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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但并非那種凄楚詩詞中寫出來的冷月,而是暖融融的,透著用老舊的師尊的眼眸本生得美,里頭再含著這一絲羞赧的暖色,便顯得愈發(fā)動人。

    她為什么害羞?

    許是她師尊講得對,因為她是個不知羞的人。但在許多時候,云舒塵總是在她認為無需羞恥的地方輕咳一聲,挪開腦袋,別過眼神,甚至還要嗔她一眼。

    此般神態(tài)總是很可愛。卿舟雪忍住不去戳破她師尊在某一些方面奇怪的矜持。一邊是為了讓她莫要惱羞成怒,另一方面許是為了下一次還能瞧見這一點可愛——此等小心思,也許她自己也并未發(fā)覺,但還是本能地這樣去做了。

    卿舟雪放松地靠著她,而后偏了偏頭,蹭上她的面頰。其上蒙了一層細小的汗,貼起來很是細軟,她覺得她好像從清水里撈起來的白玉豆腐一樣,這樣靠著很是舒服。

    云舒塵的發(fā)絲貼在耳邊,如絲纏繞著,卿舟雪在親吻她的鬢發(fā)時,不甚在嘴縫間銜住了一縷。

    自古有精衛(wèi)這種小雀,銜住了一根小枝條,便可以振翅,飛過千里萬里的大洋。她現(xiàn)在仿佛也是化身為這樣的小雀,銜住了自己信念的一縷,因而很是安心,哪怕前方是什么,一切一切的煩憂,都在此刻消融掉。

    她興許可以填平這片汪洋。

    ……

    ……

    此刻月亮甚圓,已經(jīng)快要東去。外頭的雨還在下,滴滴答答,像是要滴到天明。卿舟雪在偶爾漏出的一縷風(fēng)之中,嗅到了泥土的潮濕味,和雨水刮蹭葉子的清香。她再吸了一口氣,鼻間還有九和香溫和得幾乎飄渺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

    “師尊,要睡了么�!�

    風(fēng)聲,的確是停了。

    云舒塵似乎還想撐起來最后一分力氣,去親一親她的唇。但是她緩慢地挪到了卿舟雪唇邊,剛一貼上,便吻得有些醉醺醺的。卿舟雪一動不動,垂眸看著她緩慢地依上來,而后堵住了自己。

    這一吻以后,她呼吸均勻,沒什么動靜。也沒有半點要撤去的意思。卿舟雪的手撫上她汗?jié)竦哪橗嫞丝陶麄人都被壓得動彈不得,她亦沒法起身去給自己與她擦一擦這汗。

    好像是睡著了。

    動靜不能過大,她也無法靠法術(shù)來抬。下次她定得記得在一旁備一盆熱水,免得這會兒還得推醒師尊去取。

    僅此一日罷。

    她瞧了她半晌,忽覺心滿意足,將她抱下來,慢慢地放平,而后如以往那樣擁著她。兩人長發(fā)交結(jié)在一起,衣裳亂壓在一處,甚至分不清你我。

    窗外春雨不停,屋內(nèi)燈火已熄。

    相擁而眠,有枕邊人,是如意夢,溫柔鄉(xiāng)。

    因為審核緣由,幾乎重寫了一份,與之前的大不一樣……好累QAQ

    第104章

    昨夜的雨似乎由小轉(zhuǎn)大,打彎了庭院內(nèi)的花骨朵枝。臨至今早天光微明時,才聽不見半點聲響。

    云舒塵清醒時,卿舟雪一如既往地靠在她身前,此時應(yīng)當(dāng)是已經(jīng)醒了,只是在閉眼養(yǎng)神。

    她手腕動了動,覺得有些酸。緩緩撐著坐了起來,竟覺腰也有些酸。她輕嘶一聲,再動一下,整個人都要散了架,一把骨頭仍是綿軟的。

    “師尊,昨日我們皆忘了。”

    耳旁驟然傳來徒兒清泠泠的嗓音,帶著一絲懊悔。

    “忘了什么?”

    云舒塵揉著眉心,似乎尚有些困倦,半倚在床頭醒一醒神。

    “忘了運功雙修�!�

    昨日前半夜卿舟雪被云舒塵擺弄得七葷八素,運功解毒的念頭閃了一瞬,自此湮滅在師尊給予的溫柔之中。其后云舒塵隱約提了一句“毒發(fā)”,但卿舟雪不知為何,恍惚地擁了上去,幾度浮沉,再尋不到哪兒是北。

    她居然將此要事忘得一干二凈。

    二人單是尋歡作樂了一場風(fēng)月。

    云舒塵微微一愣,片刻后勾著唇,故意輕嘆一聲,“那怎么辦,只好等下次了。卿兒莫要再忘了�!�

    “可下次……”

    云舒塵瞥她一眼,“今日休息�!�

    倘若她未記錯,昨日自個淪落至最后,已是恍恍惚惚,應(yīng)當(dāng)是險些暈了過去。似乎還不慎暈在了去親她的半途中。

    云舒塵有點難受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的手腕,她只要一用力,手腕連帶著食指便會微微顫抖。

    頭一次地,云舒塵覺得,自己的確是該多走動走動了。

    她頸部還留有一些淺淡的痕跡,今日怕是不好如何見人。反觀徒兒,昨夜分明被咬了幾口,整個人又如水沖過的銀沙地一般——光潔白皙如初。

    云舒塵瞇眼打量著她。

    忽然覺得有些不対。

    據(jù)她所知,卿兒的自愈是隨著修為穩(wěn)步提升的。自她筑基期破金丹鏡那一年,這種能力也飛躍上一層。

    那她現(xiàn)在金丹已碎,該是沒有那么強盛的修為——可為何自天雷劈下醒來后,聽柳尋芹說,她的徒兒只用了一夜便自骨肉焦?fàn)至完好如初,堪稱恐怖。

    一個新的猜想冒了頭。

    云舒塵心下微動,“你把手拿過來。”

    卿舟雪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嗯?”

    她執(zhí)起卿舟雪的手腕,探入一縷靈力,緩緩?fù)迫�,卻似是石沉大海。云舒塵手上繼續(xù)催動,用了四成的修為,倘若這時徒兒的修為按照筑基期來算,她是萬萬承載不了的,應(yīng)當(dāng)會嘗到經(jīng)脈脹痛的苦頭。

    可是卿舟雪呼吸平穩(wěn),連眉頭都沒有蹙一下。

    云舒塵的施壓逐步往上提,哪怕她以全部修為注入,卿舟雪似乎仍未感覺到半點不適應(yīng)。

    她松掉了她,方才動用靈力又讓她自己氣血有些上涌,掩著唇開始咳起來。

    卿舟雪扶住她,“師尊,你方才——”

    云舒塵抬起臉來,抹去唇邊血痕,再次搭上了她的手,“沒事。你隨我運功一次,可好?”

    卿舟雪點了頭,她靜靜闔上眼。熟悉的感覺涌入周身的筋脈,相當(dāng)流暢地運轉(zhuǎn)著。

    云舒塵心中估量著,先是愣然,而后笑了一下�!罢媸瞧媸隆_@些天你難道未曾發(fā)現(xiàn),你修為皆在么?”

    卿舟雪詫異地看向她。

    她知道自己沒了金丹以后,便再未嘗試徒勞運功過。再加上云舒塵近日身體不甚安康,她忙著手把手地伺候師尊,無暇顧及自身。

    而雙修之術(shù)尚且未落于實踐,她再沒試過修行一事。

    她雖然沒了金丹或元嬰此類區(qū)分修道人境界之象征,但體內(nèi)并不枯竭的靈力仍然在丹田之中留存著,生生不息地流轉(zhuǎn)著。

    云舒塵此刻也沒法精確估計她的修為,便拿自己的修為尺寸丈量了一下——按境界來看,她的徒兒約莫是元嬰初期的實力。

    卿舟雪正試著將一個花瓶隔空抬起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抬得相當(dāng)穩(wěn)當(dāng)。

    此劫到底是渡成功了,還是渡失敗了?

    她好像就此真正跳出了天道掌控的六界,不再需要匍匐于雷劫之下。

    “卿兒,你將紅繩取下。”

    倘若她估計得沒錯,這紅繩于她已是無用了。

    卿舟雪如她所言,摘下紅繩。她的呼吸忽然變得輕微起來,眼眸緊緊凝視著窗外的天空。

    一刻過去,兩刻過去。

    一片云朵似有意識地聚攏來,卿舟雪無聲地攥緊了一角衣物。那朵云緩緩地挪過遠方,與其它一碰便散了,各循著風(fēng)向遠行。

    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

    那天聲勢浩大的雷劫沒有再次發(fā)生,恍若留存在深夜之中的一場夢。

    她愣在原地,云舒塵將紅繩拿了回來,摩挲一二,嘆道,“天道知曉再奈何不了你,不再做這等無用功夫�!�

    云舒塵剛想將紅繩收回,卻被卿舟雪捏住一端,“我想繼續(xù)戴著�!�

    “為何?”

    她道,“若是師尊尋不到我該怎么辦。我還是戴著,戴了很多年了,不看著這個不安心�!�

    云舒塵便松了手,看著她把紅繩再度系好。那一線紅早已隨著歲月流逝而褪去了鮮艷,只剩下柔和的淺紅色,她帶了十六年,都快磨破了。

    “你早已成人了。一日帶著這個,我便能隨時知曉你的動向�!痹剖鎵m頓了頓,輕聲問道:“這樣也甘愿?”

    “這樣沒什么不好�!�

    她垂眸將紅繩系得緊了,似乎并不在意,毫無阻隔地接受了這種保護,乃至是枷鎖。

    興許養(yǎng)徒弟就是與放飛紙鳶一樣的道理,一頭拴在她手中,先是緊緊繃著,再一年一年地放松掉。云舒塵猶豫許久,試探性地松開一點,卻發(fā)現(xiàn)卿舟雪又飛回來她身邊。

    她低眉笑了笑,“那你便一直戴好了。這紅繩破得不好看,不用換新?”

    徒弟還是搖了頭,固執(zhí)道,“要這個就好�!�

    午后,兩人安安靜靜地吃了頓飯,眼看著卿舟雪又掏出那本還未看完的《合歡要術(shù)》,坐在涼亭內(nèi)吹吹風(fēng),繼續(xù)研習(xí)。

    確切地說原本已經(jīng)還了靈素峰,這是她手錄的一本。云舒塵隨意瞥了一眼,字里行間密密麻麻還用朱筆標(biāo)著些心得。

    也不知她到底生了什么心得。

    云舒塵挪步去了書房,她背靠著門,輕嘭地一響,反手將門關(guān)得緊了。

    她抬手,指尖自一排排井然有序的書脊上劃過,臨到某一本破舊得幾乎掉頁的古書旁打止。

    云舒塵將其抽出來,隨手翻了翻,她眉梢微蹙,似乎尋不到什么想看的內(nèi)容,于是又將其塞回原處。

    接連幾本也是如此。

    她在多年之前隱約猜出了卿舟雪的出身時,便開始找尋有關(guān)“劍魂”的一切記載。

    按理來說此一魂是上古劍冢之中歷經(jīng)千年才逐漸凝聚而成,不入六道,更沒有機遇轉(zhuǎn)生為人。

    只是卦象意蘊似乎是直指于此,她方去找了慧覺大師看卿舟雪的輪回。

    這一賭,竟是対了。

    她總覺得徒兒投胎于凡間,并非是一個巧合,而是有人意在于此。

    心念轉(zhuǎn)了一瞬,云舒塵輕嘆一口氣。

    渡劫期老祖哪怕再獨步九州,也是能觸到頂?shù)拇嬖�。但卿舟雪于此刻已�?jīng)打破了境界,她若可以一直往上走去——

    只是時間早晚問題,以她的天資與勤奮,遲早能越過渡劫期,再往上走,那該是何等人物?

    木秀于林,風(fēng)必催之。

    流云仙宗那邊不會袖手旁觀,四大仙門也不會坐以待斃。包括北源山的凌虛門在內(nèi)的一切中小宗門,也必會対太初境這邊心生忌憚,時刻關(guān)注。

    天道并無人智,一旦卿舟雪成長到無法管控的境地,天道便遵以規(guī)則,直接失去了制衡她的能力,不再出手。

    但人不一樣,人可以連成群,抱成團,不擇手段。哪怕不足以一次要了命,如一群鴉雀一般,這里那里啄上一點兒,總能吞食巨象,在她還未足以自保之時將其扼殺。不管太初境諸位長老如何護著她,百密總有一疏。

    云舒塵想到此處愈發(fā)頭疼,她現(xiàn)在懷中揣著個撿來的大寶貝,閃閃發(fā)光,行至半路,需得時時防范有人搶了或是將其摔了。

    她合上最后一本書,將其丟到一邊,手指微微屈起,略有些煩躁地敲著桌面。

    放眼九州,渡劫期只有一位,那就是流云仙宗的太上忘情。往下數(shù)數(shù),略有斷檔,是大乘期,共有十余人左右,太初境與流云仙宗幾乎各占一半,還剩幾人,便是四大仙門的家主,和蓬萊閣的那位。

    再往下瞧去,合體,練虛,化神期,零零碎碎分布于一些中小宗的長老或掌門,個人雖不足為懼,但數(shù)量一多也需謹慎。

    剩下的云舒塵便不再考慮,但這些僅僅是仙道一脈。

    還有魔域,妖界,前者她還算熟悉,后者卻了解甚少,簡直數(shù)不勝數(shù)。

    她忽覺屋里頭很悶,將窗子推開一線,便瞧見了卿兒認真看書的側(cè)臉。

    云舒塵立于窗前,凝視她片刻,復(fù)而垂眸。

    她在前些年放緩修煉速度,只顧著斷斷續(xù)續(xù)閉關(guān)調(diào)理身體,本是好了一些,遭此天劫,又波折一番,身子反倒更差了。

    如今這樣下去,怕還是不夠留住自己想留之人。

    曾經(jīng)她尚年輕孱弱時,対師娘師尊的死去無能為力,対親族的血仇無能為力——只能在事情過后的多年一一去報復(fù)。

    彼時那種対自己無能的厭棄與憎恨,一直如針扎一般刺入她的骨血之中,在每一個深夜之中痛得分明。

    五百年后,余痛還是很清晰。

    云舒塵念起一些久遠的事情,她慢慢閉上眼——這次絕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卿兒說得不錯,現(xiàn)下她需解了這毒,讓身體迅速好起來。

    再者是為破境做準(zhǔn)備。

    第105章

    “卿師姐!”

    卿舟雪一聽這聲音,便默然扭頭,腳步也往別處走去,權(quán)當(dāng)自己并未聽見。但奈何腳步慢了一刻,便被一群圍追堵截的弟子攔住了去路。

    “師姐,你是如何做到一劍劈爛整個演武場的?”

    “師姐,聽聞那日你身后跟著三千把靈劍,這又是如何召出來的?”

    “大師姐……”

    “我并未一劍劈爛演武場。此為雷劫所致�!彼局歼呑哌叴�,卻無奈人群簇擁,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只好站定,“靈劍的事情,我也并不知曉�!�

    雷劫過后,演武場幾乎已經(jīng)不能站人,目前還在修繕著,弟子們不得入內(nèi)。

    先前云舒塵聽聞主峰的演武場滿目瘡痍,心情甚好地揉了揉卿舟雪的頭發(fā)。

    卿舟雪雖是主動來賠,但掌門到底是沒好意思讓小輩出錢,這便含淚自掏腰包,虧空了小半年的家當(dāng)。

    太初境歷代掌門私庫那點家底,不是被上次某位代掌門揮霍,便是被越長老日復(fù)一日地薅毛,阮明珠偶遇機緣,又大咧咧地?zé)艘蛔健?br />
    這下還開辟了新一人卿舟雪,每渡劫一次便是毀天滅地的大場面。

    事后,掌門顫顫巍巍地算著,舉全宗之力,還能供著這幾位祖宗生活多少年。

    而那日隨著卿舟雪刺入雷劫的數(shù)千靈劍,最終是落滿了演武場。大半皆已經(jīng)物歸原主,還有一些被收攏于庫中無人認領(lǐng)。

    此刻有許多她不甚認識的劍正亦步亦趨地懸浮在她身后。自打雷劫過后,她發(fā)覺自己就有了這般奇異的體質(zhì),似乎每一把生出靈智的劍都會來和她打個招呼。

    卿舟雪看著眼前的人群劍群,熱鬧非凡。她在鶴衣峰上清寂慣了,因此十分不習(xí)慣這種場面,眉梢蹙得愈發(fā)深。

    清霜劍忽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她下一步落腳剛好踩在劍身上,載著她一下子飛起,身后只留下了一群師弟師妹的唏噓聲。

    清風(fēng)拂面,耳旁的喧囂遠去。

    卿舟雪御劍而行,回頭一望,卻是愣住,雖是躲離了人群,但那十幾把靈劍卻還是執(zhí)著地跟在她身后。

    她回頭斥道,“回去�!�

    有一把短劍退縮了,停在原地,不甘心地繞在兩圈,最終灰溜溜地回去尋找自己的主人。

    其余的則相當(dāng)厚臉皮地跟回了鶴衣峰,圍繞在她身后,上下浮沉。

    卿舟雪一下地,云舒塵先是一愣,而后笑了:“這是什么陣仗,千手觀音?”

    那些靈劍如孔雀開屏一般懸在她身后,遠遠看去,相當(dāng)壯觀。

    “是她……”

    “她來了……”

    “你看她……”

    耳旁總有一些竊竊私語,飄渺得似是天上傳來。

    起初卿舟雪以為是自己幻聽,或是將外頭的風(fēng)聲聽混了。

    但那些聲音愈發(fā)嘈雜,也愈發(fā)清晰,她忍不住問道,“師尊,你有聽到什么聲音么?有人在說話。”

    “這兒就只你與我兩人。”云舒塵道,“還能有誰說話?”

    看來只她一人聽得見。卿舟雪納悶地往身后瞅了一眼,這里的確并無他人,莫非是這一群劍在竊竊私語?

    清霜劍懸于她手邊,卿舟雪忽然聽到了一清晰的聲音,“您終于可以聽到我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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