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只接過項鏈淡淡的說:“隨便�!�
他看起來很著急的模樣,
隨手拿起旁邊掛著的大衣披在身上就走,順便把手鏈盒子塞到大衣口袋里,拿過桌上的車鑰匙。
喻時恬看著自家表哥穿著長至腿彎的深灰色大衣,‘急匆匆’離開的背影都宛若十九世紀歐洲貴族的清雋少年,
就忍不住有些感慨。
她細嫩的小手端起旁邊還溫著的紅茶,
邊品邊想:是什么樣的姑娘能讓喻落吟這么‘驕傲’的人上了心?
沒錯,喻時恬想的就是‘驕傲’和‘上心’兩個關(guān)鍵字。
她了解喻家的構(gòu)造,她大伯喻遠是家里的掌權(quán)人,
喻落吟作為大伯的獨子,
是喻家產(chǎn)業(yè)‘封陽集團’唯一的,正統(tǒng)的繼承人。
而喻家所有人對此并無異議——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身份,
都有自己該干的事情。
喻時恬和喻時欽作為喻家沒有繼承權(quán)的子女,但對于這點卻看的很通透。
大伯繼承后經(jīng)營的愈發(fā)壯大的基業(yè),繼承權(quán)當然是該喻落吟的。
喻家人都是正經(jīng)教養(yǎng)過的祖祖輩輩,不會產(chǎn)生‘內(nèi)斗’般的魚死網(wǎng)破,
丟人現(xiàn)眼。
像是喻時恬,小小年紀就明白了自己這輩子就應(yīng)該當一個‘花瓶’的道理。
她也不愿意干別的,人生追求就是當一條無憂無慮不缺錢花的咸魚闊小姐。
可喻落吟不一樣,他從小就是被當做真正的‘天之驕子’養(yǎng)大的。
作為封陽集團的掌門人喻遠和科學(xué)院教授顧苑的獨生子,喻落吟似乎從出生起就含著金湯匙,打小就被當做繼承人培養(yǎng)。
所有擅長的,不擅長的,適合的,不適合的,他都要面面俱到的學(xué)。
驕縱恣意眾人所趨同時,背后所承受的壓力也是別人無法想象的。
喻落吟成長的過程中,看似自由,可始終像是困在一個偌大無形的真空玻璃箱里,枝枝蔓蔓長到一定程度,都是有專人修剪的——
例如怕他不務(wù)正業(yè),顧苑對他在學(xué)術(shù)上的要求嚴苛,從小學(xué)開始就不得低于年級前三名,否則就會得到無聲無息的冷暴力。
所以喻落吟成績從未掉下過前三名,等到被顧苑強迫的學(xué)習(xí)方法養(yǎng)成,學(xué)習(xí)對于他便已經(jīng)不費勁了。
這就是一個習(xí)慣的養(yǎng)成。
例如怕唯一的兒子被眾人追捧驕慣的無法無天,性子變的飄飄然,喻遠便會在條條框框上限制他。
比如對于錢的掌控,喻落吟并不像其他富二代那般揮金如土,大手大腳——有了無止盡的錢就會有無止境的欲望,喻遠在這方面抓的很嚴。
還有其他的一些,像是富二代追崇的豪車,手表,等等……
這些惡習(xí),喻落吟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
顧苑和喻遠兩方面的把控,等于一種紀律和成績都高度嚴苛的融合。
這導(dǎo)致了喻落吟比起那些庸俗的,一看就恨不能把‘老子有錢’寫在臉上的富家子弟而言,反而更像一個普通的學(xué)生。
他外表斯文清雋,不吝嗇于笑意,只是偶然會目光冰冷。
可只有真正熟悉喻落吟的人,才能發(fā)現(xiàn)他其實是最不好接近的那種人——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所以喻時恬才會好奇,是什么樣的姑娘能讓喻落吟這么一個人為她著急,甚至去主動買東西哄。
在她的記憶里,喻落吟從未主動討好過任何人,更別說這么火急火燎的討好了。
沒準有好戲看呢。
喻時恬美眸流轉(zhuǎn),好奇心湮沒在上翹眼角的弧度里。
喻落吟開車去接白尋音的一路上,修長的手指偶爾會無意識的敲打一下方向盤,面對紅燈蹙了蹙眉。
莫名其妙的,總有些不安,也說不上來是因為什么。
細細想想,大概是因為白尋音這兩天有些過于‘冷淡’了。
可他居然會因為別人的一舉一動而心神不寧,這就太可笑了。
在等待紅綠燈的過程中,喻落吟深吸一口氣,勒令自己平靜下來。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無論什么時刻,都不要讓別人看出來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臉上展現(xiàn)出來的內(nèi)容,永遠不能是心里真實的情緒。
喻落吟已經(jīng)習(xí)慣于帶著‘面具’生活了。
習(xí)慣于輕輕松松,隨隨便便就能看出來別人的心緒,并為之掌控……所以他最近無法‘掌控’
白尋音,便不由自主的有些不安。
不過,情況應(yīng)該還都在控制之中。
綠燈亮起的時分,喻落吟打轉(zhuǎn)方向盤,熟門熟路的拐進白尋音家那個小區(qū)的胡同里。
離的老遠,喻落吟就透過車窗看到正站在樹下等他的女孩。
白尋音家的這個老小區(qū)外面有一顆大槐樹,似乎已經(jīng)是成才了,高大無比,每每一道夏日投下的余蔭足足能遮蔽好幾棟高樓。
少女同那顆大樹一比,就好像一片樹葉那般嬌小,天地間的一隅而已。
她似乎是精心打扮過,一向不是扎著馬尾辮就是披散在背后的長長青絲今天編成了一條松松的魚骨麻花辮,穿著奶白色的羊毛大衣,巴掌大的小臉蒼白而精致,整個人就像一杯冷掉了的奶茶。
在這安安靜靜的清冷周圍里,仿佛孤獨又脆弱。
喻落吟皺了皺眉,手掌按了一下車喇叭,刻意打破這份近乎像是琥珀掛件一樣定格的寂靜——如愿以償?shù)目吹桨讓ひ籼ы诉^來。
白尋音茶色的眼睛和車窗后喻落吟漆黑的雙眼對上時沒有絲毫波動,她只是順著喻落吟的目光走過去。
靜靜的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上了車。
車里安靜的幾乎要把打了暖風(fēng)空調(diào)的空氣都凍結(jié)了。
喻落吟看著女孩安安靜靜的側(cè)臉,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把玩著車鑰匙,不自覺的慢慢捏緊。
幾天不見,女孩連一個笑臉都沒給他。
喻落吟清雋的眉眼微沉,片刻后收斂起來,笑著問她:“過年怎么樣?”
白尋音側(cè)過頭來看著他,茶色的眸子近在咫尺——似乎要看到喻落吟心里去一樣。
“怎么了?”后者眉頭微挑:“我臉上有東西?”
其實‘相由心生’都是騙人的,只要‘演’的足夠好,外表的皮囊并不會因為內(nèi)心的欲望發(fā)生什么改變。
如果不是那天親耳聽到喻落吟說‘一個賭局,小啞巴,陪著她膩了’這些話,白尋音說不定還會天真的信他。
誰讓喻落吟這么會騙人呢?
他真是一個天生的演員。
白尋音笑笑,拿出手機跟喻落吟交流:[你找我有事么?]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喻落吟有些不悅的嗤笑一聲,手伸到大衣口袋里拿出精巧的盒子扔給白尋音:“新年快樂�!�
白尋音看著膝蓋上那精致的藍色盒子,上面一串‘Tiffany’的英文,她知道是什么東西。
低垂著眸子打開一看,黑色絨布上躺著一條流光溢彩的手鏈,光是看著都……覺得刺眼。
“喜歡么?”喻落吟手指不自覺的有節(jié)奏敲擊著車窗窗檐,漫不經(jīng)心的問:“新年禮物�!�
[喜歡。]白尋音機械性的回答,抬眸看他,又打字:[可我沒準備禮物給你。]
“不用了�!庇髀湟饕娦」媚锘謴�(fù)了一些往常的‘乖巧’,便輕笑起來,頓了頓又說:“不如你讓我?guī)湍銕希彤斒悄憬o我的新年禮物了。”
瞧,多會哄人啊。
白尋音盯著喻落吟的眼睛不放,唇角緩緩的揚起,像是在說‘好啊’。
原來演戲騙人是一件這么好玩的事情,你心知肚明,眼看著別人在你面前毫不設(shè)防的袒露一切,就像一個小丑……
怪不得喻落吟這么喜歡騙她,演的‘情真意切’。
白尋音任由少年微涼的修長指尖劃過自己潔白的手腕,隨后‘咔噠’一聲輕輕扣上。
腕間亮閃閃的,就像某種桎梏。
喻落吟松了口氣,微微彎起眼睛看她:“明天就開學(xué)了�!�
所以,今天約會去吧。
后來的后來,白尋音不大記得今天走馬觀花的經(jīng)歷了什么——雖然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不用小心翼翼,可以肆無忌憚。
但是‘假的’東西就是假的,你再知道了結(jié)果之后,當時再美好也是無法給人留下記憶的。
只是那個時候,他們同尋常十七八歲的早戀情侶一樣,吃飯,看電影,時間消磨的非�?�。
白尋音幽靈一樣的配合著,直到夜幕降臨,他們從市中心的廣場里出來,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星星像是終于舍得從林瀾霧蒙蒙的云后探出頭來。
這座城市很少能看到星星,每次看到,都足以像是中頭彩了一樣令人珍惜。
白尋音瞇著眼睛,怔怔的看了許久。漆黑的天空點點璀璨,就像……像焰火。
[喻落吟。]于是白尋音忍不住笑了笑,給他發(fā)微信,第一次主動提出要求:[我想放煙火。]
“煙火?”喻落吟意外,轉(zhuǎn)頭看她:“什么煙火?”
[那種焰火棒。]白尋音抬頭看著天上成片的星星,瞇了瞇眼,慢慢的回:[像星星那樣的。]
喻落吟盯著屏幕上的信息看了半晌,眼睛慢慢轉(zhuǎn)移到女孩白皙小巧的側(cè)臉上。白尋音仰頭看著星星的模樣純潔而無辜,像是他小時候見過的,單純想放焰火棒的小姑娘。
也好,難得這么有童趣,不如好好玩一玩。
喻落吟干脆的拉起女孩的手腕,兩個人在畫一樣的瑰麗夜幕里手拉手的走著。背影高瘦,纖細,相得益彰。
“好,焰火棒�!庇髀湟鲗@片似乎很熟悉,七拐八拐的帶著白尋音鉆進了一條車子都無法開進來的小胡同里。
那里有一排門市——都是煙火商店,應(yīng)有盡有。
他走進去挑選,把幾乎所有品種的手拿焰火棒都買下來了,老板笑哈哈的贈送了一個打火機。
黑暗的巷子里,喻落吟修長的手攏著焰火棒點燃,火光在兩個人之間很快燃起來。
黑暗里的光,美麗璀璨的厲害,但同樣也短促的厲害,一瞬即逝。
焰火棒燃燒速度極快,想要永遠保存住是不可能的,只能映刻在腦子里。
白尋音看著他手中的焰火棒,今天第一次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
小姑娘唇角兩個梨渦若隱若現(xiàn),在焰火棒光芒的映襯下尤為動人。
喻落吟有些意外的看著她,感覺自己又一次認識了白尋音。
收到焰火棒這個‘禮物’,她笑的比收到Tiffany的手鏈還要開心。
與此同時,他口袋的手機‘嗡’了一聲,是白尋音發(fā)微信問他——
[喻落吟,你可以永遠保存住這個焰火么?]
喻落吟不明所以的抬起頭來看著她。
少女明媚的茶色眼眸里,似乎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憂傷,是煙火色的。
[你能把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么?]
他手機不停的收到白尋音的信息,在喻落吟錯愕的眼神中,小啞巴微微一笑,最后發(fā)了一條:[等到焰火棒燃盡的時候,我就不喜歡你了。]
第23章
痛
*只有狗才記吃不記打,
我總不會連狗都不如。
新年‘長假’后開學(xué)的第一天,學(xué)生大多都是睡意惺忪,神志懶散。
早自習(xí)的時候,
阿莫趴在桌子上睡的口水直流,
周新隨寫練習(xí)冊,無框鏡片背后的眸子也有點困倦。
其余同學(xué),
不是像阿莫一樣趁著老師沒來之前睡大覺,就是哈欠連天的在強撐著上下眼皮打架的學(xué)習(xí)。
大年初六就開學(xué),
大多數(shù)人大年初五還在‘對酒當歌明月幾何’,
和親戚朋友們歡天喜地的聚著,
甚至玩了個通宵……驟然上學(xué),
落差鮮明又刺激。
眾生百態(tài),
白尋音是例外的那一個。
她在大年初五的最后幾分鐘‘分了個手’,今早來上學(xué)卻若無其事,一片渾渾噩噩中少女脊背筆直,全神貫注的背著英語單詞。
直到寂靜的氛圍被門口傳來‘砰’的一聲打破。
第一節(jié)課是物理,
物理老師李中海人稱‘三毛’,
精于算計的中年男人頭頂锃亮,油光水滑的一片‘地中�!皖~前三綹,
所以愛稱三毛。
李三毛常年板著臉,
眉目帶冰渣,摔門進來走到講臺上掃了一圈,
稀疏的眉毛皺緊質(zhì)問:“這都幾點了?你們班學(xué)生還有沒到的?最后一排第三個座位上的學(xué)生不是喻落吟么?嗯?他怎么還沒來?!”
說到最后,他聲音已經(jīng)儼然控制不住有些憤怒——眾所周知,李三毛最討厭的就是學(xué)生遲到。
尤其是喻落吟……周圍的同學(xué)都有些意外。
因為喻落吟作為一個無可挑剔的‘優(yōu)秀學(xué)生代表’,方方面面都是找不出毛病的,
包括在上學(xué)從不遲到這方面。
今天來晚了半個小時錯過了整個早自習(xí),實屬罕見。
李三毛皺了皺眉,教鞭使勁兒敲了敲黑板:“有沒有人知道喻落吟怎么回事兒?你們班班長帶頭遲到�。�!”
哦,對,喻落吟還是班長。
全班一陣死寂的沉默,沒人敢回話。
像是恰巧回應(yīng)盛怒的李中海一樣,門口傳來了規(guī)律的敲門聲,男生清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邊。喻落吟只穿了一件校服,裹夾著一層冷冽的寒意,聲音低沉清冽:“抱歉老師,我遲到了�!�
他聲音擲地有聲,落下的時候剛剛被李中海敲醒的阿莫激靈一聲,都清醒了。
她后知后覺的想起來發(fā)生過的事情,一雙大眼睛里便忍不住狠狠瞪著喻落吟,恨的牙根都癢癢了。
幾天前的那些混賬話,回憶起來依舊歷歷在目的椎心泣血,阿莫作為一個局外人都活活生氣了好幾天,過年那幾天出不去門,她不住的發(fā)信息安慰白尋音,現(xiàn)在看到喻落吟都恨不能拍案而起。
然而當事人卻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