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恭喜魏爺，賀喜魏爺，您真是甚得圣眷吶。"
"魏七您今后要是發(fā)達(dá)了可別忘羅咱們這些奴才呀！小的們還得靠您替咱們在圣上跟前美言幾句。"
"
真真是皇恩浩蕩，皇恩浩蕩，
咱們院里得了這賞賜的您可是頭一份。"
可不就是頭一份么？還有哪個太監(jiān)會被圣上稱贊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
性行溫良，克嫻內(nèi)則？
他可真是當(dāng)擔(dān)不起吶！
魏七心中苦笑，面上卻仍要勉力周旋，這會子他們嘴中吐出的每一個字，
臉上露出來的每一分笑容在他瞧來都別有深意，都是嘲諷。
其實(shí)大家伙也是冤枉，
他們此刻是真心實(shí)意想討好魏七。
后者臉上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好歹應(yīng)酬一番，匆匆辭了眾人回屋，并未留意到身后小方子投來的嫉妒眼神。
他回了自個兒屋里將門一關(guān)，
簡陋的木桌更稱得上頭擺著的金銀珠寶華貴耀眼。
多么格格不入。
魏七行至桌旁，華服美簪靜靜地躺在托盤上墊著的明黃綢布中發(fā)光。
銀鍍金嵌珠寶鳳頭簪長六寸，寬五寸，銀針，
銀鍍金點(diǎn)翠托，翠蜓翅，珊瑚身，累絲嵌珠觸須，碧璽梅花，緝米珠花卉。
翡翠玉鐲潤澤光滑，通體素面無紋，內(nèi)側(cè)有一點(diǎn)紅翡，好似美人額間朱砂痣。一雙東珠皆圓潤透亮，足有鵪鶉卵那般大。
他一樣樣地瞧過去，突得抓起簪子便想往地上砸，一瞬，兩瞬，手臂高舉最終卻輕輕放下。
門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珠子正盯著此處動靜，圣上賞賜，便是再不喜也得好生供著。
這算什么？他頹然跌坐桌旁，這些個東西除了兩匹上好的深青玉蠶錦緞與銀子有用處之外，又有哪一樣是他能戴的且配戴的？
宮中御用，圣上親賜，便是有朝一日能出宮，也不能拿去當(dāng)了換銀錢。
魏七發(fā)怔，良久方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忍到至今，走過不知多少遭內(nèi)廷監(jiān)，龍塌也已趟過好幾回，還受不得這些么？
他取了紋銀旁的淺藍(lán)色花卉蝴蝶紋刺繡荷包掛在自個兒腰間。
皇恩浩蕩，不得不謝。
這廂頭安喜辦好了差使回養(yǎng)心殿當(dāng)值。
此刻已是申時末，再有一會子便該傳晚膳。
皇帝這會子正靠在養(yǎng)心殿東邊暖閣里頭的紫檀木五屏報春梅紋嵌大理石羅漢床上閉目養(yǎng)神。
此羅漢床由上好的紫檀木制成，五屏式床圍，內(nèi)鑲嵌山水大理石，邊框透雕纏枝紋，膨牙三彎腿外翻鷹爪足，床面板為雙拼板制成，面上鋪有兩層厚實(shí)柔軟的明黃色塌墊。
兩位身著淡青長袍宮裝的宮女正跪在腳蹬子邊替其捶腿。
安喜入暖閣，行禮站定回差：“奴才安喜請圣上大安，圣上萬福金安。”
“嗯。”皇帝把玩掌中的玉核桃閉著目，似可有可無地應(yīng)上一聲。
“奴才回圣上差使，您一個時辰前吩咐賜予魏七的賞賜奴才已辦妥。”安喜彎腰復(fù)差。
“
嗯�！被实坜D(zhuǎn)了兩圈玉核桃。
“那奴才可還喜歡？”他隨口問道。
還不知依著規(guī)矩魏七這會子已得了些什么賞賜，因無論是賞后宮嬪妃或是一般的王公大臣皆只是一個字兒罷了。
安喜哪里會說不喜歡呢？
“回圣上的話，魏七那小子歡喜地很，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直給您磕頭，拉都拉不起呢！還道今后定要更仔細(xì)地伺候您，報答您的恩德�！�
這番話說得有些過，若賞的是旁人倒不意外，然以魏七的性子便很難說。
皇帝自是不會全信。
不過既是賞賜，又哪有人會不喜歡呢？
“嗯。”他淡淡地應(yīng)，不欲安喜再多談。
這日晚間，冷落后宮多時的皇帝似終于記起自個兒還養(yǎng)著成群的妃妾，終翻了淑妃的牌子。
淑妃便是再如何寵冠后宮也是同魏七一樣，由馱妃太監(jiān)駝進(jìn)乾清宮里的，區(qū)別只在她是自自個兒的延禧宮被駝來的。
后宮中除皇后之外沒誰能例外，說到底都是妾而已。
淑妃爬至皇帝身邊，面上怯懦羞澀緋紅一片，眼珠子里頭亮晶晶地盛著水光，咬著紅唇盈盈望向皇帝。
后者扔開《山水志》，撩人的聲響漸起，殿外的奴才們垂首靜默。
兩盞茶后，事畢，皇帝抽身欲喚安喜。
圣上越發(fā)冷淡了。
淑妃心中惱怒，面上卻柔順乖巧，她扯住皇帝褻衣的一角，怯怯開口：“圣上�！�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淑妃心中有些害怕，仍撐著道：“妾許久未見圣上，心中思念不已，圣上近日里可好？乾清宮里的奴才們可伺候地妥當(dāng)？”
皇帝皺眉，這人的父親是正二品少傅馬其遠(yuǎn)。
“朕一切都好，愛妃勿要憂心�！弊炖锬钪鴲坼Z氣卻不怎么溫和。
淑妃撇撇嘴角：“既您一切都好怎的這么久不到延禧宮見妾呢？難不成這乾清宮中另藏了貌美仙子將您的魂兒勾了去�！�
她面上失落不已，聲音卻甜美嬌柔，黏糊糊地勾人。
然皇帝不為所動，竟沉下臉來冷冷地盯住她，目光深不見底，更不用提出口哄勸了。
“知曉朕為何賜你封號為淑么？”
佳人聽了這話嚇得連錦被都忘了披，忙裸著身子跪在塌上請罪：“妾知錯！妾一時口無遮攔，請圣上寬恕妾這一回罷！妾只是太過想您了，這才沒了分寸，妾今后一定悔改，再不多言。圣上，饒了妾罷！”
今日申時才令安喜去內(nèi)務(wù)府領(lǐng)東西賞人，晚間淑妃便旁敲側(cè)擊起來，煩人得很。
皇帝最是不喜有人擅自窺探自個兒將眼珠子安到乾清宮里頭，“安喜，滾進(jìn)來抬人�！�
安喜領(lǐng)著人入殿中西側(cè)寢間，淑妃這會子早已癱倒在塌上嗚咽不止，她入宮一年，圣上雖也冷淡卻從未對自個兒說過這般重的話。
“淑妃行止輕狂，言語犯上，著令其閉門思過三月，延禧宮上下一同閉宮，不得擅自出入，違者斬其手足。”
淡然卻也冰冷的聲音在深夜寂靜的殿內(nèi)回蕩，叫人膽寒。
眾奴才慌忙跪地，安喜躬身：“??�！�
皇帝好容易重幸后宮，誰知第一日便下令責(zé)罰寵妃，一時后宮之中人人自危，更是謹(jǐn)言慎行，倒也收了許多陰暗心思。
魏七是第二日才知曉淑妃被罰一事，一時暗心中嘆帝王無情，心卻又生出一點(diǎn)子僥幸，想著好歹自個兒是得了賞，與淑妃相比要好了不少。
人的心思就是這么奇奇怪怪難以捉摸。
第五日，魏七復(fù)職。
此刻已是酉時，圣上半個時辰前用過晚膳，這會子正在養(yǎng)心殿東暖閣里頭練字。
今日夜里翻的是寧嬪侍寢，五日來圣上共幸后妃三回，寧嬪占了其中兩夜。
魏七與同為侍茶的內(nèi)侍換了班，捧著茶盞垂首入東暖閣。
他不著痕跡地放緩步子，行至?xí)高叧废孪惹皼隽说囊槐K后將新泡的這一盞輕輕擱在桌案上，
“圣上，請用茶�！�
魏七溫言。
“嗯�！�
皇帝手中狼毫筆鋒游走，寫完一句，擱下筆一面觀賞自個兒的墨寶一面去端手邊的茶。
魏七面朝著他行了禮，小步往后退。
“荷包不錯，尚算相配�！�
行止書案前一丈時皇帝突淡淡道。
后者一怔，端著朱漆托盤雙膝跪地，
“奴才謝圣上賞賜，圣上寬宏大量，英明神武，奴才日后必定好生侍奉�！�
他以為圣上是要自個兒謝恩。
皇帝微微皺眉，他見這奴才腰間荷包精致秀氣，一瞧便是內(nèi)務(wù)府之物，賞下不久便掛在腰上，可想是喜歡的。
自個兒本意是隨口夸贊這荷包順道連人一塊兒，怎料這奴才竟誠惶誠恐地謝恩，甚是掃興。
皇帝頗為不耐：“嗯，退下罷。”
“??。”
魏七行至內(nèi)書房旁的小耳房，將手頭東西放至原處。
相配？呵。
他拾起腰間精巧的淺藍(lán)花卉蝴蝶紋刺繡荷包細(xì)瞧。
為示圣恩浩蕩，這玩意兒日日被綁在自個兒腰間，似明晃晃地告知乾清宮眾人，瞧，這便是那個叫圣上給幸了的閹|貨。
自然相配，自個兒可不就是個不男不女的，被人壓在身下欺辱的玩意兒么？
魏七勾唇嘲諷一笑，轉(zhuǎn)身回東暖閣當(dāng)差。
兩日后，魏七再承幸。
皇帝仍捂著他的嘴，后者嘆息，伸出舍討好地舔了一下，以示忠誠順從。
前者松開手掌轉(zhuǎn)而按住他的腰。
魏七順著皇帝的意迎合，模樣乖巧，像是終于屈服。
天子心中滿意，手掌貼住他的面頰，一路下滑至脖頸，緩緩撫摸。
脆弱的咽喉落入他人掌中，魏七真怕圣上一時不察將自己掐死。
真就這般有趣不成。
他實(shí)在是覺得奇怪，蓋因年歲尚小又身體特殊，魏七從未對這檔子事產(chǎn)生過好奇。
皇帝的手掌漸漸向下，魏七再無精力分神多想。
一個時辰后，殿外安喜已不敢再開口催促，幾日下來他也算是瞧明白羅，道什么不好男色，原是喜歡得緊，里頭的人怕是還得撐上一陣子。
“安喜�！�
“??。”
眾奴才入殿，只見褥子方枕橫七豎八地擺在塌間，掉在地上。
一室混亂中，魏七仍舊沉沉昏睡，只是這回竟是趴在圣上膝上！
皇帝盤腿端坐塌間垂眸瞧著魏七，辨不出情緒。
他的手掌卻仍在那奴才背間來回?fù)崦�，似愛撫一只粘人的幼貓�?br />
眾人見此頭垂得愈發(fā)低，一時躊躇不知該如何是好。
安喜也正犯愁，圣上這是何意？叫抬人卻又不撒手，到底抬是不抬？
昏睡中的魏七身上未穿衣，這時節(jié)已立了冬，養(yǎng)心殿內(nèi)雖燒著地龍也還是有些冷。
皇帝著褻衣又身強(qiáng)體壯自是不覺著，魏七卻不同，他本就未吃什么東西這會子又冷又餓，萬幸睡著了才好過一些。
他睡夢中仍不甚安穩(wěn)，將自個兒縮成一團(tuán)，直往圣上腿邊靠，那處暖和得很。
皇帝一時不察，腿邊便貼上個軟冰冰的事物，眉梢輕抬。
魏七秀氣的眉頭與鼻子微微皺起，睫毛長長地粘在眼下，嘴唇翹著，渾身布著薄汗。
他這幅粘人的模樣倒是稀奇又柔順，皇帝觀賞著他一身雪白，一時忍不住便上手撫摸，手掌貼在人脖頸后輕揉。
魏七覺著暖和，越發(fā)將自個兒往人手心里蹭，嘴間囈語喃喃，舒服地嘆息。
皇帝雖叫來了人，自個兒卻有些舍不得收手了。
第30章
兵來將擋
萬事皆順?biāo)斓煤埽?br />
只除卻一樣。
近日來，魏七覺著他師傅百廉瞧自個兒的目光愈加露骨不堪，眼神淫－邪咄咄，似要將他生吞，這老色－鬼當(dāng)初便是打的這主意罷。
呸！
魏七咬牙，自個兒須得好好籌謀，否則指不定哪一日便著了老東西的道。
儲秀宮后院偏殿西廂房旁耳房內(nèi)，
魏七正給替他師傅按摩松骨。
百廉俯趴在塌上，癱成一團(tuán)肥膩膩的肉，他約莫四十來歲上下，
身體壯碩，小眼睛小鼻子，卻生有一張大臉龐。
"
魏七，下頭些，
再往下頭些。"
百廉不懷好意，伸出肥厚的手掌向后握住魏七的手腕往自個兒腰后按。
魏七手背一哆嗦霎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強(qiáng)忍著惡心順著手上的力道去揉掌下的肥肉。
老東西，老不死，他心中咒罵，叫你知曉我的厲害。
他手肘使勁，
用肘關(guān)節(jié)抵著百廉的腰狠狠研磨。
"
嗷!
"
百廉痛呼，艱難地挪動躲開腰背上的手肘。
"
兔崽子!
怎的使這么大勁兒!
咱家平日里都白教你了么!？"
他轉(zhuǎn)過頭怒瞪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