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若沒后頭那出今夜真可算得上暢快。
皇帝回了帝帳敞坐在榻上瞧人,掌中的玉核桃咕嚕嚕轉(zhuǎn),就這么悠然地將魏七打量著。
后者立在帳門邊,
動都不敢動,他真是怕圣上射箭射出了精神頭,等會子起了興,大半夜還要來折騰自個兒。
十來日沒弄那些玩意兒,
馬車上顛來倒去,現(xiàn)下露宿在這草原上,
再要胡亂辦事,他可吃不消。
安喜正欲侍奉皇帝更衣歇下,不料后者抬手一攔,道:“
不用你這老骨頭來,
滾回去歇了,朕這有人�!�
安喜明白了,他主子爺有人,自己是老骨頭不討人喜歡羅。
“
??,
奴才告退,圣上您早些歇了罷,過會子還得開圍。”
安喜領著人退,出帳前朝魏七使個眼色,頭往后微一偏,傻小子,還不快去侍候。
魏七硬著頭皮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停。
皇帝說:“
杵那兒做何,還不滾過來�!�
一同值夜的奴才很是有眼色悄悄退至帳角。
魏七??一聲,走上前半跪著替他除靴。
皇帝瞧魏七神色認真中透出些謹慎,坎坷不安的模樣,好似下一瞬自個兒就要辦事一般。
他覺得有趣,特意探手去撫跟前人低垂的臉,魏七眼睫毛亂眨,并未抗拒。
皇帝指腹摩挲他的下頜,抬高了問,“宮外可好?”
后者心頭狂跳,該答好還是不好。
“
回圣上的話,奴才覺著不論宮內(nèi)宮外,奴才只伴駕便好�!�
什么時候也學會說這樣討人歡心的話,還說得真真切切。
皇帝明知是奉承,不知為何卻不厭惡,反而有些喜歡。
“
用心當差,今后有的是伴駕的機會,你的路還長,安喜年邁。”
眼眸沉沉,言語溫和。
難得這樣貼心囑咐,雖未說透,其中深意也很是明顯了。
墻角立著的奴才恨不能將自己藏地里,他窺視到了不得了的場面,今夜之事萬不能說出去。
路還長,何意?
魏七不解,不是五六年后厭倦了就可出宮的么?
他有心想問個明白,問圣上可還記得那夜所言,可又深知此刻并非好時機。
罷了,再等等,左右留不久,興許圣上也不是這意思,再說還有福貴哥在安爺后頭接著,怎能瞧上他區(qū)區(qū)一個小子。
“
??,奴才曉得。”
皇帝欣慰,以為魏七真的曉得了。
“
嗯,你退下罷�!�
他輕拍魏七的臉,舉止間不自覺沾著寵溺喜愛之意,兩人誰都未曾發(fā)覺。
旁觀者卻瞧得心驚肉跳,這樣的寬和低語,這樣溫柔纏綿的舉止,圣上何曾對后宮主子……
魏七,造化大了。
皇帝沒折騰,魏七松口氣,應下便退,前者只望著他勾唇輕笑,心道:誰都未帶,躲什么躲。
第二日開圍,眾侍衛(wèi)圍鹿,皇帝當先獵下一頭后各王孫貴族子弟才隨后入圍。
獵場里熱鬧得很,魏七在外頭踮腳張望,見皇帝領著人策馬揚鞭,一瞬就未見了身影。
他倒是很期待,不知今次圣上要獵回多少東西,晚間興許能吃著不少野味。
獵場外空了大半,一眾奴才伴著春風漸漸也松快下來,上頭賞了歇息,御前的太監(jiān)們便聚在一處席地而坐。
出了宮規(guī)矩沒那樣嚴,便是圣上瞧見也不會怪罪。
十來人圍成圈磕著瓜子閑聊,眾人打賭,猜今次圣上是獵虎還是獵豹。
未幾,一太監(jiān)手提幾個風箏走過來,向他們道:“
快起來,安爺叫我取了幾個風箏,今兒天好,咱們放風箏罷�!�
“
咱們能放風箏玩兒?
”
“
有何不可,安爺叫取的。”
“
我不玩這個,小孩兒的東西,咱們都多大了�!�
眾人都附和,皆是三四十的人,得空了坐下喝喝茶嘮嘮嗑才好,放風箏跑來跑去的,不嫌累得慌。
他們不想玩,可有人想。
魏七眼巴巴瞧著,想起又不好意思,都瞧不上,若他一人興沖沖地,可不是顯地不穩(wěn)重。
“
你們老骨頭自然不懂這些樂趣,魏爺你耍不耍?”
魏七眼珠子發(fā)亮:“
我耍!”
他跳起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咱們跑動跑動�!�
又掖著衣擺遮掩。
安喜坐在不遠處的太師椅上,望著魏七跳脫的身影,搖著頭笑,他心道:圣上真真是料事如神。
自個兒都要忘了這人原也就是個孩子罷,只是規(guī)矩壓著,舉止皆是一板一眼沒了同齡人的活潑生氣。
魏七挑了個最大的猛虎風箏耍,初時還記著規(guī)矩,風箏總也飛不高,沒一會子便掉了下來。
漸漸地他一心只想著放得更高些,撒開腳丫子滿地亂跑。
草原寬敞地很,今兒又有風,猛虎越飛越高,魏七臉上難得露出笑來。
幾個年輕些的太監(jiān)見他玩得有趣,也忍不住起身跟著一塊。
遠處馬蹄聲陣陣塵土飛揚,魏七大笑:“
我的風箏最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喜聽見跟著樂呵,朝遠處一瞧,吩咐身邊人道:“
快去叫他們停下,預備接駕,怎的圣上此番就打著東西羅!這才小半個時辰。”
此時魏七已同另一個奴才越跑越遠,兩人正打賭,半盞茶內(nèi)誰的風箏飛得高就能得兩粒金裸子。
魏七還在得意:“
我的更高!你輸羅!銀子拿來!”
跑得太快,一時沒注意腳下,樂極生悲,摔了個狗啃屎。
“
哎呦!”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風箏低了!”
另一人大笑。
安喜派來的小太監(jiān)急得不行,瞧著遠處駿馬逼近,沒一會便瞧見馬上一抹明黃。
“
快快快,起來!”
他喘著氣,“
接駕接駕!”
魏七一轱轆爬起,頭上帽子早已不知掉在何處,鬢發(fā)散亂,深紫綢服下擺泥濘不堪。
“
我帽子,我帽子,帽子哪去羅!”
“
還找什么帽子!魏爺您�;桀^了!咱們先去接駕�!�
皇帝翻身下馬,魏七縮在安喜身后不敢叫人瞧見。
他也不知自個兒為何要心虛。
安喜雙眼一掃,瞧見皇帝身后的幾個侍衛(wèi)手中扛著一頭死豹,迎上去道:“
圣上您神武,箭術超凡無人能比。”
皇帝道:“
吩咐人收拾妥當�!�
“??�!�
魏七有些好奇,悄摸摸偷瞥,與死豹血淋淋的頭顱還有暴睜的眼撞了個正著。
他微一抖,暗道:
圣上怪厲害的,嘿!猜對羅,是只豹子。
安喜挪動身子,他才不替人遮掩,風箏送到,人玩得開心,自己辦事妥當,要邀功的。
于是皇帝瞧見了一個臟兮兮的魏七,小臉跑得通紅,渾身是汗。
他挑眉,身上還帶著幾分煞氣,
“方才在做什么?”
語氣倒平和。
持鞭在魏七腳旁的草地上狠抽一記,泥土飛濺。
魏七仍盯著猛豹,嚇得彈開,回過神后羞得無地自容,半跪請罪。
發(fā)是亂的,臉上是黑的,袍子還跑開了扣,帽子也不見蹤影。
御前的魏爺,皇帝戲謔地笑。
“
回圣上的話,奴才……奴才……放,風箏�!�
越說越低聲。
“
好興致�!�
隔著一丈多遠笑他,“
是在泥潭里放的不成?”
魏七努努諾諾回不上來,圣上甚少說這等玩笑話。
“
奴才……贏了金裸子。”
所以要用心玩。
同他打賭的那人著急:
魏爺……是奴才贏的您。
“
你過來�!�
皇帝喚他。
“
??�!�
魏七走近兩步。
這臉花的似只貓,“
成何體統(tǒng)。
”
自袖口掏出一方自個兒剛才用過的巾子照頭扔過去。
侍衛(wèi)皆驚,垂著腦袋不敢看。
魏七更羞,“
奴才知錯�!�
默默接過。
皇帝轉(zhuǎn)身上馬,又絕塵而去。
安喜心道:圣上這趟是回來做甚的,往日東西都是派人送來的,莫不成是專程為瞧人的。
皇帝見魏七玩得開懷,本欲攜了人一塊,又覺不合規(guī)矩,無論太監(jiān)還是妃嬪這般都有失體統(tǒng),到底不妥。
于是馬匹上依舊孤身一人,草原上獵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