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淡淡道:“事情就是你聽到的那樣,我與亞連曾約定過會保密,如果秘密從你這里泄露出去,你自己也知道什么后果吧?”
“我怎么了就不信呢?”迪森眼里滿是鄙夷,卻打開了終端,“我已經(jīng)錄音了,等下長官和亞連少爺就來了,不如讓他們當你的面聽聽你對另一個beta的深情告白?反正如果你說的這件事是真的,我自愿受罰咯,如果是假的,有人說不定就要死了。”
我:“……”
你這是非把我往死了整啊。
“我們無冤無仇,你甚至還踹我一腳,為何你看起來這么恨我?”
我問。
迪森咧嘴:“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打從見長官第一面起,眼里就是算計。”
哦豁,悟了,原來是個同性戀。
雖然實際上abo三種性別里,b占比最多也最通常同性別結(jié)婚,但a與o因為信息素的問題,基本很少有人會愛上同性。
但很顯然,眼前這個人是特例。
當然,也可能只是崇敬。
alpha嘛,與生俱來的慕強,我除外。
“所以你不直接發(fā)送給他們,就是為了讓他們當面看我的丑態(tài)?”我瘋狂撓頭,渾身刺撓起來,忍不住狂瘙癢,“他媽的,你有病吧!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迪森看見我這樣窘迫的姿態(tài),立刻放聲大笑起來。
他甚至拿出了終端看了幾眼,為我報時,“怎么辦,還有幾分鐘他們就來了,到時候你可怎么辦呢?很怕死?那也沒辦——”
我趁著他笑,三兩下直接沖過去狠踹他腹部,努力去搶終端。
受不了了,也沒人跟我說我還要演功夫片��!
迪森畢竟是軍人,或許跟我扭打在一起,各自招架起來后,血味已經(jīng)蔓延在彼此兩人身上了。他普通的臉因為這血顯得更兇惡了,比起軍人更像個惡霸。
終端在打架中被我壓在身下,我努力去掏終端,想要刪掉錄音。
但樹林不遠處已經(jīng)傳來了腳步聲,聽著還非常雜亂,迪森的拳頭落在我身上,昂著腦袋,臉紅得像過期的辣椒醬。
他甚至大喊起來:“快過來!快過來!”
風(fēng)吹過樹林,我的手腳與腦子已經(jīng)分開,身體還在努力掙扎,腦子一片空白。
他媽的,現(xiàn)在腦子里連首歌都沒有,直接安靜下來了。
但想不出來怎么辦啊!還不如放歌呢!
這么想時,我突然靈光一閃,腦子里終于——有了歌聲:
不如跳舞!聊天不如跳舞!讓自己覺得舒服!繼續(xù)跳舞!
……我要的不是這個靈光一閃!
第
9
章
腦子里的歌唱得太厲害,耗費了我的一些能量。
幾乎轉(zhuǎn)瞬之間,我被迪森摜在地上,他直接用膝蓋抵住了我的腹部。
“呃啊——”
我痛呼起來,但下一刻,迪森的手已經(jīng)攥上了我的脖頸,他的力氣極大,脖子傳來極其生硬的疼。
我被迫昂著腦袋,耳邊嗡鳴聲不絕,連眼前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他們就要來了,你還能掙扎到什么時候?”恍惚之中,我聽見迪森的聲音沉沉傳過來,我用一只手狠狠地抓他的手,兩腿不斷地掙扎。他看起來很喜歡我這般狼狽的樣子,“繼續(xù)掙扎啊,剛剛不是很勇猛嗎?”
我的手努力反折,想要掏被我押著的智能終端。
迪森顯然注意到了這點,立刻俯身下來也要去掏,上半身壓下來,我?guī)缀跄芨杏X他呼吸的熱氣。他曲著手,掐得更用力了,卻仍然不忘嘲笑我:“你以為你能毀了它嗎?就算毀了,只要我人還——”
我兩腳用力剮蹭著地,扭動著上半身,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挺著我這顆充血的腦袋一個猛子扎過去咬向他的喉嚨。
“咔嚓——”
明明只是一團血肉,但通過牙齒又通過骨頭,那聲音在我耳邊聽起來卻清脆極了。就好像一顆蘋果,汁水充沛,一口咬下時汁液便也流淌出來。
經(jīng)鑒定,我確定這是一顆新鮮爆漿雖然不糯嘰嘰但是水呼呼的果子。
但水果本人顯然不這么認為。
迪森那得意的臉在一瞬間扭曲猙獰了起來,溫?zé)岬难喝缯训乃芤粯訃姙R射到我的臉上。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我,臉迅速地灰敗下去,嘴巴囁嚅著。
他松開手,像笨重的巨人似的踉蹌起身,那只用來掌握我生命的手這一刻用力且無助地按住了自己的脖頸,這使我有些想笑。
憤怒、慌張、驚恐、掙扎……
種種神色伴隨著血液浸染在他臉上。
我剛剛也是那樣子的表情嗎?
應(yīng)該不是,因為我裝的。
血液飆得極高且壯烈,它從他手中噴薄而出,迅速燃紅了他的身上的衣服。
“砰——”
一聲過后,巨人倒地。
也正是這時,凌亂的腳步聲終于接近,我看見了許多人。
我的臉又熱又紅,腦中應(yīng)該仍然哼歌,但無所謂,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收尾。
唯一的問題是,迪森一開始發(fā)過去的信息是什么,到底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我努力思索著,但充血的視線中,一雙軍靴踩踏在地上。
我像個合格的擦邊攝像頭,從他的靴子一路掃到腿。
*
江森收到訊息的時候正在開會。
中心城八城擬將下個月舉行一次大赦,旨為慶祝八城迎來新的執(zhí)政官,這幾乎是每個城區(qū)迎來新執(zhí)政官的傳統(tǒng)。
但問題是八城前不久才從其他城區(qū)引渡了幾名□□。大赦放他們并不合算,但如果不赦,這釋放的不友好信號恐怕又會讓其他政黨將觸手伸到八城。
他看到訊息時便有了大概的猜測。
江森知道迪森對陳之微很有意見,不然不會第一次就直接將她踹倒。后來他讓迪森抽調(diào)檔案,再到讓安排工作時,他也表達過不滿。
這次多半也是找了些陳之微的岔子,打算向他邀功。
除了忠誠毫無長處的東西。
江森有些不耐的結(jié)束了這場臨時的線上會議,趕往了目的地,其實也并不遠。
但是當他到了現(xiàn)場時,卻發(fā)現(xiàn)事情遠比想象中嚴重多了。
黑發(fā)凌亂,衣衫不整的女人背靠著樹干,血液染濕了她大半衣服,她并未抬頭,安靜地坐在原地。仿佛剛剛奮起咬人的不是她一樣。
江森走到她面前,她抬起頭。
她的面色十分蒼白,眼眸平靜,嘴唇被血染得殷紅,凌亂的黑發(fā)黏連在臉頰旁。他甚至嗅到了她身上暴走的信息素——濕冷的灰燼味,但出于主人的意志,它并無半分攻擊的意外,只是源源不斷被放射出來。
但alpha之間的對抗更是本能,江森咬緊了牙齒,克制住涌出的暴戾心情。
許久,他終于讓自己用平靜的心情面對這亂七八糟的一切,然后——他看見她的眼淚一顆顆落下,但表情仍然是冷靜的,甚至并未察覺到這眼淚一般。
江森的喉嚨自發(fā)收緊,濕漉的熱意從額頭涌出并下沉,思緒越發(fā)凌亂。
事情越來越奇怪,迪森確實性格沖動,但怎么會輕易做出這種事?甚至毫無準備,還讓他來這里看?是為了侮辱陳之微?但何苦做到這一步?或者說又何苦親力親為?當然,他承認她確實不像個alpha。無論是清瘦的身體,黑白分明的眼睛,還是純良的臉。從之前他就已察覺,但這一刻還是再次加深了這個印象。
疑點越來越多,但他始終找不到源頭在哪里。
他轉(zhuǎn)頭看了眼癱倒在地上的迪森,又轉(zhuǎn)頭問她:“發(fā)生了什么?”
雖然生命氣息微弱,但未必不能靠中心城內(nèi)環(huán)城區(qū)的醫(yī)療技術(shù)治愈。
或許,可以想想辦法,從迪森嘴里再撬出點什么。
江森的眼睛緊緊盯著她的臉,他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如此,但他的確在此刻凝神至極。
“我以為他給你發(fā)的訊息里已經(jīng)說了�!�
她靜靜地說,扯動了下嘴角,“你希望我告訴你些什么呢?你想聽我告訴你,我被騙到這里,然后差點被一個alpha□□嗎?沒有錯,事情是這樣,沒有任何誤會�!�
江森深呼吸了一口氣,眼皮痙攣起來,“我不知道�!�
“我該慶幸起碼不是你讓他這樣的嗎?”
“不,不是,我只是——”
“你還想知道什么?”
江森尚未回話便看見她直接掀起衣服,觸目驚心的點點吻痕赫然浮現(xiàn),覆蓋在吻痕周邊的還有諸多青青紫紫的淤痕。她仍是那種并無波動的表情,將自己當做某種展品一樣,將所有傷口陳列出來。
空氣凝滯幾秒。
江森幾乎下意識后退半步,一種莫名的驚駭涌上心頭。為什么一個alpha可以對另一個alpha做這種事?這種驚駭讓江森心中的躁意加重,無法言說的震撼讓他腦中所有的疑問全部消散而出,如今只剩下恍惚來。
又是幾秒,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扔到她身上。
*
我接過了外套,但并沒有披上去,只是捏著沒有動。
江森問道:“你……還好嗎?”
我沒說話,主要是情緒還沒醞釀到位,怕多說了不像個失去了清白的人。
更大的問題是,終端還押在我身下,我動作大了很容易就被發(fā)現(xiàn)了。
萬一到時候被問起,不好再圓了。
“他……不,你……還好嗎?”
江森看起來有些凌亂。
顯然,一個順性別直alpha對這種事還是缺乏經(jīng)驗。
“我沒事�!蔽业�,將他的外套披在身上,曲起膝蓋,悄悄用這個動作將終端挪到我能摸到的地方,“我只是……需要冷靜一下�!�
我努力用他的外套裹緊身體,蜷縮起來,“很多朋友說我不聰明,你知道嗎?他們不理解,為什么我總是輕易原諒很多對我不那么好的人。其實這次也是,我知道他并不喜歡我,但他跟我說你在這里等我,我就相信了�!�
我對江森扯了下嘴角,自嘲道:“其實也是,一般你都是看望亞連時與我順便說幾句話,怎么回單獨找我呢?還是在這里呢?尤其是我們上午才見過面……為什么……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做?我甚至以為,或許是你——”
“好了,不用再說了,不是你的問題�!苯纳袂樵絹碓狡婀�,終于還是打斷了我,最后說話都是像從牙齒里咬出來的,“我已經(jīng)清楚發(fā)生了什么,我沒有讓他做任何事,對于你身上發(fā)生的事,我很抱歉。”
我沒有說話,又道:“其實知道不是你,我還是松了一口氣。”
江森沉默了幾秒,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亞連。
但他沒來,所以沒必要透露。
我搖頭,“不知道,但目前看起來只有我們?nèi)齻人。”
“三個人?”
江森問道。
“迪森……他應(yīng)該沒事吧?”我有些猶豫,“我剛剛一直在掙扎,反應(yīng)過來時,他已經(jīng)那樣了。他會死嗎?我會背上罪名嗎?可是我沒有辦法。”
媽的,這要是沒死,我去死行吧?
江森頓了下,才道:“以中心城的醫(yī)療技術(shù),應(yīng)該還能救�!�
我:“……”
這他媽也行?
不是吧,你們有著好東西,硬是捂著�。�
中心城外環(huán)的城市,還真是沒有被文明侵襲過的痕跡。
我正想著該怎么辦的時候,卻聽江森道:“你恐怕要隨我進中心城了,這件事,會上軍事法庭。不過你放心,只是出席。事情結(jié)束后,我會就近為你安排一份工作,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迪森職位不低,這是必然�!�
服了,我都上法庭了,這還不嚴重?
你少給我畫餅!
我正想反駁,卻看見江森已經(jīng)走到了迪森身旁,在他身上掏出了他的配槍。
江森握著他的槍對準地上的迪森。
“砰——”
槍聲響起。
他從遠處抬頭看我,淡淡道:“擊中心臟,現(xiàn)在應(yīng)該救不回來了,死無對證。晚上收拾好行李,飛行提前,必須趕緊結(jié)案。”
我看著迪森的尸體,心中有過一聲嘆息。
兄弟,你之前踹我我可是說過沒關(guān)系的,希望你這次死透了也能跟我說一句沒關(guān)系。
順便一提,沒有人瘙癢的時候是到處掐的,來生希望你注意到這個小細節(jié)。
第
10
章
江森的動作迅速且優(yōu)雅,開槍到結(jié)束幾乎沒幾秒,看得出來平時的訓(xùn)練也十分出色。但是這只讓我心里暗暗揣測了下,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我貧瘠的大腦對錢與權(quán)實在缺乏想象,于是我腦中只有一片雪花點。
我趁著他沒注意到我,迅速將終端揣在了口袋里。
永遠不要高估智能終端的安全性,文明會斷代重建,華強北也會。
江森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我身前,他俯身道:“你……現(xiàn)在能起來嗎?我送你回去�!�
這說的什么話,當然可以。
我撐著地起身,在站起來的一瞬眼前一黑,天旋地轉(zhuǎn)間身體失重。
江森迅速支撐住我的身體,將我扶好。
“起來太猛了�!蔽医忉尩�,但實際上我感覺到我的身體在發(fā)抖,兩手也在發(fā)冷,“沒事,我可以自己走。”
我補充道。
江森看了一眼我的肩膀,我也看了眼:我的肩膀在以每秒三下的頻率顫動著。
行吧。反正不是我的錯,我盡力了,我甚至還反殺了,還不準我事后后怕嗎?
江森收回視線,沒再說話,只是伸出手收了收我裹著的外套。隨后他扶住我的腰部,帶著我往外走,腳步放緩。
走了一段路后,我有點受不了。我嘴里本來就一股子血味兒,又不得已跟他挨擠著走路,甚至能感受他刻意收斂的信息素味。
現(xiàn)在整個人就是很想吐。
我握住他扶著腰部的手,道:“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穩(wěn)定了很多�!�
“但你現(xiàn)在看起來——”江森措辭了下,才繼續(xù)道:“臉色不是很好,很虛弱。”
那是因為我在忍著惡心。
差不多得了,你不覺得這樣很怪嗎!?
我生怕我一張嘴就吐了,只是扯著笑搖頭,用力推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