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枯木泰坦撞上了世界樹那擎天立地的樹干，胸口、背部、四肢關節(jié)處的大部分裝甲碎裂爆炸開來，

    甚至連那團新興燃起的沼澤神火，也如風中殘燭一般，不斷飄搖。

    真理之側說的沒錯，盡管李昂已經點燃了神火，但積蓄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他吞噬其余神明得來的神性逐漸蒸發(fā)耗盡，而對手雅威卻能通過汲取收回天使們的力量，來不斷自愈。

    “果然，還是不夠么...”

    光芒逐漸散去，駕駛艙中的李昂，低頭看了眼手背上瘋狂閃爍的神明印記。

    維持枯木泰坦的形態(tài)，每時每刻都需要消耗巨量的信仰之力，就算是有著星門世界二十二億虔誠狂熱的信徒，在源源不斷提供念力，

    也依舊不足以維持與雅威的高強度戰(zhàn)斗。

    前方萬米開外，緩緩升起的雅威，體積又膨脹了一圈，

    它居高臨下俯瞰著李昂，體表的千萬張人臉無聲地張開了嘴巴，似乎在發(fā)出對于瀆神者最惡毒最仇恨的詛咒，

    三條手臂，再一次抬起，交匯于一點，指尖積攢著前所未有的狂暴光芒。

    李昂深吸了一口氣，操縱枯木泰坦緩緩站起，腦海中閃過自己所擁有的所有道具、技能

    潔凈耳塞，相位之靴，深淵魔鏡，生物母版...

    所有的物品，似乎都不能解決眼前的困境，這是屬于神明之間的戰(zhàn)斗，凡人的力量終究還是太弱了。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條路了。

    李昂低垂眼簾，從虛空中，取出了一顆被藤蔓牢牢束縛住的、渾圓無缺的透明球體。

    癌細胞。

    巨人體內的，癌細胞。

    在進入司命之戰(zhàn)以后，李昂就在各個角落散布著蟲巢，

    急劇增殖的蟲群，不僅發(fā)現天使和雅威的存在、捕獲諸多神明圣者，

    還遭遇到了巨人體內的免疫系統(tǒng)，以及正在與免疫系統(tǒng)發(fā)動全面戰(zhàn)爭的癌癥。

    癌細胞的本質，是發(fā)生錯誤變異的細胞，它不會像其他細胞一樣正常死亡，而是吸取周邊組織的養(yǎng)分來無限增殖。

    對于現實世界的普通生物而言，癌細胞的出現，只是概率問題，在短暫的生命當中，可能患癌，也可能癌細胞剛出現就被免疫系統(tǒng)消滅。

    而對于體積堪比星球、壽命又漫長得難以想象的巨人來說，他身軀中的癌細胞擁有恐怖的、堪比蟲巢的增殖能力，

    之所以沉睡的巨人，沒有全面被癌細胞占據，一方面是免疫系統(tǒng)無數年來的忠心守衛(wèi)，

    另一方面，則是癌細胞們本身的特殊機制——超腫瘤。

    癌細胞為了生存，會欺騙身軀為他建造新的血管，抵達腫瘤部位，來獲取養(yǎng)分，

    獲得的養(yǎng)分越多，癌細胞生長得就越快。

    但同時，癌細胞又具有遺傳不穩(wěn)定性，一旦開始增殖，就會繼續(xù)突變。

    成千上萬次的突變過程中，會有某一代的癌細胞發(fā)生變異，不再隸屬于原本的腫瘤組織，

    而是繼續(xù)分裂自己的子體，同時與原本的腫瘤組織，爭搶同一條血管線路上的養(yǎng)分。

    這就導致，最初的腫瘤組織上，出現了寄生于它的超級腫瘤，

    并且，超級腫瘤本身又有一定可能，催生出下一代的寄生腫瘤。

    即，癌細胞之間，為了養(yǎng)分而相互殺戮。

    這一理論，可以解釋現實世界藍鯨、大象等大型動物較少患得癌癥的現象（從細胞數量、生物壽命和概率學上，大型動物本該具有更高的患癌率），

    而在巨人體內，超腫瘤則進化為了某種更為恐怖的東西——一代代的基因突變，一代代的相互殺戮，

    數量難以計算的海量癌細胞腫瘤，就如同蠱蟲一般，競爭進化，直至突破臨界點，催生出一種強大到難以想象的癌細胞。

    也就是，李昂手中這一顆。

    “吞噬一切，汲取一切，永生不死。從某種角度來看，這顆癌細胞，和蟲巢具有相同性質�！�

    李昂的視線，在透明球體上掃過，

    他深吸了一口氣，抓住球體，用沼澤藤蔓，將其貫穿。

    汲取...基因片段。

    注入...沼澤神力。

    機體...開始增殖。

    “嗯？？”

    透過水鏡術窺探外界的霍恩海姆愕然看到，枯木泰坦體表的沼澤神火突然熄滅，整臺機甲就像是放棄了抵抗一般，呆呆站在雅威指尖所朝著的方向上。

    怎么回事？

    他放棄了么？

    霍恩海姆緊咬牙關，與真理之側以及太昊對視一眼，

    三人在時間放慢的靈能網絡中迅速商議，計算著所攜帶物品的所有可能性，看看能不能在直徑兩千米的光柱正式轟出前，從枯木泰坦中救下李昂。

    有人，比他們更快。

    素霓笙一劍蕩開死死纏來的天使長，丟出紫電長劍，令后者在空中劃出z型軌跡，瞬間抵達枯木泰坦前方，試圖割開駕駛艙，從中救出李昂。

    然而——

    錚�。�！

    機甲表面再次撐起.力場，彈飛紫電長劍。

    枯木泰坦，抬起了頭顱，雙眸中洶洶神火爆裂燃燒。

    機甲體表的藤蔓，前所未有地活化起來，如發(fā)絲般漫天狂舞

    十萬道藤蔓疾射出去，貫穿天空中的蟲巢母艦，汲取生物質資源。

    而更多的藤蔓，則釘入了世界樹的樹干當中，瘋狂掠奪著世界樹的能量。

    李昂的雙眸中血紅一片，

    他能感受到癌細胞生命本質中蘊含的無限瘋狂與貪婪，催促他進行永無止境的增殖、繁衍、同化。

    枯木泰坦，或者說枯木與血肉泰坦，其體型不斷膨脹著，

    三百米，四百米，五百米...

    一艘艘蟲巢母艦，被抽干了生物質資源，墜毀落地，

    甚至連世界樹的樹干，都開始逐漸褪色。

    力量，

    源源不斷的力量涌入李昂體內，令.力場撐開欲裂，令沼澤神火狂燃不休，令靈能激昂回蕩。

    高空中的雅威似乎也意識到了李昂的變化，劇烈顫抖起來。

    正在與米迦勒纏斗的拉斐爾回望著自己的神明，面露戚然堅定之色，直接悍然自爆。

    拉斐爾的爆炸光芒沖破云幕，其他的拉貴爾，沙利葉等天使長也借著自爆掩護，沖向雅威，犧牲自我與雅威融為一體。

    雅威，終于收回了它在巨人體內的所有力量，傾盡所有，釋放出最后的光芒。

    任何語言都無法描述其萬一的蒼白光芒，降臨了。

    世間只剩下一種顏色，一個聲音。

    枯木泰坦體表的木質層瞬間剝落，其下方用高級煉金術打造的合金裝甲也頃刻融化，連心猿棍棒都分裂解體，

    唯有汲取了癌細胞生命本質的沼澤藤蔓，生而復滅，滅而復生，與摧毀一切的光幕抗衡。

    一秒，兩秒...

    光束中的枯木泰坦持續(xù)再生著，逐漸站穩(wěn)了平衡，踱光而行，緩慢而堅定地踏過萬米距離，來到了雅威前方。

    收起只剩手腕的殘破右臂，以臂為槍，刺出。

    呲——

    枯木泰坦的手臂，徑直貫穿了雅威的身軀，

    成千上萬道藤蔓急速增殖著，一邊汲取著包括神性、神力在內的所有東西，

    一邊釋放出無窮無盡的貪婪念力。

    雅威體表的那一張張人臉，飛快地變化著表情，

    他們，或者說雅威本身，恐懼于自身的虛弱，

    又被藤蔓散發(fā)出的貪婪念力所影響同化，不肯放棄最后希望，還在釋放著逐漸微弱的光束，灼燒著枯木泰坦的身軀。

    該，結束了。

    李昂抬起雙手，操控枯木泰坦，抓住了雅威身軀的兩側，施加力量，緩緩拉扯。

    撕拉——

    雅威體表綻開道道裂紋，龐大的畸形身軀，終于失去了形變的能力，如同布帛般碎裂，化為千萬道純潔光雨，灑向大地。

    枯木泰坦自動打開了駕駛室的頂部，

    李昂抬起頭，仰望著心房穹頂。

    世界樹的茂密樹冠已然停止了生長，

    繁茂壯觀的密集樹葉，在微風吹拂下徐徐飄搖，寧靜，祥和。

    第二百一十四章

    終末

    結束了。

    李昂長舒了一口氣，低頭看向駕駛室的底部。

    無數活化藤蔓，正在翻滾抽搐著，緩慢湮滅。

    癲狂混沌的癌變意識，以及從世界樹中抽取的能量，令這些植物一度擁有了與神明抗衡的力量，

    而當世界樹能量消耗殆盡，李昂也終止釋放沼澤神力后，所有癌變植物就開始無窮無盡的內耗，掠奪所剩無幾的能源，最終湮滅成灰。

    剝去絕大多數藤蔓骨架之后，枯木泰坦只剩下原本扭曲而殘破的金屬結構，

    李昂忍住如潮水一般涌向心神的疲憊，釋放心靈創(chuàng)造系九級異能——起源術，在虛空中撕開一道通往星界的裂口。

    起源術能在星界中創(chuàng)造出一個臨時半位面，正好適合用來封印散發(fā)著危險神力輻射的枯木泰坦。

    將枯木泰坦丟入星界半位面后，李昂又抬起手臂，朝向視線之外的心房入口，隔空關閉掉了通往門扉世界的星門。

    那扇星門一直被數量眾多的蟲巢母艦保護，持續(xù)不斷地向李昂輸送著來自門扉世界的信仰之力，不過現在，暫時不需要了。

    隨著星門緩緩關閉，源源不斷侵襲李昂頭腦的億萬道信徒虔誠禱告聲，終于停歇了下來。

    至于先前那無數信徒念力對李昂心智的侵染，

    也被心靈異能所抵消，

    不會出現剛點燃神火，就被數以億計信徒念力裹挾，變成傀儡的情況。

    漫天光雨灑向大地，失去了敵人的蟲群，默默地開始打掃戰(zhàn)場。

    菌毯自動吸取殘留在地表的血肉，從地下爬出的工蟲負責搬運與維修，

    蟲巢母艦打開甲板，召回飛行兵蟲，并垂降下數以萬計的管道，回收那些沒有飛行能力的陸地兵蟲。

    在這井然有序的奇景中，李昂踩踏無形階梯，向地面走來。

    霍恩海姆等人已升上地表，與素霓笙及米迦勒匯合，所有人表情復雜地看著從無形長梯上走下的李昂。

    “怎么了？不歡迎我？”

    李昂笑著隨口說道，霍恩海姆連忙擺了擺手，沙啞道：“不不，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由丁真嗣開口問道：“李哥，這到底是...”

    他指了指世界樹和巨人的心房，“怎么一回事？”

    “這么嘛...”

    李昂與素霓笙和米迦勒對視一眼，隨意說道：“從我調查到的結果來看，世界樹是控制巨人身軀的鑰匙。

    當世界樹完全長成，樹冠貫穿了通往心房的所有血管之時，誰掌控了世界樹，誰就掌握了巨人的控制權。

    這也是司命之戰(zhàn)的本質——掌控絕對的命運，獲得徹底的超脫。

    不過...”

    “現在已經實現不了了�！�

    素霓笙接過話茬，說道：“世界樹在生長過程中不能遭到嚴重干擾，

    而剛才那臺泰坦大量抽取世界樹能量的舉動，實質上已經抹除掉了這種可能性。

    如今，任何人，或者神，都無法借助巨人身軀取得超脫。”

    “不過這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件好事。

    掌控絕對的力量，實現所謂的進化、超脫，實質上也剝離了自己的人性。”

    李昂隨意說道：“至于巨人的身份嘛，有很多重，

    最古老的人類超凡者，最強大的地球玩家，又或者，一切神話的起源，一切傳說的根源——昊天、盤古，又或者其他什么類似的稱呼。

    考慮到他其實是我們所有人的祖先，

    我延緩了世界樹的生長，沒有去選擇掌控他的身軀，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尊老愛幼的行為了。”

    李昂無所謂地講述著對于丁真嗣等人無比沖擊的事實，

    轟隆——

    心房再一次顫動起來，無數碎巖如同隕石一般從穹頂中落下，砸在地上。

    而隨之到來的，還有殺場系統(tǒng)的通知音。

    “哦？這么快就來通知了么。”

    李昂并沒有太過意外，擺手對其他玩家道：“你們該走了，我的蟲群告訴我，免疫系統(tǒng)和癌細胞的戰(zhàn)爭正在朝這邊擴散。

    另外現實世界的地球上，天使大軍估計還在繼續(xù)戰(zhàn)斗——雅威死亡的影響，需要一段時間的醞釀，才能影響到其他世界的天使軍團�！�

    “好的�！�

    一眾玩家聞言，不再猶豫，逐一傳送離開了巨人心房，

    原地只剩下了李昂、素霓笙與米迦勒三人。

    “所以...”

    李昂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朝虛弱的、倚靠在素霓笙肩膀上的米迦勒挑了挑下巴，“她以后會怎樣？”

    素霓笙沉默了一下，“雅威已經死亡，失去了力量根源的她，可能實力會下降一截，并且遺忘掉一些屬于米迦勒的記憶�！�

    “倒也還成�！�

    李昂點了點頭，以漫天準備撤離的蟲巢為背景，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那么，現在能告訴我了么？殺場游戲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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