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風(fēng)瞬間?灌入窗戶里，吹得兩邊的窗簾飄動起來。
我眨眨眼，義憤填膺，“我是來救你的，我剛剛路過看見你這?么慘，還以?為你快死了！”
“路過？”
李默重復(fù)道。
我搓了下胳膊，“對，打算進(jìn)貨來著。”
李默扯了下嘴角，我覺得他應(yīng)該是想笑?的，無論是微笑?還是嘲笑?。他的臉色愈發(fā)蒼白了，如同紙一樣?脆弱，沙啞的聲音壓低了，“下來，我給?你一分鐘，說實話�！�
我只好老老實實扶著窗沿爬了下來。
李默看來是真?的很?不舒服，我看見他臉上是極其?細(xì)密的汗水，就連睫毛都有了露珠，薄唇緊抿。
我又道：“好吧是這?樣?的，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
我將外套從手上解開?，露出了我手心捏著的一朵蔫兒了吧唧的花，“是這?個?樣?子的，我覺得你畢竟是我領(lǐng)導(dǎo)對吧，這?花我路過的時?候感覺很?漂亮就摘下來想送給?你。總而言之，我是個?浪漫的人�！�
李默看向那多皺巴巴的花。
空氣安靜了幾秒。
搖搖欲墜的花瓣落在毛絨地毯上了。
“陳之微，我沒有耐心——嗯——”李默咬住了牙，冷漠的臉上再次浮現(xiàn)出幾分隱忍，眼神更深沉了幾分，他似乎有意克制住了自己的呻吟聲，才繼續(xù)道：“最后一次，說實話�！�
“那好吧�！蔽抑荒軐⒒ㄈ釉谝贿�，又露出了手心的綠色寶石蛇戒，又道：“你好，雖然你送給?我了，但是我賣不出去，你能給?我折現(xiàn)嗎？”
李默冷冷望著我，脖頸青筋畢露，看得出來在咬牙忍痛。
看來不行。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
“我會說的，你別著急啊。”我面露擔(dān)心，道：“要不然我先扶著你坐下吧，你看來快站不穩(wěn)了�！�
我剛身后過去，便被李默用力揮開?手，冷峻的臉上顯出了嫌惡，“別碰我。”
“哇好吧，你很?疼吧？你有風(fēng)濕嗎？”我靠在窗邊看他，“真?的不需要我給?你叫個?醫(yī)生嗎？”
李默幾乎要被我氣笑?了，他慢吞吞的，一個?人蹣跚著走到了沙發(fā)上坐下。他的身體幾乎是直接倒下的，面上卻仍然努力保持著平靜的神情，但緊皺的眉頭仍透露出他的疼痛來，“我確實要用你，我猜你是料到了這?點，才這?樣?肆無忌憚。”
他冷笑?了下，“想看我狼狽的樣?子，在這?里拖時?間?？可以?，你隨意看，我不介意，畢竟我從來不需要擔(dān)心有誰能透露出我半點消息。”
我看見李默的手摸上了扶手。
草了，這?人房間?里怎么到處是按鈕，就這?么怕出意外嗎？！
我立刻伸出手來，道：“好好好，我說實話，我是故意的，很?好奇你能忍多久不叫�！�
頃刻間?，我感覺到身上的冷意加深了。
我只能尷尬地笑?了下，繼續(xù)道：“我來這?里的原因也確實是不服氣�！�
“我等了你四?十分鐘，你才派人過來讓我走。”我坐在了他對面的沙發(fā)上，歪頭看他，“我覺得，我應(yīng)該能生氣吧？憑著一股氣，我就爬上來想看看你到底多不舒服而已，如果是可以?原諒的程度的話我可能就走了。但是剛剛看你那樣?子，好像真?的快死了，就只能那樣?了�！�
李默的眼睛瞇起來，審視著我。
我只能舉起兩只手作?投降狀，“之后就是剛剛說的，發(fā)現(xiàn)你很?痛苦但又不致命，就想多看看唄。你很?討厭我，我也差不多，看看又不會怎么樣?�！�
我說得真?情實意，李默或許信了，也或許是實在疼，只是擺手：“滾出去吧。”
我道：“你的疼要是真?沒事的話，不然你現(xiàn)在跟我把會議開?了，晚上我有事。”
“我讓你滾！”李默幾乎暴怒，呵斥我：“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
笑?死，疼得都裝不了你那霸總?cè)嗽O(shè)了。
我一點也不生氣，繼續(xù)折磨李默，“很?快的，反正?你疼著也是疼著，聽我說話又不會怎么樣?，你不是說過了你時?間?很?寶貴，不如你先疼著了，我直接跟你說吧�！�
李默的臉上空白了幾秒。
我感覺得到他這?會兒甚至無法思考。
人心，變幻莫測。
我出招，向來都是一套致命王八拳！
你讓我開?會，那有本?事你就把會開?完！
我開?始了瘋狂絮叨模式，將原本?十分水的方案內(nèi)容講得更水了，三分鐘能講完的內(nèi)容我硬生生拖了十分鐘。期間?，我屢次感覺到李默的神情越發(fā)陰沉，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還是被煩的。
當(dāng)我終于停下來的時?候，李默的情緒似乎已經(jīng)瀕臨崩潰了。
我有些想笑?，沒敢笑?。
但很?快的，我笑?不出來了。因為李默金色的眼睛染上了陰翳，英俊蒼白的臉此刻沉得發(fā)青，他說：“你就寫出來這?種東西？”
我震撼了。
不是吧，你還真?聽啊！
李默閉上眼，按下了扶手的應(yīng)急鈴。
下一刻，大門被推開?，迎面走來四?個?壯漢。
李默：“把她扔出去�！�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立刻就像某些被屏蔽的互聯(lián)網(wǎng)內(nèi)容一樣?迅速被夾走了，我喊道：“不是啊，你聽我解釋，我今晚真?沒空，我可以?用終端給?你發(fā)——你不能——”
當(dāng)我被夾到門口的時?候，李默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聲音從幽邃的房間?與帷幔間?傳過來，顯得縹緲又嘲諷，“等下，把她帶回來�！�
壯漢們依言照辦，我像一條被夾起又被嫌棄成色不好的青菜一樣?又被夾回盤子——哦不，李默面前。
他勾了下手指。
壯漢放開?了我。
我差點又沒站穩(wěn)，對他笑?，“你好，請問你對我的方案又感興趣了嗎？”
李默笑?了下，這?讓他顯得又像個?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人了，他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點了下窗外。隨后，他將背部全然靠在椅背上，頎長的腿翹在另一腿上，對我發(fā)號施令，“從哪里來的，回哪里去，去吧�！�
我：“……”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是爬上去和爬下去的困難程度不一樣?！”
李默推開?我，“滾下去。”
我踉蹌幾步，長長嘆了口氣，在四?個?壯漢與李默的目送下爬上了窗。
我扶著窗，深一步淺一步地往下爬，腦袋一步步下沉，視線最終于窗臺平齊。他們?nèi)匀煌�，我望向李默，“你就這?么討厭我嗎？”
李默冷眼看我。
我憂傷道：“可我是個?好人。”
李默冷笑?了下。
我繼續(xù)道：“不然你看看你的手�！�
李默聞言，低頭望了眼，卻發(fā)現(xiàn)食指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抹礙眼的綠色。他幾乎立刻站起身，金色眼睛里燃起怒火，將戒指拔下來，“陳之微！”
我火速順著水管往下滑，比老鼠還滑溜溜。
當(dāng)我爬下去時?，一堆傭人已經(jīng)從花園周圍包抄過來了，我看見李默探頭望我，臉上的神情我看得并不真?切，但顯然怒不可遏。
太好了，今晚應(yīng)該是沒心情見我了吧？
太好了，生氣死了吧？
那枚戒指我去查了，網(wǎng)上還挺多仿制品——作?為你那部電影的周邊。
問起亞連的事后，就把戒指扔給?我了，是覺得可以?釋然嗎？
釋然標(biāo)記你的人是完全的垃圾，釋然不該再繼續(xù)感到恥辱，亦或者是恨嗎？
不可以?啊，你不能釋然。
你得永遠(yuǎn)記住這?種恥辱才行，而且我會不停提醒你，她多么令你感到恥辱。你的恨不能熄滅，只有永遠(yuǎn)燃燒，永遠(yuǎn)痛苦，永遠(yuǎn)無法自拔，你才會再次踏錯。
她是錯的人，我也是錯的人。
但我的錯比她輕一點，因為，我是個?真?正?的老實人。
不過老實人還是落網(wǎng)了，我很?快的就被傭人們逮住了。李默大抵是真?的不想見我，甚至最終也沒讓人打我一頓，只是給?我派了許多苦力活。
苦力活好，不用動腦子。
當(dāng)我忙完時?，夜幕悄然降臨，晚上的會議自然也是吹了。
晚上七點出頭時?，我還在哨崗，也正?是這?時?，我收到了斐瑞抵達(dá)的消息。
第
51
章
夜空下，
低空車道上車子寥寥，唯有車道兩邊的懸浮探照球散發(fā)著橘黃色的溫馨光芒。陡然之?間，在慢吞吞行?駛的車輛中，
一輛車飛馳而過，粒子玻璃上閃爍過一條橘色豎紋又咻然而逝。
車內(nèi)，
斐瑞正在進(jìn)行通話。
寬敞熟悉的后座區(qū)域里的一角，
時?不時?閃爍著過電波的影像浮現(xiàn)。影像之中率先看見的是坐在沙發(fā)上的黑發(fā)綠眼青年，他手邊壘著一堆書籍和可映式電子資料，
記錄儀與筆記本雜亂地擺在一旁，
印著能?量字樣的飲料罐堆滿了垃圾桶。
艾什禮的眼下已經(jīng)有了青黑，面色冷淡地看著斐瑞，并沒有說話。
“希望今晚，我能?解決你的疑問。”斐瑞微微嘆了口氣，
又?對著全息影像道：“你呢，現(xiàn)在還?好嗎？”
他們已經(jīng)開學(xué)幾天了，艾什禮在剛開學(xué)的時?候就因為一項調(diào)研活動而被邀請去其他城展開交流，幾乎忙得腳不沾地。
但?現(xiàn)在，
艾什禮對他這套慰問說辭只感?覺到厭煩，
“我并不覺得這些事需要用這么復(fù)雜的方法解決，我也更不想做一個竊聽者，
因為我不是你，
沒有這么強(qiáng)烈的窺私欲望�！�
他頓了下，才又?譏笑起來，
“還?是說，
你跑來找她，
只是為了向?我證明什么？”
“你來詢問我電話的事而不是詢問她，這難道不是說明了你對她并不夠信任？還?是說，
你不信任的是我？”斐瑞露出?了淡笑，眼睛如藍(lán)寶石似的澄澈，“我?guī)銇恚梦业姆绞絹砘卮鹉�，我不認(rèn)為這有錯�！�
“你猜的沒有錯，我確實不信任你，即便從你口中得到答案，我也會再?從陳之?微那里再?問一下，或者自己去驗證�！卑捕Y的綠色眼睛瞇了起來，“因為你的那通電話讓我不得不懷疑，懷疑你根本就是故意打?過來的，所以后面我因疏忽忘了掛的時?候，你也沒有掛。”
斐瑞笑意不變，等著艾什禮繼續(xù)，他知道艾什禮是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揭穿他人的機(jī)會的。
果然，艾什禮又?道：“最讓我懷疑的是，你們一起消失那幾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知道嗎？beta的確對信息素不敏感?，但?是……不代表什么也察覺不到。在庭審前一晚，我和她見過面，當(dāng)時?我感?覺不到她身上任何?信息素，我以為只是錯覺。可是庭審當(dāng)天時?，我卻再?次嗅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我或許無法辨別到底是什么，可是我知道和我以往從她身上感?受到的味道是不同的�！�
艾什禮的話音越來越肯定?，眼神也銳利起來，“按照時?間來算，你們或許直到庭審前還?在一起，并且……她是為了見我才打?了信息素抑制擴(kuò)散劑的。你去特雷西莊園，果然是去見她的。你們……你……你被她臨時?標(biāo)記過了，是嗎？”
斐瑞本來是微笑的，可是逐漸的，他的笑意越來越淡了。
那天晚上，在那樣的事情結(jié)束后，她居然去找艾什禮了？她……居然還?是打?了信息素抑制擴(kuò)散針劑才去找他的？她是為了掩藏他身上的信息素了嗎？
在艾什禮話音說完后，斐瑞幾乎沒了笑，淡漠地看著艾什禮。艾什禮自然也察覺到了他的神情，卻只以為是說中了，神色更冷了，“你還?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斐瑞無動于衷，只是問：“庭審前一晚，你們見面了？為什么？”
“你有什么資格問我這個問題？”艾什禮的瞳孔驟然縮小，積攢的怒意被瞬間點燃，話音幾乎從牙齒中擠出?來，“你他媽的明明知道她喜歡我，也明明知道我喜歡她！我出?于朋友的立場，才沒有告訴她真相！”
“執(zhí)政官算計她的時?候，你明明就有所助力！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會遭遇那些事！那幾天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計之?內(nèi)？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有意思？搶走?朋友的戀人令你成就感?十足？”
他的情緒逐漸無法穩(wěn)定?下來，那總是用來刻薄他人的嘴唇如今說起怨毒的話來十分自然，“就你這種虛偽惡毒的人除了靠偽裝和下三濫的手段還?能?靠什么讓人愛你？但?沒有關(guān)系，我會聽著這一切，你不就是想在我面前像我展示你和她是真的相愛嗎？我會一直聽的，感?受下當(dāng)個找不到人愛的賤種偷聽別人是什么感?受！”
斐瑞看著艾什禮的綠色眼睛，那雙總是狡黠的充滿洞見的綠色眼睛怒睜著，恨意像是蛛網(wǎng)一般從眼睛向?外?擴(kuò)張，他突然有了幾分想笑的沖動。
也不過如此。
這雙眼睛。
太有意思了，之?前不是洋洋得意嗎？
得意她對你的愛，得意她與你的相遇，得意她跟你的浪漫。
哈哈哈哈哈哈，現(xiàn)在你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了，不是嗎？
斐瑞終于忍不住，笑出?來了，眼睛亮得驚人，連方才因庭審而動搖與生氣的心此刻都流淌著蜂蜜似的甜與薄荷似的暢意。他調(diào)整了下坐姿，一種得體溫柔的態(tài)度面對艾什禮，“艾什，冷靜一點，如果你真的這么討厭聽這些事的話，我可以現(xiàn)在就告訴你們那幾天發(fā)生了什么�！�
艾什禮的怒意幾乎攀上了頂峰，他的胸膛起伏起來，卻在一個深呼吸后，他冷靜了幾分。
“沒有關(guān)系，在她隱瞞了那幾天的事時?，我和她就完蛋了�！彼渎暤溃骸爱�(dāng)然，和你一樣�！�
“今晚，我會聽清楚，看清楚，你們是如何?背叛我的。我要記住這一切，并且加倍報復(fù)給你們，無論是是陳之?微，還?是你斐瑞，你們別想好過�！�
艾什禮直接切斷了通訊，全息影像陡然消失。
斐瑞卻捏下了領(lǐng)口的黑寶石領(lǐng)夾，多?面切割的寶石內(nèi)部?透著極淡的藍(lán)光。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翼世榮光多?年前研發(fā)的軍工級加密監(jiān)視通話技術(shù)芯片，但?很快的便因造價過于昂貴僅產(chǎn)出?了幾枚，至今有價無市，但?是不少特工電影倒是很喜歡借用這個道具。
他低笑道：“艾什禮，愛情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東西，她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的，不是嗎？況且，我和她之?間發(fā)生的事，或許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而且——”
藍(lán)光閃爍了下。
斐瑞知道，艾什禮這是開了靜音模式。
車子仍在緩緩行?駛，斐瑞的心不知為何?，又?提了起來。
他仍無法釋懷，她居然在那天晚上去找了艾什禮。
斐瑞插在口袋里的手攥緊了，金發(fā)落在眼前，使得他的神色晦暗不清。
……不，不要想太多?了。
連艾什禮都承認(rèn)了，他已經(jīng)獲得了她的愛，不是嗎？
她是愛他的，只是那時?，她不得不應(yīng)付他而已。
她明明也動搖過，那天在特雷西莊園，她聽到他的拒絕時?……是那么的痛苦，這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斐瑞深呼了口氣，在到達(dá)預(yù)定?好的場地時?，他輕聲道：“跟他們說下，指定?上次那個侍應(yīng)生來�！�
*
當(dāng)我來到了目的地時?，實在忍不住感?慨一句，斐瑞可真是天才。
他訂一間在偏僻處的別墅，而別墅后則是一片隱秘性?極強(qiáng)的景觀樹，景觀樹中間圍著泳池。而泳池旁則有花園（含躺椅），有露天的休閑區(qū)（含床），望景天臺（含大沙發(fā)）。我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在腦中勾勒了具體的情況。
雖然會有標(biāo)記的風(fēng)險，但?是到時?候提前拔出?來，也不是不能?爽的。反正，再?說了，后天去三城，四舍五入我明天下午就得出?發(fā)……到時?候還?能?直接消失，不負(fù)任何?責(zé)任。
我好急，急急急。
這一次這么隱蔽，絕對不會被打?擾，也不會被不該看到的人看到！
這種安全又?平穩(wěn)還?能?爽的日子真的是我能?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