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下屬點(diǎn)亮了桌上的裝置，下一秒，一個?語音圖標(biāo)浮現(xiàn)?上空。

    李默蹙眉，“什么意思？”

    “我不想跟你們見?面，不行?嗎？”語音聲紋顫動，亞連的話音帶著些怨氣?，“反正我說什么你們都不會管我，又何必假惺惺地讓我參加什么會議？”

    李默挑起眉，“我只?是聽說你精神好了很多，想來見?見?你�！�

    “想來見?見?我？”亞連的話音有了幾分尖銳，他望著投影在面前的李默。他身上的小?裝飾比平日要更加華貴，無?論是領(lǐng)夾上的寶石還是胸前的表鏈，光影折射中都將他的昳麗秾秾襯得愈發(fā)?矜貴，連帶著身上沉郁的威壓也消散了許多，只?剩冷冷的鋒芒。

    亞連譏笑?起來，“你是想來看看我這個?你眼里的蠢貨過得多么慘吧？我偏不給你看，我也偏要告訴你，我過得好極了！”

    李默聞言只?是淡笑?了下，話音很輕，“你那點(diǎn)腦子該用在更合適的地方�！�

    他話音之中有這些溫柔，亞連幾乎要以為他還是以前寵溺自己的叔叔，還是那個?會給自己帶禮物、會教自己、會開導(dǎo)自己的長輩，一時間他覺得更作嘔了。

    亞連的頭有些暈厥，似乎又嗅到了那個?夜晚的酒液，感受到脖頸上的窒息感，還有濃烈至極的惡意。他笑?起來，“我是沒有腦子啊！我樂意，我只?要長得夠漂亮，有的是人來愛我。我再蠢，我還可以有很多年去長大?。不像叔叔，要嫉妒我到差點(diǎn)掐死我哈哈哈哈哈。”

    李默的臉色陰郁起來，卻也只?有一兩秒，又冷淡地道：“看來的確沒有見?你的必要，畢竟你也沒有做決定的可能。那我直接通知你，三?日后，你和江森必須要出席三?城眾議會議長的競選現(xiàn)?場，并且回?應(yīng)你那些爛攤子的事。”

    “你休想，我不會去，我不僅不——”

    亞連大?喊的聲音驟然停止。

    只?有什么東西悶悶落在地上的聲音。

    江森蹙眉，道：“亞連？”

    亞連安靜了許久，只?有很輕的喘息聲響起，接著，便是疑惑的，帶著顫抖的聲音。

    他道：“你們在說什么？我剛剛……在說什么？”

    “你是又發(fā)?病了，還是終于清醒了？”

    李默扯起了唇，正要說話，便聽見?通話掛斷的聲音。

    另一邊，房間內(nèi)，亞連捂著嘴，瞪著眼，幾乎不敢相信面前的場景。她沒有看他，只?是徑直向里側(cè)的盥洗室走去，腳步蹣跚，衣衫凌亂，神色蒼白。

    ……空氣?中，濃重的雪松信息素近乎張狂地彰顯著存在感。

    亞連幾乎在一瞬間便被這雪松味刺激出了嘔吐感，他不敢相信似的又望向了陳之微，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看到了幻覺，頭腦中只?有陣陣眩暈，幾乎無?法思考。

    他輕輕喊了一聲，“陳之微？”

    她像是聽到了，回?頭看了眼他，神情像是有些恍惚。

    “什么？”

    她說。

    亞連薄唇張了下，“你……他……你怎么了？”

    他努力?地扶著沙發(fā)?，有些艱難地思考著。

    她說了什么。

    她說了什么？

    亞連感覺耳邊的風(fēng)疾馳而過，也帶走了她的聲音。

    奇怪，這里沒有風(fēng)。

    但亞連感覺有些聽不見?她說話的聲音。

    他慢慢地走過去，巨大?的駭然如浪潮將他裹挾著，肩膀忍不住的顫抖。

    亞連走到她身邊時，他才發(fā)?覺，她說話用的是沙啞又渺小?的氣?音。

    “我沒事，只?是和他有了一些……爭執(zhí)�！�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掙扎的蚊子。

    亞連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創(chuàng)傷，臉白如紙，連唇也失去了顏色。他扶著我的肩膀，強(qiáng)迫我看向他。

    “你到底怎么了？他對你做什么？！”

    亞連胸腔劇烈起伏，盛大?的怒火將他的眼睛點(diǎn)亮。

    ……無?論是真是假，你能做什么呢？

    我望著亞連那近乎震怒的表情，聽見?他大?聲的咒罵，又感受到他的身體被我演的顫抖程度真多了。他的絕望、崩潰、害怕讓他顯得愈發(fā)?像一枝在雨中被捶打的玫瑰，讓人想要采擷。

    亞連抱著我開始流淚，圍繞著我查看我身上的痕跡，又抓著我的手想要去大?鬧，最終又意識到許多事是徒勞。

    最后的最后，他像一朵凋零的花，抱著我吻了又吻。

    他似乎直到這一刻才明白，他和江森的交易從頭到尾都是不公平。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未來、失去了籌碼、還失去了我這個?“解壓玩具”的唯一擁有權(quán)。

    亞連摟住我的脖子，精神狀態(tài)再一次到達(dá)岌岌可危的狀態(tài)，因?yàn)槲衣犚?他開始自言自語與哽咽聲。

    我摸著他的頭發(fā)?。

    “沒有辦法的，亞連�！�

    “不會的，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的！我要?dú)⒘怂�！�?br />
    你做不到，所?以你才只?能嘴上喊喊。

    我忍不住微笑?，流著眼淚看著他，“沒有關(guān)系的，沒有關(guān)系的，只?要能在你身邊，怎么樣都可以，怎么樣都無?所?謂。亞連，我說過，我會在這里一直陪著你的。就算無?法后悔，也無?法離開，所?以沒有關(guān)系�！�

    想一想，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亞連顯然想到了，他的褐色瞳孔被淚水與痛苦盈滿，顫動著。慢慢的，他抱住了自己的頭，兩只?手抓住了黑發(fā)?，猶如那些被關(guān)久了的鳥兒一般，不斷啄著自己的羽毛與身體。

    他近乎自虐似的，抓著頭發(fā)?，又讓指甲陷入自己的肌膚中。

    我看見?他的指甲里有著紅色，淺淡的腥味混合著玫瑰信息素的味道在空氣?中涌動。

    “……如果能離開呢？”

    亞連情不自禁地道。

    但在話音出口的一瞬，他又幾乎改了口。

    不可以……不可以，她不可以離開。

    他不能一個?人在這里待著，他做不到。

    無?論是安德森的宅邸，還是江家宅邸，那無?盡的塵土總在空氣?中，讓他難以呼吸。

    她愛他，她總能讓他開心，既然如此，她為自己忍受江森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不愛他，她假裝也能耐哄他開心，既然如此，他為什么又要把她的感受放在自己前面呢？

    她本?來就是賤民一個?，本?就朝不保夕，即便面臨這些狀況，也比之前要好得多��！再說了，他也可以給她更多的錢，更多的好東西，更多的補(bǔ)償……這又怎么了？！

    亞連的心中釋放著無?數(shù)惡意，那些惡意叫囂著，不可以放開，不能放開，不想放開。他的人生只?能依靠她維系，她走了，自己之前的掙扎與痛苦算什么呢？那些懷抱著期待，懷抱著向往，懷抱著渴求的日子里，身上的痛，心里的痛，都算什么呢？

    她沒說話，這該死的安靜的空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亞連的心在叫囂。

    說話啊，亞連，說話啊，不要讓她覺得有希望！

    他知道，一個?有一絲希望的人只?會不斷掙扎，逃走，瘋狂！

    如果非要經(jīng)歷那樣的過程，她不如從一開始就接受現(xiàn)?實(shí)，和他永遠(yuǎn)在一起！

    現(xiàn)?在就必須掐斷一切可能！

    亞連的思緒逐漸癲狂，他停止了自己自虐似的動作，再一次陷入她的懷中。

    他哭了許久，她卻毫無?反應(yīng)，反復(fù)那個?被江森強(qiáng)行?擁有的人是他一般。但亞連這一刻卻希望真的是他，這樣他便還有能將她留下的理由?。

    亞連話音沙啞道：“你為什么不說話？”

    她笑?了下，“我們一起走嗎？”

    亞連捂住了唇，熱意從臉頰蔓延到了耳邊，許久，他咽下哽咽。

    他道：“當(dāng)然。我們一起逃走吧。離這些賤種遠(yuǎn)遠(yuǎn)的�！�

    她沒有當(dāng)真，“啊，好啊。”

    她又道：“亞連，我太累了，讓我一個?人……洗漱一下，休息會兒，好嗎？”

    亞連不知道自己用何種心情在說話。

    他又道：“我以前逃走過很多次的�！�

    只?是都失敗了。

    她像是在笑?，只?是沒什么力?氣?，喉嚨里只?有氣?音。隨后，她起身將他推開，緩慢地走向了盥洗室，背影單薄。

    亞連捂著眼睛，淚水從掌心傾瀉而下，卻又刺痛到了被指甲掐出血痕的掌心。

    *

    “嗡——”

    震動聲打斷了李默與江森的會議，江森點(diǎn)擊了接受，很快便聽到了亞連的聲音。

    他像是很疲憊一般，聲音沙啞，“剛剛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突然很煩，就掛了電話。現(xiàn)?在好了點(diǎn)，你們要和我說什么來著？”

    李默頓了下，道：“精神好轉(zhuǎn)不代表腦子好轉(zhuǎn)，我懶得重復(fù)�！�

    江森垂眸幾秒，察覺到其中不對，卻仍不動聲色將會議重復(fù)了一遍。

    亞連像是感到無?趣一般，“就這個?？隨便�！�

    他掛掉了電話。

    李默挑眉，“他這幾日都這樣嗎？”

    江森沉默了幾秒，他笑?了下，“他是有點(diǎn)健忘�！�

    “我不相信，他的任性與健忘能讓他回?撥過來，你覺得呢？”

    李默淡笑?。

    江森也笑?，“他身邊有人提醒。”

    他的手指敲擊了下膝蓋。

    小?插曲并未拖延會議的進(jìn)度，沒多時，李默便起身離開了。

    江森從窗邊看見?車子遠(yuǎn)去，他看向身邊的下屬，低聲道：“在競選日子確定之前，都盯著亞連和陳之微。尤其是……競選日當(dāng)天。”

    他吩咐完，又整理了下袖口的扣子。

    你又想做什么？

    到時候，你又有什么借口？

    江森垂眸。

    第

    141

    章

    當(dāng)我從盥洗室洗漱出來的時候，

    我看見亞連躺在沙發(fā)上。他仍然在流著眼淚，只是安靜的流著，既不像是許久之前那樣缺乏生氣，

    又不像是在表達(dá)什么特殊的感情。

    我走?到亞連身前時，他仿佛才意識到我的存在，

    便昂著腦袋，

    朝我伸出了手。如鳥雀張開翅膀似的。我坐到他身旁，鳥雀便飛入我懷中，

    他佝僂著身體?，

    如天鵝一般彎下脖頸，將腦袋枕在我的胸前。

    這個姿勢對我并不算友好，我只能將背部往沙發(fā)上靠。

    亞連便也隨著我的動作，伏在我的胸前。

    他似乎在聽我的心跳聲?，

    又似乎在發(fā)呆，臉頰緊緊貼著我的胸部。

    許久，亞連道：“你想?看看新聞嗎？”

    我摸著他的柔軟濃密的發(fā)絲，輕聲?道：“我以為我們吃午飯的時候已經(jīng)看過了�！�

    這幾日我與外?界完全的隔絕，

    幾乎只能通過一些他們讀的報紙來了解外?界狀況。我其實(shí)十分討厭新聞，

    那些東西?遠(yuǎn)不如八卦有意思，同樣是被粉飾加工的東西?，

    但?八卦起?碼有真實(shí)的成分在。

    亞連沒有等到我的回答，

    兀自拿出了終端。

    今天的事情對他的沖擊足夠大，以至于?他顧不得在我面前遮掩自己的終端，

    當(dāng)然我也無法?確定是否是他下定了某些決心。

    很快的，

    我就意識到了這是個錯誤的事情。

    亞連實(shí)在過于?拙劣，

    他故作無意地打?開了某個采訪，又假裝很感興趣地停下來。

    于?是很快的，

    我就聽到兩個alpha對談的聲?音。

    “羅爾斯，請問?你作為這才議長的熱門競選者怎么看？據(jù)我們所知，截至目前為止，你已經(jīng)參加了約莫十一場巡回演講進(jìn)行?拉票，并且于?社交平臺上發(fā)表了三篇熱度極高的博文，獲取了無數(shù)人點(diǎn)贊。就我們所知，摩甘比家族似乎與你有所接觸，準(zhǔn)備贊助你的競選�！�

    主持人面帶微笑。

    羅爾斯是名壯年期的女a(chǎn)lpha，她有著一張看起?來就很官方的臉，非要形容便是方臉、微笑、卷過的短發(fā)以及一架厚重的眼鏡。她兩手交握在一起?，很有些自信，“意料之中，不過我必須說，你們更應(yīng)該問?問?其他熱門競選人的看法?�！�

    亞連道：“好像是議長競選的消息�！�

    我：“……”

    我知道，我不是耳聾，而且人家讀報紙的時候我就聽過了，在你忙著對餐盤里的蔬菜大喊大叫的時候。

    我只是怔怔地望著界面，“嗯�！�

    亞連又道：“等日期確定了，我和江森會去進(jìn)行?開幕�！�

    我道：“怎么了？”

    亞連沉默了許久，他像是不知道怎么繼續(xù)下去了，眼睛又望向屏幕。

    我也只得跟隨著安靜下來。

    訪談?wù)�好進(jìn)行?到一個小?小?的高潮，似乎談?wù)?到羅爾斯自身的爭議。

    “在幾次民意調(diào)查之中，你和韋德的支持率不分上下，然而韋德的支持人數(shù)中三種性別都十分均衡，唯有你的支持率中omega性別僅占所有票池的十分之一……很多人認(rèn)為你是所有競選者當(dāng)中最不受omega歡迎的人，許多O權(quán)組織似乎也在針對你于?上月發(fā)表的講演表示反對，你目前是否認(rèn)為這是你此次競選的最大問?題呢？”

    這名主持人明顯在看提詞器，因?為我清楚看見她越念越有些吞吞吐吐。

    這會兒，亞連好像是真的被這個訪談吸引了，視線凝聚在了熒幕上。

    羅爾斯半點(diǎn)不驚訝這個問?題的提出，她只是咧著嘴，道：“你們知道，我是個傳統(tǒng)的alpha，在大多時候我都十分害怕惹得omega生氣，他們會用難吃的飯菜和一團(tuán)糟的家庭環(huán)境來彰顯他們的能耐，于?此同時還會伴隨著汽笛似的尖叫，不是嗎？”

    這一刻，我感覺空氣凝滯了，因?為亞連的臉色已經(jīng)冰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