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牧懌然迷惘之際,羅維突然又從牧懌然手里抽出了那支鉛筆:“還是我來吧,畢竟大部分意見是我選的,應(yīng)該我來�!�
羅維力透紙背似的用力簽了自己的名字,最后的一筆畫得很長,仿佛很有藝術(shù)感似的。
牧懌然仔細(xì)看著這個簽名,不知道這最后一筆是要強(qiáng)調(diào)什么,看那一筆彎曲的程度似乎像個字母L,便直接問:“是和字母的縮寫有關(guān)系嗎?”
羅維生無可戀:“不是……”
牧懌然心下納悶,與身邊的柯尋對視一眼,便聽對方說:“我已經(jīng)和秦哥約好了,他一會兒就不進(jìn)咱們宿舍了,咱們就在警局門口的大樹下談�!�
這就要談了嗎?秦賜的秘密……牧懌然并不想聽任何人的秘密,大家以目前這種程度的了解交往著最好,雖然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但并不意味著要彼此承擔(dān)秘密,即使柯尋的秘密,如果是不愿讓別人知道的,牧懌然也絕不會去打聽半個字。
身邊一陣略微煩躁的用手指敲桌子的聲音傳來,聲音來自羅維,牧懌然看了看對方空了的杯子,隨手給對方加滿了一杯檸檬水。
水加滿之后,執(zhí)壺的手停在半空:“其實,你可以嘗試更迂回一些。”
羅維抱著自己的手臂,眼見牧懌然打開自己的本子,在上面寫下:21:38,L。
牧懌然突然有所悟:“你剛才是不是想嘗試把話寫出來?”
羅維:“我早就試著寫過了,但是寫不出來,或者寫出來沒人看�!�
牧懌然:“那就……射覆?藏頭詩?”——牧懌然覺得自己被“無法交流”這件事折磨得都不像牧懌然了。
“好像都不在一個維度。”羅維感覺自己就像三體世界里的宇宙寂寞殘骸。
牧懌然把檸檬水壺放到柯尋那里:“別再讓我碰它。”
第172章
緋色之獸19┃頓悟。
有紅色痕跡的這些人,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訴說自己的心事,即使要說,也是有選擇性的訴說。
朱浩文就是面無表情一個字都不說的,也堅決不聽其他人的故事,出了餐廳就往住處走去。
蕭琴仙則是堅信自己沒有獸記的人,她表情冷漠地獨(dú)自返回了警察局宿舍。
趙燕寶說:“我打算嘗試自我沉淀,其他人如果需要心理疏導(dǎo)的話,我可以幫忙�!�
其他人也不剩幾個了:秦賜,余極,羅維。
羅維說自己今天簡直身心俱疲,就想回去休息。牧懌然趁自己此刻沒有“忽視”掉這個伙伴,就隨其一起往宿舍走去。
余極始終跟著秦賜不肯離開,仿佛把秦醫(yī)生當(dāng)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們的醫(yī)院同事蘇本心雖然心里也不平靜,但畢竟屬于沒有獸記的人,此刻便與友人Lion在路燈下面聊著什么,還時不時拍拍對方的肩膀,似乎在彼此安慰。
柯尋和衛(wèi)東都沒有走,與秦賜就站在那棵高大的望春玉蘭下面。
余極像個尾巴似的站在秦賜身旁,表情有些尷尬:“我知道我有點(diǎn)兒多余,但我不想離開秦醫(yī)生,萬一我突然什么地方疼起來,說不定秦醫(yī)生能很快用手術(shù)刀把那玩意兒給清出來,能救我一命�!�
秦賜很想說自己并沒有隨身攜帶手術(shù)刀,但看到余極那緊張得要命的表情,也沒再說什么。
衛(wèi)東望著秦賜的腦門,想起羅維形容的那一大塊蓋住了半個額頭蔓延到眼睛的獸記,心里就難受:“浩文兒也不說,你也不說,說句難聽的,池蕾走了還有趙燕寶替她開解開解,你們要是……我都不知道你們是為什么走的�!�
秦賜倒并不在意:“其實我并沒有什么秘密,羅維說起我額頭上那塊暗紅色的痕跡時,我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衛(wèi)東聽著就有些急:“那你怎么還這么鎮(zhèn)靜啊,趕緊想辦法解開心魔�。 �
“心魔并非說解開就能解開的,”秦賜不由地笑了笑,“再說我也不認(rèn)為那是心魔,那不過就是一段無法忘卻的回憶罷了�!�
“秦醫(yī)生,我我……是不是應(yīng)該回避一下��?”余極看了看不遠(yuǎn)處正在交談著的蘇本心和Lion,似乎并不愿意走向那邊。
秦賜不置可否:“算不上秘密,也沒什么見不得人�!业膼廴巳ナ懒�,已經(jīng)五年了。”
柯尋聽見這話,怔了怔,一時也不知該怎樣把話接下去。秦賜這樣的一個人,善良,周到,有耐心,甚至還有些中庸,在自己以前的字典里,這樣的人屬于那種沒什么亮點(diǎn)的“高學(xué)歷成功人士”,自己甚至沒有猜測過這個人會有怎樣的故事——大概除了忙碌的工作之外,就是和教師護(hù)士公務(wù)員這類“特正派的”女士相親吧?
秦賜居然有愛人,而且已經(jīng)去世了。
“你說的愛人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嗎?”衛(wèi)東忍不住問道。
“已經(jīng)領(lǐng)了結(jié)婚證,還沒有辦婚禮。”秦賜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死于一場空難事故,她當(dāng)時是從另一個城市飛過來找我,為了給我過生日�!�
柯尋走上前來拍了拍了老朋友的肩膀,沒有說什么。
余極在一旁插嘴:“我愛人也去世了……難道咱們這種有著深色痕跡的人,都是因為愛人去世?那個外地小伙子也是這種情況?”
柯尋想到了羅維的情況,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突然閃現(xiàn)出一道靈光似的念頭,但又熄滅了,注意力又轉(zhuǎn)移到了當(dāng)下。
秦賜卻露出一貫的親切笑容:“我雖然一直忘不了這個人,卻也并沒有糾結(jié)于此,尤其是最近,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完全沒有負(fù)擔(dān)完全釋懷的那種,這五年來,我的狀態(tài)從沒這么輕松過。”
柯尋看著秦賜的眼睛:“你說的這種輕松狀態(tài),是特指在心城的這兩天吧?”
秦賜并不對這件事情深想:“對,就是這兩天。”
一片片白色厚重的玉蘭花瓣沉沉墮下,像積了一個冬天的雪。
柯尋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回聲:“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秦賜:“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再說,咱們都在這里不好么?”
此刻大概是柯尋來到心城之后最驚懼的一回,雖然面前只有秦賜再從容不過的一張臉。
衛(wèi)東似乎沒有想那么深,又或者是已經(jīng)被畫同化了一部分,此刻只是勸阻:“別啊,咱這背井離鄉(xiāng)的,再說咱們暫住證才十三天,確切說才六天半,要是不找到獸,咱說不定就得折這兒!再者說,你有那么大的獸記,萬一出事兒就是大事兒�!�
秦賜:“我并不覺得那獸代表邪惡,我的獸只是我的回憶和以前的時光,這種與獸的融合似乎能找到原來的自己。我不相信它會傷害我�!覐馁Y料里看到過獸和宿主和平相處幾十年的案例�!�
“能測算出獸的年份?”柯尋抓住這句話問道。
“明天可能就出來結(jié)果了,通過獸身上肉眼不可見的紋理,能測算出獸在宿主體內(nèi)存在了多久�!鼻刭n此時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我的獸,大概五年吧�!�
此刻的秦賜越是平和,甚至安逸,柯尋就越是覺得難受,甚至恐慌。
……
蕭琴仙掐滅了煙,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聲炸雷般的電話鈴響起來,就像是一個叫花子在瘋狂炫耀著他撿來的破銅爛鐵。
蕭琴仙沒好氣地拿起電話:“你誰?”
電話那邊卻是個熟悉的聲音:“沒事,我試試電話。”
若是別人還好,偏偏是那個自己最看不順眼的外地人!那個外地人羅維,居然吃飽了撐的從隔壁給自己打電話!
蕭琴仙直接在電話里喊道:“你丫有病吧!”
喊完了還不解氣,直接奔向了隔壁:“你這是騷擾!”
隔壁房間里,羅維手里還拿著未放下來的聽筒,他的身邊不遠(yuǎn)處站著牧懌然。
羅維的表情并沒有因蕭琴仙的瘋狂而有半分變化,此刻直面對方道:“我是在測謊�!�
“你丫憑什么跟審犯人似的跟我說話!”蕭琴仙發(fā)出破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這么氣不順。
羅維卻像機(jī)器人一樣保持著冷靜:“你昨晚說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說謊。”
蕭琴仙愣了一下,怒目再次瞪向羅維:“千!真!萬!確!昨晚有個神經(jīng)病男的給我打電話!”
“電話鈴聲震耳欲聾,我們不可能聽不到�!绷_維不緊不慢。
“睡得跟死豬一樣當(dāng)然聽不見。”
羅維繞過門口的蕭琴仙,指著外面走廊上的某處:“昨晚,就在這個位置,你吸著煙,我從牧懌然柯尋的房間出來,你說你接了一個電話,對方一直不說話,于是你就把電話線給拔了�!螂娫挼哪莻時間點(diǎn),我們?nèi)齻就在房間里,不可能聽不到刺耳的電話鈴�!�
蕭琴仙有些恍惚,甚至像為了配合情景再現(xiàn)似的又點(diǎn)了一支煙:“是,我還抱怨破電話沒有來電顯……”
旁邊一直沉默的牧懌然終于開口說了話:“剛才的話有問題,昨晚還說打電話的人一直不說話,你剛才卻又說對方是個‘神經(jīng)病男的’。”
羅維一直冷寂的眸子終于亮了亮,感激地看了看牧懌然,自己真的沒敢奢望與蕭琴仙的這段對話能夠被牧懌然“成功聽到”并“正確理解”。
不負(fù)所望的牧懌然繼續(xù)道:“到底有沒有人打電話?打電話的人有沒有說話?說的什么?”
蕭琴仙有些煩躁地弄亂了自己的蘑菇頭,嘴里叼著煙,那樣子和昨晚羅維見到的不無二致:“我也不知道電話那頭有沒有人,聽著模模糊糊就像電臺信號不靈的時候傳來的聲音,好像是個男的,說的話聽不清楚。我懷疑是電話串線了�!�
“一句都聽不清楚?能聽清楚一個字也好�!蹦翍粏�。
蕭琴仙冷靜了一會兒,才說:“好像有兩個字隱約能聽到——左手,應(yīng)該就是這兩個字�!�
蕭琴仙說完就出了門:“我覺得特崩潰,我去洗澡了,你們最好一個字也別再問我了�!�
牧懌然一陣沉默,回頭看羅維似乎在一張紙上反復(fù)寫著什么,走過去看,卻是一些沒有顏色的痕跡,就像是小孩子寫作業(yè)時下面那張墊紙上留下的橫七豎八的印記。
牧懌然拿過來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一個字都辨認(rèn)不出來,但還是折起來收進(jìn)了自己口袋。
羅維苦笑:“大概我堅持不到最后,就先崩潰了�!�
“別急,”牧懌然讓自己語氣盡量柔和,“我已經(jīng)聽到了蕭琴仙的話,關(guān)于我們聽不到的那個神秘的電話,還有電話里說的‘左手’,這就是線索,我們已經(jīng)可以輕微溝通了,是不是?”
羅維嘆著氣搖搖頭,眼睛里似乎有些晶瑩,但很快被他抹去了:“我能猜出我那個獸的樣子,大概是個聚寶盆吧。呵呵,應(yīng)該就是個聚寶盆,那一幕是我心上的陰霾,一輩子都揮之不去�!�
牧懌然嘆氣,卻自知無法勸慰。
“我實在累了�!绷_維靠在自己的床邊。
“先休息,我并不認(rèn)為事態(tài)沒有進(jìn)展的可能�!�
“好吧,�!绷_維疲憊一笑。
“。”牧懌然走出房間,想著羅維的話,那個聚寶盆的獸,他那曾經(jīng)死狀奇慘的女朋友……
牧懌然感覺自己的心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收緊,回憶像是遠(yuǎn)方的鼓聲漸漸傳遍腦海,跳出心城,跳出畫,畫,畫,畫……
牧懌然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紙,赫然發(fā)現(xiàn)原本空白的紙上清晰寫著一串人名:米倫,康萊,容讓,LEX,洛檳,裘健,李京浩。
是簽名,是曾經(jīng)那些畫家的簽名。
我們想走出畫,必須要找到簽名!
羅維一次次在絞盡腦汁提醒著自己,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
每個走進(jìn)心城的人,都已經(jīng)忘了來時的路,忘了最終走出去的鑰匙。
第173章
緋色之獸20┃電話。
此刻的城市夜晚,真有一種春風(fēng)沉醉之感,花兒的味道似乎也比外面世界更加香濃似的,甜如蜜糖一般。
秦賜和余極走在回醫(yī)院的路上,余極心里越是害怕,嘴上的話就越多,仿佛這樣可以消除緊張感。
“……我真沒想到秦醫(yī)生你經(jīng)歷過那么多,我的愛人也死了,我的心好像也跟著死了一樣�!庇鄻O長嘆一聲,“雖然我的情況和你不太一樣,但是,另一半都離開了人世。”
“我偶爾會產(chǎn)生錯覺,好像她沒有死,就在這個城市里生活著,說不定有一天,我們會在馬路上偶遇,瞬間認(rèn)出對方,然后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繼續(xù)過我們兩個的日子。”秦賜的眼神里有些憧憬。
余極卻尷尬一笑:“我是沒你那樣的好福氣。我那個愛人在去世之前就已經(jīng)離開我了,但我還是把他視作我的唯一。真的,他是我的初戀,我這輩子就戀愛過這一回�!�
秦賜也不好意思追問,就靜靜地聽著。
“我不像你有這樣好的條件,我沒有那么多的機(jī)會,所以能有一個合適的人出現(xiàn),并且能相愛,我覺得已經(jīng)是蒼天給我的最大恩賜了�!庇鄻O繼續(xù)說。
秦賜一時不明白這種好條件指的是什么:“你一直在國外學(xué)習(xí)油畫,按理說……”
“我說的不是物質(zhì)條件,其實,我和你那些朋友差不多。”
“嗯?”
“我是個同性戀,我一直都覺得這是個挺糟糕的事兒,到現(xiàn)在家里人還不知道�!庇鄻O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我能在國外遇到他,而且都是學(xué)藝術(shù)的,我當(dāng)時真有一種做夢都能笑醒的感覺,不太相信這么好的事情能落到我頭上。果然啊……”
余極的傷痛和秦賜并不相同,他更多是一種出自本位主義的患得患失。
“我的愛人被一個兩摻給卷走了,還為了那個兩摻要死要活的,最后還是想不開跳樓了�!庇鄻O狠狠罵了幾句,也不知是在罵誰。
秦賜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兩摻?”
那個,不是一種鮮土豆粉和刀削面搭配在一起的食物嗎?為了滿足人們對不同口感的要求,中華小吃界從來不缺新發(fā)明。
“就是雙性戀。”余極給秦賜普及了一個新概念。
“哦……”
“就那個兩摻,男女通吃,我一直都不太相信那種人能有什么真感情,純粹就是滿足他們變態(tài)的獵奇心理!”余極咒罵完了之后,抬眼望了望醫(yī)院門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樹,突然壓低了嗓音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蘇本心這個人。”
“什么?蘇本心?”秦賜一時間對這種跳躍性的談話有些適應(yīng)不能。
“對,就是她把那個兩摻從我愛人手里奪走的!或者也可以說,那個風(fēng)流兩摻喜新厭舊,后來就和蘇本心搞到一起了�!庇鄻O感覺自己腦袋有些疼,“明明沒喝酒,怎么感覺像喝多了似的腦袋疼……反正因為這事兒,我愛人想不開就自殺了。那會兒,我們已經(jīng)分手兩年多了,但我心里還是難受,我為了他專門回的國,我以為我們能復(fù)合的�!�
秦賜一時間容納不了這么多的信息量:“沒想到你們之間還有著這么曲折復(fù)雜的關(guān)系�!�
“我那天去藝術(shù)館看畫,就是想看看這個蘇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余極的聲音里難以掩飾恨意。
秦賜一時不明白:“我認(rèn)為蘇老板跟你并沒有直接的沖突吧,如果你要有意見也該是對那個土豆粉……哦不,那個兩摻才對!”
“我已經(jīng)見識過那個人了,一頭的卷毛兒,長得還挺帥的……”余極微微嗤笑,“很有藝術(shù)才華,一笑就天生帶著一股壞勁兒,挺勾人的。”
“……”
“我之所以對這個蘇本心好奇,是因為她已經(jīng)嚴(yán)重影響到我們那個小城里男同的安靜生活了!”余極的聲音微微大了些,“要我說,那女的就是個變態(tài),她就喜歡和男同性戀搞對象,把一個明明彎曲的東西掰直了對她來講就好像多大的榮耀!簡直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鶴!可怕的女變態(tài)!”
秦賜第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人:“但是我覺得,如果是堅定的男同,應(yīng)該不會被一個女人……”
“反正她就有辦法把一碗單純的土豆粉給弄成兩摻,就像巫婆熬湯那樣!”余極罵了兩句,又緩和了語氣,“更可氣的是,看到她這個人還讓人生不起氣來�!�
秦賜想了想蘇本心這個人,的確有一種讓人很舒服的氣場。
秦賜并不愿對其他成員多加議論:“你已經(jīng)為你的好奇心付出了代價,要不是看藝術(shù)展也不會來到這里�!�
余極也是一陣長吁短嘆,想到眼下就忍不住懼怕:“雖說這個城市也挺不錯的,但我現(xiàn)在一閉上眼睛就是智淳的樣子,畢竟我昨晚是和他一個寢室的,我今晚是不敢在那個屋睡了……秦醫(yī)生,我去你屋里一起睡行嗎?”
秦賜:“……好吧,還好有空床�!薄绻皇怯鄻O剛才那一番剖白,秦賜應(yīng)該會回答的更痛快一些。
兩人回到宿舍房間,蘇本心還過來道了聲,并祈禱今晚一切平安。
等對方走后,余極還嘟囔著:“本來挺煩這個女人,偏偏看見她又恨不起來……唉,她說得對,但愿今晚所有人都平安。”
“那是不可能的。”秦賜苦笑,“如果夜里沒有發(fā)生死亡事件,第二天清晨大家要通過票選來決定死亡者。”
余極聽了這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可不么,剛來的時候你就給我們大家說了規(guī)則的……我這記憶力真是不行了,腦袋還有點(diǎn)疼,跟感冒了似的,我早點(diǎn)兒睡了,懶得洗漱了。”
秦賜望著和衣躺下的余極,腦中回憶著那些斷斷續(xù)續(xù)閃現(xiàn)的昔日規(guī)則,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那些規(guī)則在這個城市是否行得通,畢竟這個城市有自己的秩序”的想法。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秦賜拿起了聽筒,那邊是柯尋的聲音:“秦哥,你還記得嗎?咱們目前是在《緋色之獸》這幅畫里,咱們的目的是找畫家的簽名或鈐�。≡谶@個城市待久了,就會被其同化,甚至忘記初衷!秦哥,醒醒!找獸那件事是這個城市給我們的任務(wù),而我們的目的是離開這座城!離開這幅畫!”
柯尋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一聲聲就像鬧鈴一樣把沉睡的人驚醒。秦賜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后背都浸濕了。
來不及分析這種迷失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秦賜努力調(diào)整情緒:“下一步怎么辦?你們商量好了嗎?”
“我們也沒具體方案,總之是找簽名!現(xiàn)在我們在用電話通知每一位成員,大家越早知道越好!”柯尋的聲音漸漸失去了在這個城市里特有的那種電影感的醇厚,變得非常真實,甚至情急之下還有破音。
“好,我立即通知我們這里的所有成員,咱們明天清晨就趕緊開碰頭會�!鼻刭n嘴上說著這些,但心里卻像是有兩列火車分別駛向了不同的遠(yuǎn)方,此時的所有行為都像是某列車停車后的漫長慣性。
秦賜掛上電話,就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進(jìn)來的是蘇本心:“剛才聽見電話響了,沒什么事情吧�!�
秦賜想把余極叫醒一起說,無奈這個人睡得很熟,怎么都叫不醒似的,便只好把柯尋剛才的話先同蘇本心講了。
蘇本心半天都沒有回過神兒來,過了一會兒才捂著自己的心口說:“天啊,這個世界真可怕,企圖把咱們都騙進(jìn)來。”
“嗯,我從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畫�!�
“雖然……我覺得這個城市很可愛,甚至有些留戀……但這里終究不是我該呆的地方。”蘇本心聳聳肩膀,語氣難掩遺憾。
“……”秦賜被說中了心事,有意避開了這個話題:“今晚要注意安全,明天還要集中精力找獸……不,找簽名�!�
“好,�!�
……
羅維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吵醒的,那種驚醒就像是被從一個世界強(qiáng)拉入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一身冷汗坐起身來,依然在宿舍單人床上躺著,另一張床上的衛(wèi)東睡得正香,絲毫沒有受到鈴聲的影響,另一邊的Lion似乎在做夢,表情有些痛苦。
電話鈴還在響,羅維起來接了電話。
聽筒里傳來一陣呼呼的風(fēng)聲,伴隨著老電影膠片受損的那種哧啦哧啦的劃音效果,似乎有什么人在說話,但極其模糊難辨。
羅維聽了一會兒,問道:“你是誰?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