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巨獸（七）

    新港市外海軍事基地里，ppdc的高層們，張目結舌地看著大屏幕上的、監(jiān)控攝像頭所拍攝到的一幅幅畫面。

    只見那些植物炮彈，在精妙的計算之下，精準落在了其他城區(qū)的建筑工地、城市公園、綠化帶、河邊等區(qū)域，

    落在了裸露的土壤上。

    啪。

    植物炮彈齊齊炸裂，噴發(fā)出大量柳絮般的白色絮狀物，覆蓋在土壤上。

    這些絮狀物，自然鋪開，迅速生長出地衣苔蘚般的錯綜復雜的絲線狀結構，扎進土地，

    并進一步長出類似高級植物的根須結構，汲取土壤中的養(yǎng)分。

    白色地衣苔蘚以裸露的土壤為中心，高效侵蝕擴張。

    綠化帶里的草坪、花叢、灌木，像是被白色燃料逐漸浸染，覆蓋上一層厚厚苔蘚，

    而那些更加高大的景觀喬木，

    黃槐、鳳凰木、大葉桉、王棕、蒲葵...

    在成為地衣苔蘚侵蝕對象的同時，還成為了菌絲擴張的天然跳板——

    地衣菌絲迅速腐蝕了各類喬木的內(nèi)部結構，涂毒其枝葉果實。

    每一朵花，每一片葉，每一顆果，

    其表面都長出了白色的霉菌。

    不管是落葉喬木還是常綠喬木，

    全都果實掉落在地，

    花朵凋謝，葉片脫落，

    一些本就輕盈的葉片，因為長出了蓬松純白的球狀菌絲，

    在脫落后，順著微風，似蒲公英般自由飄遠，

    落在其他地方。

    落在水上時，純白菌絲就會浮在水面，沿水漂流，等待自然被水流帶到岸邊土壤上，沿河擴張。

    落在水泥路面上時，純白菌絲就會順著縫隙，穿過水泥，尋找土壤。

    就算是落在公交車車頂、高樓玻璃窗、金屬廣告牌等無機物上，白色菌絲球也有辦法——

    它們會盡可能鋪展開來，擴大面積，

    等待著其他因素將它們帶走擴散。

    比如，人。

    街道上的行人，因為突如其來的白色浪潮，而驚恐萬分，

    尖叫著，哭喊著奔跑逃竄。

    他們駕駛車輛，載著一團團棉花般的、不斷膨脹的絮狀物，急速行駛。

    他們踩在白色菌絲鋪成的地毯上，在菌絲來不及到達的地方，踩出一個個純白腳印。

    他們推搡著，擠進地下防空洞，或者奔向高樓，

    完全沒有注意到，白色菌絲依附在他們的衣服上，伺機擴張。

    整座城市的俯瞰圖，像是被突然滴入了幾十滴白色顏料，任由它們肆意流淌。

    “霉菌是分枝菌絲的統(tǒng)稱，是真菌的一種。

    其特點是菌絲體較為發(fā)達，沒有較大的子實體，你可以想象在架子上放了很久的橘子，它放了太久，以至于表面長出黃綠色菌絲。

    而與分枝菌絲真菌相對的，則是有較大子實體的真菌，也就是蘑菇�！�

    李昂淡然面對方學文目眥欲裂的凝視，平靜說道：“霉菌主要依靠形形色色的有性或無性孢子進行繁殖，

    霉菌孢子小，輕，干，多，

    形態(tài)色澤各異，休眠期長，逆抗性強，每個個體能夠產(chǎn)生成千上萬，乃至數(shù)以億計、十億、百億、千億的孢子，

    隨風飄蕩，隨水流淌，

    隨處傳播，隨處繁殖，無孔不入，無所不在。

    你們所看到的這些地衣，是一種特殊的藻類與白色真菌菌絲的復合體，

    就像五億年前藻類與真菌的首次合作一樣，

    藻類含有光合色素，能進行光合作用，為真菌提供營養(yǎng)與結實的存在基礎，

    而真菌菌絲，則為藻類提供水分與無機鹽，保護藻類，

    同時，真菌菌絲還能生成大量的、肉眼可見的菌絲孢子球，載著菌絲子體與藻類，通過空氣、水源、生物渠道，持續(xù)擴張。

    一階段，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這個階段，

    地衣會附生在土壤與其他植物上，分泌酵素，就地擴張。

    這個階段的地衣相對脆弱，并且對人無害，

    如果處理得當，能夠被火焰焚燒殆盡，

    也能夠用大量金屬、玻璃等寄生絕緣物，來制造‘防火帶’，進行隔離�！�

    像是為了驗證李昂的話語，

    這座大廈底部的一位ppdc成員，操控機甲，啟用噴火器，焚燒視線中被白色菌絲感染的地面。

    噴火器噴發(fā)出幽藍火焰，所到之處，菌絲融化消解，

    而一些機甲沒有噴火器功能的ppdc成員見狀，也機智地有樣學樣，用機甲背部的矢量噴口，相互灼燒對方機甲，

    清理掉機甲上面附著的白色菌絲。

    “不過，過于龐大的總量，足夠地衣進入第二階段�！�

    踩踏在植物地毯上的李昂，隨意說道：“它們會深深扎進土壤，

    最深處可達十米乃至二十米，

    在地下編織出人類難以想象的、直徑數(shù)千公里的巨型網(wǎng)絡，

    再如雨后春筍般鉆出地表。

    人類文明，并沒有能將整片大洲土壤翻新一遍的技術能力，

    也沒有在每一處土壤上，覆蓋金屬板的技術能力。

    因此，地衣必然進入到第三階段�！�

    李昂說道：“大量地衣不受控制地鉆出地面，鋪展擴張，

    就算人類用滅火器焚燒，也燒之不絕。

    總會有新的地衣，在人類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鉆出地面。

    第三階段的地衣，會形成原衫藻般的結構——那是4.38億年前的志留紀的特殊菌菇，形狀是六米高、一米粗的巨型柱狀物，宛如白蟻蟻穴。

    這個階段的地衣，不再依靠地表喬木的落葉，來進行超遠程的傳播，因為我知道你們肯定會嘗試砍伐樹木。

    它們會從柱狀物的幾千個孔洞中，自行噴發(fā)融合了真菌孢子與藻類細胞的白色蒲公英，

    蒲公英乘風順水，進行擴張。

    當落在水上時，藻類細胞就會激活，形成睡蓮狀結構，

    讓真菌孢子，具有跨海傳播的能力。

    而這個過程，人類文明并沒有抵抗空間。

    于是，地衣就來到了第四階段�！�

    李昂歪了歪頭，平靜道：“第四階段，也就是最終階段，

    地衣會覆蓋全世界70%的陸地，寄生所有大型植物，分泌酵素，在植物活著的時候就分解其有機物。

    土壤將變?yōu)榘咨�，無法耕種，

    野外喬木、灌木、花草無法生存，不再產(chǎn)出糧食與氧氣。

    食草動物與肉食動物，都將死絕。

    這并不是終點，白色真菌將開始演化，

    隱球菌、耳念珠菌、毛霉菌...

    它們將演變出成百上千種致命真菌，對人類的手、足、眼、鼻、耳、呼吸道、肺、胃腸道等造成傷害。

    任何不經(jīng)防護在地表行走的行為，都將致命。

    人類文明，被迫瑟縮在數(shù)量有限的地下城市，依靠罐頭與蚯蚓養(yǎng)殖工廠，來獲取蛋白質。

    而在地表，

    陸地、海洋、高山、雪原、沙漠，

    所有一切都將被染為白色。

    整個過程共耗時三年�！�

    李昂平靜道：“你們也許會認為這很殘忍，但我稱之為高效。

    在我的造物序列中，

    其名為，

    蒼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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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巨獸（八）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凈。

    莫名其妙的，方學文腦海中閃過這么一句話。

    他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停止了操控機甲進行的無畏掙扎，在藤蔓牢籠的有限空間內(nèi)站穩(wěn)身形。

    他能聽見通訊頻道里，其他同伴的驚愕呼聲，接線員的沉重呼吸聲，前線傳來的雜亂尖叫聲，以及指揮大廳里此起彼伏的尖銳警報聲。

    眼前的男子并沒有說謊，

    這一冰冷而可怕的直覺橫亙在方學文心頭，讓他喉嚨發(fā)緊，下意識地沙啞問道：“為什么？”

    “呵，”

    李昂笑了笑，“正確的問題不是問我為什么，

    而是問我，我想要什么。

    如果我是崇拜外星文明的降臨派，

    覺得人類無可救藥，希望讓制造出深海巨獸的高級文明過來統(tǒng)治接管地球，

    那么我正確的做法，是投放，然后躲藏起來，冷眼旁觀人類文明的掙扎。

    如果我是掌握了恐怖武器，想要用來給自己鋪路的野心家，

    那么我正確的做法，是將投放到更為關鍵的戰(zhàn)略要地，比如連接亞歐非三大洲、溝通太平洋印度洋的西亞。

    同時，我也不是生態(tài)原教旨主義，或者說極端環(huán)保主義者，想要將人類從地球上根除，將地球還原到?jīng)]有人類的純凈狀態(tài)，

    因為是不可逆的，同樣會對動物植物乃至微生物界，造成極為嚴重的摧殘破壞。

    排除這些可能性后，答案就非常簡單了，

    我是來幫助你們的�！�

    幫助？

    你管投放大規(guī)模殺傷性生物戰(zhàn)劑、威脅三年之內(nèi)把人類文明骨灰都揚了的做法，叫做幫助？

    李昂并沒有在意方學文，以及所有聽到這句話的ppdc高層的情緒，

    自顧自地說道：“并不算是效果最為酷烈的武器，

    在前三個階段，它都不會對生態(tài)環(huán)境造成致命破壞，

    也不會傷害到高級的動物植物，

    相反，前三個階段的地衣聚合物，對于食草哺乳動物和部分昆蟲來說，是可以食用的，富含營養(yǎng)，味道像是普通蘑菇。

    如果我真的想最快消滅人類，消滅人類文明，

    那么完全可以提升的侵略性，讓它在前三個階段就開始分泌毒素，污染水源與土壤。”

    李昂平靜說道：“，是更直觀的核威懾。

    你可以將它理解為我的‘死手系統(tǒng)’之一。

    只有我的意志，能夠讓保持在第一、第二、第三階段，不再繼續(xù)擴張演化。

    而一旦我死亡，或者失去自由意志，失去對的管束，那么它就會直接進入第四階段，毀滅一切。

    你們的科學家也許有能力攻破的設計，用生物戰(zhàn)劑對付生物戰(zhàn)劑，

    但那需要時間。

    現(xiàn)在，你們無法印證真?zhèn)危?br />
    能，也只能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

    而我的第一條命令，就是放下武器�！�

    遍布藤蔓的大廳里，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方學文牢牢攥住駕駛艙內(nèi)的機甲操縱桿，但終究，他還是按照通訊頻道里傳來的上級指令，放下了手中武器。

    刷拉拉——

    大廳里的十余名機甲戰(zhàn)士，同時放下手中槍械劍刃，

    李昂隨意笑了下，袖口中延伸出的無數(shù)藤蔓，鉆入手中銀背機甲的關節(jié)縫隙，將銀背機甲自內(nèi)而外暴力拆解開來，

    在機甲胸口裝甲板下方，挖出了一個特別裝置。

    該裝置為金屬打造，呈六邊形，

    表面纏繞著大量的電磁線圈，通過數(shù)十條線纜，連接至機甲全身上下各個角落，就像是人體內(nèi)的心臟——西瓜大小的心臟。

    而在打開裝置后，從里面涌出了深藍色粘稠液體，

    成分為水、氟化氫、濃磷酸和大量成分未知的氨基酸。

    深藍色粘稠液體中間，則為一顆形狀不規(guī)律的淡藍色球體——當李昂將它取出時，它還在怦怦跳動。

    這就是資料里所說的、能夠產(chǎn)生.力場的深海巨獸松果體了吧。

    李昂一邊用藤蔓貫穿松果體，檢測其成分，

    一邊轉過身去，朝向落地窗外的海景，抬起左輪手槍，朝遠處扣動扳機。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