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周身濕透，宛若真正奔赴一段長路，下意識抬手抹抹唇，卻觸到了頰邊的水。
她又用手背擦了一下，確認了，是整臉的淚。
也是這一下，女人再度鼻尖酸透。
門里的人是徐星河，原來她再也忘不掉的人，真的是他。
第49章
第四十九局匹配
九月下旬，
秋老虎咆哮發(fā)威，
整個江浙滬再次升溫，暑氣仿佛有卷土重來回光返照之勢。
徐星河幾乎沒了課，
大多數(shù)時間都待在工作室里，
噼里啪啦，殫精竭慮地敲代碼，
也不知道休息，
像要不停地做著事，才能不讓自己分心。
手腕有點酸了，徐星河才把手從鍵盤上拿開。
握起一旁手機，
解鎖屏幕，一眼就看到了中間的王者榮耀游戲圖標(biāo)。
他照常登陸了北落師門的號，
還是區(qū)首。
閑余空暇時，
他一直用八月新出的百里守約打排位，也在國服排行待了一陣子。
兩天沒登，又掉回了省級。
退出手Q區(qū)的大號，
他切到微信登錄。
Alioth這個名字再出現(xiàn)時，恍若隔世。
點進去，游戲大廳已經(jīng)換成將出的新英雄蘇烈和諸葛亮新皮膚的界面。
還如往昔，他條件反射般打開左側(cè)好友天梯，
往下拉了點，想看看那個名字在不在線。
不在。
換回好友列表，原來只想睡覺，上次登錄時間，
還是七天前。
第十個七天前，她再也沒上過游戲。
杳無音信，他得不到有關(guān)她的一點訊息。
這游戲也挺會自欺欺人的，無論一個人在這里消失多久，幾個月，一年，兩年，列表里永遠顯示的都是七天前。
好像才過去一周，一周之前，那些有緣人們，還在峽谷里如少年飛馳，并肩作戰(zhàn)。
她到底在做什么，
煩他煩到都棄號換號了？
還是現(xiàn)實里很忙，忙得游戲都沒空玩？
徐星河想起了那晚見到的男人，只覺一陣焦躁和心慌，他端起杯子，起身去門邊的飲水機接涼水。
齊思源剛好從外邊回來，他手里拿著一沓資料，一見著徐星河，就抽出當(dāng)中一份遞過去問：“劉教授給你發(fā)微信了嗎？”
“還沒看，”徐星河接過資料，喝著水往回走，瞥到上面的內(nèi)容，他腳步一停，“這么快？”
“也改到時間了，”齊思源坐回自己電腦前，把椅子轉(zhuǎn)了半圈，回過頭，晃著資料耀武揚威：“劉興業(yè)說，咱們op拿了那么多獎，很早就內(nèi)定在名額里面了�！�
徐星河也坐回去，把資料隨意丟到桌面，“你什么打算？不出國了？”
“說通我爸媽了�！�
“之前你媽不是尋死覓活要你出國的么�！毙煨呛影驯訑R回去。
齊思源挑挑眉：“但我有殺手锏啊。”
“什么？”
“我暑假帶妹子回去見過家長了�！�
徐星河稍稍驚詫：“真的？”
“真的啊，八月份帶回去，”齊思源想起這事就得意：“我說想快點和她結(jié)婚，早點讓他們抱孫子�！�
“你女朋友知道被你利用了么�！辈恢醯模行┝w慕，嘴上還是唱反調(diào)。
“這算利用嗎，這是為愛犧牲，”齊思源嘆氣，“為了她我連洋妞都不想看，她可高興了。”
徐星河不屑輕笑。
“你呢，”留意到徐星河又看回屏幕：“你怎么說？”
徐星河一時未回話，眼睛失焦，像透過屏幕，出神望向了另一個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哎，說句話啊，”齊思源催他：“我們是不是又要當(dāng)同學(xué)了啊。”
他這一問，青年才回魂，眼睫微垂，爾后答：“我想放棄保研名額�！�
“啊——？”齊思源下巴快砸到地上：“不會換你出國了吧。”
徐星河瞥他一眼：“不出國，想早點畢業(yè)工作。”
“搞毛啊，”齊思源擰起了眉：“你去年不還說要留校繼續(xù)搞科研嗎，邵義走了，你也走，op就剩我一個，怎么搞？”
徐星河隨手刮刮眉毛，似有憂慮：“小工作室成不了大氣候�！�
“你要辦多大的企業(yè)？”齊思源有點冒火：“你有一億融資？我們現(xiàn)在設(shè)備都和學(xué)校拿，做做摳腳系統(tǒng)你就此生滿足了�！�
“先工作，我要回金陵。”徐星河不想再看他。
齊思源捶胸頓足：“我靠，回老家？從一線倒退二線，我服了�！�
“一線就好混了？”
“留在一線城市是圖好混嗎？還不是為了更多的機遇和更廣的視野�！�
“你蹲學(xué)校實驗室就有前途了�！毙煨呛咏z毫不掩飾口中譏諷。
“至少我讀完研比你有前途，學(xué)無止境，op也需要我這樣的靈魂人物，”齊思源怎么也不理解：“我真幾把沒搞懂，你當(dāng)時還信誓旦旦說量子存儲值得你悶頭鉆研一輩子，現(xiàn)在都當(dāng)放屁啊，趕著回二線城市移動公司當(dāng)摳腳工程師機房小嘍啰？”
徐星河瞟回去，卻不敢再多看，室友眼底炙熱的光，充溢著年輕氣盛的蓬勃野心，像能燒到他。
他突然哂笑，像在自嘲：“你妹子呢�！�
“她也打算考研，我和她神仙眷侶�！�
徐星河頗為無奈地彎彎唇角：“其實我和你一樣�！�
“��？”齊思源愣了愣，聯(lián)系他前陣子說過的話，分秒反應(yīng)過來：“你不是吧？！真談了個大七歲的女的？所以急著工作成家？你別逗我�！�
“沒逗你�！八幌朐俦划�(dāng)成小孩看了，只需要半年，再給他半年時間，或者再少一點，四個月，四個月也足夠了。他能回到有她的地方，擁有穩(wěn)定的工作和不俗的薪金，房子首付可以和爸媽暫借，他自認也無比自信，自己有能力，也有資格、資本，照顧好她，讓她過上理想的生活。
到那時，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已經(jīng)是個沉靜得體的男人，而不再是讓她瞻前顧后的學(xué)生。
下午，徐星河去系辦公室找了趟劉教授，和他說清了自己的考量。
他沒有提到任何有關(guān)原萊的話，給出的理由也很普遍，想早點步入社會，積累經(jīng)驗。
劉老很是惋惜，直勸讓他再三考慮清楚，學(xué)校的通信系統(tǒng)研究實驗室是國家重點實驗室，需要他這樣的不浮躁狂妄有創(chuàng)新意識的后起之秀繼續(xù)參與研發(fā)。
徐星河猶疑兩秒，還是把保研需填表格放了回去。
劉教授微微嘆息，依稀能猜到點什么：“你再想一想，好好想，多想想，別這么斬釘截鐵。人應(yīng)當(dāng)尊崇自己，別輕易被外物干擾，搞科研本來就是孤獨的，心無旁騖的。表格我收著，但名額還給你留著。等真考慮清楚了，你再聯(lián)系我�！�
——
當(dāng)天傍晚，遠在金陵的徐父接到了一個來自魔都的陌生號碼。
對方聲稱是徐星河的導(dǎo)師，和他的輔導(dǎo)員要到了他父親的電話。
一開始徐父還有些詫異，以為是什么詐騙電話，但那邊言辭得體，娓娓道來，頗具大家風(fēng)范，他也放下了戒備。
劉教授來特意找他的原因無他，他很欣賞徐星河，成績優(yōu)異，研究成果論文也出得很漂亮，他放棄保研，怕錯失這等人才，留下終生遺憾。
徐父對此毫不知情，只說：“我記得去年寒假過年，他還和我們講說要讀研的啊�！�
劉教授就更加不明白了，也不方便開口問是不是和女孩子有關(guān)系，只能叫他們當(dāng)父母的也多觀察，多勸說。
晚上回到家，吃飯時，徐父和徐母說了這事，徐母也想不通，但她猛地記起暑假兒子突然一天的變故，潛意識里總覺得和那天他出去之后發(fā)生的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和徐父提起后，中年男人覺得有必要問問徐星河。
但他家的情況還跟別家不大一樣，教育也是放養(yǎng)式，星河從初中開始，凡事就自己做主，夫妻倆很少干涉他的選擇，學(xué)習(xí)就更不用說了，自覺得很，該玩的時候痛快玩，該學(xué)的時候就完全沉下性子，所以哪怕他什么話都不和他們匯報，他們也始終對兒子放一萬個心。
考慮到以往的相處習(xí)慣和風(fēng)格，徐父認為不太方便和兒子直接講。
徐母思忖了一會，提議道：“不如找靈靈啊，他們兄妹倆關(guān)系好得很，星河跟她在一塊比跟我們在一塊話多多了。過幾天中秋國慶，星河肯定要回來的，讓舒靈和他聊聊好了，她本來就古靈精怪的，還怕套不出話？”
徐父沉吟，同意了這個方法。
第50章
第五十局匹配
今年的國慶假，
和中秋連載了一塊，
大四基本沒課了，徐星河三十號上午就回了金陵家里，
徐母準(zhǔn)備了一桌豐盛午餐，
把徐爺爺徐奶奶也請來了，和他們一道過來的，
還有舒靈。
這頓飯的目的并不純粹，
舒靈是重要人物，原因無他，就是想讓她套出他放棄保研的原因，
順便勸他想清楚。
舒靈自然牽掛著老哥前程，欣然應(yīng)允。
從學(xué)�；貋淼男煨呛�，
看起來比以往沉默寡言了一些，
并不像往常家庭聚餐一般，不時還主動說些調(diào)皮話活躍氣氛，長輩問起事來，
才搭腔一兩句，爾后就沒了聲音，靜靜夾著菜，抿著酒水。
老年人不知情，
也沒什么眼力見兒，只覺男孩似是沉穩(wěn)了許多，吃到中途忍不住問：“星河談到對象了吧�！�
全桌噤聲。
嗨呀，哪壺不開提哪壺。舒靈在心里捶胸頓足。
徐星河聞言，
擱下了筷子，似在克制什么，又像突然沒了胃口，末了還是重新拿起來：“沒有。”
“總能有的嘛，星河條件這么好的，”爺爺很是放心，舉杯：“來，干一杯。”
徐星河酒杯快見底了，他給自己添了些，與爺爺杯子碰了碰，然后一飲而盡。
這頓飯，好在有舒靈助興，吃得還算有滋味。
徐母收桌子的時候，徐星河起身幫忙，被媽媽轟了回去，他只好作罷，轉(zhuǎn)身回房，舒靈也趕緊跟進去，像條甩不開的小尾巴，一溜煙鉆擠進去。
環(huán)顧四下，哥哥的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整潔干凈，美式工業(yè)鐵藝的風(fēng)格，顯得非常直男，但窗邊的天文望遠鏡，床頭的星象儀，書架上面栩栩如生、形色各異的恒星模型，又為這里平添幾分浪漫氣息。
每次過來，舒靈都要擱望遠鏡那蹦跶會，轉(zhuǎn)著鏡頭，好奇地調(diào)整方向，看了會外面天象，她才收手，坐回一旁的小沙發(fā)上。
徐星河坐書桌前，劃拉了一下鼠標(biāo)，摁亮顯示器，開了幾個網(wǎng)頁，他總覺得房間里有別人很不自在，于是回頭問：“你過來干嘛？”
“我不能來嗎，你是大家閨秀�。块|房碰不得？”舒靈振振有詞。
“你在忙什么啊？”舒靈隨口問道。
“沒忙什么。”徐星河正要戴上耳機。
舒靈疾疾攔住他：“別啊，我們聊會天嘛。”
徐星河手一停，把耳機擱回鍵盤邊上：“聊什么？”
“隨便啊，”她不喜歡賣關(guān)子，直奔主題：“比如你為什么放棄保研？”
徐星河目光一頓：“你怎么知道？”
“舅媽告訴我的�！�
“媽也知道了？”徐星河瞬間想到了最大可能，應(yīng)該是劉教授給他父母打電話了。
“嗯，”舒靈靠回沙發(fā)墊：“我感覺不像你會做的事�！�
“有什么像不像的，”徐星河斂了斂眼，像要遮住重重心事：“事在人為，人生本來就是變化跌宕，重做選擇�！�
他晃著轉(zhuǎn)椅，似乎并不為自己的決定沉重和心煩：“如果什么都按照預(yù)期定好的走，那這人得過得多沒意思啊�！�
“我還是想你念研究生�！笔骒`神情突然變得認真：“哥，我還是想你多當(dāng)幾年學(xué)生�！�
“你一個高中畢業(yè)跟我說這些？”
“不是，你別跟我比啊，我倆情況不一樣，我是沒那學(xué)習(xí)細胞，但你腦子比我好使多了，我老覺得吧，人一上社會，碰到的東西都不純粹了，會被腐蝕，心思會上銹，腦袋瓜也從此變鈍變笨，變得沒自我�！�
徐星河淡著聲，習(xí)慣性開懟：“第一次聽人把輟學(xué)在家天天直播打游戲說得如此勵志�！�
“我好歹賺錢了好吧，”舒靈不明白了：“能把一樣?xùn)|西做到極致你不覺得很難得嗎，就像我的李白，你要搞的科研�！�
“我一心二用，游戲都比你極致�！�
“草，我跟你好好說話呢，你能不嘲諷我嗎？”
“不能�！�
跟妹妹的一番斗嘴，讓他心境明快了好些。
舒靈靠回沙發(fā)墊，正色：“我認真跟你說呢，你為什么不念研究生了呢，這種機會別人求都求不到，你倒好，完全不當(dāng)回事�！�
“也不是不當(dāng)回事，只是，”他目光渺遠：“現(xiàn)階段有了更重要的東西。”
“什么東西？”舒靈試探地開口：“女人啊？”
徐星河沒答話，“個人選擇，與其他事物無關(guān)�！�
這原因讓舒靈很不舒服，表哥在她心里就是天外人，如今他這樣，有了種從云上墮凡塵的失落感，原來不過如此，不過是個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真的沒必要，女人滿大街都是，而且真喜歡你的不會支持你嗎，我不懂誒，你這樣我覺得一點也不偉大，相反還特別Low，都沒自我了，還談什么愛情啊�！�
“舒靈，我打個比方，”徐星河并不完全，：“一條跑道，我和她不在一個起跑線，但我發(fā)力跑一圈就能追上她，可她來追趕我的話，只能違規(guī)逆行，之前努力跑過的那幾圈也完全放棄，不復(fù)存在了，你會選哪一種？”
“她是誰�。磕銈兪裁囱芯吭旱呐蠋焼�？是不是比你大很多？”舒靈從他話里，讀出了幾分年齡差的苦處，懷疑是什么師生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