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朱浩文:“……”
牧懌然審視地看他一眼:“你該知道,這樣的東西更為可疑�!�
朱浩文:“……”
“說得對,”柯尋重新拉開抽屜,把里面的東西拿在手上,“我再檢查一遍,你去忙吧�!�
牧懌然用“你又在作什么妖”的目光盯著他,走過來伸手:“給我看�!�
“信任呢?”柯尋無奈,只好把東西遞給他,“先說好,生氣了可不許遷怒我,不關我事�!�
牧懌然沒理會,就著手機光看了兩眼手中東西,然后身上肉眼可見地一僵。
“咳,還看嗎?”柯尋小心翼翼地看著牧懌然沒有表情的臉,“要不放回去吧,我覺得簽名要是在這上面,這幅畫就太無厘頭了。”
牧懌然卻仍沒有理會他,僵了片刻,重新恢復了動作,繼續(xù)面無表情地翻看下去。
“那是什么?”衛(wèi)東悄悄地用肘子撞了撞柯尋,下巴挑向牧懌然手里的東西。
“一摞照片�!笨聦ふf。
“誰的照片?”衛(wèi)東詫異。
“呃,誰的都有�!笨聦ふf。
“試驗室里為什么要放照片?”衛(wèi)東奇怪地問。
“……可能是個人愛好?”柯尋模棱兩可地說。
衛(wèi)東更加奇怪地看他一眼,不過沒有再問,繼續(xù)翻查著桌面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眾人正忙活著,忽聽得一聲電子設備低細的提示音響起,忙四下尋找,最終在墻上看到了一塊扁方形的電子計時器。
計時器上顯示著熒光紅的數(shù)字,從60開始,跳動著進行倒計時。
柯尋率先想到了什么,連忙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距離畫中通常的禁步時間——晚上十一點整只剩下了不到一分鐘。
“要禁步了,趕快回自己所屬的實驗區(qū)去!”柯尋反應過來,沖著新人們喝道,一把拉起牧懌然就往外走,“東子浩文兒跟上�!�
“不——不要——求求你們——”眼見著眾人一窩蜂地擠出門外,蔡曉燕崩潰地大哭,一把扯住鄧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你們別扔下我一個,求求你,鄧光,你救救我,救救我——”
鄧光焦急不已,掙了半天沒能掙開蔡曉燕的手,直氣得一腳踹在蔡曉燕胸口,把她踹得摔趴在地,罵了一聲“滾你媽的”,就匆匆地跑出了D試驗室。
對于蔡曉燕的處境,老成員們也沒有什么辦法,畢竟畫中的力量非人力可違,也不是憑著助人為樂就能解決的事。
眾人進入各自所屬的試驗室,將門關上。
A項目試驗室雖然有幾張嬰兒床,但沒人愿坐,就只找了個還算干凈的角落,席地坐下。
屋內一片漆黑,只有墻壁上紅光熒熒的計時器還在倒數(shù)著時間,直到數(shù)字跳到0,嘀的一聲提示音過后,徹底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柯尋、牧懌然、衛(wèi)東和朱浩文并排靠墻坐著,一時無聲,黑暗里只能聽見彼此輕微的呼吸,輕沉有力的那一道是柯尋的,綿長舒緩的那一道是牧懌然的,衛(wèi)東的短促微急,朱浩文的細淺幽深。
靜靜地待了一陣,衛(wèi)東的聲音低低響起:“你們說,這到底是研究什么的研究所�。窟@四個試驗室一個跟一個不一樣,尤其是B試驗室,里面什么都沒有,研究啥?”
“既然是分項目,想必研究的是不同的東西�!苯釉挼氖侵旌莆模拔铱梢钥隙ǖ氖�,這間A試驗室,研究的是嬰兒�!�
“你怎么知道?”衛(wèi)東忙問,“就因為放著嬰兒床,研究的就是嬰兒嗎?這里頭還放著小籠子呢,通常做實驗不都用小老鼠什么的當試驗品嗎?說不定研究的是老鼠。”
“其實有一個方法可以知道每個試驗室研究的是什么。”朱浩文道。
“什么方法?”衛(wèi)東問。
“打開手機攝像頭。”朱浩文淡淡道。
衛(wèi)東哆嗦了一下:“還是算了……”
“這個方法,”牧懌然忽然開口,“剛才在進入其他三間試驗室的時候,我已經(jīng)試過了。”
“都看到了什么?”柯尋問。
第108章
人學07┃柯尋的潛力。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蹦翍坏暤�,“和上面的那些人沒有兩樣,就只站著不動,沒有任何提示�!�
朱浩文不再作聲。
“不過這也許證明了,這個研究所研究的東西,和人有關�!笨聦は肫疬M入研究所大門前,自己看到的窗內不知是否是幻象的人影,那張似乎喊著“不要進來”的黑洞洞的嘴,就像這樓內通過攝像頭看到的其他人影一樣。
“如果研究的是人,”朱浩文接口,“A試驗室和B試驗室里的儀器設備似乎太少了些,尤其B試驗室,而且我特別注意過了,試驗室里并沒有血跡或是人體內外部組織之類的東西殘留,當然,除了墻上似乎用血寫的字。”
說到血跡和人體組織,衛(wèi)東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這么說,C和D試驗室有儀器設備,進行的很可能是什么變態(tài)人體實驗?比如把四個人身上的零件拆分了,組成一個新的人這種……”
“希望不是�!敝旌莆恼f。
“作者畫這幅畫的目的是什么?”柯尋說,“一種暗黑向的畫風?就像是某些暗黑漫畫一樣,以獵奇血腥和暴力為噱頭來吸引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朱浩文道,“那么這幅畫顯然不會有什么主旨了。”
“所以沒有主旨的畫,畫作者會把簽名簽在哪兒?”衛(wèi)東撓頭,“一般情況下,會在畫的左下角,右下角,或是中心景物或人物旁邊的留白處。”
“左下角,右下角,那不就相當于地下室的位置嗎�!笨聦ふf。
“說了半天等于沒說,”衛(wèi)東嘟噥,“左下角右下角各兩個試驗室,說來說去四個試驗室哪個也沒排除。”
“而且這也都只是瞎猜,”柯尋說,“這幅畫想要表達的寓意咱們還不知道,簽名是不是在左右下角也都是猜的,我看這就和之前的某幾幅畫一樣,只有過了第一晚,才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想到即將降臨的未知恐怖,幾個人一時都沒再出聲。
時間的流逝在黑暗中顯得既快又慢,不知過了多久,寂靜里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那是皮鞋鞋掌踏在水泥地面,并引起空蕩回響的聲音,傳自實驗區(qū)外,從樓梯口徐徐下來,而后向沿著走廊,不緊不慢地向著這邊走來。
鞋底踏地的聲音不止一道,而是紛紛的,快快慢慢地好幾道。
它們走過來,然后接二連三地響起開啟試驗室大門的聲音,伴著“吱呀呀”的推門關門聲,腳步聲逐漸減少,直到最后幾道腳步,分別停在了門對門的A區(qū)試驗室和B區(qū)試驗室門外。
靠墻而坐的四人瞬間屏住了呼吸。
外面的“人”要進來?
進來后,會不會所有人都會死?
這是前幾幅畫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聽剛才的腳步聲,似乎所有的房間都進了“人”!
“畫”從來不會讓入畫者一舉覆滅,只要不是第七天,就不會出現(xiàn)一夜之間殺死所有人的情況。
那么現(xiàn)在這樣的情形又算是什么?
柯尋的左臂被身邊的衛(wèi)東緊緊箍住,力氣大得快要把他撅骨折,柯尋沒有動,如果這樣能給衛(wèi)東安全感。
聽見門口打卡機的聲音,牧懌然忽然低聲說了一句:“無論發(fā)生什么,別出聲�!�
其他三人沒有作聲,但他知道他們聽進了耳去,正在黑暗虛空里盯著門的方向,就覺手上忽然一暖,被身旁柯尋的手握了住。
牧懌然正要掙脫,卻聽見試驗室的門被人推開,兩道腳步聲“踏踏踏”地走進來,并將試驗室的門重新關上。
牧懌然沒有再動,只能任由柯尋握著手,源源不斷的熱度從他的掌心處傳過來,干燥,溫暖,并且充滿著力量。
牧懌然抿了抿唇,黑暗里微微揚起下巴,望向上方某個虛無的方向。
那幾道腳步聲進門后,并沒有開燈,在黑暗里四下走動著,泰然大方,熟門熟路,就好像在進行著日常的工作一般,以至于給墻邊的四人造成一種自己瞎了、而這些“人”其實都處在陽光充足的高層辦公室的錯覺。
腳步聲還在不停地移動,中間夾雜著幾道竊竊私語,柯尋拼命側耳細聽,可明明共處一室,這么近的距離卻仍然一個字也聽不清。
接下來,漆黑的空間里響起的聲音開始多了起來,有金屬器皿摩擦相撞聲,有鐵籠子細小的柵欄顫抖微吟聲,有翻閱紙張聲,有吱吱吱的,像是小動物的鳴叫聲。
儼然在這不見五指的黑暗里,正在展開著一場常態(tài)的,實驗活動。
靠著墻邊的四個人一動不動,盡力讓呼吸放輕到最低,并努力地辨識著黑暗里的動靜和“他們”的行為軌跡。
如此這般,也許過去了半個小時,也許過去了一個小時,就在午夜降臨的那一時刻,漆黑虛無的實驗區(qū)里,驟然響起了一聲,嬰兒的笑聲。
咯咯。
柯尋察覺衛(wèi)東哆嗦了一下。
咯咯咯。
又是一聲。
小嬰兒無邪歡快的笑聲在此情此境下,聽來卻讓人毛骨悚然。
柯尋覺得尾椎骨上升起一股子寒意,毛岑岑地順著脊梁爬上來,像是有一只嬰兒的小手在皮膚上輕輕撫過。
他想他可能也哆嗦了一下,因為牧懌然被迫與他交握的手,似有似無地微微用了些力氣。
柯尋收了收手指,把他握得更緊。
并肩出生入死這么多次,恐懼,其實已經(jīng)逐漸麻木,生與死,越來越覺平常,柯尋有時甚至覺得,與身旁這個人共同面對死亡時的那種平靜等待,反而更加雋永,和值得回味。
腳步聲踏踏地走向發(fā)出笑聲的嬰兒,細碎的各種聲音持續(xù)響動,直到有個聲音說了句什么,一切動靜才都停止下來。
這個聲音有些悶,有些含混,以至于明明壓在其他聲音之上,仍然無法分辨說的是什么,既不像方言也不像外語,非要給個定義的話,則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語言。
沒有等墻邊四個人分析出這是一種什么語言,就聽得黑暗里驟然響起一道尖銳刺耳的金屬敲擊聲,這聲音異常難聽,沒有半點金屬該有的清脆,反而紛雜躁亂,像是用破鐃爛鑼發(fā)了瘋似的刮砸。
這刺耳的聲音瞬間充斥了整個試驗室,鋪天蓋地四面八方地刺入人的耳鼓,直震得人,心浮氣躁五內翻騰,這聲音中間甚至從無間斷和縫隙,就這么持續(xù)地響著鬧著,讓人一秒的緩沖都得不到,整個腦袋像是馬上要四分五裂地炸碎開來。
衛(wèi)東難以忍受,松開箍著柯尋的胳膊,拼命捂住自己的雙耳,其他三人其實也是差不多的動作,朱浩文甚至捂著耳朵把頭夾進了雙膝之間。
可無濟于事。
不管是手還是膝,所有捂在耳上的東西都像不存在,完全阻擋不了一絲聲音的侵入,那高亢、單調、沒有起伏、沒有空隙的撕裂式噪音持續(xù)地刺入耳鼓,震得人幾乎想要血管崩裂發(fā)瘋發(fā)狂。
柯尋頭上的血管被震得突突地疼,眼前甚至閃出了金光,他放棄了捂耳,摸索著想要找到衛(wèi)東,衛(wèi)東卻早已滾落到了他手不可及的地方。
旁邊的牧懌然察覺了柯尋的動作,怕他沖動做出難以自控的事,正要摁住他,卻忽覺自己掩著耳朵的雙手上面,覆上了他那雙干燥的手掌。
牧懌然微怔,反應過來后想要撥開他,他卻又繼續(xù)動作,起身跪到他面前,將他的頭和上身一帶,用力地摁進了懷中,用自己的整個懷抱,牢牢地把他的耳朵掩捂住。
牧懌然從不知道柯尋竟然有這么大的力氣,他掙了一下,竟然絲毫掙不脫他。
如果用全力,也許可以掙脫,但恐怕要驚動黑暗里的那些“東西”。
牧懌然心下嘆了一聲,只好由著他。
而這的確,能起到一些作用。
奇怪的是,在如此嘈雜噪鬧的環(huán)境里,他居然還能聽得到柯尋的心跳聲。
他的頭就被柯尋摁在胸前,明明隔著兩只手和用胳膊做成的懷抱,他仍然能聽得到他的心跳。
撲通,撲通。
沉穩(wěn)有力,平靜溫暖。
想起第一次進畫時那個毛燥激烈又懵懂的他,驟然發(fā)覺,這個家伙,比誰適應的都好,比誰成長的都快。
就像是壁柜里照片上的那個陽光明朗的少年,一夕間就成長為了一個需要獨自擔負一切人世傷痛,卻仍舊習慣于翹著唇角,以嬉笑玩鬧的散漫表象獨立于世的男人。
刺耳的金屬裂響,仍在持續(xù)不斷地撕裂著四人的耳膜和大腦神經(jīng),這是一場恐怖并極度痛苦的聲音凌虐,衛(wèi)東和朱浩文已經(jīng)整個兒地蜷縮在了地上,拼盡全力地對抗著這讓人崩潰的聲音。
牧懌然知道這很難過,但他驚訝的是柯尋,在沒有任何東西遮擋雙耳的情況下,他依然一動不動地掩捂著他,他的心跳依然頻率如一,平靜有力。
牧懌然想起,這世上有那么極少數(shù)的人,在千鈞一發(fā)的情況下,會爆發(fā)出駭人的、巨大的潛力。這種潛力,沒有辦法培養(yǎng),沒有辦法靠后天訓練達到,也沒有辦法以常人之軀迄及。
所以,這樣的人,是天賦異稟,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之驕子。
柯尋此時此刻所表現(xiàn)出的強大對抗力與承受力,出乎了牧懌然的意料。
這個家伙似乎每經(jīng)過一次“畫”的洗禮,就會變得更強一分,無論是勇氣,心智,意志力,承受力,還是他的……厚臉皮。
就在衛(wèi)東已經(jīng)到了忍受的極限,甚至開始禁不住發(fā)出細微的呻吟聲時,忽聽得一聲撕心裂肺的嬰啼響起在黑暗里,稚嫩的聲音和起伏的音調,驟然減緩了刺耳的金屬音帶來的對神經(jīng)的摧毀性,四人只覺得全身微微一松,距離發(fā)瘋崩潰的邊緣總算遠離了一步。
嬰兒的哭聲和金屬雜鳴交織著持續(xù)了一陣,終于以金屬音先行結束而告終,衛(wèi)東和朱浩文癱軟在地上,牧懌然推了推柯尋,卻發(fā)現(xiàn)他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氣,整個人向著地面軟倒下去,牧懌然下意識地伸出胳膊,一把兜住他的腰背,將他攬進了懷中。
第109章
人學08┃牧懌然的變化。
柯尋醒過來的時候,眼前亮著幾道微弱的手機的光,牧懌然和朱浩文低低的說話聲正從不遠的地方傳過來。
腦子里一陣一陣的抽疼,柯尋忍不住翻了個身,聽見身旁傳來衛(wèi)東虛弱的聲音:“你醒啦?”
柯尋坐起身,發(fā)覺衣服早已經(jīng)被汗?jié)裢�,涼涔涔地貼在身上,頭發(fā)也溻下來,一綹一綹地粘在臉上。
用手指將頭發(fā)攏向腦后,柯尋抬眼先在衛(wèi)東臉上看了看,朦朧的黑暗里也看不清什么,見他靠墻坐著,軟塌塌的樣子,就問他:“你怎么樣,哪兒不舒服?”
“全身上下腦袋疼,別的沒毛病�!毙l(wèi)東有氣無力,“幸虧后頭幾次讓牧大佬把我掐暈了,不然我真敢一頭撞墻上先死為敬�!�
“后頭幾次?”柯尋問。
“你不知道��?”衛(wèi)東看他一眼,“真幸福啊你。第一次后來不是那嬰兒哭了嗎,哭了一會兒那聲音就停了,我本來以為從此后這就消停了呢,結果沒過一會兒那聲音又來了,敲了一陣兒嬰兒又哭了,反正反反復復的折騰,第二次我就受不了了,正要撞墻以示貞烈,就讓牧大佬一把給我掐暈了,后頭聲音一響又把我吵醒,牧大佬就又給我掐暈……反正就這么著硬給熬過來了,我琢磨著這要是再多幾次,沒給聲音弄瘋了也得因為暈的次數(shù)過多而變成智障……”
柯尋看向舉著手機正和朱浩文檢查著什么的牧懌然,見他的衣服也被汗溻濕了貼在身上,挺白的一件襯衫此時也被蹭上了灰,但絲毫不影響他那拔群的氣質,依舊淡然著白皙沉靜的面孔,一絲不茍地尋找著線索。
柯尋起身,腦子里又是一陣箍疼,眼前閃過幾道白光,原地站著緩了緩才覺得好了點,舉步走過去,站到牧懌然身邊歪頭看著他們面前的東西:“這是‘他們’用來發(fā)出聲音的東西?”
“是的。”接話的是朱浩文,指著桌上扔著的錘子和鐵錐,旁邊還有一些金屬制的器物,“但如果僅憑這些東西,是不可能發(fā)出那么具有穿透性和傷害性的聲音的,所以我們認為,昨晚的聲音是經(jīng)過無限夸張了的,目的是對我們造成殺傷性,但很可能實際上它們所能發(fā)出的聲音,就只是現(xiàn)實中那種,只能算是尖利刺耳讓人不舒服的程度�!�
昨晚?柯尋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見時間已是早上五點多鐘。
揉了揉余痛未消的太陽穴,柯尋一手撐著桌子以支撐有些虛脫的身體,看向牧懌然和朱浩文:“那么昨晚的嬰兒又是怎么回事?”
這個試驗室里的一切都顯得相當違和,用以發(fā)出尖銳聲響的各種金屬器材,嬰兒,裝小獸的籠子,三種完全不搭邊的東西湊在了一起,能做出什么樣的實驗?
牧懌然看了眼柯尋用來撐桌子的手,挪開目光,關掉了手機的照明,平緩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來:“單從昨晚的現(xiàn)象來看,這個聲音的目的似乎是為了讓嬰兒哭泣,當嬰兒止住哭泣沒多久,聲音又會響起來,繼續(xù)第二輪引發(fā)嬰兒哭泣的行為。我也想不明白,這么做的意圖是什么,什么樣的研究需要以這種可以說是虐嬰的方式來進行�!�
柯尋歪著頭在黑暗里看向他,雖然此時此刻什么也看不見,可他直覺著牧懌然也在看著他。
柯尋覺得牧懌然好像哪里有些變化,有些不同以往。
比如,在以前,他應該不會語氣這么平和地對他說“我也想不明白”這樣的話。
就像是……粉碎了堅果的外殼,給你看殼里包裹著的雖然同樣堅實,但卻最真實的果瓤一樣。
牧大佬是被聲音刺激得神志略不清了吧?柯尋心想,但沒敢問出來,怕挨揍,就假裝沒反應。
“不管是什么樣的實驗,”朱浩文冷淡地開口,“這種方式都違背人道�!�
“怪不得要把試驗室設在地下,”柯尋一挑眉,“這種實驗違反人道,實屬變態(tài),當然要藏著遮著進行,所以不敢光明正大的擺在明面上,由此可以推知,其它三個試驗室里的實驗想必也正常不到哪兒去�!�
“我們去看看�!蹦翍徽f著,頓了頓,才又開口,“你怎么樣?”
“�。俊笨聦ひ汇�,“問我��?我沒事啊。為什么……”要這么問?
后半句柯尋及時咽了回去,真要問出來,他覺得牧大佬可能會抬腳就走。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大佬對他的態(tài)度忽然化凍,但柯尋覺得這樣挺好,所以還是不要點醒他了,免得這位矜驕的小哥哥惱羞成怒憤而毆打他什么的。
于是“為什么”后頭柯尋及時拐了個彎兒:“為什么別的試驗室沒有什么動靜?咱們趕緊去看看吧。”
重新劃亮手機,柯尋過去扶衛(wèi)東,衛(wèi)東也緩過來不少,拄著墻慢慢跟著往外走,事實上朱浩文也沒好到哪兒去,大家走起路來都有些腳下發(fā)飄。
從A實驗區(qū)出來,四人先去了對門的B實驗區(qū),敲了敲門,半天才見秦賜來開門,見臉色有些蒼白,在四人臉上看了看,才勉強笑了笑:“你們也成功撐過來了,還好。”
“你們怎么樣?”柯尋用手機照著向里面看了一眼,見四間小試驗室的門都已經(jīng)打開,徐貞、黃皮和祁強東倒西歪地癱在地上,似乎也還有氣息。
“所幸沒有傷亡,”秦賜有些不堪回首地搖了搖頭,“但如果再這樣來一晚,就不敢保證了�!�
“昨晚發(fā)生了什么?”牧懌然問他。
“大概剛到十二點的時候,”秦賜說,“突然之間,我們身上大部分的感官都消失了�!�
“啥意思?”衛(wèi)東其實聽得明白,但有些難以置信。
“聽覺,觸覺,嗅覺,視覺,味覺,”秦賜鼻息微微重了一下,“就連呼吸,都感覺不到在口鼻和氣管里出入,這種感覺就像是窒息——雖然其實仍然有空氣供你吸入,但你感覺不到,你只會覺得你已經(jīng)窒息了,心理上的恐懼會讓你的生理產(chǎn)生應激反應,從而就像真的窒息一樣痛苦�!�
A試驗室的四個人聽得一陣沉默。
雖然噪音的痛苦已經(jīng)很難忍受了,但想想B試驗室的幾個人遭受到的窒息和失感的折磨,又覺得自己幾人好像比對方幸運一丁點。
秦賜似乎知道四人在想什么,不由又笑了笑:“你們以為只是窒息就很難熬了嗎,其實絕大多數(shù)人并不知道,失去了觸覺、視覺、嗅覺、味覺和聽覺之后,那種滋味比死還要難過。在絕對靜寂沒有任何聲音的0分貝環(huán)境里,你看不到,感覺不到,聞不到,可能……人漂浮在無垠的黑洞里,永遠死不了,永遠活不成,就是這種感覺吧。”
衛(wèi)東結結實實地哆嗦了一下,連忙擺手:“秦醫(yī)生秦醫(yī)生,求別再說了,我快嚇吐了,我這兒還正虛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