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接過圖表掃了一眼——數據樣本量小，對照組設置也不嚴謹。
剛要反駁，葉思琪突然撐起身子：“聽起來有道理，要不試試？”
她看向季浩的眼神里帶著我熟悉的求知欲。
就像當年我們第一次在體校圖書館相遇時，她對我手里那本《運動解剖學》表現出的興趣。
“顧旭，”葉思琪轉向我，語氣像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季浩畢竟是運動醫(yī)學專業(yè)的�！�
這句話像根細針扎進我心里。
我握緊手里的冰袋，塑料外殼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
三年前葉思琪肩袖損傷時，是我熬夜查資料制定的康復方案，讓她三個月就重返賽場。
現在，我的專業(yè)素養(yǎng)被一句“科班出身”輕飄飄地否定了。
午餐時間，季浩又對配餐表提出質疑。
“高蛋白飲食？太保守了�！彼貌孀訐芘~思琪餐盤里的雞胸肉，“生酮飲食更適合提升爆發(fā)力�！�
“職業(yè)運動員需要穩(wěn)定供能，”我放下筷子，“去年澳網八強賽，那個塞爾維亞球員就是……”
“個案不能代表普遍規(guī)律�！奔竞拼驍辔遥D頭對葉思琪說，“我認識幾個營養(yǎng)學教授，可以幫你定制方案�！�
葉思琪眼睛亮起來的樣子讓我胃部發(fā)緊。
當她把西蘭花推到我面前說“顧旭，你嘗嘗這個新做法”時，我突然意識到這已經不只是專業(yè)分歧。
她正在用行動告訴我，誰的意見更值得重視。
下午的力量訓練，葉思琪執(zhí)意要嘗試季浩設計的新動作。
當她因為錯誤發(fā)力方式拉傷背部肌肉時，我看著她疼得發(fā)白的嘴唇，第一次沒有立即上前。
季浩手忙腳亂地翻找止痛噴霧的樣子，像面鏡子照出了專業(yè)與熱情的距離。
隊醫(yī)最后說：“還是按顧旭原來的計劃吧�！�
回更衣室的路上，葉思琪一瘸一拐地跟我身后：“別生氣，季浩也是為我好。”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曾經總是并肩而行的我們，此刻中間隔著一步的距離。
我攥緊理療包帶子，指甲陷進掌心。
3
葉思琪越來越倚重季浩的“專業(yè)意見”。
又一天訓練后，我站在場邊記錄葉思琪的擊球數據。
她的發(fā)球速度比上周提升了3公里小時，但落地精準度下降了12%。
我正要在平板上標注調整建議，場邊傳來一陣笑聲。
季浩坐在休息區(qū)的長椅上，手里拿著葉思琪的水杯，正指著平板電腦屏幕說著什么。
葉思琪撐著球拍彎腰湊近，汗水順著她的下頜線滴落，卻渾然不覺。
她接過平板，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動，眼睛亮得像是發(fā)現了新大陸。
“顧旭！”她突然朝我招手，“季浩發(fā)現我的反手擊球時肩部角度有問題，這個分析太精準了！”
我走過去，平板上是季浩用生物力學軟件做的動作分解圖。
確實專業(yè)——如果忽略他標注的“解決方案”里那些過于激進的力量訓練建議的話。
“這個動作調整需要配合肌群平衡訓練，”我指著屏幕，“否則容易造成……”
“季浩已經幫我聯系了北體大的生物力學教授，”葉思琪打斷我，“下周去做個詳細檢測�！�
她仰頭灌下半瓶水，喉結滾動著，有幾滴水珠滑進衣領。
以前這種時候，她會頑皮地把剩下的水倒在我手上，然后大笑著躲開我的追打。
現在，她把水瓶自然地遞給了季浩。
晚餐時，葉思琪的手機屏幕不斷亮起。
她手指飛快地回復消息，嘴角時不時揚起。
我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她碗里：“隊里的新安排？”
“季浩在傳今天的訓練分析�！彼^也不抬，“他說我的體脂率可以再降一個點�！�
魚肉在筷尖顫了顫。
上個月體檢時，隊醫(yī)剛說過她的體脂率已經接近職業(yè)運動員的極限低值。
“思琪，”我放下筷子，“我們談談�！�
她這才抬起頭，眼神里帶著被打斷的不耐煩：“又怎么了？”
“我是你的理療師，也是你男朋友�！蔽叶⒅謾C屏幕上跳出來的新消息提醒，“但現在我連你的基礎訓練數據都要通過別人轉達�！�
“你太敏感了�！彼櫭�，“季浩只是提供專業(yè)支持，你以前不是一直說我的團隊需要更多專業(yè)人才嗎？”
“但不是以這種方式。”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他連你每天喝多少水都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