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主管問了一圈，留在金陵沒出去旅游或者回老家的只有原萊和王芝嬌，原萊也忘了找借口推掉，接到電話就傻乎乎報出自己所處方位，所以被拉了去當(dāng)壯丁。
算了，反正還有加班工資。
簡單梳洗，考慮到節(jié)假日的，公司里也沒什么人，原萊也沒怎么化妝，擦了粉底，描了個眉就過去了。
到辦公室，王芝嬌已經(jīng)坐在電腦后敲著鍵盤，此外，原萊還見到了一個老熟人，簡柔。
兩個多月不見，她頭發(fā)長了些，扎成一束在腦后。她穿著半透的米色針織修身長裙，袖子挽起，整張臉氣色極佳，眼尾被畫得上挑，一副更為氣質(zhì)干練的樣子。
她也看見了原萊，微彎唇角，叫她。
原萊也很詫異：“你怎么過來了？”
王芝嬌探出半個頭：“陪我來的。”
簡柔也附和：“是啊，我和她正手拉手逛街呢。”
“你還在……金陵��？”原萊看著她，感慨她不可思議的復(fù)原速度，像涅槃重生。
“不在了，”簡柔搖頭：“我去了帝都，假期回來看看父母。”
“那么遠(yuǎn)？”
“嗯�！彼舸健�
原萊問：“適應(yīng)那嗎？”
“還不錯啊，就是要多敷面膜，”簡柔輕輕碰了碰臉：“那邊天干。”
王芝嬌努努嘴：“她在那工資比在這高多了�！�
說完又前后左右偷望，然后用手比了個三。
“三萬？”
“三倍。”
“牛逼。”
簡柔掩唇笑了，露出完全不讓人反感的得意之色。
原萊坐回卡座，開機，羨艷地望了簡柔一眼，她說：“不過柔姐本來就優(yōu)秀啊。”
王芝嬌損友一個，跟著打量，又搖頭：“也就這樣吧�！�
簡柔佯氣，抬胳膊敲她。
王芝嬌笑著躲開：“你現(xiàn)在是爽了，我還在這個小破公司混日子。”
“爽什么爽，還不是單身女性一個�！焙喨崞鼑@息。
王芝嬌托腮：“哎，說得好像我就不是一樣，”她沖左手邊昂昂下巴：“原萊還不錯呢，談了個水利局的。”
簡柔八卦挑眉：“嗯？”
“其實……”原萊不好意思撓撓腮幫子：“快一個月不聯(lián)系了�！�
王芝嬌：“哇靠，水利局的都不要�！�
“我連注會都不要呢�！焙喨崮米约禾嬖R當(dāng)擋箭牌。
“你我不想評價了，”王芝嬌別開眼：“就是作�！�
“作什么�！�
王芝嬌打了個呵欠：“不是作是什么，就算真不喜歡你未婚夫了，也別為了個小孩就輕易下決定啊。”
簡柔困惑臉：“我現(xiàn)在不是更好了嗎？打不倒的，只會讓我更強大。”
“你開心就好�！蓖踔擅蛎虼�，看回電腦桌面。
原萊側(cè)耳聽她倆交談，她一直很好奇：“柔姐，你那時候就沒糾結(jié)過嗎，畢竟差那么大。”
似乎……比她和徐星河還大……
“糾結(jié)過啊，”簡柔答得輕描淡寫，像在敘述一段事不關(guān)己的他人的過去：“其實我很早前就不喜歡我丈夫了，但害怕變動，害怕自己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受到影響。直到有個下午，我在家下了部電影，里面有句臺詞打動了我�！�
“什么？”
“哪怕是沖動，也就后悔一陣子。但要是活的太慫了，就會后悔一輩子，”她攤攤手，自信而完整地展示變得更加動人光鮮的自己：“你看看我，還好我只后悔了一陣子，沒后悔一輩子�！�
——
從公司出來，原萊鬧鐘始終回蕩著簡柔同她說過的那句話，以至于走路都心不在焉，險些被消防栓絆倒。
四點多，外面仍有日光，但已不如夏時熱烈，是漸淡的輕柔橘子色，順著搖曳葉片，抖落到行人身上。
“哪怕是沖動，也就后悔一陣子。
但要是活得太慫了，就會后悔一輩子�！�
原來是這么簡單的道理，
原來根本沒有那么難以抉擇。
原萊，你為自己活過嗎？她在心里大聲質(zhì)問自己，旋即又有了回答，一直以來，你恐怕都是自認(rèn)為自己活著而活著吧！
停止吧，趕快停下吧，
停止這樣自欺欺人，畏手畏腳的人生，人生只有百年，何不大刀闊斧面向所有荊棘，勇猛從不是傻氣和浪費。
如果命運有名字，那一定是自己，只有你自己，才能筑出路途。
腳下是一格接一格的磚路，原萊也在心里鋪設(shè)著所有今后。
女人踩著中跟的步伐，愈來愈快，直到一切都有了模糊的框架，有那些美好暢想，也有不能避免的后顧之憂。
不想再等，原萊當(dāng)即打了個電話，對面女孩也很快接起來。
她問：“你哥住哪？”
“��？”對面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
原萊語氣迫切，以至于聲線顛簸：“他家在哪，我要去找他�！�
現(xiàn)在，馬上，刻不容緩。
舒靈嗅到了她的著急，也語速加快：“我發(fā)你�！�
掛了電話，原萊順利收到一條詳細(xì)的地址微信。
把手機攥回手心，她直接奔跑起來。
她越過了下棋的斑白發(fā)老頭，
她越過了把臂談笑的嬌俏少女，
她越過了彩色的水果攤和冷峻的大樓，
零碎暮光從臉上滑過，宛若不會斷流的星溪，原萊心無雜念，唯有耳畔捕風(fēng)，頭也不回飛往心向之處。
停在舒靈給她的小區(qū)正門，原萊氣喘吁吁，臉上浮出了明顯的紅暈。
她咽了咽喉嚨，在通訊簿里找到小代練的手機號，沒有遲疑，馬上撥出去。
鈴音響了很久，也無人接起，對方似乎不在，也可能在猶疑。
原萊依然站在原地，靜靜等候，四面八方，余輝緩緩罩下，天邊彩織如秋日詩歌。
在原萊以為將斷線的前一刻，噠，那邊人接起了。
一剎那，萬物寂靜。
像被放進了，只有兩個人的結(jié)界里。
捂了捂唇，穩(wěn)住禁不住要顫栗的聲音，原萊輕輕的：“喂”。
那邊，還是沒有回應(yīng)，悄然無息。
好半晌，那久違的，似遠(yuǎn)隔千山的，水一樣清滌的聲線，才“嗯”了聲。
原萊瞬間熱淚盈眶。
這來勢洶洶的泣意，她也不知緣起。
“徐星河，”出聲又是丟臉之極的哽咽，可她還是要說：“我想見你�！�
淚水從左眼滾落，她克制不住地重復(fù)：“我好想見你�！�
第55章
第五十五局匹配
夕照如暮色降臨之前，
羞得酡紅的臉。
原萊擦掉兩頰淚痕，
等著那邊的回應(yīng)。
男孩仍舊沒有說話，只是氣息沉重幾分，
她能清晰聽見。
又這樣安靜了一分鐘，
兩分鐘……
他才說：“我現(xiàn)在……”陡得停頓，等了會才講完整句話：“還不能見你�！�
原萊心墜百丈淵，
她沒有問為什么，
只是說：“什么時候才可以見到你？”
男孩沒給確切的時間和答復(fù)，只沉著聲：“我沒準(zhǔn)備好�！�
“你要什么準(zhǔn)備，我現(xiàn)在就想見你�！迸瞬粩嘀貜�(fù)著，
眼底又浮出水光。
那一頭，似乎深吸了一口氣，
想說什么，
終究什么都沒說出來。
他的遲疑，令原萊胸口鈍痛，她好怕他從此不會再出現(xiàn)到她面前，
此刻的破釜沉舟也成了短暫的魔法，等夕陽西下，一切失效，她又要變回過去那副舉步維艱的衰樣，
提上鞋灰溜溜逃跑。
不，不該是這樣。
女人在心里否定，她有足夠耐心，和破釜沉舟的勇氣。
所以，
她直接撂了句“我就在你小區(qū)門口，我等你”就掛斷電話。
原萊用手背揩掉臉上那些沒風(fēng)干的淚，用力抿了抿嘴，堵回所有泫然欲泣。
站在那里，原萊不經(jīng)意回眸，看了眼來時的路，兩旁都是茂密梧桐，葉片被霞光燒紅，一路樹影延綿到盡頭。
她剛才就從那一路跑來的？
回憶與現(xiàn)實完整重疊，曾幾何時，青嫩年華里，她也這樣勇往直前，仿佛自己是女主角，世界圍繞著她打旋。
你就不能為了他回到十八歲嗎？有人曾這樣問過她。
這就是回到十八歲嗎？
感覺也太好了吧。
原萊垂眸笑了笑，可鼻頭出奇苦澀，她用力摁住，再回過頭，她周身一僵。
同一片殘照里，男孩的臉，就這樣出現(xiàn)在她眼簾。
熟悉而陌生，他們過去才見過三面，他氣喘吁吁，仿佛與她一樣，也一路奔來，然后停在了那兒，眉頭緊鎖，沒有再向前。
他逆光而立，雙眼灼亮，如她世界曾灑落的一片星海，他還好像比上次見到瘦了些，臉龐線條也更為凌厲嶙峋。
可永遠(yuǎn)如此，在她眼里，永遠(yuǎn)如夢一般不可思議。
原萊不由屏氣，她的心在一刻間止息。
世界開始輕晃，模糊似蒙了水汽，都這么久了，一切并未消散，一切都在與日劇增。
她好想他，
她好喜歡他啊。
好慶幸又見到了他。
男孩胸口急劇起伏，下一刻，他快步走來，一把覆住她后頸，把她攬進自己懷里。
彷如幻象化為實體，原萊瞳孔張大，一剎那，血往腦袋涌。她清楚聽見了他胸腔的搏動，那么有力，似她命中驚雷。
“我他媽快被你弄瘋了！”埋在她耳后，他低聲吼她，喉嚨沙啞。
唔，他的聲音——原萊涌出了淚花，伸手環(huán)住男孩的腰，不斷小聲喃喃：“對不起，對不起……”
徐星河收緊臂彎，像要把女人完全困住，再也別想走出這了。一見到她，他心如刀捅，又惱又痛，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讓他的心率忽跳忽停，生生死死。
桃.色殘陽，逐漸溶化了相擁的兩個人。
墨藍(lán)的夜，漸染過來，徐星河還是不想放開，他可以抱一宿，到云起，到白晝。
原萊不再抽泣，只是鼻子還堵著，她甕聲甕氣問：“原諒我嗎？”
“就沒怪過你�！蹦泻⑾掳筒渲樑稀⑻栄�，有念念不舍的親昵，以年輕的刺刺青跡。
“那天說的話……”原萊又是一陣嗚咽。
“忘了�！毙煨呛又苯哟驍嗨�。
原萊不再吱聲，任由他抱著，也抱住他，這無所畏懼的枷鎖。
……
……
——
兩人隨便在路邊大排檔吃了頓晚飯，原萊點了不少菜。老板把干鍋中翅端來后，她掰了雙筷子，遞給對面一直盯著她笑的徐星河。
“看什么？”待他接過，她斂目，給自己斟了半杯淡啤。
“不知道，看不膩�！彼χ�，又恢復(fù)往日神氣。
突地，原萊摸住臉，小聲驚呼：“啊，我今天都沒化妝�！�
想了想，又慶幸，還好沒化妝，不然被眼淚沖花了更挫。
徐星河撐臉，盯著她溫柔的眼睛，她鮮紅的小嘴一張一合地說話，視線難移，不由看癡。
“別看了！”她又羞了，要把他喊醒。
“哦，”徐星河勾唇，提起筷子，但又放下，突然說：“手給我�！�
原萊不明所以。
“給我。”
她把左手遞過去，徐星河特用力地握了一下，捏得她指頭骨架都疼，才長舒一口氣道：“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