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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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常服外套上黑狐皮大端罩,披黑大氅,一切收拾妥當(dāng)。
“
擺駕延禧宮!”
安喜甩浮塵,敞開嗷一嗓子,下頭人齊聲應(yīng)??。
鑾轎早已備好,皇帝抬腳走,身后眾奴才垂首跟著。
行兩步,突又止,似想起什么來,眼風(fēng)往后頭一掃。
魏七立在隊(duì)列最后頭,捧著包裹里頭裝著件更換的常服,面容沉靜,只見秀氣下頜,正垂眼等候。
“魏七留下�!�
跟著去又是個(gè)麻煩。
“??�!�
眾人緘默,魏七低應(yīng)。
常服易手,皇帝悠悠往外走,腰間佩環(huán)叮當(dāng)輕響,聲音清越。
延禧宮主殿內(nèi)花團(tuán)錦簇,美人如云,珠翠琳瑯,脂粉浮香,瞧的人眼花繚亂,聞的人熏熏然不知所處何處。
廳內(nèi)地龍燒得熱乎乎,皇后坐在正中的玫瑰椅上同下首離得近的幾個(gè)妃嬪說閑話。
她今日也是很給淑妃臉面,特穿了一身吉服,雖不似祭祀與年節(jié)的那般的大規(guī)制,也很是體貼了。不是明黃,而是一套綠地喜相逢八團(tuán)妝花錦緞棉袍,頭上也只是戴黑絨吉冠,上頭幾顆碩大東珠裝點(diǎn),沉穩(wěn)端莊,嬌俏不足。
淑妃坐在右下首第一位的玫瑰椅中,她是今日壽星,又乃皇帝寵妃,再如何盛裝都不為過。
是以穿了一身暗紅五彩云綢繡袍,顏色幾近大紅,祥云上頭鑲金線,襯得人愈發(fā)嬌艷貴氣,容顏白皙似無暇美玉。
寧嬪著一身不起眼的暗藍(lán)繡白梅錦袍,隔兩座,捏著帕子喝茶,安靜窩在后頭暗自瞧這中宮皇后與家室顯赫的寵妃唱戲。
鶯歌雁語,好不熱鬧。
“皇后娘娘。”
淑妃低語:
“妾聞。。。圣上前些日子幸了兩個(gè),咳�!�
她掩帕子清嗓子聲,低下頭不再繼續(xù)說了。
皇后眼中帶笑,端起茶,揭蓋輕扣兩聲,飲下一口,方道:“有什么難為情的,是幸羅�!�
尾音拖長,耐人尋味。
淑妃一臉欲言又止,開口想問,又拉不下臉面向中宮低頭。
乾清宮里的境況,只皇后才知曉一二,其余妃嬪也是耳聞,傳言再如何荒唐,那兩個(gè)奴才再如何好顏色,也都未曾親眼見過。
且還沒了一個(gè),這更稀奇,糊里糊涂說沒就沒了,誰也不知緣由。
“那。。。”她啟口。拂拂袖子,掖掖發(fā)絲,問不出口。
“嗨!妹妹做什么吞吞吐吐,您直問便是,大家一同奉主,誰不想知曉呢!”坐淑妃左手邊的敬妃是個(gè)大嗓門,快言快語,爽利道。
幾個(gè)妃子聽了拿帕子捂嘴直笑。
淑妃狠狠?人?一眼,將臉一沉,不再開口了。
敬妃去瞧皇后,兩人眼神接一圈。
“你急什么,乾清宮里的事,本宮只知三分,不比你們的消息多�!被屎笮�,又道;“圣上應(yīng)下本宮,今兒定來,人是貼身內(nèi)侍,等會子你自個(gè)兒瞧罷�!�
淑妃應(yīng):“??�!钡降走是不舒坦了。
未幾,外頭守著的太監(jiān)通傳:
“圣~上~到~�!�
“接~駕~!”
眾妃嬪似被施了法一般,一瞬停嘴,起身稍整儀容,迎駕。
皇后領(lǐng)著淑妃等人往前頭走。
不一會子厚重的棉布門簾起,皇帝協(xié)寒風(fēng)入。
“
妾請圣上大安,圣上萬福金安�!�
一屋子美人蹲身福禮,言語嬌柔可人,唱曲兒般動(dòng)聽。
皇帝抬眼掃一圈,慢行兩步將最前頭的皇后扶起,道:
“
起罷。”
“
謝圣上。”
好看是真好看,香也是真香,晃眼也真晃眼,皇帝腦仁疼。
三三兩兩一塊兒,他樂意見,瞧著舒心。
十來二十來個(gè)一屋,還帶幾十個(gè)宮女,他鬧心。
皇后替他將身上的大氅除下,道:“
圣上,端罩等會子再取下來罷,外頭太冷,先緩緩,免得涼著了�!�
屋子里熱得如盛夏,哪里能涼著,又不是嬌小姐。
穿狐皮端罩,要悶死朕么。
“
一并除了,悶得慌�!�
皇帝淡聲道。
皇后臉色微一變,只一瞬,又端起笑。
溫言道:
“
是。”
淑妃暗笑,將脫下的端罩自皇后手中接來,遞與延禧宮里自個(gè)兒的貼身宮女。
稱這會功夫,目光似不經(jīng)意往皇帝身后一掃。
沒瞧見哪個(gè)特別的,都齊整恭敬。
她心中疑惑。
第57章
急中生智
不止淑妃在瞧,
屋子里的妃妾都在往皇帝身后瞧。
這是不愿帶出來。
皇后心中冷笑,妾只怕您今兒要藏不住人。
皇帝外間端罩一除,露出清爽爽一身醬色長綢袍,顯得人越發(fā)身形高大,背脊寬闊挺直,
面容冷厲。
眾嬪妃霎時(shí)紅了臉面,有心想多瞧幾眼又不敢多瞧。
眾人簇?fù)碇实弁钌鲜兹胱?br />
內(nèi)侍們悄聲繞過玫瑰椅立在后頭。
妃嬪們一一立住,眼神皆似軟劍,在飲茶的空隙間抬眼掃視乾清宮來人。
皆與傳言所述不符。
瞧瞧都不讓,
一個(gè)奴才,還真當(dāng)嬌女藏屋里不成。
曾是嬌女的妃嬪們吃味,心里泛酸。
上首皇帝一撩下擺叉開腿坐下,玫瑰椅小巧精致,
似要安不下這高大的帝王。
皇后親奉茶,“圣上,
您用茶。”
“嗯�!被实劢舆^,飲下一口。
“皇后坐罷,讓奴才伺候便是�!彼暤�。
“是,妾謝圣上體恤。”皇后溫言低語,
嘴角微微提笑,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端莊得正正好。
帝后二人皆安坐后,嬪妃們才理理衣擺入座。
兩位紫禁城的主人低語閑談后宮雜事,
幾位高階妃嬪小意陪襯,下首坐著的嬪妾坐得端端正正,乖巧靜聽,不敢搭話。
只是時(shí)不時(shí)便要抬臂撫一撫一絲不茍的發(fā),露出凝脂似的腕子上掛著的那些閃耀的珠寶,小心思曬得明晃晃。
有什么可羞的,你瞧不起我手段拙劣,怎的不看看自個(gè)兒腕子上戴著的金鐲子又鑲了多少顆紅寶石紫水晶呢。
土包子,只知要奪人眼,一不小心紅配綠,笑掉人大牙。
這個(gè)抬一抬,那個(gè)拿帕子撫一撫。
面上含羞帶怯,內(nèi)里白眼都不知翻了幾回。
只寧嬪不動(dòng)如山,守著一碟子酸橘,也不叫宮女伺候,纖纖細(xì)手親自緩緩剝?nèi)コ赛S果皮,露出里頭飽滿一顆果肉,在一屋子寶石中質(zhì)樸地出奇。
剝個(gè)果子都這般撩人,狐媚子,倒是裝得好,出塵不染似的。
冤家對頭嗤笑。
呵,小把戲,懂什么叫知己知彼么。寧嬪不屑,她可是事先探過消息。
皇帝眼往那處掃,又是個(gè)喜酸的,瞧著牙疼。
不過人倒是安分,守著碟子吃食就誰也不搭理,同那奴才有些相像。
他目光多留了兩瞬,淑妃的余光也順著走,就知是這個(gè)賤婢,她心中實(shí)在惱怒。
呸!下作。
其實(shí)也未出格,吃個(gè)橘子罷,又不是當(dāng)眾脫衣裳,不知怎的就下作了。
皇帝默默瞧上一圈,垂眸。
太閃,晃得眼疼。
“圣上,今兒淑妃妹妹特請了逢春園里的臺柱子入宮熱鬧。這會子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圣上可要瞧瞧?”
皇帝可有可無地應(yīng)一聲。
他不喜京戲,可屋子里裝著這么多女人,瞧戲總比瞧他要好。
皇后笑,向淑妃遞眼色。
淑妃吩咐下去。
戲臺子是早就搭好的,最底端安著幾根可滾動(dòng)的光滑圓木柱子,上頭命令一下,下頭的奴才便立時(shí)將戲臺自偏殿移到正廳,先擺與圓柱子咬合的凹槽木臺,再合力將戲臺安上去坐好。
皇后捧著紅綢布做面的戲單子問:“圣上您聽哪出?”
皇帝沒什么想聽的,低下頭,撣撣下擺,給了個(gè)臉面與淑妃。
他平聲道:“今日淑妃之喜,便由她來點(diǎn)罷。”
“是,圣上真真是圣恩厚重�!被屎笪炊嗾f,臉上的笑不變分毫。
她將戲單子遞給孫嬤嬤(皇后的奶嬤嬤)。
孫嬤嬤接了,面上笑得喜慶捧著往下走幾步,遞到淑妃跟前。
淑妃老早就起身福禮謝恩,臉上喜不自禁,兩團(tuán)緋紅,嬌妍似盛開芙蓉:“妾謝圣上抬愛。”
接了戲單子,裝模做樣的翻翻,點(diǎn)了出貴妃醉酒。
還要遮掩,“妾聞逢春園閉月最擅唱這出,扮相也是絕妙�!�
切!老套,您說什么便是什么羅,左右您是今兒主角。
還沒成貴妃呢,就點(diǎn)出醉酒,不害臊。
這真當(dāng)自個(gè)兒貌美賽楊玉環(huán),落雁羞花么,可笑。
臺上唱什么不打緊,臺下您要如何唱好今日這出才是重頭。
眾人暗地里嗤之以鼻,也不知是嫉妒還是真瞧不起這做派。
逢春園花旦粉墨登場,在明黃布簾半遮的戲臺上托著柔媚的調(diào)兒唱醉生夢死。
紅藍(lán)珠翠發(fā)冠正中鑲嵌一顆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東海明珠,流光溢彩,奪人眼球。
“這顆明珠倒是做得真�!�
“正是呢,瞧著逢春園費(fèi)了心思在上頭�!�
戲子頭上這樣大的東珠自然是假的,眾人皆知乾清宮里倒是有一顆真的。
皇帝暗中嗤笑,托著手中兩顆玉核桃緩緩轉(zhuǎn)動(dòng),閑閑看一場好戲。
這戲子身段也不錯(cuò),雖是男子卻腰肢纖細(xì),腰帶束得緊,幾層戲服罩下來都擋不住勾人曲線。
皇帝目光悠悠,一寸寸打量。
比魏七還細(xì)上幾分,目光下移。
后頭藏在下擺里,倒是瞧不出來好與不好。
不知哪個(gè)更妙。
不愛聽?wèi)�,只好瞧人�?br />
瞧得眾嬪妃惴惴不安。
倒是大意羅!圣上如今!
背地里手帕都要扯爛,生怕今日過后宮里還要再多個(gè)戲子出來爭寵愛。
敬妃瞧瞧皇帝,又瞧瞧皇后。
后者對她笑,笑里藏幾分深沉意味。
“妾倒是聽聞當(dāng)年楊貴妃發(fā)冠上的這顆珠子大有來頭�!�
“哦?什么來頭,姐姐快說說。”分明知曉,卻仍故作好奇,要開口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