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費了半天勁給小貓洗澡,洗完發(fā)現(xiàn)這只貓的毛原來白的像雪,有一雙深藍色的瞳孔,剔透如玻璃珠,漂亮極了。
那時候凌潭還沒跟衛(wèi)重霄在一起,兩個人正互相看不順眼。凌潭還專門打了個電話跟衛(wèi)重霄挑釁“它是我兒子,得隨我姓,你說就叫凌霄怎么樣?多有寓意�。 �,然后就被衛(wèi)重霄一句“你有病吧”堵了回來。
最后他還是慫了,給小貓起名為“小云”。
然后他就置辦了全套養(yǎng)寵物應有的設備,貓爬架、監(jiān)控頭,應有盡有。終于在云際航空新銳機長的基礎上,又多了一個新身份——一名標準的鏟屎官。
為了全方面的照顧小云,也為了應付自己滿天飛的工作性質(zhì),他又置了最高級的自動喂水器,每次離家時放上兩大盆貓糧和貓砂。還好小云一直很乖,總是趴在門口靜靜地等他回來。
一個人,一只貓,居然也相依為命地度過了好幾年。
“還好有你陪我啊,兒子,”傍晚時分,凌潭抱著貓站在陽臺,看著漸漸西沉的太陽,用臉在那柔軟的皮毛上蹭蹭,低聲喃喃道,“唔...我好像犯了很多錯。你說,他要是真不要我了,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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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安南郊國際機場最近有點熱鬧,一位年輕機長的回歸,成功把一貫井然有序的機場打亂成了一鍋粥。
他這個影響力快要活活賽過機場走秀的明星,因為那只是外部騷亂,他所導致的是內(nèi)部的“軍心渙散”。
云際航空的總部就在穆安,云際的一溜人都在南郊機場工作,所以對于“凌潭回來了”這個消息的反應簡直是爆炸性的,一個傳一個,不出半天就傳遍了飛行部乘務部還有地面管理等各個部門。
凌潭不同于衛(wèi)重霄,衛(wèi)重霄喜歡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能少說一句話就少說一句,最大限度投身于工作。而凌潭就是另一個極端,做事高調(diào),來者不拒,遇到年輕小姑娘搭訕,就端出一副溫柔可人的樣子,絲毫不知廉恥。
衛(wèi)重霄坐在休息室里,手里拿著剛領到的飛行計劃,冷眼瞧著那個推門走進來的人。
那人戴著副墨鏡,恨不得遮掉了半張臉。他終于把那副耳釘摘了,又換上制服,規(guī)規(guī)矩矩地打了領帶,總算有了副人樣。
不過...第一天返職就遲到,也是他的風格。
衛(wèi)重霄在心里輕輕嗤了一聲。
凌潭就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似的,伸手摘了墨鏡,眼帶笑意:“通融一下,我家住得遠,而且穆安的早高峰是真的可怕�!�
屁。你家離機場撐死一刻鐘的車程。衛(wèi)重霄瞥了他一眼,繼續(xù)低頭看自己的Flying
pn。
“喲,小凌回來啦,今天飛哪兒��?”旁邊一位老機長沒察覺到他們倆之間微妙的氣氛,笑瞇瞇地插了句嘴。
“今天飛個國外,不遠,來回差不多快八個小時,”他低頭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我得去做航前檢查了,前輩有時間再聊哈。”
他臨走時對衛(wèi)重霄投去了一個挑逗的眼神,倒霉的衛(wèi)機長好巧不巧在這時抬了頭,被一個飛來的秋波砸了個正著。
“Captain,天上見。”凌潭瞇著眼睛笑道。
誰特么要跟你天上見。你難道想來撞我的機?
凌潭離開后沒過兩分鐘,衛(wèi)重霄也拽著早已石化的裴弘走了。悲催的萬年副駕裴先生,已經(jīng)淪落到不敢在二位爺中間插一句嘴的地步。
早班的飛機排班有些密,需要排隊等待滑行。衛(wèi)重霄做好了起飛準備,在原地待命。
離場的飛機與塔臺聯(lián)系的無線電在同一頻率,他可以在耳麥里聽見前一架飛機機長與空管聯(lián)系的聲音。
很不巧,那是凌潭。
“CL347,Hold
north
of
Taxiway
B7.”
“CL347,Ready.”
“CL347,Clear
for
take-off
Runway
14.”
未經(jīng)過刻意修飾的聲線帶著些許清冽,很悅耳,讓人不由自主地去想象他說話時的神態(tài)。
衛(wèi)重霄聽著凌潭用平淡的語氣重復著空管的話,心里突然冒出一點無以言說的別扭滋味。
這個人,大概只有坐在機長座位上的時候,才知道怎么說人話。沒有刻意上挑的尾音,也沒有拿來騙人的華麗詞藻。
起飛,離場,收輪。飛機呼嘯著沖向天空。
今天的天氣格外好,天瓦藍瓦藍的,一絲云彩都看不到,又是一場令人享受的飛行。
“女士們,先生們,早上好。歡迎乘坐云際航空CL178次航班,我是負責本次航班的機長,衛(wèi)重霄。我們的預計到達時間為十一點二十四分。再次感謝您選乘云際航空班機,祝您旅途愉快!”
他的心情格外好,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嚇得一旁的裴弘以為他的Captain是鬼上身了,經(jīng)不住一哆嗦。
別說,衛(wèi)重霄還真感受到了那混小子說的“天上見”的感覺,哪怕他一路向北,而凌潭南下奔了通遠,直線距離不斷增加。
誰不想在云端談個戀愛呢。
第4章
你躲不開我
但如果對象是凌潭的話,那還是算了吧。
衛(wèi)重霄外表來看很無趣,其實絕不是個寡淡的人。他對于某些新鮮事物的追求就像小孩兒一樣固執(zhí)。比如飛行目的地,凌潭喜歡按公司的安排飛固定航線,每天都跟兩點一線似的,飛過去飛回來。衛(wèi)重霄則不,就算上頭給他安排了航線,也要跟同事各種調(diào)班,滿世界的飛,降落后要看看當?shù)氐娘L景。全世界的天空怕都留下過他的軌跡,他甚至還認識了幾個外國機長。
裴弘說,像他這么無聊的人,要是不再給自己找點樂子,估計得自閉。
衛(wèi)重霄倒并沒有反駁他。
因為他的樂子就是天空。
今天他在天上溜了一圈回來,因為是短途航線,比昨天早了兩個多小時。他打開手機,收件箱空空蕩蕩的,沒有一條消息。
看來凌潭還沒落地,要不然怎么可能不騷擾他。
...他想那個殺千刀的瘟神干什么。
他編輯了一條短信[四點半準時上模擬機,臨時考核],然后發(fā)送給一個叫“何小之”的聯(lián)系人。
“你又禍害人家妹子。”裴弘端著一杯咖啡,鄙視地望向他。
“別在這給我說風涼話。你又不是不知道實踐操作對飛行員來說多重要�!毙l(wèi)重霄瞪了他一眼,走了。
四點半,一分不差,何小之哆哆嗦嗦地目視著上司到來。Captain
Devil邁著魔鬼的步伐,悠然自得地把她領上了模擬艙。
衛(wèi)重霄一屁股坐在副駕駛,指了指他旁邊的位置:“今天你當PF,我聽你的指揮。”
“誒?前前前前前前輩........”姑娘眼睛瞪得像銅鈴,活像是見了鬼。
“還愣著干什么?”
糟糕,Captain
Devil眼神已經(jīng)開始不善了,何小之匆忙將視線投向自己面前的一堆儀表。
然而這不是簡單的起飛降落訓練,惡魔機長不惜用一切手段證明自己的稱呼不是蓋的,上個模擬機也要想出各種方式來搞她。她甚至覺得衛(wèi)機長可以出版一部《我想如何去死——一百種方法教你摔掉一架飛機》。今天撞鳥,明天雷擊,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
衛(wèi)重霄的考核都是沒有任何預兆的,就像真正飛在空中一樣,沒有人會告訴你馬上會碰上什么災難。今天他給的考核是起飛后左發(fā)失效,看她任何處理。
何小之固然還年輕,不管被嚇過多少次,面對儀表嘀嘀的報警聲,整個人還是會慌,大腦一片空白。
她很快聯(lián)系空管準備備降,手上的一系列動作有些猶豫,求助地望向衛(wèi)重霄。
衛(wèi)重霄殘忍地說道:“現(xiàn)在你是機長,你的副駕是個比你還菜的呆瓜,全機人的性命系在你身上,該怎么辦,你自己決定�!�
何小之感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顫顫巍巍地從腦子中搜索著理論知識,進行著一系列操作,調(diào)整方向舵,增大右發(fā)推力,最后安全落地。
“還不錯�!毙l(wèi)重霄如是評價道。
何小之難得沒被惡魔機長罵,正要松一口氣,就聽他接著說:“比起上次你帶著我們一機人撞了山來說,是好一些了。”
何小之差點又厥過去。
“這次勉強給你打個及格,操作熟練度扣十分,應急能力和心理素質(zhì)扣三十分�!�
還行,及格了。何小之一陣心悸,捂著胸口逃出了模擬艙。
何小之是誰,她可是以理論考試第一名的成績進的云際航空,曾經(jīng)穆安飛行學院叱咤風云的“大姐大”。她身高一七三,一頭干練的短發(fā),臉蛋圓圓的。今年不過二十三歲,面上還有幾分稚氣。她早知需想要成為女飛,要下的苦功夫比男孩子多得多,但她從未退卻過。天空是她的理想,她一直在為之努力。
誰知道一貫驕傲,被飛院老師稱為的“潛力股”的何小之,剛來云際就碰了釘子,簡直是一頭載倒在惡魔機長手下。
何小之欲哭無淚。
當她和衛(wèi)重霄往休息室走的路程中,碰上了一個走路帶風的男人。那人臉上架著一副拉風的墨鏡,穿著修身的制服,顯得身材十分頎長。他腳下蹬著一雙锃亮的皮鞋,嘴角還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何小之腦袋飛速運轉(zhuǎn),終于把這個人與前幾天微信群里瘋傳的“凌機長”聯(lián)系到了一起。
我去,有點帥。何小之偷偷瞄著那人,花癡技能在一瞬間被點滿。
誰知道那人還徑直朝著他們走過來了!
“Hi,Captain!”凌潭單手摘掉了墨鏡,彎著那雙漂亮的眼睛,站在他們面前,將視線投向了衛(wèi)重霄。
不知道是不是何小之的錯覺,她總覺得凌機長走過來跟衛(wèi)重霄說話的樣子頗像孔雀在開屏。
自家衛(wèi)前輩固然是好看的,她暗暗想�?墒沁@種好看又和凌機長不一樣。衛(wèi)前輩從頭到腳都是一個字兒“正”,讓人一看就覺得這是個不茍言笑的正經(jīng)人。而眼前的凌機長,他好像非常知道自己哪里富有魅力,并且毫不吝惜地將它展現(xiàn)出來,一點也不擔心這樣會引來大把甘愿拜倒在他腳下的愛慕者。
“......”
但衛(wèi)重霄看都沒看他一眼。
“呀,這位是...云際的new
pilot?”凌潭終于肯紆尊降貴把目光分一絲絲給可憐的何小之。
“前輩好!我是新來的學員,衛(wèi)前輩帶著我實習...我叫何小之!大小的小,走之的之!”何小之趕忙站直,本能地想給帥哥機長留下個好印象。
凌潭就沖她笑,向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凌潭�!�
何小之受寵若驚,拉住他的手握了握:“我我我久仰凌前輩的大名�。 �
凌潭對她客氣地點點頭,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在衛(wèi)重霄身上,稍微變換了一下站姿:“喔,幾年不見,老衛(wèi)你都帶學員了啊。誒,小之,以后就是同事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呀?把你衛(wèi)教頭也帶上,咱們熱鬧熱鬧�!�
衛(wèi)重霄瞬間明白何小之不過是個幌子,這小子是沖著自己來的。他不慌不忙地打斷了何小之還沒說出口的“好”,命令道:“你,趕緊回家休息,明天六點準時到機場,帶你上機。還有,以后別跟不三不四的人出去鬼混。”
何小之心有不甘,她覺得自己就跟那父母吵架時被趕走的小孩似的,垂頭喪氣地走了。
“不三不四”的人卻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反而抱著手臂擋在衛(wèi)重霄的前面:“你是要跟裴弘吃飯去不?”
“讓開,我回家�!�
“裴弘是不是欠了你一屁股債?我替他還怎么樣?”
“有錢沒處花自己找個夜店逍遙去,別招我�!毙l(wèi)重霄擦過他的身側(cè),大步離開了。
凌潭“嘶”了一聲,心想這人可真有夠難搞。
“嘿,你躲不開我的!敢賭嗎?”他沖那冷漠的背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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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是肯定不敢賭的。因為凌潭耍出的花樣總在不斷地刷新衛(wèi)重霄的三觀。
就比如兩天之后,衛(wèi)重霄在領Flying
Pn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專屬萬年副機長不見了,機組成員名單上方方正正地印著“凌潭”兩個字。他問了上頭,說是他的副機長和別人調(diào)班了。
調(diào)班?!調(diào)你七舅姥爺?shù)陌啵?br />
Captain
Devil緊皺著眉頭,一副山雨欲來的表情,把一旁站著的何小之嚇得又開始哆嗦。
衛(wèi)重霄表面上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樣子,其實心里已經(jīng)亂成一團,從他在飛行準備單上簽字的字跡就可以看出來,那字跟龍卷風刮過似的。
而罪魁禍首此時舉著個紙杯,啜著里面熱乎乎的卡布奇諾,大搖大擺地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他看見衛(wèi)重霄,愣了一秒,轉(zhuǎn)過身去把紙杯里的咖啡一口氣喝完,然后把掛在下巴上的黑色口罩拉上,遮去半張臉。
衛(wèi)重霄皺眉看著他:“你是不是有��?”
“抱歉,破相了,”凌潭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太久沒到過北方,這邊春天太干燥,我有點不適應,嘴上起潰瘍,疼死了�!�
他說著還隔著口罩摸了摸嘴唇的位置,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衛(wèi)重霄冷哼一聲:“不適應就滾回通遠去�!�
凌潭聞言也不急,走近了幾步湊到他耳邊,用只能他們二人聽到的音量輕輕地說道:“你如果真的不喜歡我了,我心里的潰瘍更痛。”
他說的半真半假,衛(wèi)重霄也不想深究其中的真?zhèn)�,一把推開眼前的人,把飛行準備單塞到他手里,打開門走了。
何小之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后,腦袋上已經(jīng)冒出了無數(shù)個八卦的小問號。
坐在駕駛艙里,衛(wèi)重霄領著何小之認真地檢查儀表,計算荷載,然后核對油量。小姑娘稍有不慎就要被惡魔先生訓斥,凌潭看不下去,插嘴道:“你就這么對人家姑娘?”
他招招手示意何小之過來:“別理他——你平時就這么由著他罵你?”
何小之覷著衛(wèi)重霄的臉色,選擇了口不對心:“衛(wèi)前輩都是為了我好....”
凌潭轉(zhuǎn)念一想,一般衛(wèi)重霄都跟裴弘搭伙飛,而裴弘那個慫包蛋看見衛(wèi)重霄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怎么可能護著個小姑娘。
還好他來了,他要拯救這姑娘于水深火熱之間。
他深吸一口氣:“人家也就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能不能稍微懂得憐香惜玉一點——”
衛(wèi)重霄直接冷冷地打斷了他:“我對她差別對待才是不尊重她吧?你自己問她,剛來云際的時候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了什么?”
何小之結結巴巴地回道:“呃...我說...
Girls
do
...as
much
as
boys
.”
男孩子能做到的,她一樣可以做到。
凌潭一噎,沒再說話,只是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贊許的神色。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扭頭干自己的事去了。
何小之退到駕駛艙后面的位子上,她還不是正式的飛行員,只能由機長帶飛,現(xiàn)在主要任務是看著機長的操作,積累經(jīng)驗和飛行時長。
和Captain一起排除完一切故障可能后,何小之的腦子終于騰出了一絲絲空間想別的事,關于衛(wèi)重霄和凌潭的。
何小之進云際很晚,對于云際“雙巨頭”的很多故事都是聽別人說來的。“年輕有為”這些詞她聽都聽爛了,無非是兩個青年機長又有實力,又長得好看。
據(jù)說那幾年凌潭和衛(wèi)重霄還輪流擔任云際飛行部的行業(yè)形象大使來著。
然而這些都還勾不起腦回路清奇的何小之同學的興趣。
真正讓她震驚的是什么?
是他們在一起過。
但問題是這兩個人都是云際來無影去無蹤的狠角,沒人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也沒人知道他們現(xiàn)在是分了還是沒分,似乎只有凌機長左手中指上明晃晃的戒指在無言地宣示著他們的關系。
就是這樣云里霧里的關系,才挑起了何小之心里那強烈的八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