更為驚訝。
“上次才知道你長什么樣�!�
“哦。”她故意淡淡應(yīng)著:“這樣子我有點吃虧,畢竟上次都沒看清楚�!�
“現(xiàn)在補上也不遲,”他忽然前傾上身,離她近了好些:“我不動,你多看會�!�
原萊剛剛平復(fù)一點的心,一下子亂而慌,因為她很快能在他瞳仁里找見自己小小的投影,那是他人如其名、亮若星辰的眼睛。
她下意識避開他眼神,“看過了�!�
“看清了么�!�
怎么有這種人!原萊眼觀鼻,沒吱聲。
按理來說,她是老油條老江湖了,為什么還被一個尚還青蔥的小家伙,戲弄得如此害臊,簡直能鉆進地底,太丟人了。
原萊喝了一大口咖啡,當(dāng)酒壯膽:“別擔(dān)心了,我記住了,這個弟弟我曾見過的�!�
這一句,讓對面的男孩子真真切切笑出了聲,他牙齒是一種治愈般的,潔白明亮。
——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兩個小時,原萊不想給他添麻煩,索性建議在同一家咖啡館用晚餐,不必再挪地。
這家牛排口碑評價還不錯,吃完出來,天邊被云光暈染出層層疊疊,漸變的淺粉與青藍(lán),綺麗之后,暮色將臨。
《繡春刀Ⅱ》在七點二十。
領(lǐng)原萊找了個空位坐下,徐星河去取票。
她就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瘦高扎眼的身影,穿梭于人流,他拿完票,還去了柜臺,似乎在買別的。
等到他拿著爆米花和飲料朝她走回來時,那種恍惚和朦朧又席卷而來,也許它們就存在了一秒鐘。
可就這一秒鐘內(nèi),原萊情不自禁瞇起了眼,一個強烈的念頭在侵城掠池,會讓她忍不住地妄想,有這樣一個男朋友多好啊。
也許就是她男朋友呢。她也想挽住他胳膊,聽他問自己買什么,而不是像個大爺貴客一般呆巴巴坐在這里,等著人回來。
等到徐星河真正坐回她對面,原萊又清醒了,她端回體面職業(yè)的微笑,接過柳橙汁:“謝謝你啊�!�
徐星河為她的客氣和疏離怔了怔,也點點頭,隨后拿出手機,眉心微皺,對著影票,拍了張照。
沒兩秒,原萊感到腿上手提袋里的手機震了。
她取出來,點開,是一條短信,一張照片,里面是兩張影票,19:20的《繡春刀Ⅱ》。
原萊笑了,他好像總有一千種方法讓她破功,讓她心里好不容易斂起的花骨朵相繼怒放。
她回:兩個人?和誰看呢。
徐星河回:我徒弟。
原萊故意問:男的女的?
徐星河:女的。
原萊:不錯嘛,終于約到女的看電影了。
徐星河:哎。
見他無奈嘆氣,原萊揚眼,偷瞟了對面人一眼,小伙子還專心致志盯著手機,并未注意她的小小動靜,于是原萊重新低頭,回復(fù):嘆什么氣?
徐星河:有點不敢和她講話。
原萊以為自己沒看清楚,平常那么狂妄自信的人,也會在聊天里用上“不敢”這個怯怯的字眼?
她又掃一遍,確認(rèn)后才回:為什么,難道她很兇神惡煞嗎?
徐星河:不兇,我擔(dān)心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原萊會意地彎起了眼睛:你是長得不好看還是講話不好聽?為什么要擔(dān)心這個。
徐星河:好像都沒有。
原萊:所以就別亂想了。
徐星河:你覺得她會對我印象如何?
原萊思忖兩秒:應(yīng)該還不錯吧。
收到這個回復(fù),徐星河面色放晴,忍不住開心地挑唇,如雨雪初霽的朝陽,心不再懸著,他后靠了一些,不由自主地看向原萊,她仍舊望著手機屏幕,頭發(fā)柔軟地垂落下來,覆到她皎白的鎖骨。
她好瘦,也好美。
怔忪間,指間手機又微微一震,徐星河斂眼,她的消息:你呢。
徐星河不明所指:?
原萊深呼吸,敲出講她呼之欲出的心事,亦是同樣的疑問:這次剛見面時,對你徒弟是什么感覺?
聊天框里,沉寂良久。
就在原萊認(rèn)為對面這個人在長篇大論地編纂一些,專門針對女性的,好看漂亮氣質(zhì)知性這類的客套褒獎時,他只送來了極為簡短,卻足以讓她心悸不止的幾個字:
“想閃現(xiàn)到她身邊。”
第40章
第四十局匹配
原萊坐在椅子上,
因為這幾個字,
臉燙了一大片。
它們并不那么明顯,像一窩蜜蜂途經(jīng)她心室,
鳴音低微,
輕振的剔透翅膀,若有似無地撩刮過她的窗,
而后在她的世界,
散落了一大把濃稠的甜意。
熱乎乎的,想抬手搓搓雙頰緩解一下,又想到自己擦了層粉底,
哪敢隨便動啊。
原萊眼皮稍抬,恰巧碰上了徐星河的眼睛,
大男孩掂著手機,
一瞬不�?此�。他笑意盎然,一副成竹在胸,自己做對了事的得瑟小樣。
她瞪他一眼,
就你有嘴叭叭的。
他笑容更深了。
這時,影院檢票進場的提示廣播在頭頂回蕩開來,徐星河站起來,“走嗎?”
“嗯�!痹R也起身。
徐星河把一杯飲料交到她手里,
原萊摸了摸,常溫的。
瞥瞥他手里那杯,杯壁分明有水汽,應(yīng)該是加了冰塊,
又忍不住抬頭看男孩一眼,感嘆,他可真細(xì)心。
也禁不住懷疑,這樣周到,當(dāng)真沒談過一次戀愛?
一定是騙人的,她在心里斷論,目光又剜過去。
察覺到女人犀利如刃的視線,徐星河看回去,一頭霧水。
原萊火速低頭,吸了口手里的飲料,你什么都沒看到。
人流如織,在檢票口排起了長龍,大多都是情侶,打情罵俏,笑眼彎彎。
只有他倆,沒有任何肢體接觸,連話語都寥寥。
輪到他們了,徐星河把兩張票交過去,檢票的女孩撕掉邊角,含笑送回來,“觀影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