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嗯�！�

    衛(wèi)凌嵐點點頭，翻開第二份檔案。

    時間16.12.7

    老年男子榮某死于出租屋內(nèi)，現(xiàn)場封閉，門窗完好，床頭放置有數(shù)個空酒瓶，

    尸體呈自然俯臥狀，雙上肢抱被褥捂壓面部，頭面部稍向左偏。

    全身未見明顯損傷，未見骨折，多器官水腫，心血檢出乙醇，含量為132.3mg100mL。

    直接死因為機械性窒息。

    具推測，死者飲酒后躺于床上，被褥捂壓住了面部口鼻，

    由于年老體衰，身體反應(yīng)性、直覺功能等低，

    加之處于醉酒狀態(tài)，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被抑制，反射性的加劇呼吸運動被抵消，

    致使被捂壓口鼻的狀態(tài)長期維持，直至死亡。

    參考案情調(diào)查及周邊走訪情況，可認定死者系飲酒后被褥捂壓口鼻意外致窒息死亡。

    “這...”

    衛(wèi)凌嵐有些困惑地翻了翻這兩份檔案。

    兩名死者年齡各異，死因各異，沒有血緣關(guān)系，所在省份不同，案件經(jīng)辦單位不同，

    可以說他們除了都死了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下面還有，”

    王豐年眉頭緊鎖，“繼續(xù)看。”

    時間17.5.6

    中年男子張某死于村口地下管道井內(nèi)，現(xiàn)場有一瓶半空的敵敵畏與較多嘔吐物，無打斗痕跡，

    尸體雙手手腕捆有一鐵絲，中間較長，纏系在上下井的蹬踏扶手上，

    衣著整齊，身上無明顯外傷，瞳孔針尖樣改變，鼻腔有血性液體流出，口唇外部無破損，唇粘膜糜爛，口中有農(nóng)藥液體殘留。

    由于尸體發(fā)現(xiàn)時手腳被捆綁，疑似他殺，經(jīng)動用大量警力勘察之后，認定死者自身完全有能力制造現(xiàn)場事實，

    結(jié)合現(xiàn)場痕跡與周邊采訪，推斷死者因長期生活窘迫，情緒低落，遂飲藥自殺，

    為堅定決心、防止自己返回，特意用鐵絲捆住手腳，以失去自救能力。

    衛(wèi)凌嵐越看越迷惑，她手指如飛，快速翻閱幾篇檔案。

    午市，兩個已有家室的中年男女在出租屋內(nèi)被發(fā)現(xiàn)死亡，女子衣著凌亂，死于他人扼壓頸部導(dǎo)致的窒息死亡，

    男子穿著褲子，用電線自勒于電風(fēng)扇下。

    具推斷兩人長期維持地下戀情，在一次偷情男子中吸讀過量，失手扼死女子，事后畏罪自殺；

    柊村，一男子身前大量飲用高度白酒，回家途中酒勁上涌，身體發(fā)熱，遂試圖脫去上衣，

    結(jié)果在脫掉上衣過程中，衣物蒙住眼睛，腳掌踩中滑冰，向后跌倒，后腦勺觸地死亡；

    星合村，一獨居男子在清理房檐冰溜子時，意外被冰柱貫穿眼眶，以致死亡；

    龍汶鎮(zhèn)，一男子駕車回家過程中，路邊突然躥出野狗，該男子下意識左擺方向盤，導(dǎo)致車輛駛出路邊，撞在樹上，致使男子胸口被樹木枝杈貫穿；

    文件袋里的幾十份檔案，全都是意外死亡案件，或是自殺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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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六十章

    舊人

    “從表面來看，這些案件確實毫無關(guān)聯(lián)，但有一點很特殊，”

    王豐年沉聲道：“所有的受害者，都曾是罪犯�！�

    衛(wèi)凌嵐聞言一愣，低下頭去，視線掃向檔案。

    “方某多年前多次伙同團伙，入室搶劫殺人，潛逃后隱姓埋名，改用他人身份。由于生活長期窘迫，加之官方開展人口普查，他畏懼罪行暴露、被捕坐牢，故自勒身亡�！�

    王豐年手指滑動一份份資料，緩緩說道：“榮某年輕時曾多次犯罪，以極兇殘手段謀害數(shù)名女童致死，當(dāng)時可能是時代原因，沒判死刑，關(guān)押四十年后刑滿釋放，

    出來后沒到六個月，便因飲酒過度，意外死亡�！�

    “張某是數(shù)起命案的犯罪嫌疑人，某次去小賣部要求賒賬遭拒后，懷恨在心，夜間潛入店主家內(nèi)，殘忍殺害了包括店主十一歲女兒在內(nèi)的一家五口。

    隨后長期潛逃，生活窘迫，看見有警員在村里頻繁出沒后，懷疑罪行暴露，畏罪自殺�！�

    “童某是小超市老板，十余年前見一即將高考的高中女生放學(xué)回家，臨時起意，將受害者擊暈謀害，藏尸于廢棄豬圈�！�

    “偷情時死在出租屋內(nèi)的趙某慕某，曾經(jīng)是人販團伙的成員。

    汽車撞上樹木被樹杈貫穿胸口致死的任某，曾經(jīng)是‘丐幫’一份子——他們專門收人，用磚塊、木棍，把小孩、成年人打成殘廢畸形，然后放在木板車上，令其乞討收錢�！�

    王豐年沉聲道：“這份檔案袋里的所有死者，都曾是犯罪，

    或潛逃，

    或已刑滿釋放，

    或因這樣那樣的原因被輕判，甚至沒被判刑，一直逍遙法外。”

    “...”

    衛(wèi)凌嵐眉頭微皺，“不過這些案件的時間相隔數(shù)年，地點相隔千里，

    死者都死于自殺或是意外，

    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聯(lián)系。”

    “要說聯(lián)系，其實也是有的�！�

    王豐年沉聲道：“方某和榮某是同鄉(xiāng)，張某曾經(jīng)在潛逃過程中租住在童某的出租屋內(nèi)，

    ‘丐幫’任某曾向趙某慕某所在的人販團伙多次‘購買’過人。

    越是深究，就越能發(fā)現(xiàn)，

    所有案件中的死者，都或多或少有過關(guān)聯(lián)——當(dāng)然這種關(guān)聯(lián)并不緊密，有些時候兩個死者之間甚至只有一面之緣而已。”

    “一面之緣的關(guān)系...”

    衛(wèi)凌嵐脫口而出，“難道是模因？”

    她剛一說出口，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不對，

    雖然這種堪比電影《死神來了》的順著微弱關(guān)聯(lián)、連環(huán)意外死人的情況很像模因污染，

    但最早的死者可以追溯到三、四年前，

    那會兒本屆殺場游戲根本還沒有開始...”

    衛(wèi)凌嵐心思急轉(zhuǎn)，皺眉說道：“叔，是不是有人在有規(guī)律地謀殺他們？”

    “是有這種可能�！�

    王豐年點了點頭，“當(dāng)時我們接到報案后，一開始對這套理論也嗤之以鼻，沒有認真受理，

    直到最近又出現(xiàn)了一起死亡案件，才重視起來，認為這可能是連環(huán)謀殺。

    然而，特事局的人過來協(xié)助調(diào)查了一陣，

    乃至讓玩家動用了占卜手段，也還是找不出‘可能存在’的兇手。

    所以報案人才有點精神失常，行為瘋癲。”

    “...”

    衛(wèi)凌嵐用手指在檔案袋上來回敲了敲，抬頭道：“叔，有那個報案人的資料么？”

    ————

    “不得不說，《殷市大舞臺》這個節(jié)目，還真是百看不厭啊。”

    李昂悵然若失地關(guān)上了電視機，喃喃道：“選手們的土味表演，看似癲狂如同瘋魔，

    實則是在用藝術(shù)夸張手法，表達現(xiàn)代生活對人本身的擠壓。

    評委老師如坐針氈，恨不得自己沒接這個節(jié)目，卻又迫于鏡頭壓力，無法自由自在地暴粗口，只能用不帶臟字的話語，抒發(fā)內(nèi)心苦悶，堪稱現(xiàn)代生活陰陽怪氣語錄寶典。

    而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自以為是高于節(jié)目形式層級的看客，殊不知自己也是這場魔幻現(xiàn)實主義舞臺劇中的一份子...”

    拿著NintendoSwitc***機飄出臥室的柴大小姐正盯著屏幕搓著手柄，

    聽到李昂的呢喃，

    忍不住吐槽道：“為什么你看這個土味節(jié)目，會進入賢者時間啊？”

    “你不懂�！�

    李昂搖頭道：“正所謂看佛是佛，看花是花，看屎是屎。

    只有擯棄成見，忍受帶入節(jié)目選手身份時，通情效果帶來的感同身受尷尬，乃至享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尷尬，你才能體會到那股自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靈魂顫栗感。

    就像我最喜歡的太宰治先生在《人間失格》中說的那樣，

    ‘先穿襪子再穿鞋，先當(dāng)孫子再當(dāng)爺’�！�

    ？？？

    柴大小姐一臉蒙逼，“雖然我沒看過人間失格，不過這句話應(yīng)該不是太宰治說的吧...”

    “不是么？”

    李昂皺眉想了想，“那應(yīng)該是太宰治先生的弟弟，小碧宰治說的吧�！�

    “這個人根本不存在吧...”

    李昂一錘手掌，篤定道：“那就是戴爾·卡耐基在《人性的弱點》里面說的，

    或者是東野圭吾在《白夜，行》里面說的�！�

    “你是要把‘大部分人都沒看完但一定要在朋友圈拿出來裝逼的三大暢銷書’報完是嗎？”

    “誰說的，這三本我都看完了好么�！�

    李昂正色道：“如果沒有殺場游戲的話，說不定我會成為一名科學(xué)家造福人類，或者去寫書立著，留下警世恒言。

    就像寫出過《野草》里面那段‘吹呀吹呀我的驕傲放縱吹啊吹吹不散我純凈花園’的魯迅先生一樣。”

    柴大小姐張張嘴巴，最后還是什么話也沒說，低頭繼續(xù)玩游戲機，“...你開心就好�！�

    看著柴柴全身心沉浸在游戲世界，李昂有些無聊地看了眼鐘表，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拿起椅子上的寬松外套，朝門外走去。

    柴大小姐下意識問道：“你去哪？”

    “出門遛個彎，順便找一位故人敘敘舊�！�

    李昂神色平常地穿上外套，沒理會怔在原地思索舊人含義的柴大小姐，

    徑直推門而出，迎著夜色騎車前往公墓，

    只身一人，來到一座刻有“費偉強”名字的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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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六十一章

    帳篷

    次日，清晨。

    這是一條平平無奇的普通街道，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街道中間的巷弄陰暗無光，地上殘留著積水，角落里擺放著幾個早已裝滿的黑色垃圾桶，靠著墻邊的地方，還坐落著一頂老舊褪色的帳篷。

    帳篷的拉鏈門并沒有關(guān)上，

    能看見里面有一團包裹著人形輪廓的棉質(zhì)被褥。

    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一個老婦人慢慢掀開棉質(zhì)被褥，

    坐起身來，揉著惺忪睡眼，從帳篷里探出頭來。

    她年紀(jì)大概六十歲左右，身材較為臃腫，穿著棕色外套、黑色長褲，

    頭發(fā)凌亂，滿臉皺紋，眼睛較小，眼圈泛黑，眼袋低垂，

    看起來精神狀況欠佳，眉眼間有種揮之不去的焦慮慌亂。

    清晨的微風(fēng)吹拂而來，

    街角早餐店的食物香氣鉆入鼻腔。

    老婦人咽了咽口水，

    慢慢縮回帳篷，低頭掃了一眼，

    帳篷角落里散落著幾個空了的礦泉水瓶和壓縮餅干包裝袋。

    “咕嚕�！�

    肚子傳來響動，

    老婦人下意識地準(zhǔn)備起身爬出帳篷，

    然而手掌剛剛觸碰到地面，

    便像觸電般急速收回。

    不，不能離開這里。

    她望著馬路對面的公安機關(guān)大樓，舔了舔干裂嘴唇，左右張望一陣，

    朝著前方走過的一位白領(lǐng)女子低聲喊道：“姑娘，姑娘？”

    那名行色匆匆的白領(lǐng)正玩著手機，聽到喊聲，

    便用眼角余光掃了眼骯臟帳篷里形似乞丐的老婦人，眼眸浮現(xiàn)警惕，

    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加快腳步，離開巷弄。

    “...”

    眼看著白領(lǐng)女子無視自己走遠，老婦人抿了抿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清晰可見的無奈。

    她躲在帳篷里又呼喊了一陣，

    但過往行人要么完全無視，徑直走過，

    要么隨手拿出點零碎錢幣，丟在帳篷前方。

    “咕嚕嚕。”

    肚子響得更加起勁了，老婦人坐在帳篷里，有些氣餒。

    此時，一名穿著黑白兜帽衫、藍色寬松牛仔褲，留著寸頭，釘著耳釘?shù)膸洑馍倌曜哌^街道，

    剛好在巷弄前方停下，不斷轉(zhuǎn)身，左右張望，

    拿著的手機里，響著地圖導(dǎo)航軟件的機械女聲。

    老婦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趕忙把上半身探出帳篷，臉上掛著熱切笑容，朝少年喊道“小伙，小伙？”

    寸頭少年轉(zhuǎn)過頭來，眼中有些警惕，“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