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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他低頭看著賀予的臉:“這樣對你我都好�!�

    賀予看得出謝清呈其實有點后悔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結(jié)果他們倆現(xiàn)在都還活著。

    也是,經(jīng)歷了那樣的事情,他們倆都以為自己一定會死,當(dāng)時發(fā)生的一些對話,謝清呈現(xiàn)在不想再提,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酒醉胡言,醒來都會后悔,何況是生死關(guān)賣的傾訴。

    謝清顯看上去很平靜,沒任何波瀾,打定主意要把這一章用三言兩語揭過。

    “是呂總發(fā)現(xiàn)了你不在,到處找你,有人和她說你去了攝影棚,她就帶人趕過來了�!敝x清呈簡單地把事情經(jīng)過和他說了一遍。

    “確實就差一點點�!�

    “其實在他們設(shè)法打開那個門的時候,你已經(jīng)窒息昏過了,但是溺水的時間不長,如果時間稍微再久一點,泄水搶救也恐怕來不及了。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敝x清呈靜默片刻,這樣做了個總結(jié)。

    他一直以來都習(xí)慣于戴著面具生活了,而此時此刻,他的面具已經(jīng)在賀予眼前摘落,這讓他竟不知道該以怎么樣的姿態(tài)面對這個少年。

    他只能這樣僵硬地把話交待完了,和往日一樣冷靜從容。

    謝清呈并不想改變些什么,甚至近乎無情地想把面具又戴回臉上。

    可郭襄見過了楊過的臉,再覆上假面,又還有什么用?

    大哥哥的眉眼都已經(jīng)被小家伙瞧得真真切切。

    賀予坐在病床上,幾縷碎發(fā)都是亂的。

    他能預(yù)料到謝清呈的閃躲,但沒想到謝清呈居然能夠把自己的情緒處理的這么干脆利落,

    就像剔除一段壞死的神經(jīng),切下一塊無用的血肉。

    賀予原本還沉在些許傷感和感慨中,這下頓時氣得眼睛都有些紅了,咬牙切齒地:

    “謝清呈,你……你難道就沒有任何話想和我說嗎?!”

    “你剛剛和我從鬼門關(guān)走過一遭,你還和我講了沒人知道的秘密,我現(xiàn)在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人了。那你呢?你就一點點的改變都沒有嗎?”

    謝清呈也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出。從他們獲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等賀予醒來,自己一定會面臨男孩子這樣的逼問,所以他心里早就想好了回答。

    盡管最后那一刻,賀予和他說的話,多少給了他內(nèi)心一些觸動,但謝清呈是一個習(xí)慣了低感情回饋的人,更何況那時候賀予還說“討厭他”,讓他“獨(dú)自活著”。

    那他又不太會轉(zhuǎn)變,他一個大直男,盡管心理學(xué)學(xué)術(shù)上研究的到位,個人情感上卻??感的不行。

    雖然他不能理解賀予為什么“討厭他”,卻要把最后的求生機(jī)會讓給他,但既然賀予這么說了,那他也自然就收到了賀予討厭的情緒。

    不會去自作多情。

    而且賀予這人對精神病人都是優(yōu)先保護(hù)的,甚至有自我犧牲的精神。

    這一點他從前見識過。

    他想,賀予選擇把機(jī)會給他,應(yīng)該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所以謝清顯平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開了口.竟然是依舊能把賀予氣死的講道理的口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好不容易撬開他一道口子。

    結(jié)果他們從鬼門關(guān)回來了。

    謝清顯的防御界限就也重新打開。

    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謝清顯用和孩子解釋太陽為什么會發(fā)光的平靜態(tài)度,對賀予道:“你覺得我為什么要改變?”

    “你從前不知道我是誰,但我一直都很清楚你是什么人。”

    “……”

    “所以盡管你得重新適應(yīng),我卻沒有什么地方需要調(diào)整自己的�!�

    “……”

    “攝影棚里的事情,是你我都覺得命在回夕時才發(fā)生的,這和人在醉酒狀態(tài)下因為沖動做了一些事,道理是一樣的。現(xiàn)在情況已經(jīng)回到了正軌,那些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再被提起為好。”

    “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謝清呈講完了,覺得自己講的還不錯,于是直起了身子。

    當(dāng)然,他沒有告訴賀予,在賀予沉入水中失去了意識的那一瞬間,其實他也隨之從窄臺上重入水里。

    他見慣了生死。

    但他怎么可能真的像冰山沉沒時的

    Rose

    一樣,冰冷無助地躺在夜幕下,在海水中,看著海洋之心沉沒,火一般熾烈的男孩被凍成了無生氣的寒冰。

    那是個柔弱的女孩,是

    Jack

    的情人。

    而他是個大男人,和賀予也沒有那樣刻骨銘心的感情,他們倆之間,只有一堆說不清道不明的爛賬。

    他怎么能由著賀予這樣。

    賀予清醒時,一直用力抵著他不讓虛弱的他下來,但賀予失去意識張開雙臂沉下去之后,謝清呈深吸一口氣,隨之入水。

    他把少年從冰冷刺骨的水里抱起來,抱到了那個還能呼吸到氧氣的最后一方窄臺上……

    或許正是因為這幾分鐘互換的時間,他和賀予,他們兩個人最終沒有溺水身亡。

    但這些事,謝清呈覺得也沒什么好說的,說了煽情,何況小鬼現(xiàn)在的精神狀況已經(jīng)很差了,一個勁地要纏著自己,再多說一些,只會更增自己的麻煩,更加沒法將生死關(guān)夾時兩人發(fā)生的對話切割出去。

    因此謝清呈想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什么漏說的話了,于是道――“好了,你睡一會兒,然后就――”

    這一次他沒來得及講完。

    因為賀予是真的火了。

    他醒來時的情緒還算沉和,對謝清呈怨惱中又有許多理解和傷心,誰知謝清呈一進(jìn)屋就撥吊無情噼里啪啦講了一堆大道理。

    那架勢,和之前在他家里給他看病打針時沒有任何區(qū)別。

    賀予又傷心又生氣,火氣漸漸往上竄,慢慢壓不住,最后忽然發(fā)難,一把將謝清顯拽過來,動靜之大,晃的病床旁掛著的點滴液叮當(dāng)作響。

    緊接著他謝醫(yī)生就被他直接拽到了窄小的單人病床上,還差點就壓倒了賀予打著點滴的那只手。

    謝清呈瞳孔收縮,沒料到他這樣,低聲道:“干什么你!神經(jīng)病?!”

    賀予死死攥著他,不讓他有任何的可能,能從自己掌心中脫出去。

    盡管少年受的損傷比他大,此時此刻臉色還很白,嘴唇也枯干,還穿著看上去可憐巴巴的病號服。

    但是這根本掩蓋不住他黑眸子里洇染出來的血腥和兇狠。

    謝清呈打算翻臉不認(rèn)人了。

    賀予這樣想著,于是他剛醒時還帶著些柔的眼眸,逐漸地就變得非常陰森。

    “你別說我神經(jīng)病,”賀予的手慢慢上移,改掐在謝清顯的后頸處。

    那少年瘋狂固執(zhí)的力量釋放了好一會兒無聲地逼迫著謝清呈不許離開。

    然后他的手才再一次緩移到了謝清顯的唇角,細(xì)細(xì)摩挲。

    他的聲音很渾,壓得極低。

    “你也是,神經(jīng)病。”

    “……”

    “徹賣徹尾的�!�

    “……”

    “和我一樣的�!�

    他說話的時候,呼吸離謝清呈越來越近。

    謝清呈就沒見過這樣的病人慶氣和力氣都大到蠻不講理的地步。

    因為謝清呈反抗的太過用力,賀予一只手掐不住他,又猛地抬起了另一只還戳著針的。

    頓時吊瓶針頭都戳歪了,刺破了血管璧,錯誤的注射似的他手上迅速腫起了一個猙獰鼓脹的淤青腫塊。

    謝清呈無疑也看見了,他覺得賀予真他媽病得太重了。

    他也不能再動,再動估計賀予能把整個鹽水架子都掀翻在地。

    謝清呈只能半撐在賀予的病床上,咬牙低喝道:”我好好講道理你又不聽……你到底想干什么!

    “……”賀予的眼神閃爍一下。

    問到點子上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想讓謝清呈走�?勺屩x清呈留在這兒,面對這人冷靜到可怕的樣子,又只會更增他的氣惱。

    所以他盯了謝清呈一會兒,忽然拽住謝清呈的頭發(fā)把他拖過來,拖得離自己更近。

    然后,似乎是為了不讓謝清顯再開口氣他,又或者是回魂的

    Jack

    想要向浮板上的

    Rose

    索回一點冰冷中的溫?zé)帷?br />
    再或者,他是起了沖動,想要感受蒼龍與自己一樣的血肉肌骨。

    總而言之,賀予最后不顧謝清呈的反抗,腦筋抽了似的,懷著滿腔的傷心難過與憤恨,徑自朝著謝清顯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

    “別動�!�

    這個吻無聲又激烈,因為謝清呈一直在掙扎,他干脆用那只戳著點滴的手一起把謝清呈連逼帶拽地抱上了狹小的病床,折騰得輸液管都反流鮮血了,他也渾不在意,好像那血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他抱著他,讓他坐在床上,仰起頭來親著他,那個吻是前所未有的灼熱,滾燙,好像打算用這種方式喚醒這世間唯一能懂自己的同類。

    他親著他,那么深入,那么熱烈,卻又像是礁石上的惡龍在哀鳴,希望能在渺渺天地間得到一點點的回應(yīng)。

    可是謝清呈又冷淡的不回應(yīng)他。

    謝清呈果真沒有因為那個秘密的訴說,而有絲毫和從前不一樣的地方。

    賀予只覺得自己是尋到了另一頭龍,可是那頭龍像是巖石像是冰,無論他怎么拱他蹭他,喚他挪他,拿爪子撓他,對方都閉目沉吟于幽冷的山湖洞中。

    任由他胡鬧著。

    賀予滿腔的怨懟心中的空調(diào)好像更大了,再也填不滿似的。

    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只能在身體的糾纏中得到一點點可憐的安慰。

    他含著吮吸著謝清呈的嘴唇,深探進(jìn)去纏著謝清呈不肯回應(yīng)。

    他的舌尖,他用的力氣那么大,侵入的是那么莽撞,兩人的口腔內(nèi)很快就有了鐵銹氣息,但也不知道誰的血。

    親吻間微微緩了口氣,賀予近距離看著床上謝清呈的臉,他們的唇分開時發(fā)出令人情動心跳的脫膠聲,卻還挨得特別近,輕動一下就能碰著的距離,吻得濕潤飽滿的唇瓣間縈著曖昧災(zāi)熱的氣息。

    賀予喉頭上下滾了滾,黑眼睛里的顏色更深了。

    他又下意識地想對謝清呈用血蠱,可是不知為什么,這個念頭剛出來,便又下去了。

    有一件事,謝清呈沒有想錯。

    水庫自白,對于謝清呈而言,只是講出了那些塵封多年的故事,從暗處走到明光里。

    除了多一個人知道,一切都沒什么改變。

    但是對賀予而言,事情是不一樣的。

    賀予等同于知道了一個他過去全然不識的謝清呈。

    他嘴上罵的再兇,說的再狠。

    要說心里沒有觸動。

    那是假的。

    他僅是想到謝清呈在這樣漫長的黑夜里還要冷靜地站立著,親手埋葬那些或許能換來他聲名清白的秘密。

    他就覺得,謝清呈是個瘋子。

    比他還瘋。

    比他還痛苦難言。

    他很想泅渡過去,用自己濕漉漉的翅膀碰一碰他,小心翼翼地抱一抱他。

    可是謝清顯不要他。

    謝清呈又一次拒絕了他。

    賀于就不高興了。

    只是也不再忍心輕易用血蠱逼迫他。

    ――賀予一直對同類都是很好的,在成康精神病院內(nèi),他甚至為了拯救那些被困的精神病人而冒著生命危險沖進(jìn)了火海當(dāng)中。

    他不愿意隨便用他的能力,去脅迫一個與他能真正同病相憐的人。

    所以他最終還是什么指令也沒有下。

    他只是在第一次接吻后,喘息著凝視著謝清呈的那雙挑花眼,試圖撫平自己散亂不堪的情緒。

    可他越看著他,心卻越亂,最后他又閉上眼睛,手摟著謝清呈,抱著他,再一次重重噙住了謝清呈已經(jīng)被吻到溫?zé)釢駶櫟淖齑�,深深地親吻著他,仿佛要就這個吻纏綿著融為一體。

    這樣就不孤獨(dú)了。

    他們就都……不孤獨(dú)了。

    VIP

    病房內(nèi)沒有其他人,這個吻因為無人打攪,因為劫后余生,因為男人的冷靜回避,因為少年的咄咄緊逼而變得越來越放肆病房內(nèi)的溫度仿佛都隨著賀予的動作而迅速攀升。

    賀予的嘴唇再一次和謝清呈分開的時候,喘著的氣都有些急促,眼睛里的顏色也更深更暗了。

    他的舌尖輕輕地在唇沿處抵了一下,舌尖的紅色在雪白的牙齒之間,有種驚心動魄的痞美。

    “謝清呈……”

    賀予的手在謝清呈的后頸紅遮處摩挲著,噪音壓得很低。

    “隨你怎么說吧�!�

    “你不認(rèn)賬也好,你覺得不需要任何改變也罷。我都不管你了�!�

    “但我想要一點暖。”

    “我不要你給我講道理,我不要你用血榨出來的經(jīng)驗給我指路。”

    “我就是想要一點同類的暖。”

    “……”

    “你也想要的,我知道你也想要的�!�

    “我們現(xiàn)在能不能不吵了,我把我的給你,你把你的也給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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