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謝清呈冰涼的臉。
“哥……別怕……我不會再對你……”
校醫(yī)忽然從隔簾外面進來了。
“同學?要你脫個衣服,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脫?”他不耐煩地把賀予揮開,“還是我來吧�!�
校醫(yī)的手腳很利落,一下子就把謝清呈的外套松開了,拿了聽診器給他做檢查。
聽診到一半,校醫(yī)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謝清呈的手腕上:“嗯?他手上怎么回事?”
賀予立刻回過神,上前一看。
謝清呈的手腕上淡淡的一道字母印子。
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痕跡了。
賀予:“是文身�!�
校醫(yī):“嘖,真看不出來,謝教授平時那么一本正經(jīng),手腕上還文身,他還挺悶騷的啊。”
賀予:“………”
忙碌一陣,又是掛水,又是開藥。
半個多小時后。
謝清呈終于慢慢地醒了過來。
眼前是一片潔白,他花了幾秒鐘,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躺在學校醫(yī)務室的病床上。
賀予就坐在他旁邊。
滬醫(yī)科的醫(yī)務室很大,分出了很多隔間,他們房間里沒有別人,賀予就那么握著他的手,讓他在輸液的那只手不至于那么冷。
“謝哥�!�
賀予見他醒了,連忙喚他。
謝清呈眨了眨眼,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外套被脫了。
他心里頓時咯噔一聲,立刻看向自己的手腕――
還好,他松了口氣――上一次治療時間隔得挺久了,手腕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勒痕了。
他這病,是身體機能慢慢地下降,校醫(yī)務室檢查肯定檢查不出什么東西。
果然,賀予對他道:“校醫(yī)說你應該是低血糖……哥,你這幾天沒有好好吃飯嗎?”
“……”謝清呈坐起來,垂眸把手從賀予掌心中抽出。
他的手掌很暖。
還殘留著屬于賀予的溫度。
“……我沒事。你……一直在這兒嗎?”
“嗯�!�
“……咳咳,那你還是趕緊回自己學校去吧�!敝x清呈屈指輕輕握了一下,好像要握住某樣看不見的東西,然后他咳嗽著說,“你總是這樣跟著我,被人看見了,不合適�!�
賀予說:“可他們該看見的都看見了,是我把你抱到醫(yī)務室來的�!�
“……”
“你從講臺上倒下去,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也不用太擔心,看到了就看到了,沒什么人會想到其他地方。”賀予說到這里,停了一下,悶聲道,“而且想到了又能怎么樣。也說明不了什么�!�
其實賀予當時的表現(xiàn)真的已經(jīng)挺明顯了,班上那么多男生,還都是滬醫(yī)科的,可哪個有賀予這個蹭課的人那么緊張?
當然了,這種事情就和賀予說的一樣,就算再惹人懷疑,沒證據(jù)的事兒,誰能說什么?頂多給賀予頒個見義勇為尊師重教的獎狀。
謝清呈嘆了口氣,非常疲憊地靠在床上。
他這段時間真是太摧心了,實在沒有什么力氣,賀予不肯走,那他就合了眼,管自己休息著。
賀予說:“我給你買了紅豆粥,加了蜜,你喝一些好嗎?”
謝清呈把臉微微偏開了,他不喝。
賀予于是放下了一次性餐碗,低下了頭。
“……”謝清呈面對這樣的情景,心里并不是滋味,賀予這陣子也消瘦得很厲害,手腕上的監(jiān)測環(huán)幾乎都是橙色,就沒有消下去過。他看在眼里,卻不知道該怎么讓賀予釋然。
賀予的事,謝雪的事,說不出是哪樣壓得他心里更重。
病房內(nèi)的氣壓低了很久,所幸賀予還那么年輕,那么喜歡眼前這個人,他心里還有熱火,還能讓自己振作一些。于是過了一陣子后,賀予又強打起精神,主動找一些謝清呈應該會想聊的話題,重新說道。
“那個……哥,謝雪和衛(wèi)冬恒他倆在交往的事……我也知道了�!�
謝清呈果然微微動了一下,側(cè)目看著他。
又過一會兒,開了口:“你怎么知道的?”
“這個圈子里的人都在說,衛(wèi)冬恒已經(jīng)和他們家的人攤了牌�!辟R予見謝清呈終于理他了,眼里又有了些光彩。
謝清呈頓時又氣著了:“他還敢攤牌,他這個……咳咳咳……”
賀予立刻上去拍他的背。
“你不要那么急。這件事你急也沒有辦法�!�
謝清呈咳紅了眼,瞪他:“她不是你妹妹,你當然不急�!�
“怎么會,你在意的事情,我也會在意的。”賀予說著,還起身給謝清呈倒了杯熱水,又勸道,“但是這年頭談戀愛,都是自由的,她如果一定要和衛(wèi)冬恒在一起,你一點辦法也沒有,人家回頭領個證,還就是合法夫妻了,受法律保護,那你能怎么辦?”
賀予一邊摸著謝清呈的背,給他順氣,一邊哄他。
“哥,你還是把心放寬些吧,這樣對你自己不好……”
謝清呈隱約感到不對,照理說賀予和謝雪從小認識,應該知道謝雪嘴上很討厭衛(wèi)冬恒,那他見他倆在一起了,總該有些無法接受,但賀予顯得很平靜。謝清呈慢慢皺起了眉頭:“……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的樣子?”
“……”
“謝雪和你說過?”
“沒有�!辟R予立刻道,“我發(fā)誓。”
謝清呈還是將信將疑。
賀予總不能把自己以前暗戀謝雪的事情告訴謝清呈,于是道:“……其實是我自己看出來的,人在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眼睛里有光,藏不住。”
謝清呈咬著后槽牙:“她喜歡他什么?那個衛(wèi)冬恒有什么好?繡花枕頭爛稻草……她這是什么眼神,全世界那么多男人,她找了這樣一個對象!”
“好了,你看你,說就說吧,怎么又氣上了。”賀予接著哄他。
“別氣了,氣了也不管用。而且人不可貌相,也許……衛(wèi)冬恒是真的有一些別人留意不到的優(yōu)點,哥,你可以試著去相信一下謝雪,或者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聊一聊這件事。千萬別再這樣生悶氣不吃飯,不好好照顧自己了,好不好?”
“……”
見謝清呈沉默,賀予又試著把粥遞給他。
“來,別想太多了,先喝一點東西。”
謝清呈:“你放著吧�!�
賀予還想再和他說些話,謝清呈又生硬道:“你出去吧�!�
“哥……”
“你等會兒應該還有課,學期末了,好好上你的課去。”
他這樣一說,賀予雖不情愿,但他也想起來了,自己確實還有課,而且是很重要的測驗課。他看了看手機,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沒辦法,只得道:“那我……那我先過去,遲一點我再回來找你。好嗎?”
“不用了�!敝x清呈說。
他抬眸看向賀予明顯瘦削下去的臉龐。
治病都有這樣一個過程,會經(jīng)歷病情最惡劣的情況,然后再漸趨好轉(zhuǎn)。他知道賀予現(xiàn)在要消化自己的拒絕很難,可這是賀予必須要經(jīng)歷的階段。
謝清呈心道自己處理不好謝雪的事,總要處理好賀予的事。
于是說:“走吧。以后你也不要常來我班上蹭課了,你不是醫(yī)學生,這樣做沒有意義�!�
賀予頓時又不吭聲了,一雙杏眼望著他,眼眶微微地紅了。
謝清呈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把他弄哭了,內(nèi)心感到很嘆息,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賀予在別人面前也一直都很堅強,淡然,甚至可以說是高傲,卻總是會在他面前忍不住掉淚。
他把目光轉(zhuǎn)開去,靜了一會兒,說:“你快去吧�!�
“哥……”
謝清呈不看他:“我要休息了。”
戒斷的過程很漫長,但總能結(jié)束的。
只是賀予不知道,他尚能在謝清呈面前掉淚,而謝清呈,卻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寸不舍。
這個男人被無數(shù)看不見的負擔和枷鎖所束縛,到頭來,竟連展露真心的權(quán)利都已沒有了。
謝清呈躺了下去,拉上了被子,閉上了眼睛。
他在被窩里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幸好這一次……沒有讓賀予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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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州某賓館內(nèi)。
呂芝書坐在露臺上,看著面前渾濁涌流的黃浦江,等著酒店服務生將早餐餐桌擺好。她昨天剛談完了一筆生意,陪客人聊到了大半夜,再殷勤地送客至機場,實在累了就沒有回家,讓司機開到外灘邊的酒店住下。
她這會兒才剛起,披著浴袍,睡眼惺忪地呼吸著城市的空氣。
坐下來用早點的時候,呂總忽然想起昨晚有個消息還沒回――是來自于她雇傭的私家偵探的。
呂芝書雖說一開始不打算找人跟蹤賀予,但奈何她實在尋不到勾引賀予的那個賤人究竟是誰,所以最后還是尋了個偵探來查。不過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那私家偵探小心,跟遠一點,哪怕耗時長,哪怕沒什么收獲,也絕對不能讓賀予覺察。
“還有,我兒子是個黑客,你們那種所謂高科技的監(jiān)視設備,就別想著用在他身上了,萬事謹慎為上�!�
私家偵探應了,因此花了比平時更久的時間去調(diào)查了這件事。
呂芝書昨晚不方便接,今天突然想起這件事,立刻回撥了他的電話。
“喂�!彼嬷鼏柺謾C那頭的人,“是有什么消息嗎?”
“是的呂總�!辈恢獮楹危郊覀商降穆曇袈犉饋韼е┆q豫,“那個人……我們已經(jīng)完全確認了�!�
呂芝書霍地起身:“是誰?”
私家偵探:“我……我整理了一些資料,要不我還是發(fā)您郵箱吧�!�
呂芝書掛了電話就把筆記本拿出來打開,幾分鐘后,一封帶附件的電郵傳來了。呂芝書肥碩粗壯的手指點了下鼠標,下載,解壓,打開,然后……
“啪啦!”
呂芝書端著的用以壓驚的茶杯脫手摔落,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她整張臉都白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些東西――
私家偵探整理了一些照片和好幾段視頻,先是最早某短視頻app上,一個網(wǎng)友在酒吧里錄的內(nèi)容,這視頻點擊率不高,但還是被偵探扒了出來。視頻里一個年輕男孩子摟著另一個男人,把男人按在吧臺上接吻,周圍全是起哄叫好的聲音。
由于男孩子的手刻意去遮了一下男人的臉,所以那個男人是誰,呂芝書看不清,不過那個男孩眉宇軒昂,俊美漂亮,不是賀予又是哪位?
偵探標注了這段視頻的拍攝時間,是在去年秋天,《審判》拍攝之前。
再往下翻,是幾張照片。
看穿著能認出來是偵探最近拍到的,有大劇院門口,賀予和謝清呈對望的。有某飯店門口,賀予摟謝清呈腰的。有滬大操場上,賀予和謝清呈并排坐著吃午飯的,賀予望著謝清呈的那種眼神比任何一本戀愛劇的男主角都深情。還有滬醫(yī)科走廊,謝清呈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身體不舒服暈過去了,賀予抱著他滿面焦急地往醫(yī)務室跑的照片。
再翻……
是視頻。
在學校盥洗室,緊閉的門成了演奏者,擊打著仿若來自伊甸園的原始節(jié)拍,她看不到里面的人,但是能聽到里面的聲音,那明顯是屬于賀予的。但聽不到另外一個人的動靜……
再往下翻――
呂芝書腦子嗡的一聲,血都涼了。
這個調(diào)查視頻就非常清楚了。
那是在某個露天停車場,那輛大庫里南停著,車牌號正是她熟悉的那一串。從隱秘拍攝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庫里南的車門沒有關嚴實,賀予正在車后座與一人耳鬢廝磨,隔著風雨,賀予沒有覺察到有人在偷偷地拍攝他們,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中。那視頻播了有一會兒,遠處一輛私家車開來了,賀予意識到自己沒有關門,起了身,把庫里南的后門給砰地關嚴實了。
照理說,偵查到這兒也就該結(jié)束了。
但是私家偵探經(jīng)常需要拍攝車里的內(nèi)容,盡管賀予的車貼了防窺膜,還是擋不住偵探用的特殊鏡頭裝置。
畫面只是暗了些,車窗里的內(nèi)容依然能夠被他拍攝到。
于是呂芝書面色煞白地看見了賀予換了個姿勢靠坐在椅子上,那個之前躺在座椅上的人起了身,低著頭,垂著睫,面上已染紅,眉眼卻倨傲,抬手,修長的手指牽住了賀予的領帶。
那領帶就像是俗世欲望的牽繩,那人居高臨下地將賀予扯近了,低聲說了些什么,而后兩人的面龐在動作中慢慢地靠近,彼此臉上都露出了些混亂而迷離的神色來,最后纏綿地吻在了一起。
而那個牽著賀予領帶,操控著這一切的人……竟然是……
滬醫(yī)科的教授,謝雪的哥哥……
賀予的,前私人醫(yī)生……
謝清呈!��!
怎么會……怎么會是他?他們……他們怎么會這樣……
呂芝書像是被雷擊中,她根本不敢置信,可是眼前的偵探調(diào)查證據(jù)明明白白地擺在了她面前。隨之卷回腦海的,是之前那些破碎的疑點――
她查到賀予在滬大買套,而監(jiān)控顯示他當天沒有見過任何女性,只和謝清呈單獨見過面。
在審判劇組里,賀予突然無理由要求調(diào)換房間,那個房間緊挨著謝清呈的房間。
還有她打開大庫里南的車門,發(fā)現(xiàn)里面用了一半就扔了的durex……
她原本還在想,賀予為什么會這么不謹慎,他難道就不擔心謝雪懷孕?現(xiàn)在她終于全明白了,賀予根本不用擔心,因為和他在車里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女孩子,而是……而是謝清呈……是個男人!
呂芝書渾身都在發(fā)抖了,她盯著畫面里謝清呈劍眉緊蹙,咬唇隱忍的樣子,而賀予一遍一遍地吻他,盡管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但是哪怕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賀予是在情意深濃地喚著謝清呈的名字。
這……這簡直是……
瘋了……真是瘋了��!
呂芝書哪里再敢耽擱,她找出了自己備用的那臺手機,換了特制的通訊卡,撥通了其中的一個號碼。
手機接通了。
段聞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恚骸拔��!?br />
“喂,段總。”呂芝書緊張地咽了咽唾沫道,“有件事,我剛剛查清楚,需要與您通報……”
第165章
再氣一個也好
段聞這會兒已經(jīng)不在滬州了,他是在澳大利亞的某礁島上,接到了呂芝書的這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女人急急惶惶,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和段聞把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并在同時通過電腦將那些賀予和謝清呈幽會的照片視頻資料傳給了他。
段聞卻對此毫無意外。
他既不意外于呂芝書賣賀予賣的如此徹底。
也不意外于賀予和謝清呈之間發(fā)生的關系。
他就那么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戴著黑皮手套,架著長腿,很平靜地將所有畫面都看完了。
“段總,您看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段聞欣賞完了車震精彩視頻,對電話那頭忐忑不安的呂芝書道:“這是呂總的家務事,呂總您看著辦就好。”
呂芝書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