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想到那天暈死過去之前聽到的那道聲音,桑晚問護工蘭姐:“是誰讓你來的?”
那人說,她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寧可死都不愿被人看到她那么狼狽那么落魄的一面的。
別告訴她。
蘭姐頓了頓,“桑小姐,抱歉,我不能說。不過,若有緣,總有一天能遇上的�!�
桑晚不死心。
趁蘭姐不在問護士。
護士一頭霧水,“不是你丈夫嗎?”
桑晚:……
寧可相信閻王心軟,她都不信會是陸瑾年。
從醒來到能下地走動,桑晚用了7天的時間。
7天里,陸瑾年和陸小沐兩人都沒出現(xiàn)過。
只陸瑾年打過兩個電話,桑晚沒接。
換作從前,桑晚要難受到淚流滿面徹夜難眠。
可死過一次,桑晚竟沒什么感覺。
人生除死無大事。
不值得的人,扔了就是。
不值得的事,忘了就好。
看著給她換藥時心疼的紅了眼圈的蘭姐,桑晚反過來安慰她,“蘭姐,我沒事的。我的福氣都在后頭呢。”
“桑小姐說的對!”
蘭姐點頭。
桑晚在醫(yī)院住了半個多月。
出院那天是個陰天。
車子駛向陸家別墅,經過幼兒園時,桑晚到底還是沒忍住,讓司機靠邊停車。
下車前,桑晚照了下鏡子。
病了幾個月,臃腫的身形飛快消瘦下來。
就連蠟黃的皮膚,都被蘭姐費盡心思的滋補湯水養(yǎng)的白皙光滑。
一眼看去,仿佛回到了剛結婚時候的模樣。
五點的幼兒園門前人頭攢動。
大門內的草地上嘰嘰喳喳的,小蘿卜頭們連爭吵都是清脆悅耳的。
小班接完就到了中班。
桑晚一眼就看到了陸小沐。
“你怎么來了?”
看到桑晚,陸小沐前一秒還活潑燦爛的小臉瞬間耷拉下來,“我和朝朝阿姨都約好了,她說她會來接我的。一定是你這個壞女人,你……”
“沐哥!”
陸小沐的氣憤被一聲明亮的沐哥打斷。
桑晚轉身。
幼兒園大門外的人群里,緩步而來的林朝朝鶴立雞群,漂亮的格外奪目。
一身米白色小香套裝。
妝容精致首飾華麗。
清純的梔子花一樣的年輕女孩兒,短短半年的時間,綻放成了明媚活潑的玫瑰花。
脖子上戴著的那條藍寶項鏈,是當初她翻看畫冊時喜歡,陸瑾年特意讓柜員從巴黎訂回來的。
項鏈依舊璀璨絢麗。
只不過。
換了個主人而已。
“朝朝阿姨……”
變臉變得飛快,陸小沐歡快的小鳥一樣撲向林朝朝。
大手牽小手,一大一小步履輕快的走向停車場。
連背影都透著開心。
做鬼臉逗陸小沐開心,又拿濕巾給他擦臉擦手,林朝朝把小餅干遞給他。
看不到陸小沐的模樣,可桑晚知道,他一定笑的很開心。
桑晚轉身要走,林朝朝追了上來。
“桑姐……”
林朝朝遞了張卡過來,“這是陸總送我的,不過我覺得,你比我更需要,你收著吧。”
一張美容院的會員卡。
看出了林朝朝眼里毫不掩飾的挑釁,和高高在上的施舍示威。
桑晚前所未有的平靜,“不用了。……既然是送給你的,你收著吧�!�
呵。
一張美容卡而已。
“既然你喜歡在垃圾堆里淘寶,那……都給你了!”
包括陸瑾年和陸小沐在內。
桑晚轉身就走。
身后響起林朝朝不死心的叫囂,“桑晚,不被愛的才是小三,你若安安分分當個保姆,我也不會容不下你,陸夫人的名頭,我……讓給你!”
讓?
現(xiàn)在的小三都這么狂的嗎?
盯著林朝朝那張趾高氣揚的臉看了幾眼,桑晚卻連平靜之外的其他任何情緒都生不出一絲。
只打了個電話給陸瑾年,說有事跟他說,讓他忙完早點回家。
桑晚進門直奔書房。
陸瑾年回來已是深夜。
身上帶著濃濃的酒氣,看見桑晚,陸瑾年眼睛里有一閃而過的怔忡,“晚晚,你不作的話,我們的日子可以過得很好的�!�
“作?”
桑晚一愣。
她作什么了?
話到嘴邊,桑晚懶得說了。
隨他怎么想吧。
“陸瑾年,我們離婚吧!”
桑晚拿出離婚協(xié)議書,“公司是你的,我只畢業(yè)后工作了一年就懷孕了,你把那年的工資發(fā)給我就好�!�
“房子和車,算是我們的婚內財產,我們一人一半……懶得做財產劃分了,別墅給你,城東那間公寓歸我。還有小沐……”
沒等到陸瑾年的反應,桑晚再抬眼,就見陸瑾年已經仰面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換作從前,她一定一邊心疼一邊嘮叨,半哄半勸的拉他洗澡換了衣服去床上睡。
可這一刻,桑晚心如死水。
一起長大,大學四年結婚六年。
上學時聽他抱怨隊友拉胯畢業(yè)設計難做。
工作時聽他嘆息創(chuàng)業(yè)不易客戶難談。
大多時候都是他說,她安靜的聽完,然后給他出主意,解決問題。
也曾有過柔情蜜意的時候。
可漸漸的,兩人連坐下來喝杯咖啡聊會兒天的機會都少之又少了。
而如今,桑晚覺得自己就像這家里的保姆。
她想說的,他毫不在意。
她想做的,他漠不關心。
明明大學時她的成績更好,上班后她的設計稿也更出色。
可在他眼里,她的作用只有好妻子,好媽媽。
就像當初剛剛診出懷孕時,她覺得可以工作到臨產時再休息,可陸瑾年執(zhí)意讓她在家待產一樣。
就是從那時候起,他越來越看不見她,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死過一次,她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
第3章
晨光微熹。
陸瑾年被凍醒了。
就見自己躺在主臥的沙發(fā)上。
不但連個毯子都沒給他蓋,就連身上都還穿著昨天的衣服。
再抬眼,正看到他隨手丟在沙發(fā)扶手上的外套和領帶。
在腳下踩了一夜,已經皺成了抹布條。
陸瑾年不滿的坐起身,就見大床已經鋪平整。
桑晚吃錯藥了似的,一整晚沒管他。
“桑晚?”
揚聲喚了一聲,沒等到那聲如約而至的“來了”。
陸瑾年走進浴室,正看到鏡子里滿面慍怒的自己。
洗澡時生氣,浴巾不在手邊。
換衣服時更生氣,桑晚連今天要穿的衣服都沒給他搭配準備好。
拉開柜子,各種花色條紋的領帶翻得人眼花繚亂。
陸瑾年是沉著臉下樓的。
正看到客廳茶幾上的“離婚協(xié)議書”。
“桑晚,大清早的你抽什么瘋?”
積壓了一早晨的怒火徹底爆發(fā),陸瑾年看著慢條斯理坐在餐桌邊吃早飯的桑晚道:“不就沒去醫(yī)院接你嘛,你至于嗎?……又要忙公司,又要管兒子,你以為我像你似的,每天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有護工伺候��?你別忘了,你的住院費,雇護工的錢,一分一厘都是我辛辛苦苦賺回來的!沒有我,你能有這么舒服的日子?”
“陸瑾年,我病的快死了,你……”
“那你死了嗎?”
所有的委屈都被陸瑾年一句話堵了回來。
桑晚頓住。
就見陸瑾年神色躁郁的瞪著她,“桑晚,你到底在鬧什么?不用工作,不用應酬,每天在家享清福,你還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作也有個限度!��!”
所以,于他而言,她在作?
“我……”
桑晚開口。
陸瑾年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眼尖的看到了屏幕上的“朝朝”,桑晚挪開眼。
接通電話的陸瑾年一掃方才的躁郁,整個人溫和的春風化雨,“……我知道了,現(xiàn)在過去!”
桑晚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知道解釋了也沒有用,而此刻的他顯然沒耐心聽她解釋。
桑晚深吸一口氣,“我見過林朝朝了……”
“你找朝朝干什么?……你說什么了?”
陸瑾年瞪著桑晚,瞬間炸毛,“桑晚你腦子有病吧?”
換成以前,只憑這句話,桑晚就能錯愕委屈到淚流滿面。
可這兒,桑晚出奇的平靜,竟然還能面帶微笑,“我只是去接小沐的時候在幼兒園門口遇到了她,僅此而已。陸瑾年,你在……急什么?”
陸瑾年一愣。
桑晚把桌上的離婚協(xié)議往前推了推,“簽字吧……不會占用你太久時間,更不會耽誤你去公司�!�
目光掃過桑晚那張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的臉。
認定她是在生氣,氣他把她丟在醫(yī)院里不聞不問。
陸瑾年臉上怒意更甚。
嘩啦啦的翻著薄薄兩頁的離婚協(xié)議書,看清協(xié)議里有關財產分割的內容。
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話,陸瑾年眼中譏笑頓現(xiàn),“婚內財產?對半?桑晚,我就問你,憑什么?”
嘶啦!
唰唰幾下撕爛手里的協(xié)議。
啪的一下砸在桑晚臉上。
陸瑾年冷聲說道:“桑晚,你別忘了,你有今天的好日子,是誰給你的!”
“你吃的每一頓飯,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還有你柜子里的包包桌上每日一換的鮮花,這每一分錢,都是我辛辛苦苦賺回來的。”
“婚內財產???桑晚,你嫁給我的時候你家什么情況,你自己心里沒點兒數嗎?你有什么臉跟我提婚內財產?”
桑晚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死水波瀾不驚。
不會再為陸瑾年和陸小沐的所作所為傷心難過了。
可她料錯了。
陸瑾年幾句話,勝過世間最鋒利的刀,不費吹灰之力就在她心口扎了無數個洞。
后腰的傷口處隱隱作痛,桑晚臉色蒼白,“陸瑾年,人要講良心……”
大學時他跟人創(chuàng)業(yè),被對方騙的分文不剩,連生活費都沒了,又不敢跟家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