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雅間有配套的洗手間，容許兩人。
謝瀾看他進去，猶豫片刻后起身道：“我去跟他聊聊�！�
竇晟輕嗤了聲，“自己想不開，有什么可聊。”
謝瀾在他肩上捏咕兩下，竇晟頓了頓，才又撇撇嘴道：“算了，有事叫我�！�
洗手間里的兩個隔間都沒人用，李越寧站在外頭鏡子前發(fā)呆。
謝瀾一進來，他立馬低頭擰開了水龍頭。
謝瀾走到他身邊，嘆了口氣，“如果你是我，會主動對所有人說嗎？”
“不會主動說，但你也有過機會和大家透底。”李越寧沖洗著手上的泡沫，停頓片刻忽然抬眼問道：“你是不是怕讓人說老師開小灶？”
謝瀾心里一緊，“什么意思？”
“放心。”李越寧嘲諷地笑了笑，“我干不出來投訴那么沒品的事，這種關(guān)照也算正常，我只是覺得大家應(yīng)該坦誠點�！�
他說著擦了下手，轉(zhuǎn)身往外走去。謝瀾跟著轉(zhuǎn)過身，“越寧�！�
李越寧回頭，“還有事么？”
謝瀾看了他一會，耐下心來解釋道：“我的情況在歷屆學(xué)生中都是頭一個，我老師的訓(xùn)練方法在常人看來是很離譜的，直接讓我掉到最后。這樣的成績和預(yù)賽時比差得不是一點，耿瑞來問過，你們班吳慶也問過，只不過他們都沒當回事。”
李越寧笑了一下，“你意思是我僥幸心理了？”
謝瀾嘆了一聲，“有沒有你自己清楚。大家都有目標，都在意別人的動態(tài)。我理解你，但這事真的沒有對錯�！�
李越寧看了他好半天，半晌才長嘆一聲，用力搓了兩把臉。
“隨便吧。”他頓了頓，按下門把手道：“我技不如人，沒什么可說的，剛才唐突了，那些話你忘了吧�！�
等人走了，謝瀾才擰開水龍頭，潑一把涼水在有些發(fā)熱的臉頰上，嘆了口氣。
老馬幫他沒錯，戴佑護著老馬也沒錯，他就更沒刻意使壞了。有幾個人私下來問，他還委婉解釋過自己在調(diào)整節(jié)奏，正常不是這個分。
鏡子前的燈過于晃眼，晃得謝瀾有點暈，兩杯金湯力的酒勁逐漸翻涌了上來。
他撐著洗手臺想穩(wěn)一穩(wěn)，門卻忽然又被推開，竇晟進來問道：“沒勸好？”
“不知道勸沒勸好�！敝x瀾抬手按了下太陽穴，“這個酒有點厲害�！�
竇晟嗤了聲，“都跟你說別喝太快。酒量不行，還總在高度酒上躍躍欲試�！�
他說著走過來捏了捏謝瀾的肩膀，聲音低下去，“臉都喝紅了�！�
謝瀾聞言抬眸，鏡子里的少年臉頰緋紅一片，黑眸有些許失焦。額前的頭發(fā)沾了點水珠，他晃晃頭，努力清醒了下。
竇晟的手指搭著他的肩膀，在他鎖骨上輕輕地叩。
“我剛才戴耳機把劍七同人曲聽了。”他唇角揚了揚，
“是給劍七寫的，還是給我寫的？”
謝瀾瞟他一眼，“有意思么，跟動漫男主爭這個？”
竇晟也喝得有點多，黑眸低垂，老姿勢賴在他肩上。
“當然有啊。”少年淺醉后的嗓音透出些許磁性，“你，給我寫歌，嘖……我想想都要不行了。”
嗯？
謝瀾微怔，視線停留在竇晟的側(cè)臉，“哪種不行？”
竇晟埋頭笑了半天，許久才道：“你想什么呢？”
謝瀾瞟著他，“你說呢？”
“前輩這一天天的，自己不學(xué)好，還總試圖帶壞別人。”竇晟煞有其事地嘆了一口氣，直起身對著鏡子扯了扯有些過于板正的襯衫領(lǐng)口，“我腦袋里的想法可是很單純美好的。SilentWaves為我寫歌，這對我稚嫩的心靈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你壓根不懂。”
“？”
竇晟一邊用涼水沖著手腕，一邊吹起口哨，是《劍氣如期》的旋律。
男朋友的口哨聲很輕，簡簡單單的旋律和音符，卻像小貓爪子一樣撓得謝瀾心癢癢。
謝瀾從一旁拽了一下竇晟胳膊肘處的袖子，“那我也想問，SilentWaves給你寫歌，我給你寫歌，哪個對你而言更重要？”
竇晟哨音一停，“唔？”
謝瀾神情很執(zhí)著，“給個答案吧，哪個你更看重？”
洗手間里陷入片刻的靜謐，只有水聲滴滴答答。
竇晟看了他好一會，忽然繃不住低下頭樂了兩聲，“想什么呢。我很早之前跟你說過的啊，忘了？在行政樓頂，那么掏心掏肺的話，你要是忘了，男朋友我可是要傷心的。”
謝瀾頓了下。
他當然是記得的。很早之前，在他還傻不拉幾地以為竇晟暗戀某個會拉小提琴的明星時，他曾藏著心里的一點酸在行政樓頂給竇晟拉了一首《Butterfly》。
那天竇晟坐在樓頂?shù)臋跅U后，晃著腿對晚風(fēng)說，“沒有人比現(xiàn)在的你拉得好�！�
謝瀾神思走遠了片刻，回過神來竇晟的鼻梁和眼眸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二人呼吸間交換著相同的淡淡的酒氣，竇晟手托著他的后腦，吻了上來。
在接吻的間歇，竇晟用額頭廝磨他的額頭，低聲呢喃，“就是你一個，曾經(jīng)的向往和眼前的愛人，就是你一個，你還想要我把你看得多重要？”
嘖。謝瀾聽見自己心底的一聲輕嘆，被取悅心滿意足的那種。
他扯著竇晟胸前的衣服，竇晟順勢壓過來，把他壓到坐在洗手臺上，后背抵著光滑的鏡面。鏡子上的燈光打在竇晟的臉上，五官、棱角，都浸在璀璨的光暈中。
竇晟捏著謝瀾的下巴往一旁偏了偏，讓謝瀾余光窺見鏡中的自己，臉頰緋紅，黑眸中浸著少年青澀卻難收的悸動。
“別閉眼�！�
竇晟含著他的唇，含糊呢喃，“貓片都看了，還怕看鏡子么�！�
謝瀾的呼吸聲輕卻急促，手搭在竇晟的腰間，徘徊來去。
竇晟暫停了這個吻，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
“教教我？”謝瀾下意識瞟向被反鎖的門，喉結(jié)動了動，抓著竇晟的衣服低聲說，“我沒打過工�！�
……
門外的行酒令已經(jīng)行了幾十輪，耿瑞接連慘敗，徹底喝趴睡了。
李越寧回座沒多久就說要回去做題，包間里人仰馬翻，沒人顧得上他什么時候走的。車子明和于扉都趴在桌上半死不活，戴佑和王茍各自吃冰淇淋醒酒，包間里一時有些安靜。
安靜了一會，于扉突然從桌上支起來，皺眉瞅了一眼洗手間。
“靠，豆子和謝瀾集體便秘�。课乙锼懒�，問問去�！�
他說著便起身，從車子明
身邊經(jīng)過，不小心撞了一下車子明的凳子。
這一下把車子明撞醒了，車子明反應(yīng)了一遍他剛說的話，腦子里嗡一聲。
下意識瞅了眼緊閉的洗手間門，酒醒大半。
“鯡魚！”車子明一聲尖叫。
于扉腳底下一絆，扭頭罵了一句，“一驚一乍，叫你爹干什么？”
王茍和戴佑也看了過來，眼神中透出一絲抓住救命稻草的欣喜，但車子明壓根來不及品味。他心跳如雷，又機械地喊了聲，“鯡魚……桌啊……”
被酒精泡得麻木的腦子飛快旋轉(zhuǎn)，轉(zhuǎn)了半天卻什么好主意都沒轉(zhuǎn)出來。
緊急之下，車子明余光忽然瞟到趴在桌上的耿瑞。
“你快看看耿瑞！”他狂掐大腿，掐得自己熱淚盈眶，“看耿瑞！他是不是死了？”
“��？”
于扉嚇一哆嗦，回頭看向耿瑞。
耿瑞腦袋朝下趴在桌上，一點動靜沒有。
整個包間里鴉雀無聲，四個人盯著一個后腦勺，沒人敢動。
戴佑瞅了一眼王茍，王茍絕望地瞅了回去。
“嗝�！惫⑷鹜蝗浑y受地打了個氣嗝，沒醒，接著睡。
“……”
于扉頓時臉皺成抹布，一把推開車子明，嘟囔道：“你他媽一喝酒就降智，滾遠點。”
車子明沒法子了，喝酒確實降智，腦袋里一團漿糊，無計可施。
三個人各自緊張地盯著于扉靠近那個洗手間——
近了、近了、
更近了……
離洗手間只剩三五步距離，車子明已經(jīng)起身打算逃離這個可怕的地獄，王茍逮著他和于扉都轉(zhuǎn)過身去的空檔，在桌子底下使勁扯了一下戴佑的胳膊。
“配合�！蓖跗垰饴曊f道，深吸一口氣，抄起分水果撈的大漏勺，在冰糕碗里一勺到底，挖起巨大一坨冰磚，哐就懟進了嘴。
屋里安靜了一秒鐘。
王茍脖子一抻，強咽，而后不負戴望，噗地一聲當場噴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yue——咳咳！”
他坐在椅子上彎下腰，右手狂捶桌子，左手捋胸口，干嘔到飆淚。
戴佑如釋重負，神情卻很緊張，“狗子沒事吧？怎么噎成這樣！”
“臥槽！”車子明喜極而泣，一把抓住于扉，強行把人拽到王茍身邊，“怎么回事？吃冰淇淋還能噎著？”
王茍痛苦臉：“咳咳咳！呃——！咳咳！！”
他邊咳邊指向水果撈漏勺，漏勺里還有一顆沒吃進去的藍莓。
戴佑懵了兩秒，突然覺得不對，“藍莓卡住了？”
王茍臉已經(jīng)漲成深紅，瘋狂點頭。
“完了完了完了�！�
車子明徹底醒酒了，喜色全無，掏手機哆哆嗦嗦道：“我我我我打120，狗你撐�。 �
他手抖成篩子，手機掉在桌上，撿起來解鎖，沒拿穩(wěn)又一下摔在地上。
戴佑也真急了，“車子明打120，我打車，看哪個快！”
“水……”王茍咳得快要跪在地上了，慌亂地往桌上抓。
戴佑連忙道：“不能喝水，忍著忍……”
話音未落，王茍又劇烈地咳了起來。
“都他媽廢物�！庇陟楸┰�，一把拎開車子明，又推開戴佑，“給爺起來。”
“狗子，站起來！”
王茍命都快沒了，眼淚鼻涕一大把，一邊咳一邊撐著桌子哆哆嗦嗦站了起來。
于扉繞到他背后，勒令道：“忍著咳，胳膊稍微抬起來點�！�
王茍壓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本能地服從了指令，剛抬了抬因為咳嗽而夾緊的胳膊，就感
到于扉在他背后貼了上來，兩只胳膊從他腋下穿過，他低頭一看，于扉兩手一拳一布相抱，手臂夾著他的肚子。
隨后，于扉冷靜提膝，膝蓋抵著他的屁股，兩臂夾緊，猛地往后一拉。
“呃——！”
劇烈的震動把王茍震懵了。
又一下！
“呃——！”
于扉精瘦但力大無窮，上了發(fā)條似的把他一下一下往后猛拉，手勒肚子，膝蓋頂著屁股，他像個破風(fēng)箏一樣被來回弄到差點裂開，不知多少次后，一陣翻涌感突然傳來，一張嘴，一個藍莓從嘴里飛了出來。
洗手間的門剛好打開，竇晟和謝瀾一前一后從里面出來，那顆歷經(jīng)千難萬險的藍莓滾在竇晟腳邊。
“嗯？”竇晟神色從容，看了眼屋里詭異的場景，愣了愣，“玩什么沙雕游戲呢？”
戴佑：“……”
車子明：“……”
王茍臉上的豬肝紅終于開始消退，又癱在椅子上咳了好一會，才漸漸平靜下來，喝了口水。
“這叫海姆立克急救法，都是十七八的人了，還他媽喝水止噎，有沒有點常識。”于扉松開他的肚子，甩甩手腕，沒好氣道：“煩死了，老子要上廁所！一個個屁事巨多�！�
竇晟哦了聲，閃身放他過去。
謝瀾在竇晟身后，衣服領(lǐng)子比剛才往上提了提，勉強遮著被男朋友愉悅到極致時不小心咬出來的印子。
他不太敢直接走到眾人面前，于是就遠遠地看了王茍一眼，確認他還活著。
“冰淇淋也要慢點吃啊，狗子。”謝瀾忍不住嘆氣，“再好吃也要慢點吃，留一條命，下次還可以來吃�！�
王茍聞言一頓，扭頭朝他看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謝瀾覺得那道眼神背后有很多故事。
悲傷，凄楚，又有著某種令人動容的執(zhí)著。
“辛苦了。”他完全出于下意識，有點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王茍猛地抽噎一聲，“善良的人就是命大！我是善良的人！”
“你是善良的狗子�！贝饔訃@了一聲，眼神從謝瀾領(lǐng)口里露出來的紅印上掠過。
他有些擔心地看向車子明。
還好，車子明壓根沒看謝瀾。
*
《劍氣如期》紅得讓謝瀾猝不及防，最初只想營業(yè)練手，卻不料一下子在B站火了起來。開放音源后，那段旋律被其他UP拿來做BGM，還有數(shù)不清的二創(chuàng)，帶著小冷番一起在榜單上節(jié)節(jié)躥升。
酷暑難熬，省訓(xùn)也進入了結(jié)營考前的沖刺階段，謝瀾開啟早七點到晚十二點的模式，老馬把省內(nèi)重點中學(xué)的題庫都給他搜羅來，他每天坐在教室刷題，一猛子扎進去，什么。
有好幾次，竇晟拿著手機對他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謝瀾聽說李越寧比他還拼，晚上趴在被窩里用手機看題，某天早上下床一腳踩空，差點真摔壞。
就這樣一個無心一個有意地較勁，到七月尾巴上，結(jié)營考終于考完。
第二天能休息一天，等出分，講評，省訓(xùn)結(jié)束。
考完那天耿瑞他們把英中西門外的燒烤店搬空了，店里坐不下，八十來個學(xué)生到處借桌子，在西門外鋪了小半條街，一起露天燒烤。
謝瀾卸下考試壓力，也一起去跟著吃了兩口。
席間耿瑞帶頭行酒令，一伙人鬧鬧哄哄，但謝瀾沒喝，惦記著閉關(guān)前跟粉絲約定的考完直播。
竇晟給男朋友搜羅了一盤沒放辣的烤串，遞過來笑問道：“這次考得怎么樣？”
一旁李越寧往這邊瞟了一眼。
謝瀾注意到李越寧的視線，還是如實道：“挺好的，也檢查了兩遍。”
“好厲害啊�！备]晟笑著感慨，“我都沒來得及檢查�！�
謝瀾扭頭看向李越寧，“越寧考得怎么樣？”
李越寧一下子愣了，“�。俊�
“問你考得怎么樣�！敝x瀾重復(fù)了一遍，“看你這段時間也挺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