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認輸了?
他心中生出一個近乎荒唐的念頭,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應當不可能。
桑緒寧眉頭擰起,又瞬發(fā)出掌心雷,其間夾雜著離火陣陣,將整座云臺都化為了火海。
桑緒寧大笑:“我打聽過了,你靈根特殊不懼雷霆,既然如此,那火你總防備不了吧�!�
火焰升騰,云臺的溫度迅速提高,桑緒寧給自己施了一個玄水護罩,抵御離火的灼燒,感受著已經(jīng)化為火海的云臺上每一絲靈力變幻。
但……找不到。
每當有若隱若現(xiàn)的靈力出現(xiàn),又會在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消失。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是怎么藏身在火海之中的?
極具的高溫已經(jīng)讓桑緒寧冒出了汗,汗珠低落,很快就被離火蒸騰。
只有臺下的滄寰弟子面面相覷,眼中都是難以置信。
曲微做夢一般推了推寧瑾:“這是虹光步?”
寧瑾磕巴道:“是、是吧。”
盧秋桐磕著瓜子說:“絕對是了,小師姐竟然把虹光步練到紫光的境界了�!�
滄寰的獨門身法,以虹色為階,滄寰同輩弟子中,只有謝天行和祁念一練到了藍光,可身輕如羽,飄然似云。
曲微思索起來:“虹光步總訣中說,將此功法練至紫光時,可身如輕煙,日行千里,肉眼難以捕捉�!�
盧秋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臺上,疑惑道:“好像論道之前仙盟把他們十六人都請了去,發(fā)生什么了,小師姐這么生氣。用紫光身法,簡直是在耍著對手玩啊�!�
沒錯,是生氣。
他們在滄寰和祁念一對聯(lián)的次數(shù)多,再清楚不過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最是看重對對手的尊重,無論自身狀態(tài)如何,在對戰(zhàn)時都會拿出十二分的重視,像如今這樣耍著對手玩,絕對是心里有氣要發(fā)泄。
離火燃盡,云臺上仍是沒有祁念一的身影。
桑緒寧臉色陰沉,再次施展法術(shù),這次的火幕更加巨大,甚至連云臺上方的天空和周圍的云層都席卷進去,但待火焰燃燒殆盡,他連祁念一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桑緒寧眉心直跳,對評判員道:“我看她是跳下云臺認輸了吧�!�
評判員擦了被火激出的滿頭大汗:“場上陣法未開,斗法者并未離開。”
桑緒寧心中升起一絲煩躁,還有隱約的危險感涌上心頭,讓他有些不安。
他身在山中,不見真相,而此時臺下已經(jīng)有部分觀賽者看出了端倪。
有人不可置信道:“她……根本就沒有躲起來�!�
桑緒寧心中那點不安在斗法時間被延長到超出他預料時開始放大。
天生仙骨,瞬發(fā)法術(shù),若是連對手都找不到,根本就無處施展。
他不信邪地再次張開火慕,連續(xù)的平白消耗靈力,已經(jīng)讓他有些后繼無力了,但他的防備心有所松懈時,就是祁念一出手的時刻。
火海中,隱隱的靈力卷動,桑緒寧煩躁之下,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
而后,火勢就變了。
因為起風了。
輕淡到讓人幾乎感受不到的風勢瞬間扭轉(zhuǎn)了火勢的走向,火舌呼嘯著燎上桑緒寧的臉,詭異地破了他的玄水護罩。
桑緒寧滿臉難以置信,下意識的祭出掌心雷防御。
火光悄寂后,云臺上不知何時泛起了水汽陣陣,翻卷著一縷海水的味道。
掌心雷爆開的雷光沾染到水汽后,整個云臺都豎起了滋滋作響的雷網(wǎng),看著就覺得極為可怖,像是下一秒就要將人劈成焦炭。
桑緒寧手腕一抖,他甚至云臺之上,成為了雷網(wǎng)最先攻擊的對象,他目露驚恐,看著雷光反而將他自己包裹,這才想起來要掐訣。
云層中,清耀劍光一閃,長劍將桑緒寧的雙手串成一串,一起洞穿。
祁念一終于出現(xiàn)在云臺上,而此刻,勝負已分。
她在漫天雷光中閑庭信步,絲毫不受影響。
臺上只余桑緒寧痛苦的哀嚎。
祁念一將劍拔出來,桑緒寧徹底無法忍受痛苦,倒地后還抽搐了一陣。
此時雷光才消失,喜歡用掌心雷折磨對手的人,終于是自食其果,被自己的掌心雷劈中。
祁念一俯身,看著桑緒寧被電到滿臉扭曲焦黑中無法忍受流出的生理淚,淡聲說:“天生仙骨雖好,但……是你自己的嗎?”
看著桑緒寧眼底浮現(xiàn)的驚懼,祁念一知道,自己賭對了。
第50章
青蓮孤山
“看來,我說對了�!�
祁念一蹲在他身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被雷劈滿臉痛苦的樣子。
桑緒寧艱難地囁嚅著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哦,我忘了,你現(xiàn)在說不了話,被麻痹了。”祁念一勾起唇角,反手在他身上捅了個窟窿,還安慰道,“放心,我力道掌握的還不錯,你死不了的�!�
有一個醫(yī)修當大師兄的好處就在于,溫淮瑜在她幼時就教她辨認人體身上各處重要器官和穴位,雖然當初溫淮瑜是本著教她一些基礎(chǔ)醫(yī)術(shù)傍身,日后受傷了自己也能簡單的治療的想法。
完全沒想到祁念一長大后會用他教的知識來判斷捅哪里捅不死人。
臺下觀眾表情一陣扭曲。
“這、這看著都疼啊�!�
“不過桑緒寧也算是自食惡果了吧,他喜歡虐待對手,就該想到自己也會有這么一天�!�
有人疑惑:“勝負已經(jīng)這么明顯了,評判員怎么還不說明結(jié)果?”
一旁有人回答:“因為桑緒寧還有反抗的余力�!�
“��?”對方指著臺上,桑緒寧連爬都爬不起來的樣子,“這叫有反抗余力?”
“沒辦法,這是仙盟的規(guī)定嘛。只要斗法者尚未完全失去意識、沒有跌下云臺、沒有生命危險、沒有任何一方主動認輸?shù)模u判員都不會阻止論道繼續(xù),之前桑緒寧就是鉆了這空子,趁對手被雷光麻痹無法說話的時候,虐待對手,沒想到被祁劍主反將一軍�!�
觀賽點上,溫淮瑜不知何時前來觀賽了,見到這一幕后,低笑一聲:“小混蛋。”
他這一出聲,滄寰弟子才發(fā)現(xiàn)他的到來,紛紛行禮:“首座。”
溫淮瑜抬手示意不要張揚,專注地看向云臺。
麻痹的感覺過去,桑緒寧這才終于能開口。他嘶啞著說:“我、我的仙骨,當然是我的,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祁念一“嘖”了一聲,眉宇間涌上些不耐煩:“沒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這個人,真是沒什么意思。”
甚至都不用動用天聽,她都能聽出桑緒寧這句話背后的心虛和害怕。
桑緒寧呼吸著吐出血沫:“我不懂,你剛才究竟用什么方法藏在火海里的?”
“還沒想通呢�!逼钅钜恢钢婆_上方的天空,“我根本就沒有藏,我一直都在你頭頂,只是你看不到我而已。”
“這不可能!”
祁念一面無表情地打斷他:“沒什么是不可能的�!�
“鍛造完成的仙骨帶來的壓縮掐訣時間和瞬發(fā)法術(shù)的能力很好用是吧�!�
祁念一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你現(xiàn)在就像從未見過絕世神兵的乞丐,將寶貝搶回家藏起來,卻只會用絕世神兵來砍柴切菜�!�
“天生仙骨也好,后天鍛造也罷,修行,不是像你這樣的�!�
祁念一嘆息道:“我認識天生劍骨的人,他從執(zhí)劍那一日起就每日勤修苦練耕耘不輟,你是法修,誠然一副天生仙骨能給你帶來的助力很大,但你卻連我的身法都瞧不出,真是可笑�!�
“快到極致,你自然看不到,我根本沒有藏,也不屑藏,桑緒寧——”
祁念一字字如針:“法修修術(shù),但你的術(shù),實在太差了,令我不忍看啊�!�
桑緒寧全身劇痛無比,但卻沒有生命危險,一雙眼眸含恨如血,死死盯著祁念一。
“看我干什么,看劍�!逼钅钜恍α似饋恚爸安皇歉艺f,想試試我的劍是什么滋味嗎?現(xiàn)在感受到了沒?如果沒有的話……”
哧!
又是一劍。
桑緒寧死魚一樣在地上抽搐了下。
她數(shù)了數(shù)桑緒寧身上捅的窟窿數(shù)量,和他在南華論道中虐待過的對手數(shù)量相當了,這才收劍,一腳把他踹下了云臺。
“真不知哪來的自信。”祁念一低聲說著,回身就看見了滿臉無語的非白。
非白面無表情地指責她:“他的血味道好惡心。”
祁念一這才覺得剛才堆積在心中的郁氣抒發(fā)出來了,低頭老老實實給非白道歉:“我錯了�!�
非白不停甩著手,就好像剛才那股黏膩的血腥味還沒有散一樣。
“非白,你也感覺對了對吧�!逼钅钜辉谛闹袉査�,“桑緒寧的仙骨有問題。”
非白朝云臺下望了一眼,眼中一片漠然:“爹生娘養(yǎng)的正常人,血肉中怎么會有一股令人作嘔的魔氣,除非他用過邪術(shù)。”
比如……魔族的換骨禁術(shù)。
八進四的四場論道,他們這場是最先結(jié)束的。
祁念一下臺的時候,觀者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做夢似的問:“這就結(jié)束了?”
這屆南華論道脫穎而出的那匹黑馬,一路靠著虐待對手打出風頭的桑緒寧,就這么簡單的被解決了?
他們甚至都沒看到祁劍主是怎么出劍的。
祁念一剛一下臺,就被溫淮瑜敲了下腦袋。
“原來我從前教你那些醫(yī)術(shù),都被你拿來干這種事了?”
溫淮瑜拖長了尾調(diào),祁念一有些心虛,連忙岔開話題:“大師兄我們?nèi)タ戳硗鈳讏霭��!?br />
溫淮瑜似笑非笑地被她扯著袖子拽走。
剛走到另一邊斗法的云臺,就見蕭瑤游被玉重錦一劍劈得倒栽到云臺上,暈暈乎乎地站起來。
溫淮瑜看了片刻,涼聲說:“你這個朋友,怕是要輸�!�
祁念一擰起了眉。
不僅是她,稍微有眼力一點的人,都能看出這場蕭瑤游的敗相很明顯。
昨日,蕭瑤游一直在跟她念叨:“老天保佑我可千萬不要抽到你們四個劍修啊,你們揍人太疼了。還有陸清河,那家伙的每場論道我都去看了,他藏著呢,到現(xiàn)在陣圖都沒有出盡,不知道還有些什么后手,他們陣法師心眼都多,謝天行也是�!�
當時祁念一無語地說:“除開四個劍修,陸清河謝天行,合著你就只想抽到桑緒寧唄�!�
蕭瑤游一臉正色:“那當然了,誰不想撿軟柿子捏��!”
沒想到,最后這軟柿子被祁念一撿到了。
“她嚷嚷著不想抽到劍修,結(jié)果不僅抽中了,還一下就抽中了四個劍修中最強的那個,這得是什么手氣�!逼钅钜坏吐曊f著,眉宇間流露出一抹擔憂。
溫淮瑜聞言,眉峰一挑:“你覺得,玉重錦是你們四個中最強的?”
祁念一面色沉重地點頭。
“他絕對是�!�
“劍者四心齊聚者,在場所有參會者中,應該就只有我和他兩個人�!逼钅钜怀谅曊f,“他和玉笙寒那場斗法我看了,他沒出全力,但即便如此,玉笙寒也毫無還手余地�!�
玉重錦的劍,很像他本人。
恣意隨性,暢快如風。
一個劍修的劍,像極了他本人的脾性,也就意味著他距離人劍合一的境界不遠了。
祁念一心里清楚,至少現(xiàn)在的她還做不到這一點。
她回身看向非白,在溫淮瑜的注視下偷偷勾了勾非白的手心。
要做到人劍合一,至少要她和非白都互相做到完完全全的接受彼此才行啊。
非白當即就紅了耳根,偷偷瞥了眼溫淮瑜,確定對方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后,和祁念一貼得稍微近了點。
他捏著自己發(fā)燙的耳朵,心里想著,如今的小娘子都是怎么回事,直白得他招架不住。
竟然當著師兄的面勾手指。
是仗著他現(xiàn)在就是個透明人,誰都看不見他,所以才能如此行事嗎?
云臺上,蕭瑤游艱難地撐起身體。
她知道玉重錦強,但沒有真正在云臺上斗法之前,根本無法想像他有多強。
他的劍風其實并不如祁念一那樣決絕鋒利,但是卻源源不絕,浩蕩而來。
浩然劍,這一點浩然氣源于他的內(nèi)心和無垠天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他的劍風就像空氣,無形之中從每一個角落靠近,吞噬她周圍的空間,甚至讓她覺得呼吸都變得沉悶粘膩起來。
動作、思維、靈力的運轉(zhuǎn)全都變得沉重而遲滯。
最可怕的是意識。
她甚至連一星半點的反抗之心都無法生出。
因為玉重錦的劍,太暢快了,對手甚至能從他的劍式中感受到他對于劍道真摯誠懇的熱愛,還有他用劍之時發(fā)自內(nèi)心的快樂。
蕭瑤游腦子充血,耳中嗡鳴不斷,隱約間,聽見臺下有人斷言:“她要輸了�!�
此時,玉重錦的劍刃距離她的胸口還有三寸。
確實是敗相。
她抽到玉重錦的那時,就知道這場論道自己很難贏。
蕭瑤游狠狠閉了閉眼,想起了前些日子慕晚和祁念一的那一戰(zhàn)。
那一戰(zhàn)多暢快啊,就和現(xiàn)在玉重錦給她的感受是一樣的。
他,還有她們,都是在全心全意享受著戰(zhàn)斗。
蕭瑤游想,自己隱忍了這么多年,藏了這么多年,能不能也有一刻,將自己全然投入到戰(zhàn)斗中去。
投入到,她自己的道中。
這不是她前來南華論道的意義嗎。
劍刃將至,臺下觀者卻發(fā)現(xiàn),蕭瑤游的眼神變了。
她一貫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的表情從不離臉,因為行事作風太過不要臉,時常讓人忽略她那張姣好的容顏。
而這一刻,她眼神竟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祁念一覺得,她似乎看到了在無望海,答應她一起瘋一把的那個蕭瑤游。
她也笑了起來。
“這時候才認真起來,真有你的�!�
眾人看見,蕭瑤游抬手掐了個訣,那訣的手勢從未有人見過,而就在她掐訣的同時,云臺周圍掀起一陣狂風,她肩頭那只金鵬振翅,在空中高唳,身上浮現(xiàn)出一層薄薄的微光,倏爾金光暴漲。
就連玉重錦的劍勢都因為這一幕而有所停滯。
再睜眼時,觀賽點上發(fā)出此起彼伏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