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謝清呈能在他身邊留這么久,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理念,讓賀予覺得,他好歹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所以像昨天那樣的事情發(fā)生之后,他意識到自己沒有把握住尺度,確實冒犯了謝清呈,那他至少會愿意出去和謝清呈道個歉。
可誰知謝清呈看慣了他的偽裝,就覺得他道歉也是假的,潑了他一頭一臉的啤酒。
賀予想到這里情緒就變得很陰暗,他閉了閉眼,竭力把那種冰珠子順著臉頰淌下來的恥辱感撇去腦后。
算了……不要再想了。
至少謝清呈只是罵他潑他,沒有真正地像那些人一樣把精神病當動物一樣看待。
如果自己當初進了像成康這樣的瘋?cè)嗽�,病情可能早就比現(xiàn)在更嚴重了。
江蘭佩在里面二十年,她的病情究竟是減輕了,還是加重了?她或許本不會走上這條路的。
“賀少,您吩咐的事情已經(jīng)辦妥了�!�
老趙敲了敲他的房間門,在得到允許后進來向他匯報了一些情況。小黃狗怯怯地跟在他身后,謹慎地搖著尾巴。
“我已經(jīng)和救助站的人打過招呼,也和賀總說了您的意思,莊志強被暫時安頓到了我們的療養(yǎng)中心。不會送去宛平了�!�
賀予說:“好,辛苦了�!�
莊志強也是福大命大,住的樓層低,第一時間就被消防搶救了出來,他好歹和他們也有緣份,經(jīng)過這件事,賀予沒打算對之束手不管。
再說謝雪也一定在意他。
成康大火災里受到牽連的人都有了一個禮拜左右的長假,以此來調(diào)理身心。
日子還要往前看,既然從煉獄火海出來了,那就更要高高興興的,平平靜靜地過下去。
賀予心想,謝清呈不是說沒人愿意和他在一起嗎?不是說如果有誰能和他在一起一個月以上,謝清呈就跟他姓嗎?
好。那他偏要和謝雪在一起。
他要和謝清呈最親密的人在一起,要把謝清呈的妹妹從他身邊奪走――到了那個時候,謝清呈怕是得改叫賀清呈了,也不知道那男人會是怎么樣的心境。
想到這里,賀予都有些輕微的愉悅感。
――那張不可一世,嚴肅冷峻的臉龐……會不會流露出他從未見過的神情?
于是賀予在休息了一個禮拜后,很快地回到了大學校園內(nèi)。
他準備好了打謝清呈的臉,向謝清呈最珍愛的妹妹告白。
在一座別墅的露臺上。
戶外燈不亮,昏沉沉的,旁邊環(huán)繞著幾只逐光的飛蟲,光線濕潤地像發(fā)了一層白毛汗,虛籠著一張背對著露臺大門的軟椅。
軟椅上坐了一個人。
看不到背影,推門進來的屬下,只能看見那個人的半截手肘,斜搭著椅靠。
“是嗎?出現(xiàn)了那些精神病人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成功逃脫的情況嗎?”
“是的,段老板�!�
“有意思……”椅子上的那個被稱為段老板的人發(fā)出了輕輕的笑聲,“互幫互助?成康是個精神病院,不是教小朋友們講文明懂禮貌的托兒所吧。這事真是反常�!�
下屬頭上冒著冷汗:“段老板,成康的監(jiān)控原本就是殘壞的,而且發(fā)生大火之后,沒有壞的那些也全部都被破壞掉了。我們想調(diào)取當時的記錄,但實在是……”
“我就沒指望能從梁季成那個廢物那里調(diào)出什么有用的記錄�!�
段老板停了一停。
“警局那邊,給出什么消息沒有?”
“那邊倒是有,有幾個精神病人說,當時好像有病友給了他們鑰匙,讓他們互相幫著開門,但是更多的內(nèi)容,也從他們嘴里套不出來了�!�
段老板輕輕地冷笑:“給他們鑰匙,讓他們開門,他們就會聽嗎?”
“……”
“那可是在火海。生死關(guān)頭。”
下屬一個激靈:“段老板,難道說――”
軟椅上的男人沒再答話,昏暗的燈光照亮了他隨意擱在面前涂寫的紙。
上面寫著兩個字,但又被圈起來,打了個問號。
那兩個字是:
血蠱。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卑微作者:陳慢暫時先退一下,下次再讓謝哥來派出所找他=
=但是陳慢的存在遲早會讓賀老板醋上的……是吧賀老板?你看陳警官也不差啊,人家也年輕,也帥,也符合一個年下攻該有的基本素質(zhì),他還公務(wù)員呢。賀老板你慌不慌。你要有點危機意識。
賀予:請問您,我為什么要慌一個公務(wù)員。
陳慢:聽說你在我們所里搜索sqyh物品,麻煩你配合我進行調(diào)查。
謝清呈:他搜什么sqyh物品了。
陳慢:謝哥你不用管,你冷不冷,我衣服借你穿。
賀予(微笑):哦,真貼心,然后再送他一杯冰鎮(zhèn)啤酒讓他潑我臉上?
第17章
我和他被關(guān)一起了
經(jīng)過成康精神病院一案,謝雪成了學校的傳奇老師。
她重回講壇之后,沒有一個學生遲到早退不說,場場課還都教室爆滿,其他班的學生沒事也來蹭課,甚至連表演班的大四班草都晃晃悠悠來望了她兩眼。同學們?nèi)枷肟纯催@個傳說中從變態(tài)殺人狂手底下逃脫的大錦鯉。
還有更離譜的傳說,說把謝雪照片打印下來掛宿舍門上,全宿舍都不會掛科。
但謝雪不知情,她自信地認為,她的編導課行情之所以空前火爆,那一定是自己上課太有趣了。
“哎呀,我真是教導有方園丁奇才啊�!敝x雪美滋滋地對給她送來學生作業(yè)的賀予說,“哎對了,賀予,你身體好些了嗎?學校要給你頒獎呢,雖然你闖火場這種莽撞的行為不值得效仿,但校長說你心地善良勇氣可嘉……”
賀予笑笑:“好多了。那個獎主要也是頒給我爸媽看的�!�
賀繼威和呂芝書知道了這件事,聽說兒子沒大礙,居然也沒回來。尤其是呂芝書,她這人經(jīng)常笑面待客,玩笑話也說的一茬接一茬的,不熟悉她的人都會覺得她很風趣很注重家庭和生活。
然而像謝雪謝清呈這種和她認識久了的人都清楚,她的幽默是假的,和藹也是裝的,對于她而言,外面的生意比起只是受了些刺激的長子而言,自然是生意重要。
但同時她又給校方打電話,讓董事會給學校施壓,說要好好寬慰賀予。
其實賀予一點也不在意那些冰冷的褒獎。
謝雪有些語塞,她覺得賀予挺可憐的,也不想繼續(xù)談?wù)撡R家的事了,忙找了另外一個輕松點的話題:“呃,那個,說起來,周五學校有游園活動,你之前受了那么大折騰,剛好借著這個機會散散心,和同學們一起高興高興,要不要來參加?”
“不了,我周五有點事�!�
“這樣啊……”謝雪面露遺憾的神色,“好可惜,我本來還想著讓你陪陪我的�!�
賀予原本漫不經(jīng)心的目光落到了她臉上:“你要去?”
“我必須得去啊。”謝雪從辦公桌后面摸出一只碩大的毛絨狐貍頭,然后又撈呀撈,撈出了一截雪白尾巴,“你瞧瞧。”
“這是什么�!�
“九尾狐人偶套頭。學校安排的,每個專業(yè)的老師都要派一個去扮接引玩偶,我運氣好差,不但被抓了壯丁,而且抽簽還抽到了最無聊的一個活動場�!�
“……別的人如果太傻,通常運氣都會不錯,你怎么智商低了運氣也是E�!辟R予嘆了口氣,還是問,“被發(fā)配去了哪兒?”
“中心湖改建的夢幻島。”謝雪垮著臉,也懶得計較賀予挖苦她了。
“那鬼地方說是夢幻島,其實就是學生們掛了幾個燈串,打了星空投影的小廢島啦,和平時都沒有什么大區(qū)別。而且距離又遠……唉,今年本來都要取消的,結(jié)果校長認為這是傳統(tǒng)項目,就還是留下來了……”
她喪氣地把狐貍套偶尾巴一扔,癱在座位上。
賀予接過她丟在桌上的雪白毛絨尾巴,若有所思地瞧了片刻,雖沒再說話,但心里卻有了個主意。
轉(zhuǎn)眼到了周五。
烘焙教室里傳來烤糕點甜蜜的奶香味。
賀予打開烤箱,把做好的蛋糕用潔白的油紙鋪墊,裝入盒中。然后替阿姨仔細收拾好了自己借用的烘焙教室,走了出去。
游園會正在熱鬧地進行著。
說自己沒空來玩兒的賀予提著謝雪最喜歡的鮮奶油芒果慕斯,單手插著兜,悠悠漫漫地在校園里踱了一圈。
他玩了一輪迷宮環(huán)游,套了一只小狗布偶,白色的薩摩耶玩偶像是微笑天使,被他抱在臂彎里,巧克力豆似的滾圓眼睛烏溜溜望著他。
“快看!”
旁邊小女生們握著小拳掩在嘴邊,偶有幾句對話飄入他耳中。
“是賀予學長!那個在火場里把老師救出來的學長……他真人比照片帥……”
“啥學長啊,你個傻丫頭片子。他是學弟�。【帉�1001班的!”
“哎?學弟好高……看起來一米八幾,不,感覺都快到一米九了……”
“我有個朋友是他們班的,那個女生說賀予家特別有錢,人長得還帥,成績也好得沒話說�!�
“那不是和衛(wèi)冬恒學長一樣?”
“得了吧,衛(wèi)冬恒那個毫無男德的男人,心比天高人比花嬌,你還管他叫學長��?叫學姐算了。仗著自己家壕,嬌貴得和什么似的,上周表演5班的班花去和他表白,你知道他說什么?”
“什么?”
“――就你?你也不照照鏡子,要我送你一套護膚品嗎?”
“……”
“但是賀予不一樣,他脾氣特別溫柔,超有禮貌,都不會和人大聲說話,哎,這次他還冒著生命危險救了謝老師,哪里找這么好的男孩子去啊。”
賀予聽她們這樣議論自己,朝她們笑了笑,女生們啊啊小聲叫著“他聽到了”,害羞地呼啦一下散遠了。
賀予溫柔儒雅地收斂了笑容,目光幽沉――
真應(yīng)該給謝清呈聽一聽。
他怎么會沒人喜歡?
不過,他對這些學妹學姐并沒有任何的興趣,只有那個人……
是他唯一想要的。
正在這時,兜里的手機震了兩下,賀予拿出來一看:
“賀老板,你真的要我把索橋砍斷?”
信息是大二戶外運動社的學長發(fā)來的。
夢幻島在滬州大學的花園湖中央,島心設(shè)有他們戶外運動社的露營地,平時營地都是這位學長在管理。
賀予回復:“索橋年久失修,留著挺危險,砍了方便校長重新再搭�!�
學長:“可是校長開學時剛找工人維護過,夢幻島劃給了我們社團管理,這么短時間內(nèi)壞了的話,是要我們戶外運動社賠錢的,雖然只是一座小浮橋,但是修起來也要3000多……”
發(fā)送完這條消息后,學長的手機忽然發(fā)出一聲嘩啦碎銀響聲。
“支付寶到賬―5000元�!�
賀總的消息接踵而至:“麻煩學長您砍徹底點�!�
窮苦學長:“……”
資本家的溝通方式好簡單干脆。
按照游園會圖紙上寫的攻略,“九尾狐”會在鴨子船渡口等學生,陪著想搭船的學生一起前往夢幻島。
賀予往枯枝敗葉堆積的湖岸走去,果然瞧見穿著九尾狐套偶服的謝雪在等前來搭船的學生。
白狐靜靜地坐在船上,九條尾巴的其中有一條還垂到了湖面,隨著輕舟的晃動,一輪一輪蕩開漣漪。
他向白狐走近,碎葉在腳下發(fā)出微弱的吱呀聲,九尾狐人偶在走神沒聽見,直到他站在了岸邊――
“謝雪�!�
九尾狐愣了一下,才從鴨子船上回過頭來。
賀予笑了:“沒想到我會來?”
他又看了看四周:“你這被發(fā)配的確實太偏了,我要是不來,這鬼地方也沒誰會來打卡,那你就得干巴巴坐一整天。”
九尾狐沉默地看著他,似乎并不是那么認同他說的話。
“你覺得還有誰會來慰問你。你哥嗎?”
“……”
賀予溫聲道:“你哥都快更年期了,又得被逼著大齡相親,成天給小姑娘氣得要喝太太口服液鎮(zhèn)定,估計是沒什么功夫顧及到你�!�
九尾狐:“………………”
賀予輕巧地上了船:“走吧,我陪你。去夢幻島�!�
雖然是中心湖,但校園內(nèi)的湖泊也大不到哪兒去,鴨子船劃了兩分鐘不到,兩人就抵達了“土坷垃”夢幻島。
島上果然一派凄涼荒敗的景象,只象征性地掛著幾個燈串,露營營地隨意散落著一些帳篷搭建器材,上面積了一層厚灰――這個季節(jié)蚊子太多,戶外運動社開學一個月,還沒組織過一次活動。
賀予道:“照顧你生意,哪里蓋章?”
“……”九尾狐動了下腦袋,給他示意了個方向。
賀予看著對方這一身行頭又覺得好笑:“這么熱的天,你一直穿著不悶嗎?要不我替你拿下來�!�
見他對自己伸手,九尾狐冷冷后退一步。
“……不要?”
點頭。
“……啊,成,那你戴著吧,熱壞了別找我哭�!�
九尾狐漠然垂下雪爪墊,做了個雙手抱臂的動作。
賀予望著它:“別說,還挺可愛的。保持著不要動,一會兒哥哥給你在服務(wù)表上打滿分啊�!�
“……”
“接著帶路吧。”
蓋戳的地方在夢幻島中心,那里擺著一張簡易小課桌椅。九尾狐沉默地靠在樹邊,頭轉(zhuǎn)向遠方。
賀予蓋完章回頭,覺得好笑,又覺得謝雪戴著這頭套是挺沉的,而且以他喜歡欺負人的性格,謝雪越不想他摘頭套,他越是想把它弄下來。
于是他見九尾狐把臉轉(zhuǎn)向別的地方,忽然心生一念,悄無聲地走過去,靠近了,猛地抬手一摘――
笑道:“謝雪――”
“��!”
怎么回事?��!
被忽然摘了頭套頂著一頭亂發(fā)回過臉來的,哪里是謝雪?分明是目光陰鷙的謝清呈��!
賀予:“……”
謝清呈:“……”
謝教授的嘴唇張了又閉,閉了又張,緊抿半晌,最后抬手粗暴地把自己額前凌亂的碎發(fā)抓上去,眼神刺刀般扎向賀予,淡薄的嘴唇下隱約可見雪白齒尖。
他森森然道:“你他媽有病?”
賀總看到是謝清呈,臉色就沉了:“不是,你為什么要鉆到這個破布偶里面還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