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姜祁云長出了一口氣,畢生的演技都用在這兒了。
入夜,喬挽顏正在插花,便有婢女來報,說是二殿下在側(cè)門等候,有重要的事兒想要見她。
紫鳶揮了揮手示意婢女退下,之后才詢問道:“小姐,兩次沒見到,如今二殿下倒是自己忍不住過來了,不會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兒吧?”
喬挽顏輕捻花枝放在玉壺春瓶內(nèi),“除了喬初雪,我實在不知道有什么事兒會借口找我。從前總是我找他,如今都不是太子了,想要見我自然是要親自過來的。”
雖然鶴知羽依舊有廢而再立的可能,不可重蹈覆轍做出不留余地的事兒。
但從前自己付出的精力與辛苦,如今不稍加報復(fù)自己豈不是要委屈死?
拿捏好分寸就是。
鶴知羽在尚書府側(cè)門等候,不曾來回踱步負(fù)手而立站在月下。
月光拉長了他的身影,青石板上微微浮動的銀色輝光裹著他的玄色衣擺。
門吱呀一聲開了,鶴知羽回身看了過去,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失落在看見喬挽顏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心底里是多日里從未升起過的喜悅與激動。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看著那張熟悉的瑰麗面孔,萬千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只淺淺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殿下入夜找我,不知有何事?”
鶴知羽溫聲道:“是喬初雪。她一直在東宮我怕你心里不踏實,便將她送了過來。周宇一家滅門,我已經(jīng)交代下去府衙不會查探此事�!�
喬挽顏掃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馬車,“殿下曾經(jīng)當(dāng)著我的面與長姐說過,此生最討厭心狠手辣滿腹心機(jī)之人,難為殿下為我隱瞞了�!�
鶴知羽只覺胸腔悶的厲害,便是深呼吸都緩解不了那種沉悶。
那時,他是故意說的。
那時,是他見過她的第二面。
“周宇該死,你這么做也算是成全他了�!�
喬挽顏斂眸,一個男人對女人不感興趣,你在他面前上吊他都覺得是在蕩秋千懶得理會。可相反,曾經(jīng)說過的話狠狠打臉都不舍得說一句狠話,反而還要夸贊自己。
“有勞殿下親自送來,臣女恭送殿下�!�
鶴知羽還嘴角揚(yáng)起一抹晦澀難言的笑容,“夜已深,就不打擾你了,早些休息�!�
馬車漸漸遠(yuǎn)了,京元沒忍住問道:“殿下,您不是想要親口問問挽顏小姐的情蠱是不是解了嗎?為何........”
馬車內(nèi)始終沒有回應(yīng)。
鶴知羽無力的背靠車璧,微微偏著頭看著從窗戶縫隙闖進(jìn)來的一抹月光。
光風(fēng)霽月的容顏,是比來時更為失落的神情。
話到嘴邊,便不敢問了。
夜越來越深,墨色天幕壓的極低,星辰不見。
喬初雪在東宮待了許久,每天兩個饅頭一杯水,待在暗無天日的地牢內(nèi)出不去。
心靈上的恐懼與身體上的折磨讓她日漸虛弱,卻死不得。
那般環(huán)境下,對于生的希望也越來越大,能死也不敢去死。
期盼著家中能知曉,能帶自己回家,但卻一日又一日的等不到。
眼下,她未睜開眼卻感覺到臉上有什么東西在滑落,身上也好似被什么東西壓的慌,很不舒服。
她緩緩掀開眼簾,只一眼嚇得呼吸都快要停滯了。
深邃土坑內(nèi),是被埋了一小半的喬初雪。
土坑邊上,是一襲正紅色云紗長裙看著她的喬挽顏。
艷色絕世的容顏浮現(xiàn)一抹笑意,萬籟俱寂的夜色下,她唇角揚(yáng)起的弧度溢著邪佞,讓人不寒而栗頭皮發(fā)麻。
喬挽顏笑著道:“呀,姐姐醒了�!�
喬初雪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覺得身處煉獄看見了手上無數(shù)鮮血的修羅惡鬼。
汗毛倒立腦袋嗡嗡作響,本能的嘶喊想要喚來好心人救自己,但嘴被堵住,只發(fā)出嗚咽的聲音。
喬挽顏好心解釋:“這里是荒郊野外,雖然姐姐喊出聲來也沒有人能聽見,但你太吵鬧了,會擾了我的好心情。”
她語氣輕柔親昵:“姐姐那日想要讓周宇毀了我的清白,送了我一個‘大禮’。我今日也送姐姐去死,如此才算是好姐妹呀�!�
“姐姐,你說是不是�。俊�
喬初雪想要求她饒了自己,但手腳被綁的死死的,嘴也被堵住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只能拼了命的搖頭。
陸今野微微擰眉,毫不猶豫的拔出匕首轉(zhuǎn)身朝著一處方向甩去。
他沉聲道:“出來�!�
喬挽顏順著他的方向看去,身后的暗衛(wèi)也都紛紛拔出了長劍。
第393章
忘本
陰暗之處,是一片密林。
喬挽顏看著那個方向,想要藏著人很難讓人發(fā)現(xiàn)。
但她并未懷疑陸今野,只是右手微抬便見身后的暗衛(wèi)持劍走出去四個朝著密林暗處那邊去。
藏于云后的月亮終于得以出現(xiàn),溫柔的輝光一點一點的灑向大地。
喬挽顏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月光之下氤著幾分陰翳涼薄。
此處是京城之外,平日里就是白天也很少人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距離官道有不遠(yuǎn)的距離,何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此處?
暗處,走出來一個男子身影。
喬挽顏借著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紫鳶看見他也有些詫異,靜心住持怎的會在這兒?
暗衛(wèi)來報,靜心住持最近一段時間很少離開國寺。即便離開國寺也是前往太后的行宮,來往都有天樞營將士隨行保護(hù)他的安全,所以一直不曾找到機(jī)會得手。
便是國寺內(nèi),都有了天樞營日夜巡邏。尤其是靜心的住處,更是密不透風(fēng)難以找到機(jī)會。
暗衛(wèi)懷疑是祈福大典將近,所以守衛(wèi)多了。但如今,他怎么會在這兒?
暗中找機(jī)會下手殺了他的暗衛(wèi)呢?
喬挽顏偏過頭看了一眼紫鳶,瞧著她疑惑不解的神情便知曉她給不了自己答案。
“阿彌陀佛。深夜野外能與施主巧遇,真是有緣�!�
靜心住持走到了一半,看著身邊幾個玄衣男子手中陰森可怖的長劍,停下了腳步。
但此處,恰好能看見喬挽顏身后的土坑中,有一個女子身影在瘋狂扭動求救一般的視線看向自己。
“施主,要滅口嗎?”
喬挽顏輕笑一聲,“滅口說的多難聽?我只是想要送你去往極樂世界而已�!�
她話落又道,“靜心住持不愧是佛門子弟,就是和尋常人不一樣,心地善良的很。知曉這里有人孤零零的去黃泉路孤單,便特意出現(xiàn)在此處陪著她,真是高僧�!�
靜心住持似乎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險境一般,神情依舊淡然平靜。
“不曾想施主如此心狠手辣,忘憂那日對施主的反應(yīng)是在提醒我,我卻不曾反應(yīng)過來。”
喬挽顏臉色微變,“那只蠢貓,我一定會把它勒死讓它下去陪你�!�
靜心搖了搖頭,似有無奈她如此冥頑不靈。
靜心住持很淡定,被人扔到土坑里的時候依舊很淡定。
喬挽顏道:“去周圍看看,這死和尚不會一個人出行,找到隨行之人都解決了�!�
幾個暗衛(wèi)頷首應(yīng)下,悄然退下。
靜心勸導(dǎo):“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施主不該一錯再錯,放下惡念才能得到救贖�!�
喬挽顏想起那日自己暈倒在他的房間里,他不曾理會放任沈澈將自己帶走就惱火的很。
她搖了搖頭,“不對,世間一切都是命運(yùn)使然。靜心住持此刻要死在我的手里,是你的命,你要尊重命運(yùn)面對命運(yùn)�!�
用他的話堵住他的嘴,靜心果然沉默了片刻。
腳下,是喬初雪嗚嗚的叫喚。
靜心卻沒有看她。
喬挽顏丟了一把匕首下去,“我今日給你一個機(jī)會,殺了你身邊的女子我便放了你,亦或者與她一起死。是生是死,你自己選吧�!�
靜心眼簾微垂看著腳下的匕首,“施主當(dāng)真心思惡劣,我即便選了前者你依舊會食言殺我,何必拿我取樂呢?”
喬挽顏道:“你好懂我,埋了吧�!�
一鍬土扔到了靜心的身上,靜心卻不曾躲閃打算攀爬逃走,只是安靜的看著她。
遠(yuǎn)處,暗衛(wèi)突然回來,剛要在喬挽顏耳邊說話,便聽見遠(yuǎn)處密林另一邊有聲音高喊。
“靜心住持!”
喬挽顏擰眉,身邊暗衛(wèi)立即回稟。
“小姐,是天樞營。人數(shù)至少五十人,我等沒有全部殺之滅口的勝算不敢貿(mào)然動手。且林中發(fā)現(xiàn)了之前派去殺靜心的暗衛(wèi),人暈厥了過去�!�
靜心:“本是太后娘娘心神不寧召我前去誦經(jīng),我打算更衣不慎撞見了施主。只是可惜無能為力前去為太后誦經(jīng)了,以免被發(fā)現(xiàn)施主還是快些埋了我吧�!�
靜心的好心提醒,在喬挽顏的耳朵里卻全都是戲謔。
陸今野提醒道:“天樞營我可以殺光,但不能保證會不會跑出去一個人通風(fēng)報信。”
祈福大典在即,靜心死了必然會徹查。
徹查沒關(guān)系,但此處往后面走十里便是斷崖,想要回京或者去往別處都要穿過密林,勢必會遇上天樞營。
連陸今野都沒有十足十的把握,萬一放走一個人查到自己的身上,怕是爹爹都沒有辦法將自己撈出來。
祈福大典在即,靜心死了太后怕是都要從行宮回京。
無論怎么想,此刻殺了靜心都是不劃算的買賣。
此刻放了他也有風(fēng)險,喬初雪即便不活埋從斷崖上扔下去,斷崖下面上中下游都有村子,被發(fā)現(xiàn)了尸體報官又是一堆羅爛事兒。靜心報復(fù),肯定指認(rèn)自己。
遠(yuǎn)處的聲音似乎越來越近,喬挽顏走到一邊問,“紫鳶,身上可有帶著毒藥?”
紫鳶連忙虛心道:“小姐,我身上只有癢癢粉了.......”
那么多毒藥帶著太沉了,這癢癢粉還是她想著陸今野再和她搶小姐的恩寵給他下的。
喬挽顏嘆了口氣,生平第一次有了無能為力的感覺。
她走回土坑旁邊蹲下身,看著靜心片刻忽然淺聲道,“靜心住持,是我錯了,是我不該與你開玩笑�!�
靜心輕聲笑笑,“施主真是能屈能伸。”
喬挽顏吩咐道:“陸今野,快將靜心住持拉上來!”
陸今野照辦,將他拉了上來之后才從懷中掏出一枚小盒子,“我這兒還有一顆毒藥,昨天云瑤塞給我的。但解藥我沒有,云瑤說過幾天給我�!�
喬挽顏看了一眼陸今野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小盒子,拿過打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中間放著一顆藥丸。
喬挽顏扇了陸今野一巴掌,“不早說?”
她回過身又給了靜心一巴掌,緊接著拍著他的臉問:“我錯哪兒了?”
靜心看著她,好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第394章
亂成一鍋粥
天樞營將士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靜心,正要回去讓所有人去尋,便見遠(yuǎn)處靜心從暗處出來了。
“靜心住持,你去哪兒了?”
靜心雙手合十,“去了密林里更衣,讓你們等久了,實在是我的不是�!�
副將微微頷首,“住持客氣了,只是時間太久我怕您遇到危險。”
靜心淺笑,“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一個張牙舞爪的惡貓攔住了我的路,稍微繞遠(yuǎn)避開才得以回來�!�
副將道:“荒郊野外有野獸也是常見,還好只是一只貓,若是豺狼虎豹傷到了住持,我可就要嚇?biāo)懒恕!?br />
靜心笑笑沒再說話,回首看了一眼暗處不顯眼的一處方向,抬步離開。
那毒藥給自己強(qiáng)行服下之前,黑尾少年曾經(jīng)說過,無色無味便是宮中太醫(yī)都診不出來。
自己即便此刻告訴了天樞營,找到了喬挽顏,被太醫(yī)診脈之后診不出來毒素,只會讓自己背負(fù)佛門子弟污蔑無辜女子的罪名。
何必急于一時呢?
殺了師父的人,總要慢慢折磨的好。
另一邊,暗衛(wèi)回到喬挽顏身邊低聲回稟。
紫鳶:“小姐,喬初雪怎么辦?”
喬挽顏望著無垠天際,“殺人,也該挑個黃道吉日,今日實在不是殺人的好日子。只怪鶴知羽,今日將人給我送過來�!�
紫鳶點點頭,“小姐說得對!”
喬挽顏吩咐:“靜心其人不可輕易信任,太后的行宮和家中在城外的莊子是兩個方向,今日不回京了,去莊子上暫住一晚,以免入夜離京又回引人注意。”
只要回到莊子上,靜心指認(rèn)自己也沒有證據(jù)。
“那喬初雪呢?”紫鳶回首看了一眼坑里已經(jīng)沒有力氣掙扎的女子。
喬挽顏回首看向她,“臉刮花埋了,即刻啟程回莊子�!�
72
喬家二房為次子設(shè)生辰宴,宴請的都是京城年輕的公子小姐湊湊熱鬧。
滿京城都知曉,喬霽白是新科狀元,是喬尚書極為重視的晚輩,更是入仕不久便升了官,前途無量。
京城那些人精,自然是催促著家中子弟務(wù)必前去赴宴。
沈家也派人去了,一來是想要借此為剛歸家的小姐相看相看京城公子,二來也是為了做做樣子。
喬挽顏隨著父親在祖祠祭拜,便聽見陳管事進(jìn)來說沈家的公子小姐也來了。
喬尚書道:“顏顏,為父聽說了那日薈寶樓之事。但不必太過于為了爹爹與他們過不去。沈家的命數(shù),就快盡了,無須浪費(fèi)精力�!�
喬挽顏神色微動,“女兒知道了。”
喬尚書笑了笑,知道她聽懂了。他從不避諱在女兒面前說有關(guān)朝堂之上的事兒。
紫鳶這時走了進(jìn)來,“小姐,十公主和郭小姐來了�!�
喬尚書道:“去吧�!�
喬家老宅的后花園很大,花園伺候的很好。
百花盛開綠意盎然本就織就成一幅極好看的畫卷,身著色彩繽紛華貴衣裙的年輕女子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好不熱鬧。
喬挽顏出現(xiàn)在后花園的一瞬間,本是熱熱鬧鬧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三三兩兩的朝著她看了過去。
沈令儀也看見她了,更看見了那些本是談笑風(fēng)生的女子極其自然的朝著她走去,揚(yáng)著虛假的笑容將她圍在中間恭維著。
那樣的嘴臉,是沈令儀從未看見過的。
不論是在老家還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