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會不會!”
柯一帆連聲保證,“小晚,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
桑晚應(yīng)聲,電話里沉默下來。
準(zhǔn)備掛電話的時候,那頭,柯一帆低聲道:“小晚,樓少很好,祝你們幸福!”
想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又覺得沒必要。
桑晚點頭,“謝謝!”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shè)才撥通顧謙的手機號,桑晚還在斟酌怎么用詞。
就聽那頭的顧謙問道:“桑小姐,你是打算出諒解書,一切從輕處理,對嗎?”
“……對�!�
“我這邊大概半個小時就可以搞定!您那邊還有什么其他要求嗎?”
“沒有了�!�
“好的�!�
嘟嘟的電話掛斷聲響起。
桑晚:……
半個多小時,桑晚走進(jìn)了女子監(jiān)獄。
距離上次的探視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一想到再有一個多月,媽媽就能離開這座牢籠,桑晚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期待的笑容在看到獨自走進(jìn)探訪室的獄警時怔住。
“孫月清家屬是吧?”
獄警沉聲道:“一個月只有一次探視機會,這個月已經(jīng)探視過了,麻煩下個月再來�!�
???
桑晚臉色輕變,“還有人來探視過我媽媽?”
獄警一副無可奉告的板正面孔,轉(zhuǎn)身就走。
無論她怎么追問都無人回應(yīng)。
回程的路上,桑晚一臉的莫名其妙。
手機輕響,樓野的微信。
心知樓野肯定去過60樓了,桑晚莫名不想讓他知道她媽媽的事。
消息剛發(fā)出去,就察覺到出租車司機頻繁加速轉(zhuǎn)換車道,不時看一眼后視鏡。
桑晚警覺的問道:“師傅,怎么了?”
司機瞥了眼后視鏡,“總感覺后面那輛車在跟著我�!�
桑晚心里一緊。
回頭看過去,僻靜車少的郊外,一輛破舊斑駁的皮卡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
駕駛座上的人戴著墨鏡,看不清那張臉,更看不清是什么人。
“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想到桑晚打車的地方是監(jiān)獄,司機開玩笑的問桑晚。
桑晚搖頭,改了主意,“師傅,我不去樓氏了,去晚心公寓�!�
“好嘞!”
司機握緊方向盤,一腳油門轟了出去。
進(jìn)了市中心,那輛皮卡依舊沒離開視線。
出租車開進(jìn)晚心公寓,再回頭,皮卡被攔住。
桑晚這才松了口氣。
只一顆心高高懸著,沒來由的不安。
門嗡的一聲打開的時候,臥室里,桑晚坐起身,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下意識探向枕頭下方,沒等桑晚摸出水果刀。
臥室門推開。
樓野挺拔的身形出現(xiàn)在門里,“你怎么了?哪兒不舒服嗎?”
桑晚收回手。
樓野走到床邊,摸了摸桑晚的額頭。
沒發(fā)燒。
可額頭上、脖頸里,沁了一層薄汗。
眼底還有沒散的惶恐。
就仿佛來的不是他,而是壞人似的。
樓野蹙眉,伸手將桑晚攏進(jìn)懷里,“做噩夢了?”
熟悉的冷松香氣充滿鼻腔。
緊繃著的身體一點點松懈下來。
桑晚回抱住他的腰身,“樓野……”
“嗯……”
樓野輕撫著桑晚的后背,“我在!”
桑晚有很多話想說。
想問樓野,從重逢開始,我好像每天都在給你帶來麻煩,你有沒有覺得我很煩?
哪怕一點點。
還想說,人的耐心總是有限度的。
等你對我耐心告罄的時候,你一定要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不會糾纏,我們好聚好散。
話到嘴邊,桑晚卻不敢說。
生怕說開了,夢也醒了。
她又回到了醫(yī)院里時,無人搭理無人回應(yīng),每天只能和冰冷的點滴注射瓶默默對望的時候。
樓野的懷抱很暖,就連咚咚的心跳聲都帶著一股令人倍覺踏實和安心的沉穩(wěn)。
桑晚眼皮一陣陣發(fā)沉。
樓野確定,剛剛桑晚有話想跟他說,可她只是叫了聲他的名字,就把所有的話咽了回去。
懷里的身體越來越沉,環(huán)抱著的胳膊垂落下去的時候。
樓野再低頭,就見她已經(jīng)睡著了。
桑晚睡了一天一夜。
傍晚的時候被樓野叫醒,昏昏沉沉的被喂了半碗粥就又睡著了。
夢里全都是擔(dān)驚受怕的童年。
被人踢得哐哐作響的鐵門,和門外的怒吼謾罵。
半夜時被砸破的玻璃窗,和燒著了丟進(jìn)來的碎布紙片。
還有那些露出猙獰笑容的丑惡嘴臉。
“媽……”
從睡夢中驚醒,窗外夜色漆黑。
有那么一瞬間,桑晚以為自己回到了那無法掙脫的夢里。
下一瞬,燈光亮起,樓野將她緊緊抱在懷里,“桑晚,我在!”
抬起頭,正看到樓野。
呼……
桑晚一口氣呼出去,軟軟的偎進(jìn)他懷里。
再也睡不著了。
接連幾天,樓野推了所有的應(yīng)酬,連20樓都沒上去過。
一起吃早飯。
一起做晚飯。
不過幾天的功夫,桑晚已經(jīng)不再做噩夢夢到小時候了。
滿心憧憬的等著預(yù)約下一次見孫月清,問她前一次是誰來了,告訴她很快就能母女團(tuán)聚了。
這天早晨,桑晚在路邊下車,剛走到公司門口。
就聽到了身后那聲驚喜的“小晚”。
理智在尖叫:桑晚,別回頭,向前走!你不認(rèn)識他!
可兩只腳像是被釘子釘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桑晚回頭,只一眼,臉色驟然失色。
第118章
“小晚,我是爸爸啊!你不認(rèn)得我了?”
幾步遠(yuǎn)處,一身落拓西裝的中年男人睜大眼睛看著她,一副失而復(fù)得的驚喜。
桑晚心里一股涼氣直竄腳底。
桑晚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在顫抖。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懼。
很小很小的時候,總是半夜驚醒。
酗酒到家的桑大煒跌跌撞撞的,走到哪兒踢到哪兒,扯開抱著她的媽媽就往臥室里拖。
小小的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拍著門大哭。
再大一點知道反抗了,可她用盡全力才能舉起來的刀和斧子,輕而易舉就到了他手里,甚至能成為他威脅媽媽的利器。
打不過。
逃不開。
無論她和媽媽躲到哪兒,他都能找到她們。
甚至有一次,她和媽媽已經(jīng)坐在前往異地的火車上了,他帶著他那群狐朋狗友,一節(jié)節(jié)車廂找過來,趕在開車前的那一秒,將她們拖下了火車,拖回了家。
下了車,媽媽像塊無用的破布,被他一腳踢開。
他拖著她去了賭場,把她當(dāng)賭資輸給了牌桌對面的老男人。
那年的她幾歲?
桑晚不記得了,只記得當(dāng)時從未有過的勇敢。
出了那道門,對面就是墻。
一頭撞死,就一了百了了。
唯一舍不得的是媽媽。
留下她一個人,她要怎么辦才好呢?
大概,也只有死了吧?
可那天,她還是沒豁出去。
一出門就看到了媽媽,拖著把砍刀,見誰砍誰女瘋子一樣的媽媽。
一群人呼嚎著散開。
桑大煒被砍得最重。
媽媽扛著滴血的砍刀,牽著她,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老房子里。
那天開始,那把砍刀成了壓在她和媽媽枕頭下的防身利器。
擔(dān)驚受怕了好幾天,生怕桑大煒?biāo)懒�,媽媽殺了人要坐牢,而牢里不能帶她�?br />
好在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沒有半夜鳴笛的警車。
沒有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警察。
而桑大煒也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后來,伴隨著桑大煒的再次出現(xiàn),日子又回到了從前的噩夢里,像是怎么都逃不脫。
過往這些年,每次看到流星,看到煙花,桑晚都會許愿。
她只有兩個愿望。
一愿媽媽好好的,余生平安順?biāo)臁?br />
二愿老天有眼,收了桑大煒,讓他不要再出現(xiàn)在她和媽媽面前。
這一刻桑晚才知道,老天無眼。
它從來沒有照拂過她。
否則,早該死了千萬遍的桑大煒,怎么還沒死?
怎么還能像此刻一樣,好端端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呢?
“我不認(rèn)識你!”
幾乎被恐懼抽干的力氣一點點回歸,桑晚冷聲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小晚,我是爸爸呀,你怎么能連爸爸都不認(rèn)識呢?小晚……”
桑大煒追了上去。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回到帝都一周多了,可怎么都找不到孫月清桑晚母女二人。
從前租住過的老房子,鄰居死的死搬的搬,一個臉熟的都沒找著。
從前的狐朋狗友,要么蹲大牢,要么下落不明。
他費盡心思,才查到孫月清殺人進(jìn)監(jiān)獄了,而桑晚,據(jù)說是嫁了個有錢人,當(dāng)上豪門闊太太了。
跑去監(jiān)獄,孫月清被獄警帶出來那一瞬,臉色從喜到驚再到怕的表情變化歷歷在目。
而她咬死桑晚已經(jīng)死了,且死了很多年了。
原本不信的桑大煒心中頓時有了猜測。
蒼天不負(fù)有心人,在監(jiān)獄門口蹲到了探監(jiān)的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