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母子倆頓時愣住，似乎這才意識到許知宜就在眼前。

    許知宜站起身，怒視著溫學(xué)智的媽媽：

    “阿姨，您也不用費(fèi)心給我下馬威，今天這相親，本來我就不愿來，是你兒子硬求人說，我才勉為其難到這。我直說吧，我和你兒子不合適，別的先不說，光外形，他就配不上我�！�

    哼，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她也會。

    “您說我笨，就算我笨，可以用勤補(bǔ)；你兒子的長相怎么補(bǔ)，個頭怎么補(bǔ)？整容嗎？呵呵。還是重新把他塞回您的肚子再生一遍？以您這基因，怕也白搭�！�

    他爸教的，忍住了當(dāng)淑女，忍不住也別懼當(dāng)潑婦，要么不罵，一旦開罵，就如蛇打七寸，要狠，要準(zhǔn)。

    果然，此話一出，溫學(xué)智的媽媽氣得臉都青了。

    她看向溫學(xué)智，語氣緩和下來：

    “溫先生，我的話如果冒犯到了你，請你諒解。謝謝你對我的厚愛，但我倆三觀不同，請莫強(qiáng)求�！�

    “你要當(dāng)丁克族，可我就喜歡兒女繞膝，我和我未來的老公至少要兩個小孩，要是能養(yǎng)得起，三個、四個我也不嫌多。哪怕他們是笨小孩，我也想要，絕不嫌棄�！�

    說著，她將自己身上僅有的5張百元現(xiàn)鈔壓到桌子上，驕傲地昂起頭。

    “今天這頓，我們AA，我家經(jīng)濟(jì)情況是不好，我的工資是不高，但偶然還是能買得起小紅樓里的屎尿咖啡的，你們的收入再高，我也不稀罕花你們的一分�！�

    她把自己沒動的那杯象屎咖啡，重重放到溫學(xué)智媽媽面前：“阿姨，這杯屎尿咖啡，我請您喝，這世面，還是你見吧。”

    “告辭，不送！”

    說完，她帥氣轉(zhuǎn)身，抬起頭，雄赳赳氣昂昂向前邁出幾大步，突然，“碰”的一下，腳下一空。

    “哎喲！”

    咣！

    許知宜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摔倒在地。

    眼前就是明銳锃亮的皮鞋。

    她趴躺在地上，雙手撐地，垂著頭，頭發(fā)遮住了她的臉。

    頭發(fā)下，她的小臉緊緊皺成一坨。

    媽喲，好丟臉，這臉丟到太平洋啦。

    她只覺羞臊，整個脖子都紅了。

    用余光，她看到周圍人都盯著她笑。

    天吶！

    丟死人啦，她想找個臉基尼套到自己頭上。

    也就是須臾間的事，有人伸手扶她。

    “你沒事吧，快起來�！笔莻�很好聽的女聲，溫柔穩(wěn)重。

    坐在明銳對面的女人把她扶起來。

    許知宜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質(zhì)感極好。

    許知宜低著頭，不敢看人，用手捂著側(cè)臉，躲閃著，“沒，沒事，謝謝你�！�

    說完，她落荒而逃。

    剛跑出咖啡廳，溫學(xué)智追上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著急道：

    “許老師，你沒摔壞吧？要不是我媽拉著，我……許老師，你放心，我媽她做不了我的主，只要我想，誰都阻止不了我，我就喜……”

    “溫先生，請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我，對你沒感覺！”

    許知宜來了脾氣，用力甩開他，后退幾步，絕然道：

    “請不要纏著我，否則，我會報警！”

    溫學(xué)智看她真生氣了，不敢再跟，站在老遠(yuǎn)，看著她戴上粉紅色頭盔，騎著白色電動車，走了。

    稍后，他媽急匆匆從小紅樓追出來。

    溫學(xué)智瞪著他媽，“媽，都怪你，許老師她不理我了，我不管，你去找許老師道歉，她要是不原諒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再理你！我說到做到。”

    “溫學(xué)智，你又犯渾，是吧�！�

    第3章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許知宜將房門拉開個小縫，腦袋小心探進(jìn)屋，輕聲叫道：“媽，媽……”

    屋里傳來聲音：“哎！媽在廚房，丫頭回來了�！�

    須臾，一個皮膚白皙的漂亮高個中年婦女興沖沖出來。

    許知宜小心翼翼關(guān)上房門，眼睛滴溜著，壓低聲：“媽，我爸在嗎？”

    李子娟擺下手，“放心，不在，領(lǐng)導(dǎo)打電話，說是有急事，去學(xué)校了。”

    “哎呀，太好啦！”

    許知宜全身一松，重重泄口氣，將鞋子一甩，趿拉著拖鞋，一屁股砸到沙發(fā)上，直接來個葛優(yōu)躺。

    李子娟緊隨其后，“怎么樣，怎么樣，親相得怎么樣？對方怎么樣？有感覺嗎？”

    許知宜撇撇嘴，“呵呵，無感，男方的媽媽也跟著來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就想給我個下馬威，一會嫌我家經(jīng)濟(jì)條件不好，見識少，一會又說我學(xué)歷不如他兒子，還嫌我笨，總之一大堆�！�

    李子娟擰眉，“呸！就我丫頭這條件，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要個子有個子，經(jīng)濟(jì)獨(dú)立新女性，竟然還有人嫌？瞎了他媽的狗眼！”

    許知宜咯咯笑起來，“對，瞎子。媽，我給你說，我今天才算見識到什么是奇葩了，這母子倆吧，一點(diǎn)也不像母子，兒子呢就知道和他媽頂嘴，吵得跟說相聲似的，特搞笑，那男的還嚷著要當(dāng)丁克族�！�

    李子娟歪著腦袋，“是嗎？對了，丫頭，啥叫丁克族？”

    許知宜：“就是一輩子不要孩子�！�

    李子娟狠狠拍一下沙發(fā)，“這哪成？堅(jiān)決不行！不成，丫頭，這樣的對象找不成�！�

    許知宜：“誰說不是呢？不找！”

    說著，她突然坐直身，湊到李子娟跟前，神秘兮兮道：

    “媽，你知道嗎，電力系統(tǒng)的收入高得不得了，就今天我相親的這家伙，工作才五年，一年的收入就高達(dá)20多萬�！�

    “20多萬呀，我工作三年，一年收入勉強(qiáng)4萬，我爸工作了近30年，年收入湊合到12萬，我們一家子一年的總收入都趕不上人一個人的，你說氣人不氣人。”

    “兒子的收入都這么高，不知他爸媽的收入會高成什么樣呢。”

    李子娟瞪大眼，“媽呀，這么高啊。都說煙草和電力行業(yè)收入高，還真不是瞎說，怪不得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入對行，就是好啊，活得多輕松。要是咱家小安能找上這樣的工作，該多好。”

    小安就是許知安，許知宜的弟弟。

    他也復(fù)讀一年，分?jǐn)?shù)太低，只能上個高職。

    為好找工作，他爸許誠不顧他反對，擅自做主，給他報了個殯葬專業(yè)。

    他今年剛畢業(yè)，9月份到當(dāng)?shù)貧泝x館實(shí)習(xí)，一年之后成正式工。

    也算有個工作。

    本來李子娟覺得，他這樣也不錯，至少比那些畢業(yè)就失業(yè)的大學(xué)生強(qiáng)。

    現(xiàn)下一聽溫學(xué)智的收入，心里一下不得勁起來。

    她暗自咂摸了一會，一臉惋惜：“哎，條件這么好的小伙，怎么會不要孩子呢？有錢的話，養(yǎng)孩子也不累呀。丫頭，說實(shí)在的，他要是愿意要小孩，不失為你結(jié)婚的一個好對象�！�

    許知宜“嘁”一聲，“絕不！今天這相親，是我不得已才去的，也就僅此一次。下周我要去杭城讀研，結(jié)婚的事一年之后再說吧�！�

    李子娟：“要我說，這研不讀也罷，多花一年時間，費(fèi)那么多錢，回來還不是照常在咱這當(dāng)老師，讀個研，圖個啥？！等你研讀出來，可就27了……”

    許知宜：“不是27，是26歲半，到12月份才27呢……”

    李子娟打一下她的手，啐道：“瞎較什么真？放了過去，按虛歲說，到時你都30了，再不找對象，都成老姑娘了，還能找著好人家嗎？”

    許知宜嚷嚷道：“哪有您這么算的？生怕我不老似的。人家離30還早呢，擱了大城市，婚姻都不是必需品了，真要找不到合適的，一個人過一輩子……”

    “胡說什么？你爸千方百計(jì)給你盤算，讓你當(dāng)上老師，不就想著你能找個好對象，別因?yàn)楣ぷ鞅蝗颂魜硖羧�，受那份窩囊氣�！�

    李子娟的臉色沉下來，“丫頭，咱們這不是大城市，抬頭低頭都是熟人，不結(jié)婚，你能受得了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說一輩子嗎？反正，我和你爸受不了！”

    看李子娟真生氣，許知宜不敢再犟嘴，低頭嘟囔：

    “我也沒說不結(jié)婚，媽，你放心，婚我肯定會結(jié)的，我又不是不婚主義者，再說，不結(jié)婚，我和誰生那么多小娃娃呀？”

    李子娟輕戳一下她的腦門，嗔怒道：

    “你呀！就敢在你媽面前胡說，惹你媽生氣，要是在你爸面前，他一個眼神，都會把你嚇尿。你和你弟啊，在你爸面前，就跟個小老鼠一樣。”

    許知宜一把抱住李子娟，嬉笑著撒嬌，“這個家里誰不怕我爸呀？我爸就是專制君王，媽媽才是善良天使。媽，我給你說，小紅樓里的咖啡好貴貴滴，一杯要……”

    母女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八卦著家長里短，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晚飯時，許知安回來了，許誠一直在學(xué)校忙，沒回來。

    李子娟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吃晚飯。

    這種情況，他們早就習(xí)以為常。

    許誠是重點(diǎn)高中衛(wèi)城中學(xué)的教研室主任，又是數(shù)學(xué)名師，每屆都當(dāng)?shù)谝粚哟伟嗟陌嘀魅危�特別忙。

    他一忙起來，晚飯?jiān)趯W(xué)校吃，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許知宜、許知安姐弟倆最喜歡他忙，他一忙，就沒空罵他倆了。

    因著不喜歡殯儀館的工作，許知安這幾天情緒一直不好，話也不多，奄奄地吃完晚飯，便找個由頭，出去逛了。

    李子娟本來還想罵他不知足呢，但一想到許知宜給她說的溫學(xué)智情況，這么一對比，竟覺得自己兒子挺可憐，就由他去了。

    相親的事，母女倆商量好了，等晚上許誠回來，由李子娟給他說。

    許知宜真怕他爸許誠。

    晚上快十點(diǎn)半的時候，許誠回來了，一臉疲憊。

    聽到開門聲，許知宜和李子娟一起去迎他。

    李子娟接過他的外套，關(guān)切地問：“肚子餓不？要不要再吃點(diǎn)飯？”

    許誠板著臉，搖搖頭，重重坐到沙發(fā)上，長長舒口氣。

    稍后，許知宜遞給他一杯溫水，他接過來喝了幾口，將水杯放到茶幾上，望一眼許知宜，道：

    “丫頭，今天相親的事怎么回事？老吳傳來話，說你嫌男方長得丑，所以不愿意。不是我說你，女人嫁男人，要看男人有沒有本事？顧不顧家？臉?biāo)闶裁囱�，能�?dāng)飯吃嗎？”

    “再說，我見過那小伙子的照片，挺精神的，怎么就丑了？”

    許知宜一聽，來了氣，“他胡說！”

    第4章

    沒錢，還耍什么大？

    李子娟見氣氛不對勁，坐到許誠身邊，趕緊接話：

    “丫頭把情況都給我說了，男方的媽媽也去了，不是個好相處的，竟想著壓咱丫頭一頭，嫌咱家經(jīng)濟(jì)條件不好，丫頭學(xué)歷不行，還說她笨……”

    許誠不客氣打斷她：“人家也沒說錯，從小到大，知宜和小安就不是個聰明孩子，不然，我也不會這么費(fèi)勁，說起兒女，我許誠從來就沒在人前抬起過頭，哼！”

    許知宜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許誠面前，咬著嘴唇，低下頭，無意識地揪著自己睡衣的下擺。

    李子娟心疼地瞧著許知宜，也不敢多言。

    許誠不耐煩地瞟她一眼，問：“嫌這嫌那的話是男方本人說的，還是他媽說的？”

    許知宜老實(shí)道：“都是他媽說的，他倒沒說。”

    許誠對李子娟說：“老吳說，那男孩特別主動，說對咱丫頭一百個滿意，不管他媽說什么，都不會動搖，他愿意找咱家丫頭，是咱家丫頭不愿意�！�

    說著，他數(shù)落起許知宜：

    “你有什么不愿意的？學(xué)校學(xué)校沒上個好學(xué)校，工作工作拼死弄了個鄉(xiāng)村教師編，沒有一頭走到人前頭�！�

    “人家211名校畢業(yè)，又在電力系統(tǒng)這么好的單位工作，收入高，家庭條件那么好，配你綽綽有余，你有什么可挑的？”

    “要不是你有個教師編，你以為就憑你長得好看，人家就愿意找你了？我告訴你，怕是都沒人好意思張這個口！”

    許誠越說越激動，氣息變得急重起來，胸膛上下激烈地起伏著。

    許知宜的頭越來越低，幾乎垂到胸前，鼻子忍不住酸起來，嘴角有點(diǎn)顫抖。

    這樣的數(shù)落，從小到大，她不知受過多少回。

    現(xiàn)在她都工作了，還在被數(shù)落。

    李子娟替許誠順著氣，小心道：“也不是丫頭挑，那孩子說不要孩子，要當(dāng)，當(dāng)什么，丁，當(dāng)丁克族，這可堅(jiān)決不行啊�！�

    許誠吃了一驚，側(cè)身急問：“真的？”

    李子娟連連點(diǎn)頭：“這么大的事，還能有假？”

    許誠的眉頭皺成一坨。

    過一會，他狠狠抹一下頭，沖著許知宜不耐煩地擺擺手，“去睡覺吧，明天我再問問老吳。對了，小安呢？”

    沒等李子娟回答，許知宜已溜回自己的房間，緊緊關(guān)住房門。

    稍后，客廳里傳來許誠的暴怒聲：

    “這么晚不回家，又在外面鬼混？不想到殯儀館上班，有本事自己考個好大學(xué)呀！你看人家的孩子，同樣由我?guī)�，�?11，985……”

    又是老生常談的話語。

    都怪他們姐弟倆不是別人家的孩子。

    他爸許誠帶得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許知宜鉆到被子里，緊緊咬著被角，吸一下鼻子，硬生生將眼淚憋回去。

    自己都當(dāng)老師了，不能動不動就哭，再像以前玻璃心。

    再說，自己本來就笨。

    半小時后，許知安回來了。

    許知宜聽到許誠對他一頓臭罵，沒聽到許知安說一句話。

    凌晨時分，家里安靜下來，外面的燈也漸熄。

    許知宜終于閉上眼，卻怎么也睡不著。

    她想8月28號快點(diǎn)來，好到杭城去讀研，還得熬半個月。

    同時，她的心好痛好痛啊。

    相個親，被人嫌這嫌那的也就算了，反正也掉不了一塊肉。

    可是，她竟損失了500塊錢。

    500大洋啊，她一個月七分之一的工資，頭腦一熱，就貢獻(xiàn)給屎了。

    狗屁的象屎咖啡，比條狗還貴。

    為什么？為什么？

    蒼天啊，她的腦子為什么會發(fā)熱？

    當(dāng)時肯定是被驢踢啦！

    沒錢，還耍什么大��？！

    一晚上，許知宜都在后悔地捶胸頓足。

    次日，許誠像往常一樣，六點(diǎn)起床，六點(diǎn)半出門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