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片刻過后,他重新靠過來,冰涼的嘴唇貼上她腰窩的某一處,感受著她微微的顫抖,輕聲問:“什么時候紋的?”
“搬家之前�!�
她有種隱秘心事被戳破的忐忑,主動開口解釋,“因為想把那顆痣去掉,所以紋的。”
耳邊聽到鐘意低低的笑:“所以不是為了我嗎?”
“……”林幼寧臉頰滾燙,低下頭不看他。
好在他也沒想追根究底,沿著那條紅線的軌跡不斷啄吻,又問:“疼嗎?”
她搖搖頭:“不疼。”
雷聲漸歇漸止,鐘意的嘴唇才從她的紋身上離開,手指又覆上去,愛不釋手似的反復(fù)摩挲。
占盡了便宜,口中還要問:“姐姐,紅線的另外一端,是我嗎?”
林幼寧無奈,主動湊過去,親了親他的下巴:“另外一端……不是在你手腕上嗎?”
“那我們說好了�!�
他露出一個明晃晃的笑,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甜膩的語氣里摻雜著不易發(fā)覺的兇狠,“有這條紅線在,你就是我的,要永遠(yuǎn)跟我綁在一起,跑不掉了�!�
她覺得好笑:“我干嘛要跑。”
鐘意沒有回答,“沒關(guān)系,就算跑了,我也會把你綁回來的。”
說完,湊過來要吻她,林幼寧反應(yīng)過來,趕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行……我發(fā)燒了�!�
壓在她身上的人好像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她的額頭,像在自言自語:“怪不得這么燙�!�
說完之后,他很自然地起身下床,穿著拖鞋出了臥室。
林幼寧停了幾秒,才意識到他可能是要去給自己拿藥,于是跟著起身:“我吃過藥了�!�
這個家的布局和物品的擺放位置鐘意和她同樣清楚,不需要她提示就找到了放著藥箱的抽屜,借著走廊的光,在藥箱里一陣翻找。
片刻過后,他手里拿著包裝盒,回過頭來:“退燒藥過期了,你沒發(fā)現(xiàn)嗎?”
她愣了愣:“是嗎?”
鐘意把藥盒收好放回去,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今年是二十七歲還是十七歲?”
“……”林幼寧沒說話,心想,她倒是希望自己現(xiàn)在還是十七歲。
沒再笑話她,鐘意拿出手機(jī),從通訊錄里翻出來一個號碼撥過去。
沒過幾秒,電話被接通,林幼寧聽著他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跟對面交談,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跟管家打電話,要退燒藥。
管家的效率很高,沒過幾分鐘就敲響了她的房門,送來了一堆藥品,還很關(guān)心地問需不需要打電話叫醫(yī)生,被鐘意很不耐煩地打發(fā)走了。
他站在餐桌前,從那一堆藥盒里翻出來退燒藥和消炎藥,又倒了杯水,試過溫度之后,才招呼她過來吃藥。
鐘意站在一旁看著她吃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漫不經(jīng)心地說:“等過幾天放假了,我們出去玩吧�!�
他的語氣聽起來全無計劃,全無準(zhǔn)備,千真萬確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床上度過,幾乎沒有去過其他地方。
隱隱生出一些期待,林幼寧把水喝完,放下玻璃杯,抬起頭問:“去哪玩?”
甚至連思考都沒有,他手里把玩著退燒藥的包裝盒,隨口提議:“去滑雪怎么樣?附近有一個很大的露天滑雪場,很熱鬧,很好玩�!�
“但是我不會滑雪……”
“我教你啊。”鐘意彎著眼睛笑,“我可厲害了�!�
他身上的少年意氣有薄薄的鋒芒,靠近了會被劃傷。
可林幼寧還是忍不住說:“好。”
吃過藥之后,她被鐘意抱著回臥室睡覺。
外頭漆黑一片,風(fēng)雨漸歇,只偶爾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深深淺淺,若有似無。
鐘意就睡在她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fù)崦念^發(fā),不說話。
記憶里,他們很少有像現(xiàn)在這樣,躺在一張床上卻什么都不做的時刻。
不知道是退燒藥起了效還是她的心理作用,林幼寧覺得自己沒那么難受了。
聞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猶豫了很久,終于問出口:“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鐘意沉默片刻:“很明顯嗎?”
“不明顯,”她答,“但是我能看出來�!�
少年“嘖”了一聲,不情不愿地說:“我爸回來了�!�
“那不是應(yīng)該開心嗎?”
“沒什么好開心的,他不想見到我�!辩娨獾穆曇舻�,毫無波瀾,“我也不想見到他�!�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林幼寧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他,把腦袋靠在他胸口,想了很久,才拐了個彎問:“你爸媽……為什么離婚?”
他笑了笑,全無隱瞞:“我媽出軌了。”
停了停,大概是看她不說話,又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怎么,心疼我�。俊�
少年的眉眼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橘色燈光里,明明是笑著的,卻如雪夜月光,沒有半點溫度。
好像下一秒就會融化,消失,了無蹤跡。
林幼寧忍不住伸出手,用了點力氣抱住他:“不是說過嗎?我最疼你了�!�
鐘意唇角的笑意變深,低頭吻了吻她臉頰,答非所問道:“姐姐,我剛才在家里,聽見外面下雨了,忽然想到,我也不是無處可去。”
“你怎么會無處可去……”
他打斷她,提醒道:“我給你打電話,想來找你,可是你說你累了,要睡了�!�
林幼寧有些無奈:“那是因為我發(fā)燒了,不想傳染給你,不是不想見你�!�
他“哦”了一聲,很明顯是沒有被這個解釋所打動,卻也沒再糾結(jié),用指尖勾著她一縷長發(fā)繞圈,撒著嬌說,“姐姐,我睡不著,你給我唱搖籃曲吧�!�
她失笑:“你都多大了,還要聽搖籃曲�!�
嘴上這么說著,但林幼寧還是搜腸刮肚,找出了一首母親曾經(jīng)給她唱過的搖籃曲,在他耳邊輕輕哼唱。
她唱得并不好聽,忘詞不說,也沒幾句在調(diào)上,鐘意卻在她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里,無比安穩(wěn)地睡著了。
第20章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伸手過來探她額頭溫度。
他的手很冰,很舒服,林幼寧無意識地貼著他的掌心蹭了蹭,耳邊聽到一聲模糊的笑。
她想睜開眼睛看一看,但是實在沒力氣,頭也很暈,沒多久就又沉沉睡去。
等林幼寧真正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了。
她昨晚太難受,忘了定鬧鐘,要是再多睡一會兒,就要耽誤十一點鐘的監(jiān)考了。
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頭沒那么疼了,她慢吞吞地起來洗漱,然后往客廳走。
陽臺的門半敞著,冬日陽光雖然寒冷,卻很明亮刺眼,把這個客廳都照得金燦燦的。
林幼寧又走近了一點,發(fā)現(xiàn)鐘意正站在陽臺上,單手撐著下巴,背對著她抽煙。
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陽臺右側(cè)的三層木架上放了幾盆多肉,和一盆還沒開花的秋海棠,都是她前不久買來的。
淡白色的煙霧里,鐘意微微側(cè)過臉,懶洋洋地伸手摸了摸多肉的綠色葉子。
他身上已經(jīng)換回了昨夜來時的那身衣服,灰色的連帽衛(wèi)衣和黑色長褲,漆黑柔軟的短發(fā)被陽光鍍上一層淺淺的金,仿若純真無邪。
林幼寧有些出神,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到了自己送給他的那個生日禮物。
那顆種子現(xiàn)在開花了嗎?
還是……早就被他忘了呢。
風(fēng)吹過,林幼寧就這么靜靜地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看著他,心想,忘了也沒關(guān)系。
以前怎么樣,都沒關(guān)系,她只要以后。
一支煙快燃到末尾的時候,鐘意的手機(jī)忽然響起來。
林幼寧還沒來得及回避,不遠(yuǎn)處的少年就已經(jīng)拿出手機(jī),接通了電話。
不知道電話對面的人是誰,鐘意嘴里咬著煙,起先一直在聽著,沒有說話,后來像是聽不下去了,才開口打斷:“我心里有數(shù)�!�
停了停,又冷笑一聲:“我都自己過了這么多個圣誕節(jié)了,有他沒他都一樣�!�
林幼寧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他”,指的應(yīng)該是鐘意的父親。
對于從小就在國外長大的人來說,圣誕節(jié)……應(yīng)該很重要吧。
算了算,再過不久就到二十五號了,這也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圣誕節(jié)。
她正想著,又聽到鐘意放緩了語氣,抱著手機(jī)撒嬌:“姑姑,我有你就夠了�!�
接下來,話題轉(zhuǎn)向一些日�,嵤�,林幼寧不想再站在這里偷聽,于是悄悄回了臥室,因此也錯過了這通電話的下半段內(nèi)容。
過了一會兒,她掐算著時間重新出來,果然看到陽臺上的人已經(jīng)掛了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她走路時發(fā)出了動靜,鐘意忽然回過頭來。
視線交纏的那一刻,他彎著眼睛笑了:“姐姐,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還難受嗎?”
林幼寧便說:“好多了�!�
隨手把煙頭碾滅丟進(jìn)垃圾桶里,鐘意朝她走近,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是比昨晚好多了。”
說完,又拉著她的手往餐桌的方向走,催促她吃藥。
吃完藥,換好衣服,他們在公寓附近的一家快餐店解決了午餐,就往學(xué)校走。
今天是final
week的第一天,也就是林幼寧馬上要去監(jiān)考,而鐘意馬上要去參加的那門,家庭教育心理學(xué)。
踩著點到了考場,林幼寧去教授辦公室拿試卷,回來的時候,教室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
這門課在必修里面算是難度很高的,而且大多數(shù)都是需要死記硬背的理論知識,也不知道鐘意有沒有好好復(fù)習(xí)。
考試時間很長,也很無聊,她站在講臺上,視線漫無目的地四處巡視。教室里安靜到落針可聞,只能聽到試卷翻頁時的摩擦聲。
鐘意握著筆坐在其中,神情懶散,沒有一絲緊張。
今天來學(xué)校的時候他連書包都沒帶,紙筆都是臨時找她借的,沒有半點身為考生該有的自覺。
哪怕是此時此刻被迫坐在這里,和其他人一樣,參加一場又一場的考試,他看上去也是一副隨時可以起身就走的樣子。
林幼寧只看了他幾眼,就克制地移開目光,去往別處。
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開始有人起身交卷,她抬頭一看,鐘意也在其中。
又是這么快交卷。
也不知道題目都做完了沒有。
心里這么想著,她先接過了前面那個美國男生的試卷,粗粗瞥了幾眼,果然大半都是空著的,應(yīng)該是放棄掙扎了。
男生交完卷之后顯然是很興奮,抱著自己的滑板,風(fēng)一樣地往教室外面跑,就差沒舉個“I
am
free”的牌子在身上了。
后面等著的人就是鐘意。
林幼寧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神秘兮兮地把試卷放到講臺上,她手邊的位置,又伸手指了指,示意她去看。
不明就里地低下頭來,下一秒,她看到鐘意的試卷上,貼著一張明黃色的便利貼。
而便利貼上,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寫了四個大字——
我鐘意你。
寂靜無聲的教室里,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像是揣了不知道多少只小兔子,一下一下,劇烈分明。
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便利貼的邊緣,林幼寧抬起頭,看到少年懶洋洋地靠在講臺上,沖著她沒心沒肺地笑。
仿佛這張紙條并不是告白,只是一場心血來潮的惡作劇。
她卻沒有辦法不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一樣,甜蜜而慌亂地收下。
**
滑雪日程定在一月初。
林幼寧特地在Amazon上購置了一套滑雪需要的裝備,還看了不少新手注意事項,生怕自己到時候什么都不會,太丟臉。
final結(jié)束之后,迎來了一個月左右的假期。
林幼寧又花了一周的時間把手頭所有的project收尾,才真正放假。
回到公寓的時候,發(fā)現(xiàn)Felix和其他管家已經(jīng)買了很多圣誕節(jié)相關(guān)的道具和玩偶,開始裝扮大堂,營造節(jié)日氛圍。
她想起那天自己無意間偷聽到的電話,決定給鐘意一個圣誕驚喜。
于是她從網(wǎng)上購買了一顆圣誕樹和一些裝飾品,在Felix的幫助下搬進(jìn)了家里,開始認(rèn)真裝飾。
圣誕樹上纏繞著一圈又一圈她特地買來的彩燈,通電之后就能發(fā)光,一閃一閃的,漂亮極了。
在掛飾品的時候,林幼寧還手寫了一張賀卡,偷偷塞進(jìn)了圣誕樹上其中一只紅襪子里。
鐘意那天給她的便利貼上只有歪歪扭扭的四個字,而她這張賀卡,卻翻來覆去想了很久,也寫了很久。
連著好幾天,她廢寢忘食地裝飾這顆圣誕樹,來回?fù)Q了很多飾品,調(diào)整了很多次位置,最后終于把它變成了一棵,只屬于鐘意的,獨一無二的圣誕樹。
圣誕節(jié)當(dāng)天,林幼寧一起床就給鐘意發(fā)消息,送完節(jié)日祝福之后,問他圣誕節(jié)打算怎么過。
對方隔了半個多小時才回復(fù),應(yīng)該是剛睡醒,說在家里過。
她想了想,給客廳里那顆已經(jīng)裝飾妥當(dāng)?shù)氖フQ樹拍了張照,發(fā)給他。
沒過多久,鐘意回復(fù)了一個眼巴巴的小狗表情,又說,晚上會過來。
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jī),林幼寧起床洗漱,穿了一件最厚實的白色羽絨服,出門買菜。
超市里人來人往,里里外外堵得水泄不通,場面實在壯觀。
林幼寧前幾年都是只過春節(jié),不過圣誕,現(xiàn)在站在超市里,面對著空蕩蕩的貨柜,實在是傻眼。
沒有辦法,她只好把附近的超市來來回回全都跑了個遍,花了好幾個小時,才勉強(qiáng)買齊了需要的東西。
回去之后,公寓門口已經(jīng)擺好了一棵圣誕樹,旁邊還堆著許許多多的禮物盒,上面用英文寫著免費領(lǐng)取。
可惜林幼寧提著一堆東西,實在空不出手來。
回到家里,她放下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先去沖了個澡,然后走進(jìn)廚房。
她只會做中餐,所以也沒想著入鄉(xiāng)隨俗,開始做一些晚餐的準(zhǔn)備步驟。
為了增添一些節(jié)日氛圍,她還按照YouTube上的教程,用自帶的烤箱烤了一個戚風(fēng)蛋糕。
做完這些之后,已經(jīng)是日落時分。
林幼寧筋疲力盡地趴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夜色已深。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她打著哈欠走進(jìn)廚房,把下午準(zhǔn)備好的食材取出來,做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大桌子菜。
不知不覺間,時針指向晚上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