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說是驗尸,沒有工具的情況下也只能做簡單的檢查,醫(yī)生很久后才站起身,看了屋里的這幾個人一眼,而后垂下眼皮,醇厚的低音慢慢響起:“這三個人,是活活嚇死的。眼睛是在死前被利器硬生生剜走的,這種利器可能是很尖很窄的匕首,也可能是……堅硬的長指甲。”
話音一落,眾人不由得齊齊望向屋中的那口棺材。
“再仔細檢查一下這屋子吧�!贬t(yī)生平靜地說。
眾人沒有說話,默默地分散開來,小心且謹慎地檢查這間靈堂的每一個角落。
畢竟還要找這幅畫作者的簽名或是鈐印,就算眼前情形讓人心寒膽顫,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仔細找下去。
柯尋扯下一幅幔帳,給死去的三人遮上了臉。
牧懌然立在門邊,雙手抱著懷,似是陷入了思索。
柯尋在屋里找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簽名或鈐印,就要邁出門去,一眼瞅見門口的童男童女,又退回來,問牧懌然:“我要是把這倆貨用火燒掉,你說會發(fā)生什么事?”
第8章
白事08┃棺木。
“會發(fā)生什么,我不知道,”牧懌然冷淡地看他一眼,“上一個干過類似事情的人,遭到了異常慘烈的反噬�!�
“行吧,那不燒了�!笨聦倲偸�,“那我要是在它倆臉上畫個烏龜王八山羊胡什么的呢?”
牧懌然用看智障的目光看著他:“在中國的神鬼文化里,不論神鬼,皆不可辱。”
“那他媽的神鬼就能辱人了?”柯尋無奈。
眾人檢查過后,都沒有什么令人振奮的發(fā)現(xiàn),看了看天色,雖然灰沉陰瞈,也知道已是天大亮的時候了,就關(guān)了正房門出來,往院外走去。
柯尋想起昨晚那個老頭交待過,今天早上八點還要到他那兒去集合,就叫上了一直在院子里待著的衛(wèi)東。
一出院門就看見煎餅攤老板頹然崩潰地坐在地上,一臉的水漬,也不知道是汗還是淚。
衛(wèi)東終于想起昨晚上劉宇飛跟他說過的話,過去拽了拽煎餅攤老板:“別干沒用的事兒了,這地方跑不出去,你往哪兒跑最終都還會回到原地來,還是跟著大家一起吧,說不定今天就能找著回去的法子了�!�
煎餅攤老板失魂落魄地起身,像個木偶般跟著眾人的腳步。
柯尋問衛(wèi)東:“怎么跑都回到原地是怎么回事?”
衛(wèi)東指了指遠處灰霧蒙蒙的深處:“劉宇飛說無論往哪個方向跑,最終都會回到你起跑的原點來,這就跟一幅畫擺在你面前,畫上的人往畫框的左邊跑,跑到框外的同時人又會出現(xiàn)在畫框的右邊一樣,然后又跑回到原地,你明白吧?反正你怎么跑也跑不出畫框去�!�
“……真特么絕望�!笨聦@氣。
“你在那屋里都看出什么來了?”衛(wèi)東問。
柯尋簡單給他講了講,抬眼看見走在前面的牧懌然,加快了步子追上去,并著肩問他:“小牧哥哥,說說看,那會兒你在那靈堂里都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牧懌然閉了閉眼,柯尋在他冷峻如冰山的臉上硬是看出了幾絲無奈,不覺就軟了眉眼,沒有催問,就只歪著頭看著他,靜靜地等。
牧懌然垂眸看了眼橫在面前的這張臉,一頭亂糟糟的短發(fā)讓這個人看上去顯得有些慵懶,有些不羈,可兩條張揚漂亮的眉毛下面的一雙眼睛,又特別的純粹和認真,黑白分明的,一睇一眄間,閃動著澄澈的光。
只看這張臉,還真看不出這人有著一股子厚臉皮二貨的屬性。
抿了抿唇,牧懌然挪開目光,低聲開口:“那口棺材的木料,有問題。制造棺材的木料,通常多用楠木、桐木、松木或杉柏混合木這類木材,可靈堂里的那口棺材,用的是純柏木,不摻雜的柏木�!�
“所以?”柯尋看著他。
“在中國部分地區(qū)的喪葬文化里,制作棺木的木料,禁用純柳木或純柏木。”牧懌然聲音低淺,“舊習相傳,柳樹因為不結(jié)籽,用它做棺材木料的話,會導致絕嗣。而如果用純柏木制棺,會遭天打�!�
“天打?”柯尋揚眉,“天打雷劈?”
牧懌然微微點頭:“可以這么說。所以,用純柳木和純柏木制棺,是一種喪葬忌諱,有相關(guān)習俗的地方,通常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柯尋轉(zhuǎn)頭看了眼已經(jīng)落在遠遠后方的李家宅院:“可這家人卻犯了諱,這說明……”
“說明是故意為之,”牧懌然也目含深意地回頭看了一眼,“明知而故犯,這種作法大概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化忌諱,為詛咒。”
柯尋:“……詛咒?厲害了。這是為什么呢?”
牧懌然垂眸,似也在思索:“哪怕是畫,內(nèi)容也要符合邏輯,而如果是寫實畫的話,就更要結(jié)合實際。我們這些人,進入畫中之后,就成為了畫中角色的一員。這其中有守靈人,有砍柴者,有守糧倉的,有守庫房的,有挖土掘墳的……”
“好像少了點兒什么�!笨聦ね咴谇懊娴哪菐讉人。
牧懌然目光微閃:“少了喪葬儀式中的第二主角�!�
“誰?”柯尋看他。
牧懌然目光移到他的臉上:“死者家屬。”
柯尋醍醐頓醒:“對的,昨晚那院子里除了咱們這些人之外,就沒有別的角色了。等等,會不會死掉的那三個人就是死者的家屬?”
“不是。”牧懌然用下巴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那幾個人,“我們這些人的裝束都是一樣的,如果是死者家屬,穿的應該是重孝,或者就算不是,裝束也不會一樣。根據(jù)昨晚在那老人家里‘被安排’的情況來看,我們這些人應該是‘村民’�!�
“那為什么要讓村民守靈?”柯尋問。
“一些人口少的村莊,一戶人家辦紅白事,全村人都要去幫忙�!蹦翍淮稹�
柯尋就問:“難不成小牧哥哥你是樸實的農(nóng)民兄弟出身?”
牧懌然冷冷看他:“多讀書。”
“我體育系的。”柯尋臉上毫無愧色,“話說,書里能教你怎么識別棺材木料?”
牧懌然不大想回答的樣子,但好像又怕被柯尋纏著問,只得勉為其難:“我有癡迷木藝的朋友�!�
這個“癡迷”就很有講究了,通常伴隨著癡迷而來的就是瘋狂進行安利——估計平時沒少被安利關(guān)于木頭的學問。
“那么死者家屬為什么沒出現(xiàn)呢?”柯尋找回話題,“死者被人用柏木棺材詛咒,家屬就沒點兒說法?給死者做棺材的人又是誰?”
牧懌然淡聲:“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你大概就能離開這兒了。”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昨晚那個老頭兒的家,進門后見當屋的桌子上擺著包子米粥和碗筷,老頭兒死氣沉沉的眼睛掃過眾人:“大家昨夜辛苦了,先吃早飯吧。白天沒有什么活要干,大家可以休息休息,天一黑還來我這里,我給大家安排今天晚上的活�!�
說完老頭就轉(zhuǎn)身進了里屋。
柯尋正想著桌上的食物會不會有毒,卻見已經(jīng)有兩三個人走過去坐下開吃了,柯尋看了看牧懌然,見他面色有些沉,但也向著桌子走過去,給自己盛了碗粥。
“真沒事?”柯尋坐到他旁邊,看著他舀了勺粥送進嘴里,動作優(yōu)雅。
旁邊的劉宇飛冷嘲地接口:“放心吃吧,要是食物里有毒,就沒必要弄出這么多玄虛事兒來折騰咱們,直接扔屋子里餓上一個月,沒人活得下來。”
柯尋仍然看著牧懌然:“那你這臉色是怎么回事?粥里有屎?”
牧懌然冷冷剜他一眼:“想一秒速死我成全你�!�
柯尋立馬想起昨晚自個兒被這人摁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的情形來,就說他:“別鬧,快吃。”
伸手抓過兩個包子,十分狗腿地遞給牧大佬一個,牧大佬沒理他,被衛(wèi)東伸手搶了過去。
旁邊劉宇飛一邊厭惡地用勺子攪著碗里稀湯寡水的米粥,一邊繼續(xù)和柯尋說話:“他臉色不好看,我猜是因為那兩個去挖墳的都死了的緣故�!�
柯尋一頓,數(shù)了眼屋里的人頭,發(fā)現(xiàn)的確少了昨天去挖墳的兩個:“你怎么知道那倆死了?”
“因為那老頭兒沒有等那兩人回來就讓我們開飯了,”劉宇飛指指里屋,“如果那兩人還活著,老頭兒會等人齊了才說剛才那番話�!�
“草�!毙l(wèi)東在旁邊低罵了一聲,“一晚上就折了五個,照這樣的效率,今天過后咱們還能剩下幾個?”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就只是默默地吃著東西,有的人一臉麻木,有的人似有所思,有的人失魂落魄。
這頓飯的味道也實在無法形容,粥是涼的,包子是硬的,幾根咸菜棒子上面掛著白毛,包子餡也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吃起來像草,還帶著馬糞味兒。
不過再難吃還是得吃,否則不知道體力能支撐到什么時候。
一頓難吃的飯很快完畢,牧懌然站起身往外走。
柯尋拉著衛(wèi)東跟上去:“去哪兒?”
“外面走走,找線索�!蹦翍怀谅暣�。
“能亂走?你不怕遇著內(nèi)什么?”衛(wèi)東問。
“根據(jù)畫反映的內(nèi)容來看,白天應該沒事,”牧懌然說,“何況老頭兒剛才的講話里,也沒有提到不許到外面,所以應該不會有事�!�
“我們跟你一起去�!笨聦Q定抱緊大佬大腿不放松。
牧懌然沒理他,大長腿一邁就出了院子,直奔著村子北邊的方向去。
村北是一片荒地,更遠一些的地方仍然是無邊際的混沌模糊。
荒地上空,點點寒鴉叫聲凄厲,盤旋幾圈之后,落在一處土丘旁。
柯尋衛(wèi)東跟著牧懌然大步走過去,卻在土丘旁看到了兩具尸體。
衛(wèi)東大叫一聲,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而后臀手并用地一連向后退了七八米才停下來,指著尸體哆嗦。
“閉眼,閃一邊兒去�!笨聦醯剿砬�,本來也不大想看這兩具尸體的死狀,卻見牧懌然直接走到了近前,低著頭在尸體上仔細地查看,就忍著不適也跟著往尸體上瞅了兩眼。
這一看險些當場吐出來。
第9章
白事09┃肉段兒與烏鴉。
兩具尸首雖然仍然保持著完整的人形,但細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竟是不知被什么利器像切雞排一般切成了肉段兒,并整整齊齊地原樣碼在了地上。
兩個人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完全被血浸透,虬皺扭曲地貼在尸體上,身下的土也被浸成了黑紅色,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兒,尸身周圍落著十數(shù)只烏鴉,見到牧懌然接近也不飛躲,漆黑的眼珠望著它,透著死寂。
柯尋轉(zhuǎn)過身,張口要吐,嚇得衛(wèi)東再次臀手并用地又往后挪了七八米:“臥槽住口!你看見什么了?!”
柯尋搖手,硬是憋了半天才把那股作嘔的勁兒給憋回去,深吸了兩口并不好聞的空氣,一咬牙重新轉(zhuǎn)回身去。
牧懌然仍在盯著尸體看,似是陷入了沉思。
柯尋硬著頭皮再次看向這兩具尸體,兩個人并排躺在那里,如果忽略掉身體被切成段兒的情況,這兩人死時的姿勢可以說是相當?shù)钠届o,兩條胳膊整齊地安放在身體兩側(cè),腿也并得很直,頭部也是標準地臉向上。
臉……柯尋看了幾眼左邊這具尸體,十六七歲的學生妹閉著她那雙涉世未深的眼睛,面孔被血污掩去了本有的青澀,細軟的長發(fā)被身下的泥土和著血攪成了糊亂的一團,正是含苞待放的青春的身體,此刻已成了一堆碎肉。
柯尋無從想象這個女孩兒死前經(jīng)歷了怎樣可怕的事情,在被那股不可抗拒的恐怖力量當成牲畜一樣宰割的過程里,她有多怕,多痛,多想回家。
柯尋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隨即狠狠地捏成了拳。
“你檢查完了嗎?”他問牧懌然。
牧懌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下頭。
柯尋不再說話,走過去拿起扔在不遠處的鐵鍬,就在旁邊挖起土來。
牧懌然看著他,也沒有再開口。
衛(wèi)東站在遠些的地方不敢過來,只好提著聲問柯尋:“你干嘛呢?別瞎搞��!”
柯尋只管扎著頭挖土,沒有理他。
半空的烏鴉越來越多,不斷地往下落,見牧懌然立在尸體旁邊不動,幾只烏鴉不再盯著他,而是徑直落到了尸體上,用它們的尖喙撕食起尸體的碎肉來。
牧懌然微微皺了眉,向后退了幾步。
柯尋聽見聲音,扭頭看了一眼,突然怒從心頭起,揮起手中鐵鍬掄向尸體上的烏鴉:“去你媽的!滾!”
然而這些烏鴉數(shù)量實在太多,揮飛這幾只,另幾只又落下來,甚至越落越多,很快兩具尸體身上就已落滿了烏鴉,幾乎看不到尸體,全被密密麻麻的烏鴉覆蓋了住。
柯尋不想碰到尸體,束手束腳地做了半天無用功,最后索性直接用土往尸體上蓋,烏鴉們躲到了一旁,幾十、上百只的烏鴉,齊刷刷地,森默地,冷冷盯著他看。
“柯尋�!蹦翍缓鋈怀谅暯兴巴J郑瑒e埋了。”
柯尋緊緊握著鐵鍬抬頭看他:“就任他們被鳥吃了?”
“你看看它們在干什么�!蹦翍焕淅淇粗�。
柯尋望向這群烏鴉,對上了一片漆黑死寂的黑眼珠。
“你要是埋了這兩個人,只怕下一個死的就是你�!蹦翍徽Z氣里帶著警告,再次后退了幾步,“放下鐵鍬,過來�!�
柯尋緊緊抿著唇,片刻后扔下了鐵鍬,大步走向牧懌然:“你查完了嗎,我要回去了�!�
牧懌然看了看他,淡然的語氣里帶著令人難以察覺的一絲絲容讓:“我沒有要查的了�!�
“東子,起來,走�!笨聦ち⒖剔D(zhuǎn)身,大步地沿著來時路離開了這片荒地。
距離村子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柯尋看到另外幾個人結(jié)伴出了村,方向也是奔著那片荒地去的,劉宇飛走在最前面,見著衛(wèi)東也沒打招呼。
大家都在努力地尋求著線索。
柯尋情緒平復下來,轉(zhuǎn)頭看向牧懌然:“你剛才查出什么線索了沒有?”
牧懌然看他一眼,語氣淡然:“你憑什么會認為,我會把自己查到的線索和你共享?”
柯尋被噎了一下,衛(wèi)東也在旁邊張口結(jié)舌,望著毫不停留繼續(xù)往前走的牧懌然的背影:“話這么說雖然也沒什么錯,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兒扎心……”
柯尋垂眸想了想,快步跟上去,偏臉看著牧懌然:“說得沒錯,你的確沒有義務(wù)把自己得到的線索跟我這個還不算太熟的人分享,咱們非親非故,你告訴我是情分,不告訴我是本分,我也不可能因為這個恨你怪你,現(xiàn)在也本就是個萬事有償?shù)臅r代。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從合作互利這一點來商量一下吧。我覺得我這個人還是有點兒利用價值的,我也不白要你的線索,你有付出,我有回報,怎么樣?”
牧懌然面無波動地看他一眼,冷淡地開口:“你想怎么回報�!�
柯尋乎拉了一把頭上的亂毛,認真地回答:“我這種學渣也提供不了腦力上的幫助,但是體力的話應該還是沒什么問題的,你要有什么需要出力跑腿兒的活,可以交給我,你就只負責動嘴皮子就行了,你看呢?”
“你看我像四體不勤的人么?”牧懌然問他。
“不像,我看你就像談笑間灰飛煙滅的坐陣指揮型的大佬,”柯尋誠懇地說,“大佬,求帶,認下我這個小弟吧,認一贈一,包賺不賠�!�
“你丫才贈品,你全家都贈品。”衛(wèi)東說。
“你腿粗還是他腿粗?”柯尋問。
“大佬你好,我是贈品�!毙l(wèi)東對牧懌然說。
可能是被這兩人如此毫不掩飾的當面抱大腿的行徑震撼到,也可能是預料到了即便推拒也仍然會被這兩個二貨糾纏不休的前景,牧懌然面無表情地走了一陣后,終于開口:“這是你們進的第一幅畫,有很多事情,你們并不了解。我們這些人,并不如你們所看到的這樣,一直相安無事。所以,如果你們兩個真心想要和我結(jié)組,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說看。”柯尋看著他。
眼里認真的神色讓牧懌然微斂了面上的冷淡,如果對方想都不想就直接答應,反而令他難以信任。
于是沉著聲開口:“我需要你們時刻記住,我方所獲得的所有線索,未經(jīng)我的許可,不得透露給除我們?nèi)艘酝獾娜魏稳恕S袉栴}么?”
衛(wèi)東就看向柯尋,他親生的發(fā)小他最了解,這樣的要求,并不符合他發(fā)小的價值觀。
柯尋這個人,在外人的眼里總是散漫隨性甚而有些漠然游離的,但做為和他從小一條褲子穿到大的鐵子,衛(wèi)東知道他其實是個挺純粹,挺……善良的一個人,從小到大雖然壞事沒少干,但好事也不是沒干過。
柯尋不愛計較得失,從來就不是一個自私小氣的人。
他用雙親留下的遺產(chǎn),開了家健身房。自己能混飽肚子的時候,也沒忘了他身邊的哥們兒朋友。
柯尋把那些家里困難、沒什么掙錢本事快餓死的弟兄和同學帶進了健身房,能當教練的就當教練,當不了的就做接待、做內(nèi)勤、做財務(wù),實在屁本事沒有的,就維護器材,打掃衛(wèi)生,出去發(fā)宣傳單,待遇上也盡量能保證他們的溫飽。
所以柯尋這樣的人,雖不至于滿大街主動上趕著幫人忙去,但如果事情到了他眼前,力所能及的時候,他并不吝于伸一把手。
而回到眼下,所有進到這個畫中世界的人,面臨的不是窮不窮、餓不餓的困難,每一個人面對的都是生與死,幫一把,也許就能救一條甚至幾條人命,不幫,在這樣的背景下,就跟送人去死也沒什么兩樣了。
衛(wèi)東不確定柯尋會不會答應牧懌然的這個條件,柯尋不是圣父,但也不是撒旦。
“我能問下原因嗎。”柯尋看著牧懌然。
牧懌然也看著柯尋。
這個時不時粗神經(jīng)犯個二的家伙,總能用這雙清澈眼睛里純粹的目光,讓他……不由自主地心軟。
牧懌然垂下眸子,聲音依舊冷淡:“因為,在畫里,能殺死你的不止是那些‘東西’,還有活生生的人。”
“你是說,那些和我們一起進到畫里的人,可能會殺掉我們?”柯尋目光微凝,“為什么?”
“畫里有個規(guī)則,”牧懌然眼神冷然地望向面前死氣沉沉的村莊,“我之前說過,我們只有七天的時間,七天內(nèi)如果找不到畫作者的簽名或是鈐印,所有的人都會死。而在這七天之中,每天都可能有人因為畫中世界的各種怪奇力量所害身亡,但這也并非絕對不可避免。
“事實上,因為畫中力量導致的死亡,是隨機的,就像昨夜,原本你已經(jīng)危在旦夕,可因為正房里的突發(fā)狀況,你逃過了一劫,這并不是畫中力量預先設(shè)定好的過程,是不幸死亡還是意外幸存,都是隨機。
“但,畫中世界還有一個不可更改和反抗的規(guī)則——如果七天內(nèi)的某一天,因為畫中世界的隨機性而僥幸沒有任何人死亡的話,那么將在次日上午的八點至九點之間,由所有尚存活著的人聚在一起,投票選出一個……去死的人�!�
第10章
白事10┃死成了馬賽克。
柯尋和衛(wèi)東震驚地停住腳步,不敢置信地一齊盯著牧懌然。
牧懌然也停下腳,回過頭來深深地看著兩人:“換個直接一點的說法就是,畫中世界不允許有哪一天沒有人死亡,但因為這個世界事物發(fā)展的隨機性,往往會造成零死亡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畫中世界強制要求必須死一個人,來補充前一天零死亡的空缺。而這個死人的名額,就交由幸存的人員來投票推選。”
柯尋的頭腦還處在因?qū)@件事極度震驚而產(chǎn)生的一片空白中,聲音有些飄地問了一句:“選出來之后呢?”
“這個人會在一分鐘內(nèi),以符合這幅畫內(nèi)容風格的方式死掉。”牧懌然語氣平靜得近乎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