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他對他那么無緣無故地發(fā)火，而幾小時之后，他還給他的卻是一鍋溫暖的湯……

    謝清呈心里萬分不是滋味，他竟真的很想伸出手，給予這個孤獨的魔龍一個擁抱。

    就像夢里，賀予抱住了深困在破舊布偶熊里的他一樣。

    但他最終還是忍著指尖的微微顫抖，沒有那么做。

    如果一座橋梁最終將要拆毀，那就不應(yīng)該讓它成為少年習(xí)慣行走的路。

    謝清呈最終還是很理智，很克制地把目光移開了。

    “你也一起吃一點吧�！�

    “我吃肉就好了，我喜歡吃肉�！�

    “……”誰不知道腌篤鮮的肉早已把菁華都熬與了湯，什么滋味也不剩了呢？

    但賀予這個挑食挑的比什么都厲害的人，就真的去舀了些肉骨頭，坐在謝清呈對面啃了起來。

    犬似的。

    謝清呈想了很久，終于下定了決心，說道：“……賀予。周末來我這里，我給你做你想吃的東西。然后……”

    他還沒把后面的話說完，賀予的喜悅和沮喪就都在瞬息間溢了出來：“周末嗎？……周末我要去參加運(yùn)動會，學(xué)校給我報上去的�！�

    謝清呈想了想：“那就好好比賽吧。下次在說。”

    “那你會來看我比賽嗎？”

    “……”

    “會嗎？”

    “我周末上午有課，我盡量吧。”

    謝清呈說著，似乎覺得少年的目光太熱了，于是把眼眸垂下來，吃起了面。

    少年重新高興了起來。

    而那一瞬間，謝清呈竟覺得心那么的疼……

    他終于知道他也是那樣地在乎賀予，可是那又能怎樣呢？

    他壽數(shù)淺薄，如果放不下賀予給他的溫暖，如果他們一直這樣下去，那么到頭來自己離開人世，他雖享受了少年全部的熱愛，卻只留給了少年漫長的悲傷，那實在是太自私，也太不負(fù)責(zé)了。

    長痛不如短痛，拖延了那么久，原來竟都是因為他心里有他，有到難以拔除……

    可是，現(xiàn)在也是時候，該徹底地剖心斷情――

    他該放下那個想要擁抱熊偶娃娃的孩子了。

    第159章

    終于狠下了心

    周末很快就到了。

    運(yùn)動會在滬大操場如期舉行。

    賀予被報上去的項目是男子一千五長跑，兩百米爆發(fā)，以及最終的三千米大魔王。

    真他媽是他們班體育委員損陰德，男子一千五百米和三千米耐力跑這玩意兒是燙手山芋，體育委員橫豎抓不到人報名，趁著賀予天天往隔壁滬醫(yī)科泡妞，就偷摸著把他名字寫上去了。

    一千五是在中午場的最后，賀予穿著雪白的運(yùn)動衫褲，往田徑場一站，確實是清秀俊美，氣質(zhì)非常。

    他往觀眾臺掃了一圈，目光略過那些興奮不已的學(xué)姐學(xué)長，視力可及之處，見不到謝清呈的身影。

    而這時候，哨聲響了。

    “預(yù)備！――跑！！”

    槍響人出。

    .

    謝清呈來的時候，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賀予拿了第二，正氣喘吁吁地坐在田徑場邊，手反撐著休息。

    他周圍橫七豎八倒著的都是他的同學(xué)們，一群學(xué)生揮汗如雨，青春蓬勃的樣子，讓謝清呈沒有再往前走。

    他覺得那是一副很美的畫，自己這么病怏怏地走進(jìn)去了，畫的美感也就消失了。

    有人給賀予遞水，賀予接過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喘了口氣，額發(fā)濕潤地垂在他眼前，他往后一倒，笑著和同學(xué)說了幾句話。

    而就在這時，他的余光瞥見了看臺邊的謝清呈。

    賀予原本一點力氣也沒了，哪個正常大學(xué)生他媽的跑了一千五還有勁兒啊，又不是體校軍校警校。

    但他一看到謝清呈，忽然就有了力氣，他在陽光下笑起來，起身手一撐，翻過欄桿，朝謝清呈跑了過來。

    “你來啦�！�

    “……嗯�！�

    “剛來的？”

    謝清呈又嗯了一聲，問他：“你都比完了？”

    賀予扶了一下額，笑著看他：“沒有，下午還有三千米，你都來看了，那我要跑第一名�！�

    謝清呈：“……盡力就行了。不用那么拼，這只是一場比賽而已。”

    又對賀予道：“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賀予就挨在他身邊乖乖坐下了。

    滬大的操場是按著正規(guī)田徑體育館比例建造的，非常大，賀予和謝清呈坐著的地方?jīng)]什么人。

    坐著坐著，那氣氛居然有點像是學(xué)生時代的約會了。

    操場上，三三倆倆的學(xué)生正在打掃場地，為下午的比賽做準(zhǔn)備。

    賀予伸著長腿歇了一會兒，問：“謝清呈，你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會報名參加運(yùn)動會嗎？”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會嗎？”

    “……會�！�

    “那你參加什么項目？”

    “和你一樣，也是長跑�！�

    “那肯定沒人跑的過你。”

    謝清呈確實回回第一。

    賀予見他默認(rèn)了，便怎么也不肯在下午場落后，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給你丟人的。”

    午飯時間到了，謝清呈給賀予帶了一份盒飯，算是還賀予之前的人情。

    是揚(yáng)州炒飯，金黃松軟的炒飯噴香撲鼻，里面還有很多晶瑩的蝦仁，是手剝的河蝦。

    謝清呈給愣在原地的賀予遞過去，又給他開了瓶酸奶汽水。

    “……看我干什么？吃吧。”

    賀予心里一下子熱得要命，他不敢相信謝清呈竟真的還能專門給他做一份揚(yáng)州炒飯。

    他簡直想湊過去抱住謝清呈親他，但是礙著在學(xué)校操場上，他什么也不能做，最后只得壓著滿心的歡喜，拿過了筷子。

    “你真給我做啊�！�

    謝清呈：“……我之前答應(yīng)過你的。想要完成這個約定�！�

    賀予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笑了。

    謝清呈來看他，謝清呈還給他做了炒飯，他是死都不可能讓自己輸了。

    下午場第三個項目就是男子三千米。

    賀予走下去之前，特別認(rèn)真地和謝清呈說：“你等我，我給你拿個第一�！�

    謝清呈：“……沒事，你跑慢一點也沒關(guān)系。只是一場比賽而已�！�

    和他同場競技的幾乎都是上午一千五的那幾位哥們兒，其他人賀予倒沒特別放在眼里，有個大四的交換生，是個黑人小伙兒，體質(zhì)優(yōu)勢不言而喻，賀予上午就是輸在這位兄弟手里。

    賽槍響了，賀予離弦如箭，從一開場就與那黑人小哥甩了其他同學(xué)很長一段距離，之后進(jìn)入長跑的耐力拉鋸期，這二位哥們兒較上勁了，彼此都沒有想給對方讓步的意思，潮汐似的一前一后輪換著，愣是把大學(xué)生男子三千米長跑，賽出了兩百米爆發(fā)跑的刺激來。

    一圈……兩圈……

    看臺上的人們震驚于這倆學(xué)生不要命的跑法，還有學(xué)生顫然問道：“怎……怎么著啊？干嘛這么拼，是跑贏了能拿到奧運(yùn)會的VIP觀眾席票嗎？”

    黑人兄弟也是這么想的，他想，這位帥哥有什么毛病，一定要和他在這個項目上爭第一�。�

    兩人肩并肩沖最后兩圈時，力氣都快耗盡了，黑人兄弟滿頭問號氣喘吁吁：“哥們，你干嘛，這項目我不拿第一很丟人�。　�

    賀予深表理解，但也一邊跑一邊對那兄弟說：“真不好意思哥們兒，我老婆在看臺上看著呢，我也丟不起這人�！�

    黑人兄弟：“？你不是學(xué)生嗎？你怎么就有老婆了？”

    賀予高深莫測。

    黑人兄弟領(lǐng)悟了：“你不會是那個……未婚先孕，把人肚子搞大了，不得不領(lǐng)證吧？”

    賀予：“兄弟中文真不錯，你不一定要拿長跑第一，下次辯論會你也可以去試一下�！�

    說著就趁著黑人兄弟還沉浸在“貴校真亂啊”的震驚中，加快了速度搶在了他前面。

    這還了得？

    黑人兄弟立刻回神，雖然他很同情這位年輕的爸爸，居然二十出頭就要步入婚姻的墳?zāi)�，但比賽不能放水，他還是提速追了上去。

    最后一圈！

    “臥槽，太拼了！”

    “這男子三千米看得我熱血沸騰！”

    “快��！快！”

    看臺上的人們紛紛激動地起身，想要把賽場上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些。

    謝清呈原本不想站的，結(jié)果大家全站了起來，導(dǎo)致他坐著瞧不見任何東西了，于是他也只得起身。

    賀予在最后一道彎道時落在了黑人兄弟后面，差距在不斷拉大……

    不少人有些嗟嘆，心道可惜了，這帥哥拼了這么久，還是要與冠軍失之交臂了。

    然而賀予一直咬著一口氣，固執(zhí)地不肯認(rèn)輸，到了最后三百米時，他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力氣，從身體里爆發(fā)出來，追著前面那位兄弟的背影就猛趕上去！

    一米，五米……差距在不斷縮短，最后――

    “砰！”

    終點線撞上，賀予竟在最后關(guān)口超過了那位兄弟，觸發(fā)了長跑終點線的禮花！

    碎彩紙片紛紛落下。

    看臺靜了幾秒，頓時沸騰了�。�

    “哇�。　�

    “這場太刺激了�。。　�

    “反超！反超了！會長拿了第一！”

    賀予一下子就躺坐在了田徑場上，在漫天花雨彩屑飛揚(yáng)中，朝看臺上，謝清呈站的那個方向揮了揮手，露出了一個滿臉是汗，青春洋溢的燦笑。

    那一刻，任誰也看不出，他曾是那樣一個累累傷痕的孤獨病號。

    而同時，微風(fēng)吹拂過謝清呈的面龐，謝清呈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賀予，他像是被那光芒刺痛了，心臟鈍疼，一瞬之間，竟再也看不清賀予的臉……

    .

    “謝教授，您怎么了？”

    暈眩感是突如其來的。

    等回過神時，謝清呈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坐回到了看臺椅上，旁邊有兩個換到他附近看比賽的學(xué)生留意到他的反常，很擔(dān)心地問道。

    謝清呈抬手捂住自己的額頭，說道：“沒事�！�

    他坐在看臺上，緩了好一會兒。

    運(yùn)動會是生命力蓬勃蓊郁的地方，尤其高校運(yùn)動會，更是意味著年輕、活力、希望。這些東西此刻就在他周圍洋溢著，卻好像與他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他知道，即使在不斷地使用rn-13治療藥，自己的臟器衰弱還是越來越明顯了。

    他的視力是受損最嚴(yán)重的，因為RN-13對視神經(jīng)的影響很大。

    但是他做實驗也好，整理數(shù)據(jù)也罷，都需要這雙眼睛。他閉了閉雙眸，他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或者說，比預(yù)計的會更少。

    謝清呈又歇了一會兒，起身，在賀予被喚去領(lǐng)獎時，離開了人聲鼎沸的觀眾席，遠(yuǎn)去了。

    他原本是想回宿舍去的，身體扛不住，只能去體育館的室內(nèi)場館坐著。

    這里沒人，他靠在羽毛球場地邊的長椅上休息。

    沒想到坐了沒多久，賀予尋來了。

    “謝清呈，你怎么在這里?’

    體育館內(nèi)場的光線暗淡，賀予沒有注意到謝清呈略顯蒼白的臉色。他還以為是外面陽光太曬了，謝清呈耐不住，才到了內(nèi)館坐著。

    賀予完全不知道謝清呈現(xiàn)在正遭遇著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他很高興，那種熱烈的心情甚至是可以感染人的。

    連同謝清呈即將冰封的心，都被焐熱了一些。

    謝清呈抬眼看著他，剛想說什么，就被賀予低頭吻住了。

    “謝清呈，你看到我贏了嗎?

    “……”

    “我想著你，就沒有給你丟人。”

    “……”

    “謝哥�！�

    “……”

    男生三千米跑得都是汗了，照理說應(yīng)該什么力氣都沒有了，可賀予此刻就像一個贏得了比賽的勇士，熱血翻沸，怎么也平復(fù)不下來。

    他一下一下地拿鼻尖蹭他。

    “謝哥，這一次，我能要一點點獎勵嗎?”

    謝清呈在對上賀予那么歡欣純粹的眼眸時，聲音就如阻鯁在了喉間。

    賀予：“哥……可以嗎?”

    他的心城就要封了，又為何有一束光要照進(jìn)來?

    謝清呈覺得心臟遲鈍地在痛。

    眼前也越來越模糊。

    他看不清賀予的臉了，暈眩感又往他頭上涌，他一時說不出話，也沒有什么力氣。

    等他逐漸從虛弱中回神，他已經(jīng)被賀予帶到球館的洗手間里了。

    大學(xué)球館的衛(wèi)生間一般都沒什么人，賀予把謝清呈推進(jìn)了其中一個隔間，一邊呼吸沉重地親勿他，一邊反手鎖上了門。

    他想討他真正的“獎勵”。

    男生的身上帶著運(yùn)動后滾燙的熱氣，就那么密實地朝謝清呈壓了過去，伸手欲解謝清呈的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