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祁念一肯定道:“我確定。”
幻器,就是靈器之中具有迷幻功能的一個類別。
祁念一心想,這不是正好撞到她手上了嗎。
星若泠單指輕點,這個不起眼的小球瞬間膨脹開。
它內(nèi)部有著相當(dāng)精密的結(jié)構(gòu),炸開的瞬間,從中爆發(fā)出成千上萬跟細(xì)小的長針。
祁念一反應(yīng)極快,瞬間長劍出鞘,照孤光在她手中翻出一個靈活的劍花,將射向她的長針盡數(shù)擊落。而剩余的部分長針,卻在空中霎時散開,而后長針相連,結(jié)成一道緊密的網(wǎng),將他包裹起來。
紫色的迷霧從小球中彌散開,遮擋了眾人的視線,旁人根本看不清祁念一在其中遇到了一些什么事情。
搖光緊張地緊緊扣住手心,星若泠見狀,安慰道:“好啦,放心,她若當(dāng)真不敵,頂多吃點苦頭,不會傷你朋友性命的。”
搖光眼淚汪汪地看著星若泠:“多謝七師尊�!�
星若泠頭疼道:“你這性子……”
可怎么繼承神殿的重任啊。
網(wǎng)中,祁念一只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br />
星若泠的這個靈器,做得確實厲害。
她剛才分明看到了長針結(jié)成的網(wǎng)有實質(zhì)的包裹住她,此時身處其中,身體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束縛,相反,她的身體相當(dāng)輕松。
但她覺得這張網(wǎng)困住的是自己的神念,讓她極為不適。
她闔眸適應(yīng)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金瞳閃過微蒙的光澤。
無機(jī)質(zhì)的眼睛冷漠地在四周逡巡。
她確定,自己被拉入了一個幻境空間中。
可惜了,任何幻境對她都是不起作用的。
她這雙眼,只能看到真實。
這個小球的構(gòu)造確實精妙,整個空間中,一共有十二處靈力節(jié)點,相互交錯間,可以變換成任何的形態(tài)。若只是其中一個靈力節(jié)點被破壞,還有二十四個副節(jié)點進(jìn)行補給。
將這個空間破壞的方法,讓她回想起了南華論道上和謝天行的一戰(zhàn)。
必須要同時,將這十二個靈力節(jié)點一同破壞才行。
祁念一環(huán)視一周,將這個空間中的靈氣流轉(zhuǎn)方向悉數(shù)收入眼底后,緩緩抬起劍。
與此同時,眼睜睜看著祁念一被小球困住的人都有些緊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搖光忍不住問道:“七師尊,她怎么還不出來��?”
星若泠無奈道:“你就這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她捏了幾下?lián)u光的臉,說:“早著呢,我這個靈器最長同時困過三個見龍門兩個時辰以上,她才進(jìn)去多久啊�!�
云書看著這一片紫色的霧氣,思索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個靈器的作用,是看到自己內(nèi)心最恐懼和最想要得到的東西,恐懼和欲望,人類的本能。
十二個靈力節(jié)點構(gòu)成了恐懼環(huán),二十四個副節(jié)點構(gòu)成了欲望環(huán)。被困在其中的人,如果擊破了第一層靈力節(jié)點,剛被從恐懼環(huán)中拉出來,就會進(jìn)入到二十四個副節(jié)點構(gòu)成的欲望環(huán)的陷阱中,難以脫身。”
他敬佩道:“真是絕妙的構(gòu)思�!�
星若泠眼睛微瞇,打量了他一番:“這位道友,似乎對煉器頗為了解?”
云書笑了下:“并非如此,只是家中兄長精于此道,多年耳濡目染,我便也稍微了解了些�!�
星若泠:“哦?我認(rèn)識不少煉器師朋友,還沒有一個能一眼看穿我這個靈器構(gòu)造思路的,想必閣下兄長應(yīng)當(dāng)是個非常厲害的煉器師了,不知出了這九霄天梯,可否為我引薦一番?”
云書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他緩緩道:“怕是不能�!�
“可是有什么不便?如此驚才絕艷的煉器師,不應(yīng)當(dāng)是個無名山野之人才對。”
云書靜了良久,才道:“他死了�!�
星若泠一驚,而后微微躬身道:“抱歉,是我失禮了�!�
云書平淡道:“無事,只是曜星用這般厲害的靈器來為難一個元嬰境的小輩,是不是太過了些?”
他眼中劃過一絲波動,看向那團(tuán)紫色迷霧。
最深的恐懼,最深的欲望。
這是見龍門心魔劫要面臨的東西。
她現(xiàn)在的修為,過早的直面心魔,稍有不慎,就會迷失自己。
凌晗不知這些,他輕聲嘆道:“恐懼和欲望?總感覺云道友那樣的人,似乎沒有什么害怕的東西�!�
冉灼笑了聲:“確實�!�
說著,他們也好奇了起來,不知道云念會在幻境中看見什么。
星若泠卻道:“不可能的。恐懼和欲望是人的本能,有些甚至連自己都沒有發(fā)覺,潛藏在意識深處,一旦被勾起,就一發(fā)不可收拾,所以心魔劫才如此難以渡過。剛才那位小友進(jìn)去才這么短的時間,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恐懼環(huán)的這一層,沒有脫——”
她一句話沒說完,就看到數(shù)道清泠的劍光穿透迷霧,照亮了這一方空間。
很快,劍光逐漸侵吞了迷霧,整個六十二層,都被耀眼的劍光占據(jù),頗有云散霧開之感。
眾人似乎聽見數(shù)道清脆的崩裂聲,星若泠一驚,倉促抬頭,就看見祁念一手持照孤光,從迷霧中走了出來。
劍光和煙霧都在她身后消散,千萬根長針構(gòu)成的網(wǎng)收了起來,重新化作長針回到小球中,但靈器的所有靈力節(jié)點都已經(jīng)被祁念一破壞了,這個靈器已經(jīng)廢掉了,這些針只能尷尬地散落在地上,烏亮的小球碎裂成四塊。
祁念一剛一抬頭,就看到星若泠驚駭?shù)难凵瘛?br />
她下意識道:“剛才是您說,可以弄壞靈器的�!�
這可不怪我啊。
星若泠:“……”
她深吸一口氣:“壞了就壞了吧�!�
她說這話時,心在滴血。
她直奔到祁念一面前:“但你得告訴我,你是怎么破解這個靈器的�!�
這可是好多見龍門都做不到的事情。
祁念一道:“哦,毀掉它的靈力節(jié)點就可以了啊�!�
星若泠額頭突突直跳:“你身處幻陣之中,怎么可能看得到靈力節(jié)點!就算是看到了,副節(jié)點還有補給環(huán),不可能這么快就……”
“直接將所有節(jié)點同時毀掉不就行了。”祁念一平靜道,“我以前破過一個陣,和這個靈器內(nèi)部構(gòu)造的機(jī)制相同,都是相互補給,生生不息,既然如此,同時毀掉就好了�!�
星若泠有點懷疑人生。
她最得意的作品,怎么到了這個小輩口中,破解起來竟然這么容易。
其他幾個人不知道她現(xiàn)在的心情,興致勃勃地問祁念一:“你在幻陣?yán)锟匆娏耸裁�?快說快說,我想象不出你這個人會害怕什么東西。”
祁念一頓了下,誠懇道:“我……什么都沒看見。”
星若泠深吸一口氣,認(rèn)真問道:“什么都沒有?”
祁念一點頭。
難怪她能破解得這么快,她根本沒有受到幻陣的影響。
星若泠在幾個小輩諸如“我就說你這種生猛狠人怎么可能有什么怕的東西”的打鬧聲中,收起自己驚訝的心情,再次看了一眼祁念一。
她有些費解。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沒有恐懼,沒有欲望的人嗎?
從這層往后,他們保持著約莫兩天闖一層的速度,這樣的勁頭一直沖到第七十一層。
期間,祁念一又驚又險地闖過第六十九層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破境了。
同樣破境的還有冉灼,他到了和搖光一樣的元嬰境巔峰。
但在第七十一層,他們第一次,狠狠地栽了個跟頭。
前面雖然也有打得艱難的幾層,都但沒有像第七十一層那樣,失敗到令人心生絕望。
第七十一層的守門人,是星天南。
這是這么多見龍門的守門人中,唯一一個讓他們真正見識到了境界差距的人。
第一次鎩羽而歸后,他們退回到第七十層,制定了能發(fā)揮他們五個人特性的周密計劃,整整五個戰(zhàn)術(shù),甚至算上了云書。
祁念一眼神冷靜到了極致,她看著云書:“師尊,你能不能把修為壓制到小重山,和我們一起?”
云書被她這聲果斷又直接的師尊喊得有點晃神。
他沒思考太久,一口答應(yīng)了。
把修為壓制到小重山,不算以大欺小,違背原則。
在那之后,他們在三天內(nèi)闖了第七十一層共十九次,幾乎每次都是除云書之外,五個人全員被打趴下,狼狽不堪地爬起來,互相攙扶著回到第七十層。
宋之航一個符修,在這段時間被迫干了不少醫(yī)修的活,他一邊給他們療傷,一邊慶幸:“還好我符紙帶得夠多�!�
收拾好一身傷之后,再不厭其煩地找星天南繼續(xù)闖關(guān)。
最后連星天南這樣好脾氣的人都不耐煩了:“一上午陪你們打了九次,我也是要休息的好吧�!�
又輸了二十五次之后,祁念一在九霄天梯第七十層,這個靈氣濃郁到可怕的地方,再次破境了。
元嬰境巔峰。
她終于站到了龍門之前。
最近的一次闖關(guān),祁念一作為主攻,一直死死貼在星天南身邊近身戰(zhàn),牽制住了他大半的精力,搖光的玄水和冉灼的冷火一左一右困住了他所有的退路,宋之航這個以中庸之道為座右銘的符修,徹底將自己暴露在敵人的攻擊路徑中,只為了將那枚燃符送出去。
但最后一刻,凌晗失手了。
他兩陣之間,露出一個致命的縫隙,讓星天南從圍困中逃走了。
這一瞬間,所有人臉上都是絕望。
他們甚至想過,要不就在第七十層修煉算了。
畢竟那里比起大路上任何一個地方,都要適合修煉了。
他們來九霄天梯,不就是為了提高修為的嗎?
為什么要這么拼命呢?
“驚風(fēng)陣�!蔽迦私M成的連陣眼見就要被星天南破開,絕望之際,凌晗聽見了祁念一的聲音,他已經(jīng)無力思考太多,下意識照做。
每一個陣法師入門的第一個陣法,最簡單的驚風(fēng)陣掀起清風(fēng),卻帶著一種慘淡的愁苦,纏繞上了祁念一的劍。
驚風(fēng)陣和晚來風(fēng)急。
這是這些年,她和謝天行配合最熟悉的打法。
眨眼間,祁念一踏了七步,每一步都似乎踩著風(fēng)的韻律前行,這種奇妙的身法,似乎是虹光步,卻又帶上了一些轉(zhuǎn)浮萍的影子。
這一刻,她眼中再無其他,只有一個目的——擊敗星天南。
抬腕,她全身騰躍出一個驚人的弧度,從空中由上至下,長劍一往無前。
星天南甚至聽到了清晰的破空之聲,他也相當(dāng)冷靜,反手一擊金訣,攻擊化作無比銳利的短匕穿透了祁念一的右肩。
祁念一就像感覺不到痛一樣,頂著這道刻骨之傷,又向前踏了一步。
裹挾著月光的劍擦過星天南的頸間,只差一厘,就能將他斬首。
即便在這種時候,她也留手了,沒有傷他性命。
星天南捂著自己脖子上深刻的傷口,慘笑:“服了你們。”
“我輸了�!�
宋之航瞳孔緊縮,眼睜睜看著血花從她肩膀綻開。
她右肩受傷了。
她是用右手使劍的啊。
第98章
入戲太深
暗室中,玉笙寒突然感覺右肩一陣劇痛。
他臉色霎時慘白,整個右半邊身體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在此之前,他跪坐在地上,地上鋪陳開一卷很長的紙,上面是抄寫了一半的字跡,仔細(xì)看去,抄寫的是玉家的家規(guī)。
這卷抄了一半的家規(guī)下方,似乎壓著什么東西,露出一角,寫著“同心契”三個字。
靜了好一會兒,玉笙寒才從劇痛中緩和過來。
他起身從劍匣中取出一直隨身攜帶的烏木劍,漏影春有段時間沒有任何反應(yīng)了。
這說明,她很久沒有用過不夜侯。
從他們的婚約,或者說同心契定下開始,他偶爾也能被同心契牽動,感受到她的一些動向,其實這樣的感受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
但也有例外的時候。
他能感受到關(guān)于她的,往往都是疼痛。
這樣的機(jī)會不多,十幾年下來,也只有幾次。
一次,是他們從無望海出來不久后。
那次感到疼痛的地方,是眼睛。
那次,他雙目疼了整整一天一夜,疼到幾乎目不能視,把自己關(guān)在暗室一整天才緩過來。
還有一次,是南華論道頭名戰(zhàn)結(jié)束后,她擋在滄寰那些人之前,直面藏鋒期的大能時,那次的痛,令他終身難忘。
就像是要把身體連通靈魂一并撕碎的感覺。
再有的,就是現(xiàn)在。
說來好笑,眼睛劇痛到幾乎什么都看不見的那一次,他真的以為自己患上了什么絕癥,后來他跑遍全大陸,去尋找解除同心契的辦法,才知道他是因為這同心契,才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但也不盡然,他在南華論道時認(rèn)真觀察過,尋常傷勢,出現(xiàn)在她身上時,他是感覺不到的。
哪怕她和錦弟,和謝天行斗法時,渾身是傷,他的感覺也并不太明顯。
自那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或許只有刻骨之傷,才會讓他有如此清晰的感受。
刻骨之傷。
她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一燈如豆,給暗室?guī)硪唤z昏黃的光亮,照得玉笙寒的臉半明半暗。
他將地上的紙筆收好,從暗室走出去,聽到侍者說盟主喚他過去。
夜里,玉家守衛(wèi)森嚴(yán),一片靜默,顯得玉華清的身影格外冷漠。
玉華清看著自己曾經(jīng)最引以為傲的長子,眼神有些復(fù)雜:“為父決定,擇日公開你和那孩子的婚約,你看如何?”
玉笙寒平靜地抬眸,淡聲道:“父親不是已經(jīng)決定好了?又何必來問我呢�!�
玉華清避開他的眼神,看向另一邊,轉(zhuǎn)而道:“聽說你最近還在四處尋覓解除同心契的方法?這又是何苦,若同心契能解,為父早就替你解開了。你們之間的同心契,畢竟是天下第一人結(jié)下的�!�
他說完,停頓片刻,抱著一絲希冀問道:“可有頭緒?”
玉笙寒漠然道:“連父親都沒能找到,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玉華清嘆息一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