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望著他干凈的眼神，我還是不忍，收回了劍。

    ——稚子何辜呢？

    我這樣想著，便把他帶回青云山，帶在身側(cè)教養(yǎng)。

    希望他向善。

    若有天資，早日飛升成仙，若沒有，也可以好好過完這一生。

    小楚言很乖，也很聰穎。

    修心修性，沒有讓我失望。

    直到他十二歲那年，魔族血脈蘇醒。

    魔氣侵體，高燒不退。

    昏迷中，仍緊緊拉著我的袖擺：

    「師尊，我、我難受……」

    他呢喃著：「我不要入魔……」

    他血脈里的魔氣得不到壓制，也不肯入魔，眼下只有暴體而亡一條路。

    長(zhǎng)老們很快察覺到山中的魔氣，就要找到我這里。

    青云山門規(guī)森嚴(yán)，不容邪魔。

    若被長(zhǎng)老找到，我保不住楚言，他只有死一條路。

    我坐在榻前想了半宿，連夜帶著楚言下了山。

    未入仙門前，我是清河凌氏的大小姐凌清歌，名下有幾處產(chǎn)業(yè)。

    我將楚言安置在別院里，四處尋找壓制魔氣的法子。

    找來找去，最后找到了自己身上。

    古書上載，仙骨可壓制魔氣。

    而我恰巧有一半仙族血脈，半副仙骨。

    看著榻上痛苦掙扎的楚言，我心中已有了決斷。

    ……

    七日后，楚言換骨，一身魔氣盡消。

    我重傷難愈，本該好好休養(yǎng)，卻在此時(shí)接到了師弟的急訊：

    我看著昏迷不醒的楚言，留了信和幾個(gè)照顧的人，便先一步回了青云山。

    等我從秘境出來，解決好山中之事，已經(jīng)是一年之后。

    我下山接楚言時(shí)，他休養(yǎng)得很好，正在和婢女打鬧：

    「楚言，師尊來接你了�！�

    我站在小院前喚他，楚言愣了一下，像是沒反應(yīng)過來：

    「師尊？」

    半晌，他眨眨眼睛，斂去驚訝之色：

    「我還以為，師尊不要我了呢。」

    我啞然失笑，只當(dāng)這是賭氣的玩笑話：

    「怎么會(huì)？」

    楚言堅(jiān)持要帶那個(gè)叫小青的婢女回去。

    他說那個(gè)姑娘剛失去了爹娘，孤苦伶仃，不放心她。

    「師尊，我們就帶她走吧�！�

    「她一個(gè)人，很可憐。」

    我想了想，還是答應(yīng)了。

    楚言在山中年歲最小，性情孤僻。

    有個(gè)同齡人相伴，也是好的。

    如果那個(gè)時(shí)候我能敏銳一點(diǎn)。

    我就能發(fā)現(xiàn)，他對(duì)著我笑的時(shí)候，眼中再也沒有溫度，取而代之的是審慎和敵意。

    我沒有向他確認(rèn)過，他或許真的沒有看見那封我給他留的信。

    他以為我厭棄他是魔族，將他丟下山自生自滅。

    他以為是那個(gè)叫「青歌」的婢女丟了半條命救他。

    升米恩，斗米仇。

    而我，前世直到死前，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