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衛(wèi)重霄脫制服的動作頓了一秒。
“我大學住宿舍,后來有錢了買房住,沒錢了租房住,可我都不覺得那算是家,”凌潭嬉皮笑臉地沖他樂,語氣很是輕松,“一個人的地方,就像一個遮風擋雨的窩,怎么也不覺得像是家。”
衛(wèi)重霄去廚房洗了點,端回來個小盤子放在茶幾上,然后擠在他旁邊坐下,示意他往邊上挪挪:“那你現(xiàn)在有了。吃�!�
凌潭噗嗤一笑,拿起一個扔進嘴里,非常甜。
其實不需要什么山盟海誓,就這樣簡簡單單再家常不過的一句話,就足以讓他滿足。
兩個人窩在沙發(fā)里看了個電影,磨磨唧唧地吃了頓晚飯,衛(wèi)重霄拿起碗筷刷碗去了,凌潭又準備躺回沙發(fā)上安心發(fā)胖。
衛(wèi)重霄刷完碗后來看見他癱在沙發(fā)上上的樣兒,嫌棄地過去推了推他:“起來,放個假怎么把你放成這樣,想胖幾斤?”
凌潭直接順手扒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迅速啄了一下,然后使勁拽著不讓他起身:“寶貝兒,你說了養(yǎng)得起我,我胖了你也得養(yǎng)。”
“走開,”衛(wèi)重霄把那雙胳膊從自己脖子上拉開,一邊走到玄關處換鞋,“我下樓倒垃圾,你跟我溜達一圈?”
“溜達什么,沒看外面天都陰了,你扔完趕緊回來。我就在家里運動運動就成�!�
眼看著人又癱回沙發(fā)上,衛(wèi)重霄帶著關懷智障的表情惋惜地搖了搖頭,拎起垃圾袋下樓去了。
沒過幾分鐘他就打開了房門,眼前一片漆黑,客廳里的燈被關掉了,沙發(fā)上的人也沒影了。
他十分疑惑,心想著就這么幾分鐘家里還能丟個人不成?然后就看見陽臺上藤椅里那團身影,以及那盞昏黃的小夜燈。
“.....”
敢情這人是換了個地方繼續(xù)癱著。
他放輕腳步走上前去,就看見凌潭躺在藤椅里,閉著眼睛,呼吸聲平穩(wěn),似乎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嘴角微微勾起。
小云窩成一團縮在他腿上,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
衛(wèi)重霄一愣。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就在不久之前,他在同樣的位置,看著那人好看的睡顏,心中有一抹難以摸清的躁動。那時他強迫自己忘了這種感覺,而現(xiàn)如今他們已經(jīng)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再也不比強壓著那股悸動,把感情視而不見。
他也不想再端著架子,上前幾步站定,伸出手輕輕扳過那人的下巴,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凌潭果然沒睡著,自然而然地圈上他的脖子,回應著這個吻,細細地描摹眼前人的唇紋。
親到最后兩個人都快沒氣了才放開對方,衛(wèi)重霄跟個沒事人一樣,隨手搬過一個小馬扎,就坐在他旁邊,靜靜地吹著大雨將至時的微涼夜風。
“當時落地在通遠機場,下機后你一聲沒吭就跑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衛(wèi)重霄突然開口道,聲線平穩(wěn)低沉,“你當時很不開心。在想什么?”
凌潭在藤椅上舒展地伸了個懶腰:“說出來你都覺得矯情。而且現(xiàn)在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成立了�!�
“說吧�!�
他瞇起眼睛看著那灰蒙蒙的天:“我在想那句‘飛歸故鄉(xiāng)’,我將乘客們送回家了,我的家又在哪呢?”
衛(wèi)重霄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只是拉住了旁邊人的手,放在手心里輕輕摩挲。
凌潭把腦袋伸過來“都說了這已經(jīng)不是問題,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家�!�
他動作太大,懷里的小云被揉搓的難受,從他的腿上跳下去溜達走了。
凌潭看著小云,若有所思:“嘿,咱們剛才干的事是不是有點少貓不宜?”
“不宜你個頭�!毙l(wèi)重霄笑罵道。
氣氛陡然歡快,兩個人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都笑了起來。
“你眼睛真好看。”衛(wèi)重霄說。
“遺傳我媽,她就是個美人�!绷杼短苫靥僖紊希p手支在腦后,十分愜意。
“今天總算是塵埃落定了,我們聞名四海的大英雄,以后有什么安排?”
凌潭似乎對這個稱呼并不受用,皺了皺眉頭:“我可不是什么英雄。當不起�!�
衛(wèi)重霄笑了,伸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還說不是?你的事跡會被全國人民爭相傳頌,以后民航業(yè)每個從業(yè)人員都會以你為楷模,你的名字就跟民航精神劃上等號了。”
凌潭真的不太喜歡這個話題,眼睛都沒睜:“我真不是,我就是一普通機長�!�
話音剛落,他的臉上感受到幾分潮濕,伸出手來掌心朝上,果然接到了幾滴雨水。
“下雨了,進屋吧。”衛(wèi)重霄站起身收起那個馬扎,率先拉開玻璃門走進屋內(nèi)。
凌潭跟在他身后,滿腦子回蕩著所謂的“英雄”,還有滿廳回蕩的掌聲,只覺得煩悶不已。
第40章
我愛你
“我的大假只剩下不到一星期了�!绷杼稇醒笱蟮卦陉柵_藤椅上曬太陽,瞇起眼睛看著晨跑回來的衛(wèi)重霄。
“瞧你那點出息,幾個小時都不帶挪窩的,遲早體檢過不去停飛�!毙l(wèi)重霄脫下汗?jié)竦纳弦�,在臥室拿出換洗衣服,挎進浴室。
沒多少時間他就換好衣服擦著頭發(fā)出來了。凌潭閉著眼睛聽見動靜,頭都沒回就跟他閑聊:“你以為我真甘心當頭豬?我今天頭疼,不想跑。”
“怎么頭疼了?”
衛(wèi)重霄聞言往陽臺走來,還沒走幾步就被凌潭喝止:“等等,把你前幾天買的牛肉干順便拿過來唄。”
衛(wèi)重霄哭笑不得地給這位祖宗找他的零食,帶到他老人家的專屬座椅旁,還順帶著拿了瓶酸奶。
然后他站在藤椅后面,伸出手給他輕輕按著頭,一邊低聲抱怨:“之前說什么來著?哦,你管這個椅子叫‘老爺椅’,現(xiàn)在我看這是你專座,你才是老爺,小的得好好伺候您�!�
凌潭剝了個牛肉干塞到身后那人嘴里:“寶貝兒,我這是真頭疼,等沒事了我也伺候你�!�
“你怎么回事?昨天沒睡好?”
凌潭沒吭聲,自動默認了。
“是不是做噩夢了?”
凌潭特別敷衍地“嗯”了一聲。
衛(wèi)重霄手上的動作特別輕緩,他彎下腰貼在那人耳旁低聲道:“我是得想想辦法治治你這個毛病了......”
“行......”
沒過多久,衛(wèi)重霄就感覺到這人的身體愈發(fā)放松下來,呼吸拉長,最后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他把人輕輕扶起來,半抱半拽地搞回了臥室,放在了床上。
等凌潭再醒來,睡眼惺忪地拉開門時,衛(wèi)重霄已經(jīng)在廚房里忙活午飯了。
“今天周一,應該我做飯�!彼嘀劬ψ哌M廚房,軟趴趴地從身后抱住衛(wèi)重霄,打了個哈欠。
衛(wèi)重霄趕他:“行了祖宗,拿好筷子出去吧,在廚房擠著不熱么。”
凌潭走到廚房門口,回頭一看,衛(wèi)重霄系著條特別沒品味的條紋圍裙,但依舊擋不住寬肩窄腰的好身材。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掛著幾滴汗珠,與周身的居家氣息相結合,這種魅力讓人沉醉。
這個優(yōu)秀的、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最終選擇了再一次相信他。
在那一瞬間凌潭心頭一熱,剛睡醒的迷糊勁還沒過,直接脫口而出:“我肯定會掏心窩子對你好的�!�
油煙機的聲音轟轟作響,衛(wèi)重霄沒聽見他說了什么,疑惑道:“你說什么?”
“我說,”凌潭一笑,“這頓飯我肯定補回來�!�
衛(wèi)重霄輕嗤一聲,把鍋里的菜用鍋鏟盛進盤子里:“把這個端走,吃飯了�!�
坐在飯桌上,衛(wèi)重霄一邊夾著菜,一邊問他:“這幾天你有事嗎?”
“嗯,今晚我出去一趟,”凌潭往嘴里扒著飯,“高中同學聚會�!�
“哦...”衛(wèi)重霄停了筷子,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高中同學聚會...樊盛也去吧?”
凌潭一口米飯差點嗆進嗓子眼兒:“噗...我以前怎么沒覺得你醋勁這么大��?他就是我同學,我跟你解釋過的。”
“行吧�!毙l(wèi)重霄勉強接受。
“你有什么事兒?”
“我爸媽讓我回家一趟�!�
“去唄�!绷杼逗敛辉谝獾乩^續(xù)扒飯。
“他們讓我?guī)夏恪!?br />
“噗——”凌潭這口氣真沒倒上來,被一粒米嗆著咳了半天。衛(wèi)重霄皺著眉拍著他的后背,埋怨道:“你激動什么?”
“你不會..不會跟他們——”
“沒有�!�
凌潭舒出一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這么快就要面臨修羅場了�!�
“你擔心什么,”衛(wèi)重霄蹙緊了眉頭,“我爸媽也不是那么不通情達理的人,總有一天——”
他突然住了嘴。
凌潭完全沒在意這句讓衛(wèi)重霄很尷尬的話,神色自若,不經(jīng)意地來了一句:“比起來我自由多了,我家早沒人了,一身輕松�!�
衛(wèi)重霄聞言猛地抬頭盯著他看了半天,卻怎么也沒從那幽黑的眸子里看出一絲殊色。
“他們知道了當時..迫降是你操縱的,所以只是想見見你�!�
“行,知道了。”
“明天吧,明天去�!�
“嗯,好�!�
見兩人都吃的差不多,凌潭把碗筷收到了廚房,刷完碗后甩著濕手往沙發(fā)上一坐,把水珠全彈到了衛(wèi)重霄臉上。
衛(wèi)重霄突然一反常態(tài),抓住了他不老實的手,順帶著把人仰面按在了沙發(fā)。
“我錯了寶貝兒。”凌潭臉上毫無悔改之意,笑的十分諂媚,湊上去就想親他。
嘴唇相碰的前一秒,衛(wèi)重霄面無表情地抬起了頭,跟沒事兒人一樣起身拿水杯接水去了。
被擺了一道,凌潭卻加深了臉上的笑容。
“何小之和裴弘還說要過來。”衛(wèi)重霄遞給他一杯熱水,那杯子是凌潭在網(wǎng)上淘的,杯壁上畫著藍天白云,看上去俗氣極了。
凌潭接過杯子,抿了一口:“來吧,正好趁著這幾天把所有的事都結了,然后收拾收拾上班去了。”
“是,再過幾天云際還要開表彰會,讓你好好出次風頭,看看以后誰還敢說你閑話�!�
凌潭挑眉:“喲,你還記得哪?”
“現(xiàn)在沒人會再背后議論你,因為你就是當之無愧的英雄機長,你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
“你快別說了...”凌潭微微皺起眉,把杯子放下,“以后別再這么說我,我不想當什么英雄,受不起。”
果然。衛(wèi)重霄心想。
他就是放不下曾經(jīng)的事,就算有再多的榮譽加身,那次備降也永遠是他心里一根拔不去的刺。
“那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什么?”凌潭的眉頭皺的更緊,神情有點煩躁,“我想要物質獎勵,給我加薪、獎金,把我工資恢復機長標準。我就是這么物質一人�!�
“他們會愿意給你的,”衛(wèi)重霄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不說這個了,現(xiàn)在才一點多,要不要看個電影?”
他們在家里耗到四點多鐘,凌潭一直刷著手機,終于站起身說要走了。他走進臥室在衣柜里一頓翻找,衛(wèi)重霄在客廳都能聽見他稀里嘩啦的拆家聲。
最后凌潭換上了一件煙灰色襯衫,袖子挽了幾折,穿著修身的休閑西褲,襯衫下擺塞進了褲子里,最讓衛(wèi)重霄挪不開眼的是,他又戴了那對黑曜石耳釘。
這幅樣子明顯就是精心打扮過。除了之前跟自己撩騷的時候,凌潭很少捯飭自己,他嫌麻煩,又天生麗質,穿著一百塊十件的衣服也不難看。誰知道今天突然又犯病了。
衛(wèi)重霄臉色很不爽:“穿成這樣你見誰去?”
“哎呀,我這都多少年沒見的同學了,他們之前都在通遠聚,我回不去,所以好久好久沒見過了。這回好不容易大家能湊到穆安來,我當然得鄭重準備一下啊,”凌潭湊到他旁邊,安撫性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乖啊Captain,你得相信我,我心里就你一個。”
衛(wèi)重霄“哼”了一聲,明顯不滿:“起碼把你那個耳釘摘了吧?”
“就不�!绷杼兑粋閃身就開門溜出去了,把衛(wèi)重霄留在屋里一臉嫌棄。
衛(wèi)重霄自己在家吃了晚飯,然后就回屋坐在書桌前看書。一開始他還看的進去,到了八點后,就開始每隔十分鐘看一次表,到了九點后,他已經(jīng)完全不知道書在講什么了。
他撥了個電話過去,第一通沒人接,第二通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
“喂?凌潭?回來了嗎?”
那頭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內(nèi)個,凌潭他...有點喝多了�!�
衛(wèi)重霄眉梢一挑,敏銳道:“樊盛?”
“...對,是我,”樊盛細不可聞地輕嘆一聲,“別多想,他現(xiàn)在有點迷糊,讓我接的電話。你過來接他嗎?我們在XX飯店�!�
衛(wèi)重霄抄起車鑰匙就出去了。
一刻鐘都沒到,他已經(jīng)打開了那個飯店包廂的門,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緒。
凌潭的一眾老同學們幾乎同時將視線投向這個不知來意的高大男人,這人明明沒什么表情,但看上去氣場強烈,似乎不是很高興。
“灌他酒做什么。”衛(wèi)重霄黑著臉問。
“沒人灌他,他也沒喝多少,”樊盛一愣,舉著杯子的手僵在空中。
衛(wèi)重霄沒再理他,走到凌潭身邊。
“他喝多了,我來接他回去�!彼钢吭谧郎夏侨顺谅暤馈�
隨即他拽起凌潭的一條胳膊環(huán)在自己肩膀上,就把人帶出了包廂。
他倆剛走,包廂內(nèi)的人們嘰嘰喳喳地八卦起來。
“這是誰呀?”
“我覺得他倆關系不一般。你說是不是?”
“盛兒,你知道這人誰嗎?”
樊盛苦笑一聲:“他對象�!�
他話音剛落,耳邊就炸開了鍋,旁邊人說的什么,他沒聽太清楚,他只是覺得自己心里怪難受的。
不過他不應該難受,凌潭很幸福,他應該為之高興。
想到這兒,他舉起手中的酒杯,揚的很高:“不說這個了,咱們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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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潭喝多了不發(fā)酒瘋,不吵不鬧,只是會話有點多。
衛(wèi)重霄其實最討厭別人滿身酒氣的模樣,但對于眼前這人,他討厭不起來。
凌潭會抱著他說個不停,說出口的話雖帶有酒后的含糊,但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在告訴別人,他說的是心里話。
上次之所以越了線,就是因為凌潭喝多了抱著他“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說個沒完,衛(wèi)重霄被他撩沒了理智,沒待認真思考就滾上床去了。
后來衛(wèi)重霄一度懷疑這一夜不該發(fā)生,因為醉酒后的話和用下半身控制的情感都太不可信。
現(xiàn)在再去細想,不管是醉酒還是情欲的渲染,凌潭那雙如一池湖水般深不見底的眼眸,卻一直帶著與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清明。
衛(wèi)重霄本來還有點煩,為他不接電話,為他出去喝酒還喝那么多。但是看見副駕駛上那人的側顏,頓時就不想跟他算賬了。
凌潭的領子因為剛才被架住的動作而開了兩個扣子,領口歪斜。耳朵上的黑色耳釘更襯得他皮膚格外白皙細膩。
衛(wèi)重霄看的起火,趁著一個紅燈就上手把他那耳釘摘了。
凌潭茫然地看著他,身子軟的一塌糊涂,整個人癱在車座上。
衛(wèi)重霄煩躁地卡著超速線飆回了家,一路上凌潭都沒跟他說話,估計這回是真挺累了,也沒什么好說的。
結果衛(wèi)重霄剛扛著他別扭地掏出鑰匙開了門,進門時腳拌腳差點倆人一起摔個狗吃屎,得虧衛(wèi)重霄撐住了門口的小桌子才得以幸免。
“別亂動!”他呵斥道。
凌潭完全過濾了他的話,搖搖晃晃地走進屋,自然而然地打開了主臥的門,一邊咕噥著:“你過來,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衛(wèi)重霄無奈地跟在他身后進了屋,看著他摔在床上,嘆了口氣給他拽起被子蓋好,然后開了空調調到28度,又出門去給他兌了杯蜂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