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誰料導(dǎo)演朱唇一啟，輕描淡寫落下誰也沒想到的幾個字：“賀予，你換個對手先試一下吧�！�

    賀予怔了一下，皺眉：“換對手？”

    “對�！睂�(dǎo)演小手揮揮，不怎么耐煩地回答道。她見賀予的對手戲小男生也震驚地想開口抗議，不等他發(fā)言，立刻安撫，“只是暫時換一個，你別急，安靜點，今晚時間本來就不多了�！�

    然后又對賀予繼續(xù)道：“在場的隨你挑，隨便拉個阿貓阿狗，你看著順眼的就好。給你們時間交流，演一小段來我看看效果�！�

    賀予先是不明所以，但隨即他意識到了什么，瞇起了眼睛，然后慢慢回過頭，回頭時舔了一下牙根，咧嘴時連虎牙都沒有藏好露了出來。

    “不用挑了導(dǎo)演。”

    他望向還心情甚好靠在墻邊看戲的謝清呈，微笑道：

    “就他了�！�

    導(dǎo)演：“……你要和我們的醫(yī)學(xué)指導(dǎo)對戲？”

    “不行嗎？”

    導(dǎo)演面露難色，低聲對賀予道：“你換一個吧，他不是我們學(xué)校的，又是那么有名的教授，不好辦�！�

    “我對其他人沒什么感覺。我就看他稍微順眼點�！辟R予溫柔道，“學(xué)姐，你就讓我和他試試吧�！�

    酷姐導(dǎo)演兇歸兇，畢竟還是個鋼鐵直女，被帥哥這樣溫聲軟語的一哄，很難不動搖。

    “那、那行吧……那我去和他說……”

    “不用。我和他認識，我去和他說就行�！辟R予笑笑，人已經(jīng)朝著謝清呈走了過去。

    謝清呈已經(jīng)隱約聽到他們的對話了，臉色很微妙地看著賀予朝自己行來。賀予在外人面前很客氣，非常紳士地握住了謝清呈的手，又把他往沒人的帷幕后面帶。

    紅帳一落下，紳士的臉就變了。

    從溫文爾雅，變得敗類流氓。

    賀予在紅羅帳的滾滾飄擺中靠過去，貼著謝清呈的脖頸，輕聲喃語：“謝教授，您想沒想過，這世上還有一種報應(yīng)，叫現(xiàn)世報啊�！�

    第34章

    那就對個戲吧

    賀予和謝清呈在帷幕后面溝通呢，酷姐導(dǎo)演想，今晚可能沒那么早能收工了，于是想打個電話給單元組的總負責老師蔣麗萍，希望她能和教學(xué)樓負責人打聲招呼，延遲一下小禮堂關(guān)門時間。

    “嘟……嘟……”

    隨著導(dǎo)演的電話撥過去，等待著。

    學(xué)校的賓館套間內(nèi)，蔣麗萍的手機在床單上震動。

    但是手機的震動不算什么，賓館的褥墊動靜遠比手機激烈得多，女人沒有接電話，在與男人的糾纏中露出沉醉的媚態(tài)。

    過了好久，動靜才停了下來。

    “哎，要不是你剛才那通電話，催命似的催，我還可以更久一些�！�

    事完了，精壯的男人點了根煙，這樣對他床上的女人說。

    蔣麗萍懶懶地往他身上一靠，媚眼如絲：“已經(jīng)夠折騰人的了，你還想干嘛呀�！�

    男子嘎嘎一笑，因為被吹捧，露出了分外得意的神情：“比起你其他男人怎么樣？”

    “哎唷，你掃興�！笔Y麗萍嬌嗔道，“其他男人都是露水情緣，你才是我心里認定的老公呢，我等著你和我求婚啊。”

    男人更是飄飄欲仙，抱著她道：“別人滿足不了你，只有我滿足得了。那就趁著我老婆在美國出差，我們倆多當一會兒野鴛鴦吧�！�

    蔣麗萍咯咯地笑起來，柔軟豐腴的身子顫動著：“你總算是恢復(fù)些精神啦。前一陣子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模樣�！�

    “唉，前段時間是因為……”男人說到這里，打了個激靈，沒再往下說。

    蔣麗萍佯作不知其中原委，莞爾一笑，身子依偎過去。

    “老公，和我在一起你還心不在焉的，真討厭。要不我們再玩一會兒，你想玩什么樣的，我滿足你？”

    男人又被她撩著了，激烈地吞咽著口水，要與她再赴云雨：“……你可真是……令人忘憂……來，寶貝兒……再陪我玩玩……”

    蔣麗萍笑著迎了上去。

    “打不通�！毙《Y堂內(nèi)，導(dǎo)演再一次掛了通話，很愁苦地抓了抓頭發(fā)，嘆了口氣，和旁邊的學(xué)妹道，“那只能抓緊時間了，管禮堂的大伯特別雞婆，一板一眼很難溝通的，讓賀予快點�！�

    學(xué)妹：“賀予正勸著謝教授呢�！�

    那哪里叫勸，分明是兩個人的交鋒。

    帷幕后面，賀予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謝清呈的表情。

    謝清呈做夢也沒想到賀予能瘋到這份上。

    拖自己下水？

    這是嫌在賓館那次親的還不夠惡心？

    謝清呈冷道：“找我配合你走戲？”

    “不行么�！�

    “你神經(jīng)病�！闭f著就想走。

    “你自找的。”賀予按住他，盯著他，他盯得很用力，像要把謝清呈渾身骨頭都拆落搗碎了，“事到如今你別想跑。是你先故意折磨我，有罪你就和我一起受著�！�

    謝清呈：“是你先對我的電腦動手�！�

    “那個跳出來的網(wǎng)頁是個意外，我和你解釋很多遍了，你頂多中年焦慮，不至于老年癡呆吧？”

    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畜生。

    人前衣冠楚楚，文質(zhì)彬彬，連半點難看的神色都不會擺到大家面前，誰都覺得他是十佳青年。但他把謝清呈堵到角落里的時候倒是面具一摘，屁話連篇，罵人不帶臟字但損得一絕。

    謝清呈冷道：“你他媽才青春期智障�！�

    說著就要甩開賀予掐著他左腕的手：“沒工夫和你鬧，我也不是演員，另外找個小姑娘陪你演去�！�

    “小姑娘多不得勁啊�！辟R予道，“同性戀不就該和同性演嗎？”

    “那就滾去隨便拉個小男孩。”

    “瞧您說的，哥，他們都不如您�！�

    賀予也真是被謝清呈的騷操作氣瘋了，他把偽裝在謝清呈面前卸載得絲毫不剩，一聲含嘲帶氣的哥叫的就像個穿著衣服的畜生。

    “你真是……”謝清呈深吸一口氣，用全新的目光審視這位自己帶了七年的兔崽子，“病太重了。瘋特了，宛平路600號哪能把儂放出來呃？”

    賀予抬手指了他一下，眼神上下游移，唇角落拓著此時此刻除了謝清呈視角，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的痞氣：“您看，滬州話都被您給氣出來了�！�

    “……”

    “您知不知道您聲線挺軟，講滬州話就更軟了，完全不像在罵人�。俊�

    謝清呈鐵青著臉：“你和我演這種戲不想吐？”

    這位祖宗居然微微一笑，然后表情迅速陰沉下來：“哥，吐也吐在您嘴里。一滴都不會浪費。”

    謝清呈：“……你他媽！”

    對于他狠戾的咒罵，賀予唾面自干，笑容不墜，更絕的是他還不忘提醒謝清呈：“你妹妹的劇，你總希望我能演好吧？我都犧牲自己了，你跟著倒霉也沒什么不可以�！�

    “謝雪的劇你難道不想演好？”

    “哦，那可說不準�！辟R予稍微和他拉開一點距離，目光垂下來看著他，語氣上聽不出幾分真幾分假，“我又不喜歡她，普通朋友而已，你覺得我真的不高興了，還會不會管她。到時候麻煩的可是她，不是我�！�

    謝清呈瞪著他。

    桃花眼對著杏眼，里頭暗流洶涌。

    謝清呈的左腕仍被賀予牢牢捏在掌心里，他們倆僵持著，謝清呈的脈搏就這樣通過指腹，通過骨骼，通過青灰色的靜脈，通過二人貼合著的皮膚，準確無誤地傳抵到了賀予的信息接收器官中心。

    “……好。”

    謝清呈咬著后槽牙，豁出去了：“好。行。我演�！�

    他一邊說，一邊記仇似的點頭：“我他媽演總行了吧？你滿意了沒？”

    賀予盯著他，慢慢地就卷開了半縷淺笑，那笑容挺溫柔，但不知道為何讓人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然后他松開了謝清呈清瘦的細腕，抬手，替謝清呈整了整被他拽亂的白大褂和里面的襯衫。

    謝清呈由他的手在自己的領(lǐng)口處擺弄，目光冷冽：“但說清楚，這次連正式走一遍戲都算不上，你們那個學(xué)生導(dǎo)演心里也清楚，只是給你找感覺，不可能來真的。必須借位�！�

    賀予輕聲在他耳邊說：“好啊，抱你就已經(jīng)夠肉麻了，你以為我愿意真親？”

    說著放下替他整好襯衫衣領(lǐng)的手，最后拍了拍謝清呈的肩，笑容又在一瞬斂去，神情陰暗：“謝清呈，這回互相折磨完了之后就算扯平，休戰(zhàn)吧，不然我真要吐了。”

    謝清呈想，怎么著，是搶他臺詞今晚就能領(lǐng)到多加一根雞腿的盒飯嗎？

    兩人撩開帷幕走出去，各自臉上都很平靜，仿佛從沒什么激烈的對話發(fā)生。

    走戲開始。

    ――

    “你有多愛我？你會為我放棄掉什么？”謝清呈冷漠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崩詞，氣場強硬悍勁，哪里是在談情，分明就和當家老爺在太師椅上審話似的。

    哪怕后面加一句――“你今天不交代清楚老子打斷你的腿”，那都毫不違和。

    “我的爹啊我去……”導(dǎo)演捂臉，就在直接準備喊停的時候，演員指導(dǎo)阻止了她。

    “再等一下�！�

    “他這個對手太糟了，他不可能……”

    演員指導(dǎo)是個老戲骨，笑著：“不急，再看看嘛�！�

    那一邊，賀予已經(jīng)接了謝清呈的臺詞：“很愛你�！�

    導(dǎo)演愣了楞，重新扭回頭。

    啊？似乎沒有想象的那么慘不忍睹？

    雖然不能說什么飆演技，但賀予的表演至少是能看的程度了。

    賀予：“很愛你。你要我放棄什么，都可以。”

    “……”謝清呈繼續(xù)淡漠地背臺詞，“那你看著我的眼睛�！�

    賀予就真的開始不錯眼珠地凝望著自己。

    那目光是有溫度和觸感的，從他的眉宇滑至鼻尖唇角時，甚至有些癢，從他唇角落至頸間時，甚至有些熱。

    “哥，我看著你的眼睛了……”

    因為謝清呈在肢體動作上一直不怎么配合，賀予看了一會兒，忽然低頭，湊近謝清呈薄冰似的頸邊。皮肉之下就是頸動脈，動物弊害的天性讓謝清呈本能地感覺危險，瞬間渾身繃緊，幾乎就要罷演將賀予推開，眼睛也轉(zhuǎn)了開去。

    賀予的嘴唇貼在離頸動脈寸許遠的地方停住了。

    “你讓我看著你的眼睛，為什么你卻不肯認真看我？”賀予即興發(fā)揮，溫熱的呼吸將這一聲幾近嘆息的低問送抵謝清呈耳畔，直接順著肌膚毛孔血肉動脈鉆進去，猛地扣響心田。

    謝清呈頭都麻了，一句“你瘋了吧”含在唇齒間，驀地轉(zhuǎn)過眼珠不可置信地瞪向他。

    這卻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賀予狀態(tài)確實不錯，甚至比演員指導(dǎo)預(yù)想得還不錯。那個老指導(dǎo)原本要賀予換對手，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賀予和原對手演員的入戲程度差得太厲害了。原對手本身就是個出柜男生，對賀予還抱有明顯的好感，但賀予明顯是不習慣、甚至不喜歡被同性接觸的。

    這種情況下，對手的入戲不但不會釣他的戲，反而會讓賀予心生強烈抵觸，不知如何進入狀態(tài)。就好像一個喝醉了的人和一個清醒的人永遠無法在一個頻道對話，賀予需要的是一個和他差不多清醒的人來引導(dǎo)他。

    而謝清呈雖然完全不會演戲，但他對賀予的引導(dǎo)效果顯然非常的好。

    賀予對他沒有任何戒備，兩人都很清楚對方的性取向，直男而已，不管是親或抱又會有什么私人感情？在這種認知下，賀予表演得非常自然，謝清呈回望過去的時候，對上的就是一雙深情繾綣的眼睛。

    賀予側(cè)過頭來，演那個十五歲的，克制不住私密愛欲的少年，呼吸漸漸變得急促，眼神漸漸變得渴切，他的嘴唇從謝清呈的頸側(cè)，移到謝清呈的唇邊。

    稍微錯開了些距離，但彼此的呼吸都已絲絲入扣地交纏在了一起，像熱吻后帶出唇舌的濕潤的春水。少年看著眼前的男人，進了戲里的狀態(tài)，每次呼吸又燙又急，仿佛要實化，要深深地交纏狠埋進對方的靈肉之中。

    “……”謝清呈整個人有些僵硬。

    他又想起了在杭市賓館里的那個夜晚，賀予喝醉了酒，也是這樣熾熱地在自己身體上方俯身望他。那種屬于少年的熱和欲，正狠狠地壓迫著他。

    人對自己不熟悉的情緒和事物總會帶有幾分不適應(yīng)，何況這兩道目光還離得那么近，沖得那么莽撞用力。

    謝清呈事后麻木地想，他被刺得非常緊繃，臉色蒼白，戒備全開，也是正常的吧？

    周圍那些人在笑什么？！

    “好，卡！”

    導(dǎo)演對這一遍效果很滿意，及時喊了停。

    他一喊停，謝清呈立刻沉著臉把這個比自己小了太多的男生推開了，而賀予眼中的柔和也在瞬間蕩然無存，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謝清呈的嘴唇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又要笑不笑地乜著眼把謝清呈上下掃了幾遍。

    “……你……是不是抱著個冰塊演，就會比較深情？”導(dǎo)演以手撐腮，坐在椅子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瞧完了全程，如是問賀予道。

    賀予垂下睫毛：“可能是找到了點兒竅門吧。”

    竅門就是，他深信自己演得越真誠，就越能把謝清呈惡心到。

    而看現(xiàn)在謝清呈面如死灰的樣子，很顯然，自己已經(jīng)達成了目的。

    導(dǎo)演很高興，看了一下表，還都來得及：“那好，那就趁現(xiàn)在，趕緊正式拍了吧，來――”

    她招呼和賀予搭檔的男生：“小趙過來，爭取一遍過啊！大家加把油，在今晚小禮堂關(guān)門前……”

    “砰！”

    話還沒說完，禮堂的門就被人重重推開了。

    所有人都一驚轉(zhuǎn)頭，就見到禮堂管理員氣喘吁吁地說：“關(guān)門了，關(guān)門了，趕緊地結(jié)束你們手上的工作！”

    導(dǎo)演來火了：“哎，我們場地借用的時間還沒到好嗎？您看這還有四十多分鐘呢，怎么就――”

    管理員還沒說話，忽然間，禮堂里響起了一個個扁平的機械音。

    “丟呀……丟呀……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訴他……”

    全場的人都是一愣。

    因為那個聲音，竟然是齊刷刷地從每個人的手機里傳出來的！

    “我操！我手機怎么了？”

    “跳出個視頻！”

    “我的也是，怎么也關(guān)不掉！怎么回事？！”

    謝清呈啪地打開自己的手機，還能用，app開啟都正常，但是手機的左上角出現(xiàn)了一個無法關(guān)閉的彈框。他還未及細看，禮堂外面就走進來一幫穿制服的警察。

    為首的那個沉聲道：“學(xué)校內(nèi)出事了，已經(jīng)有一起殺人命案發(fā)生。今晚宵禁，趕緊都回宿舍去�！�

    禮堂里死寂片刻，隨即發(fā)出一片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啊啊�。。。�！”

    第35章

    唉，又見命案

    謝清呈和賀予是最后從禮堂里出去的。

    他們到外面時，看見學(xué)生們都在老師和警察的帶領(lǐng)下成群結(jié)隊地往宿舍方向走，學(xué)校的廣播正放著通知：“請各位同學(xué)冷靜，不要落單，如有在偏僻位置的學(xué)生，立刻和你的老師，室友，同學(xué)取得聯(lián)系，請大家有序返回宿舍……”

    但是廣播的聲音仍然壓不住學(xué)生們的吵鬧。

    露天處，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自己的手機，或者盯著學(xué)校的標志性建筑――滬傳廣電塔。

    那是學(xué)校專門為廣電藝術(shù)生打造的高樓，完全仿正式電視臺建造，塔身可實現(xiàn)燈光全覆蓋。

    然而此時此刻，控制臺系統(tǒng)已經(jīng)被黑客入侵了，電視塔整個都被鎖定成了一種刺目的紅色，就像一把沾血的利劍，猛刺在大地上，上面以黑體投放了幾行估計數(shù)千米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字。

    W，

    Z，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