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謝清呈確實是太冷靜了,他甚至沒有打算再辯解。
“你知道了。”
“對,我知道了。”
“賀繼威告訴你的�!�
“我用不著他告訴�!辟R予說,“恐怕謝醫(yī)生您還沒有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想用零花錢挽留你,卻被你用大道理打發(fā),建議我去買塊蛋糕嘗嘗的可憐小鬼了。”
“……”
“承蒙您關(guān)照,我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我想要查什么過往,有的是自己的手段�!�
謝清呈終于把目光轉(zhuǎn)過來,落在了賀予臉上。
他的瞳仁中倒影了自己的影子。
這莫名讓賀予一陣興奮。
“不錯。”最后謝清呈說,“那件事我是騙了你。是十年,不是七年。但那又怎樣,現(xiàn)在是什么社會了?你以為我是你們家的包身工,想要提前離開也不行?”
賀予道:“瞧您說的,哪敢,您不是都已經(jīng)做了提前離開的事兒了嗎�!�
“那你現(xiàn)在是想怎么樣。”
“謝醫(yī)生您還是那么聰明。知道我不會平白無故地翻起舊賬�!�
“你有什么廢話就說�!�
酒吧的鐳射旋燈轉(zhuǎn)過來,璀璨的華光掠過謝清呈的眉眼前額。
賀予望著他,望著這一朵自己曾經(jīng)囊中羞澀,買不到的高嶺之花,曾經(jīng)留不住的鏡花水月,然后他輕聲吐出兩個字來:“三年�!�
“……”
“你再陪我三年。和以前一樣�!�
謝清呈看他的眼神像是覺得他瘋了:“再回去給你當(dāng)私人醫(yī)生?”
“對�!�
“……現(xiàn)在幾點了,你該洗洗睡了。”
“謝清呈。我爸那時候給你的,我現(xiàn)在也全都可以給你。我自己已經(jīng)賺了很多錢�!辟R予很堅持。
“留著以后娶媳婦吧。”
一句話就讓賀予徹底黑了臉。
――
留著買塊蛋糕吃吧。
留著以后娶媳婦吧。
五年前和五年后,面對他的零花錢和他賺的錢,謝清呈的態(tài)度都是屬于一個長輩的,極度理性的,甚至帶著諷刺的態(tài)度。
賀予怫然道:“我沒這打算�!�
“那你打算怎么樣?繼續(xù)和我上床嗎?上多久?一年不夠,要三年,五年?”謝清呈的眼神非常殘酷,“你不膩味嗎?你這個無聊的同性戀�!�
賀予低喝道:“不許你再胡說了!我不是同性戀!”
“是,你確實不該是,你別給人同性戀群體丟臉了,你就是個畜生�!�
賀予看著他那張?zhí)炫嗽沟睦潇o臉,謝清呈臉上的情緒甚至還沒有剛才在電影院被誤認成gay來得豐富。
賀予估計是腦子抽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瘋狂的念頭,他也不管謝清呈嘴里說出來的話有多難聽了,他只最后逼問他:“你到底答不答應(yīng)�!�
“答應(yīng)什么�!�
“回來做我醫(yī)生,陪我�!�
“該睡醒了吧你。”
謝清呈說著,耐心到了頭,翻了個白眼就要走。
賀予砰地將他按在了黑色磚石雕琢的吧臺上,他和謝清呈有了床上關(guān)系后,一直脾氣就還挺好的,但這一刻,他的眼神里又有了些猙獰和模糊:“好……好。那我恐怕就要想辦法讓您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丟人了�!�
謝清呈臉色微怵,他們剛才這一下鬧得動靜有些大,周圍已經(jīng)有人看了過來,他身子緊繃起來,低聲問:“你要干什么?”
他實在想不到賀予現(xiàn)在還能怎么讓他丟人。
他連廣電塔秦慈巖事件的侮辱都能淡漠置之,有什么能――
謝清呈沒來得及想完。
賀予已經(jīng)攥著他刺有文身的手腕,鐳射燈球旋轉(zhuǎn),他把他壓在吧臺上,然后當(dāng)著那么多夜生活的妖男怨女的面,驀地低頭――
重重地,近乎粗暴地,吻上了他。
第71章
似瘋狂
謝清呈只覺腦中轟的一聲。
像有什么轟然破碎了,又像有什么劇烈地爆炸開,燒上來。
他大睜著眼睛,腦中的理智弦在這一刻被徹底熔斷。
他根本不相信賀予能干得出這種事情。
賀予最討厭別人說他是同性戀,初中時因為有男生向他告白送他玫瑰,他還打斷了別人的小腿骨。
可是他現(xiàn)在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酒色光影之中,當(dāng)著賓客、侍應(yīng)生、酒保……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和他接吻。
謝清呈確實很冷靜,但這實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疇。
他的臉不由自主地?zé)脻L燙,震驚極了。
然而賀予粗暴地吻住了他的嘴唇,唇瓣交纏,謝清呈完全沒有他的這種吻技和不要臉,他腦子還是懵的,直到兩人的嘴唇接吻間短暫地分開,他才驀地回過神,剛想趁這機會轉(zhuǎn)過臉,卻又被賀予攥著頭發(fā)拽回來,更用力更深纏地吻了進去。
一時間呼吸時全是少年的熾熱氣息,謝清呈活到現(xiàn)在都沒和人這樣激烈地接吻過,更別說是在公眾場合。
更別說他是那個被動被親的人。
更別說親他的還是個學(xué)生,男生。
謝清呈回過神來時,氣到渾身都發(fā)抖,眼睛在瞬間就燒紅了。
但周圍的人哪里這么認為?
他們和電影院的那些觀眾是不太一樣的社會群體,更開放,更愛瞧熱鬧,這時候已經(jīng)紛紛起立鼓掌,笑著看熱鬧。
“二位行��!”
還有小流氓吹口哨:“帥哥們,樓上有情趣酒店啊!狗糧給我們吃夠了你倆就可以去樓上辦事了!”
謝清呈的男性自尊哪里受得了這種刺激,但他剛一開始猛烈掙扎,就見賀予的薄唇還猶帶與他纏綿時的濕潤,在距離他嘴唇不到半寸的距離,用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輕輕地笑:“哥,我嚇你的。其實這樣還好啦,在酒吧都正常。”
他用鼻尖輕輕碰了碰他:“咱們只是討個熱鬧,不過您要是繼續(xù)鬧騰,那就是笑話了。您想讓人看笑話嗎?”
“……”
“反正我不怕丟臉,我都隨您�!�
也真是酒吧光線暗,而且本來那鐳射光就赤橙黃綠青藍紫的,照著謝清呈的臉,旁人也瞧不出他面色鐵青。
賀予又溫柔地蹭蹭他:“不過要是你答應(yīng)我,回來我身邊,我就馬上放了你�!�
“我只希望你去死�!�
賀予眼中透著種不太屬于人類的瘋光,但他依然是笑著的,只是那笑容有些可怕,又有些像撒嬌:“哦……那我就繼續(xù)下去好了,我們在這里把全套做完吧。”
“……!”
如果說之前謝清呈的臉色是青,現(xiàn)在完全就是白了,死白。
因為賀予腦子不正常,他的思維邏輯和正常人是不一樣的,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自暴自棄的狀態(tài),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忽然把原本的底線當(dāng)做垃圾野草去踐踏狠踩。
謝清呈以前看著賀予的那雙漂亮杏眼,能一眼就知道他什么時候是在開玩笑,什么時候在猶豫,什么時候又是認真的。
但他現(xiàn)在看著面前的那雙眼睛,離得那么近,可他什么也看不清,那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層霧,他再也看不透那個他曾經(jīng)熟悉的小鬼。
賀予真是神經(jīng)病,他的手甚至都已經(jīng)在摸索他的扣了。
周圍的叫聲更響了,拍桌敲椅的,甚至還有人舉起了手機在拍。
不過賀予好歹在這一點上還算是個人,他無所謂自己被拍到,但他另一只空閑的大手直接把謝清呈的上半張臉全蒙住了,從額頭眉眼到鼻尖,只露出一雙微微喘息著的薄唇和仰著的下巴。
賀予見他僵住不動了,最后又笑著說了一遍:“謝清呈,回來吧。”
謝清呈捫心自問自己沒有怕過什么,但這一刻他真是被賀予怵到了。
太瘋了。
這個人到底還屬不屬于這個社會?他到底還有沒有理智?
賀予蒙著他的眼,又親了親他的嘴唇。
謝清呈不想被他這樣親,驀地又不說話了,由著賀予炙熱地,去親吻那無情的,薄涼的唇。
“……”
謝清呈明明是被他親到不說話的。
男孩子卻合了眸,蹭著他的側(cè)頜,說:“哥,你要是不理我,我就認為你是答應(yīng)了�!�
他問的時候是閉著眼的,問完卻又驀地睜開,緊緊盯著謝清呈的臉,凝視那張被他十指半蒙住的臉。凝視那薄薄的唇。
好像只要這嘴唇一開口,還沒說出一個不字,就會被他重新粗暴地吻住似的。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那么厭憎同性戀,更厭憎被當(dāng)做同性戀,但只要能得到謝清呈的陪伴,這樣的事情他都不假思索地去做了。這到底是為什么。
謝清呈渾身僵硬,木在那里,反手撐著的吧臺木邊都被他生生捏出了可怖的裂痕。
有一瞬間他簡直想真的殺了賀予。
但是他到底還是克制住了。
賀予在長久的僵持著,沒有得到謝清呈明確的拒絕――因為謝清呈腦子都快氣暈了,也完全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神經(jīng)的陣仗,他生平第一次對一件事情毫無頭緒,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但在賀予眼里,這就是默認。
所以他最后心滿意足地放開了謝清呈,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笑著把他拉到自己懷里,免得周圍那些圍觀群眾拍到謝清呈的臉,眼神表面陰惻惻的,深處卻帶著極度的歡愉。
他抬起手指,神情病態(tài),動作卻極度溫柔,少年一下一下輕柔地撫摸著男人的耳緣,也不管懷里的人身體有多冰冷僵硬。
他抱著他,在吧臺舞池邊輕輕搖晃,仿佛一個孩子終于買到了那塊渴望已久的蛋糕,他低著頭,輕聲貼在他耳邊說:“哥,你好乖,你答應(yīng)我了�!�
“……”
“那我就不為難你了。”
“你聽話,我就還是你的小鬼�!�
“……”
毛骨悚然的溫柔。
“這一次,你可得好好待我。不能再騙我了,知道嗎?”
酒吧的熱鬧從來都不缺,這邊大家看完了一段,那邊又有別的感情燃起,賀予和謝清呈吻完了,就漸漸不再是眾人關(guān)注的焦點。
賀予松開謝清呈,謝清呈看上去已經(jīng)完全不想說話了。
冷靜過頭的人,或許連這樣強烈的刺激,給他帶來的余韻都是麻木。
盡管已經(jīng)沒什么人舉著手機,但賀予是個私人領(lǐng)域意識非常強的人,他不介意別人懟著自己的臉拍,卻在乎自己碰過睡過的人被拍,所以畜生歸畜生,整個過程中他都很注意給謝清呈擋臉。
現(xiàn)在他又把自己的運動款棒球帽摘下來,給謝清呈戴上,拉低了帽檐。
他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賀予對謝清呈說:“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謝清呈用一種冷得不像活人的眼神看著他。
賀予渾然不覺,笑了笑。
傾身和吧臺后面的工作人員說了些什么,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酒吧里偶爾會有顧客上臺搶DJ飯碗,這些人里有的是為了示愛,有的是為了勾引,有的是出于無聊,還有的純粹就是青春期男孩子愛出風(fēng)頭愛炫耀。
賀予也不打算弄清楚自己究竟屬于哪一種,他只知道他忽然有點想這么做,那他也就做了。
他和駐場溝通好,走到臺上,接過了對方遞來的吉他。
賀予垂下睫毛,在蒼白的聚燈光下,彈了首謝清呈從沒有聽過的曲子,那歌詞是英文的,旋律舒展旖旎。
男孩子彈曲子的指法輕巧,叩擊弦板時還會對著下面的看客笑一下,側(cè)面隱約露出的一點點虎牙。
他看上去自在又溫文,彈一曲謝清呈并不知道的歌。
歌聲旋律輕柔,臺上玩著音樂的男生似是不經(jīng)意地回過頭來,目光觸上半隱匿在黑暗中的謝清呈的臉。
賀予遠遠看了謝清呈一會兒,覺得對這個結(jié)果無限滿意,盡管謝清呈并不看他。
臨近結(jié)尾時,他低下了頭專心來了一段指彈,最終放下吉他,仰起頭迎著打落在他身上的聚光,他慢慢閉上眼睛。
光線中塵埃飄飄浮浮,卻又無法在一時半刻間真正落定,臺下的人鼓起掌來,賀予在那一刻覺得很舒服,遠比從前當(dāng)個緊繃規(guī)矩的十佳青年要舒服得多。
他想,以后他要的,就必須直接去要。
別人不給,他就不管不顧地去索取。
他從前太克制太溫柔了,得到夸獎和認同有什么用,到頭來努力成那個狼狽樣子,卻還是什么都沒有。
不像現(xiàn)在,只要他無所謂顏面,他就什么――都能得到。
緊攥在手。
.
只可惜,這種滿足感并沒有延續(xù)太久。
幾天后,賀予準(zhǔn)備好了一切,甚至親自把謝清呈以前住的客房打掃干凈,確定謝清呈會住的很滿意舒服后,他高高興興地打了個電話給對方,問謝清呈什么時候來。
結(jié)果貼著話筒的笑,慢慢地就凋敝了。
成了凝在唇角的霜。
他等到的是男人思考過之后,徹底拒絕的答復(fù),他聽著電話里那個男人冰冷的聲音時,臉上甚至還帶著大掃除后一點點未擦干凈的灰。
男人說的明明白白:
這件事不可以。
賀予剛想提照片,謝清呈速度居然比他還快,不等他出口,就直接道:
你發(fā)。你他媽想發(fā)就發(fā)。但你只要敢發(fā)給謝雪,我們從此徹底不用再見,連床上關(guān)系也到此。你自己考慮。
興奮忽然散去,只�;翌^土臉的狼狽。
謝清呈的意思很清楚了,各退一步,床事就算了,反正上床對謝清呈而言,想明白了就是身體上的消磨。謝清呈已經(jīng)把這件事看得非常淡漠,賀予無法用這種方式傷害到他什么,更無法用這種方式從他那里得到些什么。
現(xiàn)在看來,可悲的反而是賀予。
因為賀予把自己給迷失了。
但謝清呈沒有。
上床在最初的心理應(yīng)激反應(yīng)過后,已再也不能給謝清呈的造成什么撼動,他調(diào)整心態(tài),有時甚至?xí)奄R予看成是個送上門來的小姐。
盡管他并不需要這種服務(wù),小姐也不是這樣服務(wù)的,但這種心態(tài)可以讓他回到他習(xí)以為常的高位。
――回去當(dāng)私人醫(yī)生則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