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柴柴眉頭緊皺，問道：“你現(xiàn)在在哪？”

    片刻，手機里響起了王叢珊的聲音，“家里�！�

    王叢珊的家就在特事局家屬住宅區(qū)，安保等級不亞于特事局據(jù)點，非常安全。

    柴柴心中稍定，掃了一眼李昂之前站立的位置，繼續(xù)問道：“你爸媽還有表姐他們呢？”

    “都在上班�！�

    王叢珊輕聲說道：“你現(xiàn)在在忙？”

    “沒�！�

    柴柴頓了一下，還是如實說道：“剛才打游戲來著。”

    她估計，以李昂的性格，王叢珊有事肯定是隨叫隨到，現(xiàn)在扯謊也扯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

    王叢珊的聲音吸了一口氣，“你能來找我么？或者我找你，我們見一面，我現(xiàn)在很...煩�！�

    “到底怎么了？”

    柴柴沉聲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說，我能解決�！�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王叢珊的聲音頓了很久，才輕輕說道：“...剛才我腦海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它告訴我，我被選為了玩家�！�

    咔嚓。

    金屬手機外殼被拆大小姐下意識地捏碎了一部分，屏幕的鋼化保護膜碎成蛛網(wǎng)狀裂紋，屏幕碎屑沿著指縫滑落，

    熄滅的屏幕重新亮起，浮現(xiàn)出與王叢珊的通話頁面。

    柴大小姐的聲音沉了下來，不帶有一絲激動情緒，“你先冷靜，待在房間里不要走動，我馬上過來找你。這件事情，你通知你父母了么？”

    “還沒，”

    王叢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茫然，“我不太敢跟他們說�！�

    “好，你還記得那個聲音具體說了什么嗎？一字一句復述給我聽。”

    柴柴給了旁邊的腦蟲一個眼神，后者立刻心領神會，悄無聲息進入書房，一邊為柴柴整理青娥甲等裝備道具，

    一邊通過靈能網(wǎng)絡，向其他腦蟲發(fā)布指令，調(diào)度蟲巢單位。

    電話那頭，王叢珊深吸了一口氣，復述了一遍。

    和李昂之前聽到的一樣，王叢珊所聽到的玩家資格通知，

    也包括了新手引導程序以及殺場游戲的介紹詞，就是解放思想，擁抱命運那一段，

    區(qū)別在于，王叢珊是因為自身資質(zhì)天賦，而被系統(tǒng)挑選中，直接發(fā)放資格，晉升成為玩家，因此沒有資質(zhì)轉(zhuǎn)移程序的說明。

    柴柴腦海中心思急轉(zhuǎn)，她有好幾十個用來登陸論壇的賬號，瀏覽過大量帖子，

    沒吃過豬肉，但是見過豬跑，

    對于新手引導程序再熟悉不過。

    王叢珊所說的內(nèi)容，確實是現(xiàn)階段殺場游戲挑選晉升普通人時，所寄出的通知。

    而王叢珊所在的特事局員工家屬小區(qū)里，也有心靈防護結(jié)界，不會存在什么偽造的聲音。

    “你先不要緊張，”

    柴柴用平穩(wěn)溫柔的聲音說道：“這事不算糟糕，你表姐不也是玩家么。

    你還是員工家屬，特事局在新手引導的程序上很有經(jīng)驗，

    萌新玩家能得到很好的照顧，沒那么危險。”

    “我知道，但是...”

    “沒事的，”

    柴柴接過了腦蟲遞來的青娥甲，舉著手機問道：“你家是在十六幢的805是吧，我現(xiàn)在來找你，半小時后到。”

    “嗯...那個，”

    王叢珊的聲音欲言又止，“路上注意安全，別騎車了，你那自行車鈴鐺壞了�！�

    “放心，我打車過來，”

    柴柴笑了一下，從李昂的載體中脫離，重新穿上青娥甲，并為青娥甲套上了李昂的皮囊。

    載體和皮囊是兩種不同的東西，

    前者相當于是普通人狀態(tài)下的李昂全身，各部件包括大腦在內(nèi)都很完整，沒有靈魂也沒有思考能力，但是能夠正常消化食物，

    而皮囊則只是一層單純的皮膚，套在青娥甲上就能起到偽裝效果，

    偽裝程度肯定沒有完整的復制身軀來得高，

    不過應付一下普通人，還是能夠做到的。

    柴柴在雙刀火雞的協(xié)助下，隱藏起了皮囊背部的生物質(zhì)拉鏈，

    后者由于不能一起跟出門，此刻已經(jīng)開始了變形，回到書房，逐漸轉(zhuǎn)變?yōu)槠胀ü褡拥男螤睢��?br />
    這一形態(tài)下，因為大腦可以沉在營養(yǎng)液里，獲得營養(yǎng)更多，與靈能網(wǎng)絡的連接也會稍有加強。

    做好了一切準備，“李昂”便朝拿著屏幕邊緣輕微碎裂的手機，朝門外走去，“電話別掛，我這就出門...”

    “別出去！他們來找你了！”

    手機那頭傳來了王叢珊急促的呼喊，

    “李昂”臉上的笑容陡然僵住，腳步停頓，瞳孔本能收縮，

    下一秒，房間的客廳窗戶，便莫名碎裂開來——一架紙飛機，從對面五幢樓房的頂層天臺，急速滑翔墜下，擊碎了房間窗戶，降臨至“李昂”身前。

    ————

    殷市另一端，特事局總部。

    王叢珊緩緩放下了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的塑料電話聽筒，話筒被螺旋狀塑料電話線吊著，在半空中輕微彈跳。

    這是一間封閉的審訊室，

    燈光明亮，地板潔凈，陳設簡單，只有一張長方形桌子兩張沒有扶手的椅子，以及一臺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的紅色塑料電話聽筒。

    桌椅都用金屬螺絲牢牢固定在地板上，

    桌面上擺著的臺燈也用螺絲固定住，防止被審訊者臨時暴起，傷害自己或他人。

    審訊室的三面墻壁都包裹著隔音柔軟同時防御能力適中的裝修材料，椅子前方的那一面墻壁的上半部分，鑲嵌著一塊不透光的深褐色單向玻璃，

    審訊者的同伴可以站在單向玻璃后方，觀察到被審訊者臉上的細微表情和所有肢體動作，給予判斷。

    這里是特事局總部的審訊室，通常進入其中的，都是涉及超自然案件的嫌疑犯人、疑似境外組織機構(gòu)間諜，

    總之身份都不會太過普通。

    而現(xiàn)在，王叢珊就站在審訊室當中。

    她臉色有些蒼白，纖細手掌因為剛才握持電話聽筒過于用力，而顯得更加慘白，能看見皮膚下面的血絲。

    ------------

    第九百九十五章

    朋友

    砰！

    審訊室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群人魚貫而入，瞬間令原本空曠的審訊室變得擁擠了一些。

    這群人當中，既有王叢珊的父母，也有她的表姐衛(wèi)凌嵐，還有一些穿著黑色西裝，明顯是特事局高級干員的存在。

    王叢珊的父母緊張地想要走上前來，卻被特事局干員攔住，

    衛(wèi)凌嵐目光閃爍地看了王叢珊一眼，抿了下嘴唇，搖了搖頭。

    “我就說，不該讓她來的，還是太沖動了�！�

    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爆炸頭特事局干員嘆了口氣，表情有些陰郁，“我們的智能AI能夠完美模擬出普通人的聲音...”

    “現(xiàn)在說這么多已經(jīng)沒用了�！�

    另一名看上去像是部門領導人的瘦削男子緊抿嘴唇，平靜道：“這是之前就預訂好的方案。

    智能AI模擬出的普通人聲音是很完美，但不一定能夠騙過各項屬性高于常人、裝備技能千奇百怪的玩家。

    何況他們還朝夕相處，認識時間太長�！�

    作為特事局的干員，這兩人的胸口都掛著標牌，顯示他們是情報部門的人員。

    爆炸頭的情報人員問道：“現(xiàn)在怎么處理？”

    “誘捕計劃失敗，攻堅組已經(jīng)上了，把小王同志先帶回去吧�！�

    情報部門的瘦削男子掃了王叢珊一眼，并沒有責怪的意思，

    王叢珊臉色慘白，手臂因為過于緊張而微微顫抖，卻還是緊繃著臉，半步不退，強壯著膽子開口問道：“李昂他...

    會被怎么樣？”

    正拿起手機與其他同事進行聯(lián)絡的瘦削男子抬起頭來，平靜道：“抓捕，審訊，排除嫌疑或者定罪。

    一切按照程序來，不會輕判也不會誤判，這一點你放心�！�

    “...”

    王叢珊的手掌又顫抖了一下，

    衛(wèi)凌嵐輕咳一聲，走上前來，想挽過王叢珊的手臂，把她拖出審訊室，卻被后者輕輕甩開。

    “他沒錯！”

    王叢珊放大的聲音在審訊室中響起，

    前方的十幾名特事局干員，已經(jīng)將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正在拿著通訊裝置與前線部門的同事聯(lián)絡，

    十幾雙眼睛重新看了過來，王叢珊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得不像她自己，“他沒錯�！�

    “唉，”

    情報部門的瘦削男子嘆了口氣，“有沒有錯不是我們或者你說了算的。

    而且，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么？

    你知道他的過去么？

    你知道他瞞了你多少事情么？”

    王叢珊的臉色更加蒼白，卻還是站在原地，緊抿嘴唇，一言不發(fā)。

    “你馬上也是特事局的一員了，應該明白一些事理，”

    瘦削男子平和說道：“他在成為玩家之前，就已經(jīng)是連環(huán)謀殺罪犯...咳，準確的說，是連環(huán)謀殺案件的嫌疑人。

    最早的一起案件，甚至可以追溯到他認識你之前。

    他設計并親自動手執(zhí)行了幾十起乃至上百起極其惡劣的犯罪事件，并將其中的絕大多數(shù)都偽裝成意外現(xiàn)場，

    騙過了相關部門。

    其中所使用到的手法，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意外現(xiàn)場并沒有那么好布置，他需要長時間地觀察被害人生活習慣，研究被害人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際關系，考察作案地點，學習大量的刑偵知識，

    用精確到每分每秒的計時，來給自己計劃作案時間。

    這需要高度的集中力，無比堅韌的精神，或者說強烈的、由仇恨驅(qū)動的動機，

    以及，最關鍵的兩點，對于人類性命的漠視，

    以自我為世界中心的自私�！�

    瘦削男子頓了一下，緩緩說道：“這里的自私并非狹義上的只為自己打算，

    而是更加廣義的，缺乏共情能力。

    并在此基礎上，延伸出了高度攻擊性，缺乏悔恨感與慚愧感，冷酷，對人不坦率，自我評價過高，對自己的人格缺陷缺乏覺知，高度利己主義。

    這些都與他幼時的不良成長環(huán)境有關。

    就像用水澆土，就會長出相應的果實。

    為了最大程度降低自身嫌疑，避免被抓獲，他會根據(jù)每一名受害者的社會狀況與身體狀況，來設計現(xiàn)場。

    他會精巧設計先殺死被害人，再布置好相關元素，抹除痕跡，

    很多時候他必須親自處理、破壞尸體，才能讓現(xiàn)場看上去自然。

    一些案件中，尸體的破壞程度甚至讓調(diào)查人員都產(chǎn)生了強烈的生理不適，

    特別是在聯(lián)想到，如此慘烈的尸體，是由人一點一點布置出來的之后，更會不寒而栗�！�

    似乎是注意到了王叢珊倔強的表情，特事局情報部門的瘦削男子嘆了口氣，從虛空中取出了一疊照片。

    看到那疊照片，衛(wèi)凌嵐心臟一跳，不顧身份地位差距，繃著臉喝道：“許科長！她還只是個孩子！”

    “這是她要看的東西�！�

    被稱為科長的瘦削男子雙手垂下，拿著那疊照片，平靜道：“而且，十七歲的玩家，無論如何也不能被稱為孩子了。

    哪怕為了自己，她也需要成長起來。”

    王叢珊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當中，

    她慢慢地松開了手掌，聲音平靜，聽起來不像是從自己喉嚨里發(fā)出來的，“我要看�！�

    “給�！�

    瘦削男子將那疊照片遞了過去，

    王叢珊接過，才看到第一張，眼眸就劇烈震顫起來。

    一直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王豐年王警官，慢慢松開了妻子沁滿了汗的手掌，走上前去，來到女兒身旁，也看到了那些照片，眼角肌肉微微顫動。

    “這是他犯的第二十三起案件，”

    瘦削男子淡淡道：“當時他已經(jīng)在這方面積攢了相當多的經(jīng)驗，冷酷，殘忍，專業(yè)。

    這兩名一男一女受害者是之前人口販賣產(chǎn)業(yè)鏈條當中的邊緣分子，隱藏得非常隱蔽，逃過了當年的追捕，

    事后各自成婚，在同一座城市有了自己的家庭、工作。

    在某次街頭相認后，他們舊情復燃，開始在酒店長期偷情。

    你的朋友，在認識到這一點后，便提前潛伏于酒店房間。

    他利用兩名受害者都有成癮品癖好的習慣，嚴重折磨并摧殘了他們的身軀，

    將現(xiàn)場偽裝成兩名受害者成癮品食用過量后，相互傷害，最終導致死亡。

    整個折磨過程持續(xù)了兩個小時之久，

    過程中，兩名受害者都是活著的，并且意識清醒。”

    “嘔——”

    王叢珊臉色慘白地放下了照片，捂住嘴巴不至于讓自己干嘔出來。

    王豐年表情沉重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從王叢珊顫抖的手中接過了那疊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