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想過她要孩子，也想過不要孩子，甚至還想過孩子想跟誰，卻唯獨沒有想過，他們像正常家庭那樣，一起撫養(yǎng)孩子。
顧清禾唇角繃得有些發(fā)白。
霍璟承眸色漆暗，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垂在身側(cè)的指掌無聲蜷起，他目光從她那邊收回，沒再多說，很快轉(zhuǎn)身：
“醫(yī)生說你有點缺維C，我去給你拿個果盤。”
今天的這場談話的結(jié)果，并不在顧清禾意料之內(nèi)，或許真的是相處得久了，再加上血脈相連的孩子的牽絆，哪怕是做戲的協(xié)議婚姻，久而久之，也變得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樣。
顧清禾想，如果他對她疏遠一些，漠視一些，在生完孩子之后，完全不再管她任何事，她大概，根本不會問他今天這幾個問題。
也不會糾結(jié)，這樁婚姻到了協(xié)議期限后，要不要繼續(xù)或延期。
霍璟承從廚房端著果盤過來時，顧清禾已經(jīng)上樓，沙發(fā)區(qū)空無一人，只剩那杯漸冷的溫水。
他在島臺前駐足片刻，漆深眸子望著顧清禾剛才坐的位置，端著果盤的指骨漸緊。
王嬸以為先生出差回來后，有小少爺在中間調(diào)劑，先生太太的相處會好很多，家里的氛圍也會好轉(zhuǎn)很多。
但沒想到，似乎并沒有多少變化。
顧清禾沒再下樓，晚餐是她送上去的。
等送完晚餐從樓上下來，剛踏下最后一節(jié)臺階，就聽站在大廳落地窗前吸煙的霍璟承說：
“過上半個小時，上去提醒太太記得吃藥�！�
“是，先生。”
王嬸有時覺得這對小夫妻真的很奇怪。
如果說他們完全沒有感情，在孕后期和小知弈出生直到九月初的那段時間，他們真的很像尋常的夫妻。
哪怕就連現(xiàn)在，霍璟承對顧清禾的事，也是盡職盡責(zé)地盡到所有的責(zé)任，就連感冒吃藥和日常飲食這種小事，都時時提醒。
可如果說有感情，他們和正常的夫妻，又偏偏很不一樣，本該蜜里調(diào)油的婚后生活，自從太太開了學(xué)，被他們過的似乎越來越陌生。
顧清禾一整晚沒再下來。
霍璟承看著王嬸上樓通知了顧清禾吃藥后才回書房。
門依舊留著一條縫。
光線從中溢出些許。
霍璟承坐在辦公桌后，面前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海外公司高層詢問今晚要不要開線上會的消息。
圈圈煙霧從男人指尖暈開，漸漸模糊了屏幕上簡短直白的三個字回復(fù)，也模糊了男人的眉眼，使得黑眸中的情緒晦澀幽邃，更加看不分明。
書房中的燈徹夜未熄。
逐漸濃郁的嗆人煙霧氣息也在指寬的門縫中鉆出零星。
王嬸和育兒嫂等人不敢輕易進霍璟承的書房，并不知道書房的燈亮了整夜，只知道第二天一早來嬰兒房看小少爺時，長廊中似乎還有微弱的煙味沒有散盡。
顧清禾一夜睡得昏昏沉沉。
好不容易捱到睡著，夢中的畫面卻雜亂不堪，小知弈出生前和出生后這些時日的相處像開盲盒般在不受控制的夢境中浮現(xiàn)。
等第二天再醒來時，顧清禾整個腦袋都是疼的。
到了十一，國內(nèi)高校都放了假，淮海大學(xué)也在內(nèi)。
做實驗做到天漆黑、在回大平層的路上還記得顧清禾說的要來R國散心的沈南枝在通訊錄中翻到顧清禾的號碼撥了過來。
沈南枝的電話打過來時，顧清禾剛睜眼醒來。
看著屏幕上的備注，她揉了揉額頭，爬起來接通電話。
第213章
你喜歡霍璟承？
“枝枝？”
沈南枝：“放假了吧？要不要來R國玩幾天？”
顧清禾垂眼沉默兩秒，隨后點頭，“去�！�
沈南枝問了她具體的時間，接著道：“登機了跟我說聲，我去接你�！�
“好�！�
打完電話，顧清禾下樓時，霍璟承已經(jīng)不在錦庭，看著空蕩蕩的大廳，昨晚談話后的郁悶和躁意似乎又浮上心頭。
顧清禾揉了揉還有點發(fā)脹的額角，上樓陪了會兒小知弈，接著回了趟顧家。
顧聞川今天正好在家。
聽到她說要去R國找沈南枝，他沒多想，只以為她們閨蜜姐妹情深、長時間不見想念彼此，隨意“嗯”了一聲便表示知道了。
再者，R國那邊有江靳年在，他妹妹過去找江靳年老婆，他也無需擔心。
直到看見自家妹妹略顯蒼白還有點沒精打采的臉色，顧聞川才皺起眉頭。
“怎么病怏怏的，又感冒了？”
顧清禾靠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管家送來的溫水，聽到顧聞川的話，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這不變天么，有點著涼了�！�
顧聞川似信非信。
之前在顧家時，這姑娘也不是沒生病感冒過，但她是屬于沒心沒肺的那種，只要不是難受得說不出來話或者實在提不起來精神，哪怕感冒，也和平時一樣嘰嘰喳喳的，吵的人腦殼都疼。
像今天這種怪異的情況，幾乎沒有過。
顧聞川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酒杯，眸帶打量地看著她，一針見血問：“沒和霍璟承吵架？”
顧清禾端著水杯的動作一下。
水漬都險些濺出來。
她不著痕跡地將水杯放在桌上，很是不在意地撇撇嘴，語調(diào)都很隨意：“我跟他有什么好吵的？他出差昨天才回來�！�
顧聞川并不是多信這話。
他自小看著她長大，還能不了解她的性子。
但他沒在這個話題上刨根問底，輕嘖著，漫不經(jīng)心地扯了扯唇：
“我還以為他能守你多長時間，小知弈才出生多久，你那聯(lián)姻老公一出差就是半個多月�！�
顧清禾從旁邊抽出一只抱枕抱在懷里，嘴硬道：“我一個人又不是不行，才不需要他守著我�！�
顧聞川深看她幾眼。
指尖輕抵酒杯，隨口換了話題：
“這次去R國，打算待幾天？”
顧清禾脊背卸了卸力，沒骨頭似的靠在沙發(fā)里，抵著額角說：“我和枝枝一個多月沒見了，大概會多待兩天，正好，我平時很少去R國，這次過去到處逛逛。”
“霍璟承知道嗎？”
顧清禾眼皮微垂，“我還沒和他說，登機的時候再說吧�！�
“清禾�！鳖櫬劥曇纛D了下，罕見地褪去了幾分慵懶，看著自家這個興致怏怏的妹妹，問出從剛才就想問的那句：
“你喜歡霍璟承嗎？”
這幾個字入耳，顧清禾心頭猛地一跳。
她下意識否認：“當然不喜歡�！�
顧聞川卻看向了她抱著抱枕無意識攥緊的手指，他眸色深下來，大廳中好一會兒沉默，最后他下巴往她抱枕的方向抬了抬：
“我應(yīng)該沒告訴過你，妹妹啊，從小到大，你一對我撒謊，就不自覺地攥指尖�！�
顧清禾本能地迅速松開手。
但柔軟布料的抱枕卻留下了幾道褶皺，一時半刻難消，她慌亂地將抱枕翻了個面，唇角抿得近乎發(fā)白。
顧聞川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
說實話，從一開始，他確實不贊成她和霍家，尤其是霍璟承牽扯上關(guān)系。
但人不是神。
無法預(yù)料所有的事。
就像他再怎么不贊成她和霍璟承聯(lián)姻，他們還是聯(lián)了姻，甚至孩子都好幾個月大了。
如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婚禮也辦了，北城和淮海市眾所皆知他們聯(lián)姻，有著兩家血脈的孩子也一天天長大，如果她真的喜歡霍璟承，他不再攔她。
從兩家商定聯(lián)姻的那一天開始，也不再攔得住。
剛商定聯(lián)姻的那段時間，顧清禾的態(tài)度數(shù)次搖擺，身為親哥哥，他看得出來，她搖擺的根本原因，大多是因為他和霍家的“恩怨”。
現(xiàn)今，她如果有意于霍璟承，他不想她再因為他的緣故而煎熬。
“霍家雖說不比咱們顧家高多少，但好歹也是家大業(yè)大，妹妹啊，如果你愿意繼續(xù)這樁豪門聯(lián)姻，和我小外甥聯(lián)手把霍家的家業(yè)都搞回來，你哥我雙手贊成�！�
顧清禾無語地白了自家親哥一眼。
“哥啊，從我還沒領(lǐng)證，你就惦記霍家那一半的家業(yè)。”
顧聞川漫不經(jīng)心給自己正名：“那叫惦記嗎？那是我妹妹合法所得，再說了，誰會嫌錢多�！�
顧清禾：“……”
想好了去R國，顧清禾沒耽擱，安頓好小知弈這邊，當天就定了機票。
臨登機前，看著微信中幾個小時前霍璟承提醒她記得吃藥的消息，顧清禾指尖懸在輸入框上半晌，最后敲過去一條簡短的消息：
霍璟承沒問她去做什么，也沒問她哪天回來，她消息發(fā)過去，他很快回過來一條：
顧清禾看了眼，無端地更為煩躁。
她沒再看手機，直接關(guān)機進了VIP通道。
顧清禾落地的時候是R國傍晚，那時沈南枝剛好做完當天的實驗，根據(jù)顧清禾發(fā)來的時間，從研究所出來，沈南枝就坐車去了機場接顧清禾。
在機場外一見面，顧清禾就松開行李箱，一個熊撲掛在了沈南枝身上。
“枝枝寶貝，想死你了�！�
沈南枝笑著拍了拍她肩，“我已經(jīng)讓人訂好了晚餐，走，帶你去吃飯�！�
顧清禾直起身來，玩笑問：
“我一來就把你從江靳年身邊搶了來，你家江總不會把我扔出去吧？”
沈南枝打趣：“嘖，那我跟你一起走�！�
顧清禾挽住她手臂，眉梢高高揚著，“那行，我雙手贊成！”
沈南枝將晚餐定在了五星級包廂，聊天聊到一半，聽顧清禾說起協(xié)議的事，沈南枝順著她的話問：
“你家霍總回來了？”
顧清禾托著下巴嘆氣，“回來了。”
“有好好談?wù)剢幔俊?br />
顧清禾這次眉頭皺了皺，語氣都低了一截，“談了，但是……”
第214章
回國
“怎么著？”桌上有香檳，沈南枝本想拿起來喝一口，但指尖觸到香檳杯腦海中忽然浮起，江靳年幾次三番跟她說不讓她在外面碰酒的話。
她頓了頓指尖，轉(zhuǎn)而選了一旁的果汁喝了兩口。
顧清禾眼底斂著黯淡，但語氣一如既往，努力讓自己說的輕松隨意。
“唉，大概協(xié)議就是協(xié)議，和普通聯(lián)姻還不一樣，日久生情或許會發(fā)生在普通聯(lián)姻之間，但應(yīng)該不會發(fā)生在我們這種協(xié)議婚姻中�！�
顧清禾三言兩語簡單說了說那場談話的結(jié)果，聽完，沈南枝只覺得意外。
她是親眼見過霍璟承在醫(yī)院寸步不離地守著顧清禾的，更是親眼看著霍璟承一天一天對顧清禾的事無微不至。
如果只是暫時的協(xié)議，以后老死不相往來，需要做這么多嗎？
但顧清禾這會兒的情緒明顯不算高，沈南枝沒在這個時候說太多，吃完晚飯，沈南枝帶著她在附近逛了一圈，才讓司機掉頭回去。
沈南枝本打算著讓顧清禾跟著她回來住，但她家閨蜜打死都不肯當“電燈泡”，任她嘴皮子說破，也不同意跟她回來，執(zhí)意要住附近的酒店。
沈南枝沒轍，只能讓人定了總統(tǒng)套房，并把人送過去，才回大平層。
她回來的時候，江靳年已經(jīng)在家，進了門，沈南枝習(xí)慣性地撲向他懷里，讓他抱著。
男人眉目溫柔，熟稔地將人納進懷中，指骨輕揉著她后頸給她解乏。
“顧小姐來到R國了？”
沈南枝在他懷里點頭，模樣乖巧：“到了，清禾估計會在這邊待幾天，這幾天我陪清禾出去逛逛，應(yīng)該會回來的晚一些�！�
“好。”江靳年道：“我給你們派幾個秘書和助理，方便你們玩得開心�！�
沈南枝想了想，沒拒絕，“好。”
“累不累？”江靳年給她揉后頸的動作不停，低頭看她，“我去放水，泡個澡解解乏，之后回臥室我給你揉揉腰？”
沈南枝沒立刻應(yīng)。
這話對她而言很有誘惑力，但是……
她迎上他視線，率先言明：“只是揉，今晚不履行夫妻義務(wù)，明天我還得陪著清禾逛街，腰酸腿疼地肯定不行！”
江靳年彎腰打橫抱起她，嗓音醇沉，“聽江太太的�！�
臥室門完全關(guān)上前，門縫中隱約傳來一聲沈南枝突然想起來的詢問：
“我忘了去看兩只狗崽子了，團子崽喂了嗎？”
“喂了，餓不著它們，夫人放心�！�
顧清禾在R國待了一整個假期。
院系中剛開學(xué)那周有學(xué)術(shù)活動，前幾天的課都被調(diào)到了下周和下下周補，相當于在國慶假期過后，她們還有將近一周的小假期不用去學(xué)校。
顧清禾沒著急回國。
繼續(xù)待在了R國。
直到十月十一號，研究所中歷時半個月的實驗超額完成，和往常一樣結(jié)束這個實驗后正拿著新整理出來的下個課題的資料預(yù)備實驗的沈南枝等人，剛翻開新資料的目錄，就見林教授滿面紅光地進來宣布了一個“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鑒于近期趕實驗進度，讓大家錯過了國慶節(jié)，研究所的所有教授一致決定，給大家補放國慶小長假，為期七天！”
這話一出，實驗室瞬間沸騰。
就連一向穩(wěn)重的班長杜睿都一把扔開了手中的課題資料，帶頭問林教授：
“教授，七天小長假是從現(xiàn)在開始算嗎？”
林教授笑得合不攏嘴：“對！”
原本坐的整整齊齊的眾人收拾包就要往實驗室外面沖，嘴里嚷著：“走走走！趕緊訂機票！回國！”
最前面的林教授哭笑不得地連忙喊住他們：“不用訂機票，研究所已經(jīng)給大家包好了專機，從現(xiàn)在開始，給大家預(yù)留兩個小時收拾東西的時間，兩個小時后，飛機起飛！”
田霄激動地一整個抱住沈南枝，“放假了放假了終于放假了！小師妹呀，你跟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這話剛問出來，田霄就被后面的吳珊一把從沈南枝懷里揪出來，笑罵：
“你腦子高興傻了？小師妹肯定是和江總一起回國啊，趕緊的，你別打擾他們二人世界，跟我們回去收拾東西�！�
田霄順勢起身，拎起包就往外跑，走的時候還不忘和沈南枝揮揮手，“那小師妹，我們先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