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黑人魚用沙啞但清晰的聲音，平靜淡然地說道：“從我在海洋中看到彼得的第一眼起，我就決定了要讓他做我的丈夫。
我在海中看著他倚著桅桿眺望海面，
白天，我化為水汽看著他飲食，行走，舞蹈，，
夜里，我化為魚形，趴伏在他艙室的窗外，用手指和尾鰭輕輕拍打著船艙哄他入眠。
有時候我還會化為水汽，鉆入窗內(nèi)，在他呼吸時滑入他的肺里，感受著他對我溫暖溫柔的愛...”
說著說著，人魚那張怪異的面龐逐漸浮現(xiàn)出“柔和”的表情，然而在場幾人都只覺得渾身一震，惡寒不已。
還真是惡心他媽夸惡心——好惡心。
李昂臉上倒是沒有什么別的表情，人魚畢竟是另一種生物，生理心理社會文化各方面都與人類大相徑庭，
在人類看來病態(tài)的行為，在人魚眼里說不定就只是正常的求偶。
李昂隨意問道：“按照以往對人魚的目擊記錄，你們似乎有著殺害水手的行為，這也是求偶的一環(huán)么？”
“大部分時候是這樣�！�
黑人魚平靜說道：“人魚是個平和的種族，我們生活在海洋深處，與世無爭，對于人類的文化沒有興趣。
只是我們?nèi)珕T都是女性，為了繁衍生息，就需要用歌聲去魅惑過往的水手——絕大多數(shù)水手都會在事后被直接吃掉，因為我們?nèi)唆~繁衍的過程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就跟陸地上的螳螂一樣。
除了求偶之外，人魚襲擊水手有時也是為了泄憤報復，因為漁船經(jīng)常過度捕撈，殘殺對我們很友好的海豚鯨魚。
有時候則是因為饑餓——人魚的食物就是魚類，當食物來源稀缺時，就會找上過往船只。他們就像盛滿食物的罐頭一樣，方便下手。
不過我和我的同胞不一樣，我絕不會傷害我的愛人...”
“不會傷害？”
那名受雇于執(zhí)政官的施法者冷笑道：“那場突如其來的海難，難道和你沒有關系么？”
“那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人魚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誰能夠準確預測海上的天氣，就算是我們?nèi)唆~也不行。
況且，是我從滔天巨浪中救下了彼得，把他安全地帶到了孤島上，
甚至我還忍著心碎成碎片的痛苦，引導你們的搜救船只，找到了他。因為我相信只有回到故鄉(xiāng)，才能讓他免于心神崩潰�！�
“...”
施法者一時間有些失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半天才提起氣勢，再次質(zhì)問道：“那現(xiàn)在呢？你把他送了回來，卻還是糾纏著他不放，難道你要徹底折磨死他，你才開心么？”
“我知道�！�
人魚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無奈的表情，“我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要放他離開，可是，我實在忍受不了對他的思念與愛。
我拋棄了我的同胞，順著洋流悄悄來到的陸地，潛藏在這座城市的骯臟河流當中，只有夜晚的時候，才敢化為水汽，凝望著我的愛人，
我孩子的父親�！�
“等等！”
青年施法者的眼睛陡然睜大，“你說什么？！孩子的父親？！”
“對啊�！�
黑人魚臉上露出了癡癡的笑容，只見她伸出瘦削手掌，緩緩撫摸著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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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父親
情況，再一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
按照之前的計劃，蹲守到美人魚的李昂等人，應該在第一時間消滅掉這頭心懷不軌的怪物。
然而，在聽到更加勁爆的消息之后，就算是對執(zhí)政官忠心耿耿的兩名施法者，也說不出要將黑人魚直接殺死的話語了。
血脈，傳承血脈對于貴族而言，是僅次于延續(xù)家族榮耀的使命，
哪怕黑人魚肚子當中的是個私生子，是個人類與怪物的私生子，
那也不是施法者這樣的區(qū)區(qū)一介仆人，能夠隨意處置的。
青年施法者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傅，在得到后者的點頭示意之后，朝李昂低聲說了一句，“僧侶閣下，我去請示執(zhí)政官大人�！�
李昂點了點頭，稍微側過半步，讓青年施法者小跑著離開密室。
此時，執(zhí)政官應該和自己的夫人兒子，位于宅邸的另一端，接受其他施法者的保護，靜靜等待著李昂這邊出現(xiàn)結果。
既然青年施法者去找了執(zhí)政官，李昂也不急于一時，拄著鐮刀隨意問道：“你的魯恩王國語言說的很不錯，是人魚部落中有人教你的么？”
殺場游戲系統(tǒng)自帶翻譯，不過從人魚的嘴型以及兩名施法者的表現(xiàn)來看，她說的是官方語言，而不是嘰里呱啦的鳥語。
“不是�！�
黑人魚搖了搖頭，“我的部落很討厭人類，厭惡人類的一切。也只有部落當中的祭司，我的家庭教師，愿意記錄下人類的文化。不過她不肯教我，估計是怕我產(chǎn)生對人類的好奇。
我也是在來到這座城市以后，通過化為水汽傾聽城市人類的交談，學習了你們的語言。
用人類的話來講，人魚是個天生聰慧、學習能力極強的種族。
更何況，我是部族當中的天才�！�
天才？
李昂不置可否，繼續(xù)問道：“祭司是你的家庭教師？你算是人魚當中的公主？”
“如果你把部落成為王國的話，那么我確實是公主�！�
黑人魚點了點頭，明明是一副癱倒在地的模樣，卻透露出一種高傲矜持的氣息，“按照人類的世俗觀念，彼得在身份上恐怕還無法與我相比。
不過我不會在意這一點，就像彼得不會在意我的身世一樣，我們彼此相愛�！�
就在黑人魚自我沉醉的時候，樓道里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
李昂不用探頭到門外，憑借腳步聲就大致猜出了幾人的身份。
片刻，那位青年施法者，與一位面無表情的同僚走了進來，
他們先是拿出一副石質(zhì)手銬給人魚銬上，然后又拿出了一個玻璃漏斗與試管，按住不斷掙扎的人魚，利用漏斗將試管當中的紫色藥劑灌入了人魚嘴里。
幾名玩家淡漠地注視著這一切，石質(zhì)手銬估計是用來禁錮施法者的道具，而那份紫色藥劑，八成也能削弱施法者的能力。
該說不愧是貴族世家么，家底就是豐厚。
飲下魔藥之后，人魚迅速衰弱了下來，無精打采地低垂著頭，有些費力地呼吸著，被鐐銬束縛的雙手耷拉在地板上。
踏踏踏，
走廊中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回，執(zhí)政官帶著妻子兒子，在幾名施法者的簇擁下，走進了密室。
執(zhí)政官先是面無表情地掃了地上的人魚一眼，被對方的丑陋稍稍驚到之后，
便朝李昂微微頷首，表達了感謝，“非常感謝你，尊敬的僧侶閣下，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你可以去找我的秘書領取酬勞。
泰勒家族有債必償，我們不會忘記你的貢獻�！�
言外之意，就是要請李昂這些東方僧侶離開這里，
泰勒一家，要關起門來處理家務了。
聽到執(zhí)政官的保證，約翰·喬伊斯和茱莉亞等人，都拼了命地朝李昂打眼色。
我靠，按照約翰等人的預想，在這個時代被一條黑人魚懷上泰勒家族血脈，對于執(zhí)政官家族而言無疑是一種無法承受的丑聞，
這群東方僧侶知道了丑聞，理應被殺人滅口，埋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現(xiàn)在執(zhí)政官沒有想殺他們的意思，還要按照之前協(xié)商支付報酬（也就是幫他們清空教堂），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你們的眼睛出了毛病么？為什么要朝我一直拋媚眼？”
李昂瞥了眼瘋狂使眼色的隊友，嘿嘿一笑，氣勢毫不占下風地對執(zhí)政官說道：“執(zhí)政官閣下，我覺得我還是留在這里更好。
可以作為第三方，提供解決問題的意見與建議。
更何況，魯恩王國東方的近海海域之中，也有一些我感興趣的東西...”
李昂沒有直接明說，不過其他隊友都聽得出來，所謂的“感興趣的東西”，應該就是第六片魔鏡碎片（第一二片已經(jīng)搜集完畢，三四五片都在摩利城附近）
聽了李昂的話語，執(zhí)政官的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他保持著長久的沉默，久到約翰·喬伊斯等人都要忍受不了、準備出手的時候，才緩緩開口說道：“那您就留在這里吧�！�
“呼...”
約翰·喬伊斯等人默默松了口氣，后退幾步，為執(zhí)政官手下的施法者讓出了位置。
這一過程當中，茱莉亞明顯注意到彼得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估計是之前那位青年施法者，已經(jīng)向執(zhí)政官一家匯報了情況。
“那么，”
執(zhí)政官坐上了手下搬來的椅子，端坐在黑人魚前方，淡漠問道：“你的孩子，是什么情況？”
黑人魚有些費勁地抬起頭，冷淡說道：“是我和彼得的孩子。”
執(zhí)政官不置可否地用手指敲了敲座椅扶手，甚至沒有看向旁邊怯懦地盯著地板的兒子，
（此時，李昂不知道從哪里搬來了一張椅子，翹起了二郎腿，愉悅地欣賞著這幅豪門恩怨景象）
執(zhí)政官沉默片刻，緩緩說道：“那些把彼得帶離孤島的水手告訴我，當時彼得上身的襯衣敞開，但褲子與褲子上的腰帶，完好無損。”
“呵，”
黑人魚冷笑著說道：“你把我想成了什么？沒有廉恥的動物？我永遠不會那么做！”
“那是怎么回事？”
執(zhí)政官冷笑道：“未婚先孕的圣子降生？如果你再不說，我就會讓人把你放在砧板上，像對待魚類一樣，剖開你的肚子�！�
“...”
黑人魚沉默片刻，掃了眼那位低頭看向地板的彼得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給自己打氣一半，前伸脖頸。
她的舉動讓施法者們緊張了起來，他們各自拿出武器，預防著人魚暴起或隱匿。
然而，黑人魚只是不斷干嘔著，
在所有人的注視當中，人魚的腰腹緩緩鼓漲，接著是胸腔、脖頸、喉嚨、口腔....
“嘔！”
最后，人魚吐出了一個蛋。
準確的說，這是一個有著透明外殼的蛋，蛋內(nèi)盛滿了同樣透明的液體，以及....一大堆魚卵。
“魚類將卵產(chǎn)至體外，胚胎發(fā)育在體外進行，胚胎發(fā)育過程中完全依靠卵內(nèi)的營養(yǎng)物質(zhì)�！�
黑人魚一臉淡定地說著，“人魚的繁衍方式，是體外受驚，
我在海里，幫彼得來了一次傳統(tǒng)手藝，然后我就懷孕了�！�
現(xiàn)場一片寂靜，所有人看著那顆蛋，瞠目結舌。
只有李昂，在短暫的思索過后，看向了同樣震驚的彼得，笑著說道：“恭喜你啊，你老婆生了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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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外交
很可惜，彼得并不是陳塘關總兵李靖，不能一臉微笑地反問李昂：“生了么？太好了，我夫人生了個男球還是女球？”
彼得就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雙目無神，仿佛大腦中就只剩下了那顆巨大的、盛放著無數(shù)粉色魚卵的蛋。
唔…他的驚愕情緒里面，沒有初為人父的欣喜興奮，只有生理心理上的厭惡，與恐懼。
然而，那條黑人魚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她將透明的蛋放在腰腹上，動作輕柔地撫摸著，撫去上面粘著的海藻氣息黏液，像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在哄自己的孩子入眠。
現(xiàn)場依舊鴉雀無聲，只剩下窗外傳來的微不可查的蟲鳴鳥叫，與溪水流動聲響。
“...”
執(zhí)政官冰冷地掃了那沒蛋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淡漠說道：“我不會允許，泰勒家族的血脈一這種方式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等等，執(zhí)政官閣下，我建議不要把話說太滿哦。”
李昂開口，打斷了執(zhí)政官的話語。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李昂，懶散地雙手相搭，十指相對，隨意說道：“我個人的意見，是再仔細詢問一下這位人魚公主，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信息。”
執(zhí)政官眉頭緊皺，陰鷙雙眼盯著李昂，“什么意思？”
李昂攤了攤手，“請不要懷疑我，我可不是什么您的政敵派來搜集證據(jù)伺機陷害你的間諜。
剛才的意見，僅僅只是我作為一名僧侶，提供的善意提醒。
我不希望看見悲劇發(fā)生，更何況仔細的問詢，有助于減少不幸發(fā)生的概率�！�
原版的小美人魚童話，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悲劇故事。
美人魚為了再次見到王子，從魔女那里求來了能夠將魚尾變成雙腳的魔藥，飲下魔藥之后，美人魚上岸找到了王子，但是因為魔藥的副作用，她無法開口說話，
只能看著王子因為誤會，誤以為是另一個女孩救了他，并準備和那個女孩結婚。
傷心欲絕的美人魚坐上了回到海洋的船，在船上聽到了姐姐們的話語，說她們用頭發(fā)從魔女那里換來了一把寶劍，只有用寶劍殺了王子，才能避免她成為泡沫，就此死亡。
故事的結局，自然是美人魚無法下手，最后成為了五彩繽紛的泡沫。
乍看上去，這是個單純凄美的愛情故事，有情人最終不能成為眷屬，但如果仔細思索，有些地方還是很令人懷疑的。
比如為什么會有只要用劍殺死王子，并將其血涂抹在腳上就能恢復人魚的詭異設定，為什么魔女既能拿出副作用極大的魔藥，又能拿出作用離奇的寶劍，美人魚死后，人魚王國會不會向地上人類進行大規(guī)模戰(zhàn)爭。
原版童話的文字不多，這些設定都只能靠玩家自行腦補，
結合這黑人魚的描述，海底的人魚國度說不定有著相當龐大的規(guī)模，如果能利用好了…對于玩家們攻略劇本益處頗多。
約翰·喬伊斯等人也明白了李昂的打算，第六塊魔鏡碎片就在魯恩王國的近海海域。
“咳咳�！�
李昂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看向黑人魚隨意問道：“這些魚卵大概有…二百七十個？”
人魚糾正道：“二百七十三個�！�
“什么時候能夠成熟？成活率怎么樣？”
“四個月后。屆時她們會破卵而出，但是還在蛋殼內(nèi)，她們會保持著半人類胚胎半魚的類似蝌蚪形態(tài)，在蛋殼中生活兩個星期，吃掉卵囊，接著吃掉蛋殼。那時候她們就能生活在海洋里面，接受部族的庇護。我們?nèi)唆~擁有自己的文明，不是蠻荒無禮的野獸，能夠保持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存活率�！�
李昂點了點頭，“人魚的性別都是女的吧？”
“在吃掉蛋殼階段，她們就會成為女性。那時候她們只有一截指頭那么長，需要花和人類一樣漫長的時間，來進行成長。等到十六年以后，她們會有一米三長的魚尾，這時她們才能離開部族的居住區(qū)，在母親的教導下外出進行狩獵�！�
“唔…”李昂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十六年時間，百分之九十九的成活率，你們的人口，或者說魚口沒有爆炸么？”
“你是說族群人數(shù)太多導致生存資源匱乏，致使文明覆滅？”
人魚搖了搖頭，“對于我們?nèi)唆~而言，求偶是一種本能，但是繁衍卻是一種義務和責任。只有最優(yōu)秀的個體才能被允許產(chǎn)下魚卵，一些沒有達標的人魚，會主動放棄生育的權利，接受手術�；蚴窃诋a(chǎn)下蛋時，主動將其毀滅。”
“等一等！”
執(zhí)政官夫人有些聽不下去了，她摟住了兒子顫抖的手臂，
銳利如刀的眼神，在李昂與人魚間來回挪動，“你們這是在做什么？生物學調(diào)研么？我們討論的是泰勒家族未來血脈的問題�！�
李昂看了這位夫人一眼，沒有說話，反倒是執(zhí)政官輕咳了一聲，呼喚起妻子的名字，“麗莎，讓他們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