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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第一章

    荒村蛇影

    三輛沾滿泥漿的越野車沿著崎嶇的山路緩慢前行,車輪碾過碎石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柯震坐在頭車的副駕駛位上,手指不停地敲擊著膝蓋。

    后視鏡里,他的眉頭緊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導航顯示前面應該就是青竹村了。

    駕駛座上的趙小舟盯著手機屏幕,信號格已經變成了一個刺眼的紅叉,不過信號斷了,地圖加載不出來。

    柯震搖下車窗,濕熱的風夾雜著草木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

    遠處,一片灰蒙蒙的建筑輪廓隱約可見,像一頭沉睡的野獸匍匐在山坳里。

    就是那兒。

    柯震的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跟網上視頻里的一模一樣。

    車隊緩緩駛入村口,輪胎碾過雜草叢生的石板路。

    兩旁的老屋門窗緊閉,墻皮剝落,露出里面發(fā)黑的磚塊。

    幾株野草從墻縫中倔強地鉆出,在風中輕輕搖曳。

    這地方真他媽瘆人。

    化妝師林菲菲從第二輛車上跳下來,不自覺地搓了搓手臂,連鳥叫聲都沒有。

    劇組九人陸續(xù)下車,站在村口的空地上打量著這個被遺忘的角落。

    五月的陽光本該灼熱,但在這里卻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屏障過濾了,只剩下慘淡的光線無力地灑在破敗的屋頂上。

    完美!簡直是為我們電影量身打造的場地!

    導演柯震張開雙臂轉了一圈,眼睛里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廢棄的村落,還有那個養(yǎng)蛇場——簡直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柳青摘下墨鏡,皺了皺鼻子:什么味道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腥臭味,像是腐爛的肉混合著某種草藥的氣息。

    那味道若有若無,卻讓人胃部一陣翻騰。

    蛇的味道。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從眾人背后響起。

    所有人猛地轉身。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后,他穿著沾滿污漬的藍色工裝褲,腳上的膠鞋已經開裂。

    老人的臉上布滿溝壑般的皺紋,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這群不速之客。

    老金你就是視頻里的養(yǎng)蛇人老金吧

    柯震上前一步,伸出手,我們是……

    我知道你們是誰。

    老金沒有理會柯震伸出的手,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臉,網上來的。拍視頻的。

    制片人李勝利擠出一個商業(yè)化的笑容:金師傅,我們就是個小劇組,想借您這個地方拍點鏡頭。當然,場地費我們可以談……

    不行。

    老金干脆地打斷他,我這里不歡迎外人。

    氣氛一時凝固。

    場記王麗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她注意到老人的指甲縫里沾著暗紅色的污漬。

    柯震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金師傅,我們大老遠跑來,您看……

    天黑前離開。

    老金轉身要走,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等等!柳青突然喊道,我們只是想拍個電影,不會打擾您太久的。

    老金的背影頓了一下,緩緩轉回身。

    他的目光落在柳青臉上,某種難以解讀的情緒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姑娘,他的聲音突然柔和了一些,聽大叔一句勸,這地方不干凈。山里的東西……會聞著生人味來的。

    一陣風吹過,掀起地上的枯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聲音聽起來竟像是無數鱗片摩擦的聲響。

    攝影師方誠舉起相機,對著老金按下快門。

    咔嚓一聲,老人猛地抬頭,眼神陡然變得銳利。

    別拍!他厲聲喝道,把照片刪了!

    方誠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了一跳,差點摔了相機:抱……抱歉,我只是習慣性.……

    老金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方誠的手腕。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方誠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金師傅!別激動!

    李勝利趕緊上前調解,我們這就刪掉,馬上刪!

    老金死死盯著方誠的操作,直到確認照片被徹底刪除才松開手。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脖子上青筋暴起。

    天黑前,他重復道,聲音低沉得像地底傳來的悶雷,必須離開。

    說完,他轉身走向村子深處,背影很快消失在一條狹窄的巷子里。

    操,這老頭有病吧

    燈光師張強啐了一口,咱們要不換個地方

    柯震搖搖頭,眼中閃爍著固執(zhí)的光芒:不,這里太完美了。你們沒感覺到嗎這種氛圍,這種真實感……是任何布景都做不到的。

    但他說的‘不干凈’是什么意思柳青不安地問道。

    鄉(xiāng)下人的迷信罷了。

    柯震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什么山精野怪,都是嚇唬小孩的。

    方誠揉著手腕,眉頭緊鎖:我覺得他反應不太正常。你們注意到沒有,他說‘山里的東西會聞著生人味來’……好像真在擔心什么。

    管他呢!

    柯震拍了拍手,抓緊時間,先勘景。小舟,你去跟那老頭談談,多少錢都行。其他人分組行動,兩小時后在這里集合。

    眾人不情愿地散開。

    柳青和方誠、趙小舟一組,沿著主街向村子深處走去。

    越往里走,那股腥臭味就越發(fā)濃重,幾乎讓人窒息。

    應該就是前面了。

    趙小舟指著不遠處一棟被高墻圍起來的建筑,視頻里的養(yǎng)蛇場。

    三人走近那棟建筑,發(fā)現大門虛掩著。

    墻上用紅漆歪歪扭扭地寫著擅入者死四個大字,油漆已經褪色,但依然觸目驚心。

    要不要進去看看柳青小聲問。

    方誠搖搖頭:那老頭看起來就不好惹,還是等柯震跟他談妥再說。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聲響從墻內傳來——像是無數條繩子被同時拖動,又像是細雨落在樹葉上的沙沙聲。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柳青臉色發(fā)白,不由自主地后退幾步。

    她的高跟鞋踩到了一截枯枝,發(fā)出清脆的斷裂聲。

    剎那間,墻內的聲響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三人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屏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方誠才長出一口氣:可能是風吹的……

    話音未落,大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一只布滿老繭的手伸出來,將門緩緩拉開。老金陰沉的臉出現在門縫中。

    你們,他咬牙切齒地說,到底想干什么

    趙小舟趕緊上前:金師傅,我們導演想跟您談談合作的事……

    滾!

    老金猛地推開門,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竹竿,全都給我滾出去!

    就在這時,柳青發(fā)出一聲尖叫。

    一條青綠色的小蛇正從她腳邊滑過,細長的身體在陽光下閃爍著翡翠般的光澤。

    竹葉青!別動!老金臉色大變,那是……

    話音未落,柳青已經本能地跳開,慌亂中高跟鞋鞋跟已經踩到了蛇身。

    小蛇痛苦地扭動幾下,不動了。

    時間仿佛凝固了。

    老金的表情從憤怒變成了恐懼,然后是某種近乎絕望的神情。

    他踉蹌后退幾步,嘴唇顫抖著吐出幾個字:

    完啦……全都完啦……

    遠處,養(yǎng)蛇場里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嘶嘶聲,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如同潮水般涌來。

    老金轉身就跑,消失在養(yǎng)蛇場深處。

    方誠最先反應過來:不對勁……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

    三人轉身就跑,背后,養(yǎng)蛇場的大門在風中緩緩洞開,黑暗中有無數雙細小的眼睛在閃爍

    第二章

    嘶聲漸起

    三人跌跌撞撞跑回村口時,其他人已經聚集在那里。

    柯震正對著手機發(fā)火,不斷搖晃著那臺沒有信號的設備。

    見鬼!這破地方連緊急電話都打不出去!

    柳青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氣。

    她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丟在哪里,絲襪被荊棘劃破,小腿上滲出幾道血痕。

    怎么了見鬼了燈光師張強叼著煙,一臉戲謔。

    方誠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我們……我們可能闖禍了。

    他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當聽到柳青踩死了一條竹葉青時,錄音師馬文突然吹了聲口哨。

    就這我還以為多大點事。鄉(xiāng)下蛇多不是很正常嗎

    不正常的是老金的反應。

    方誠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他說‘完啦’,然后養(yǎng)蛇場里傳出的聲音……我這輩子從沒聽過那么多蛇一起嘶叫。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

    不知何時,天空已經陰沉下來,烏云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

    迷信罷了。

    柯震不耐煩地揮揮手,那老頭就是個瘋子。我剛才轉了一圈,這村子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房子都空了幾十年了,他一個人在這兒養(yǎng)蛇,精神能正常才怪。

    我覺得我們應該離開。

    柳青突然說。她的聲音很輕,但異常堅定,馬上離開。

    所有人都看向她。

    柳青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嘴唇幾乎沒有血色,眼睛卻亮得嚇人。

    別開玩笑了。

    柯震皺眉,我們開了八個小時車才到這兒,設備都搬下來了,現在你說要走

    那老頭不對勁,這個地方也不對勁。

    柳青固執(zhí)地說,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場記王麗不安地搓著手臂:我……我也覺得有點瘆得慌。你們注意到沒有,從我們到這兒開始,連一只鳥都沒見過。

    那是因為老頭的養(yǎng)蛇場把鳥都嚇跑了。

    張強吐出一口煙圈,別自己嚇自己。

    就在這時,趙小舟突然指著地面:那是什么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石板路的縫隙間,幾條細長的黑影正緩緩游過。

    那是蛇,三四條灰褐色的小蛇,正以一種奇怪的同步性向著同一個方向移動。

    只是草蛇而已。

    馬文蹲下身,用一根樹枝撥弄其中一條,沒毒……

    樹枝剛碰到蛇身,那條蛇突然昂起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纏上樹枝。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他幾條蛇也同時停下,齊刷刷地轉向馬文,吐著信子。

    馬文怪叫一聲,甩掉樹枝連連后退。

    幾條蛇沒有追擊,而是繼續(xù)它們詭異的行進,很快消失在路邊的草叢中。

    這……這不對勁。

    馬文的聲音發(fā)顫,蛇一般不會這樣集體行動的……

    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突然從村子深處傳來,打斷了馬文的話。

    那聲音像是有什么沉重的東西被拖過石板路,伴隨著一種液體滴落的聲響。

    老金李勝利試探著喊道。

    沒有回應。只有那詭異的拖拽聲越來越近。

    操,我去看看。張強掐滅煙頭,從車上抄起一把扳手。

    別!方誠想攔住他,但張強已經大步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眾人屏息等待。拖拽聲突然停止了,接著是張強的一聲咒罵。

    媽的,是這老頭!

    他們跑過去時,看到老金正拖著一個裝滿死雞的鐵籠子。

    老人的衣服上沾滿了暗紅色的污漬,右手握著一把血跡斑斑的砍刀。

    看到眾人,他停下動作,眼神陰鷙。

    你們怎么還沒走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金師傅,你這是……

    李勝利盯著那些死雞,喉嚨滾動了一下。

    喂蛇。老金簡短地說,又開始拖動籠子,每天這個時候喂。

    方誠注意到籠子里的死雞脖子上都有整齊的切口,像是被一刀放血。

    更奇怪的是,這些雞的尸體異常完整,沒有撕咬的痕跡。

    您養(yǎng)了多少蛇,需要這么多……

    趙小舟的話沒說完就噎住了。老金突然抬頭,眼神銳利如刀。

    不該問的別問。

    老人低聲說,趁天還亮著,趕緊走。

    柯震上前一步:金師傅,關于拍攝的事……

    拍攝

    老金發(fā)出一聲刺耳的笑,你們還有心思想這個

    他猛地指向柳青,她殺了竹葉青!那是看守者!現在封印要破了,它們都感覺到了!

    什么看守者什么封印柳青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老金沒有回答,而是神經質地環(huán)顧四周,仿佛在尋找什么。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寸土地,每一堵墻壁,最后停在遠處養(yǎng)蛇場的方向。

    太晚了……

    他喃喃自語,它們已經醒了……

    仿佛回應他的話,養(yǎng)蛇場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沙沙聲,像是無數鱗片同時摩擦地面。

    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老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丟下籠子,一把抓住柯震的衣領:聽著!天黑前必須離開村子!不管聽到什么聲音,看到什么東西,都不要停!沿著來時的路往回開,不要回頭!明白嗎

    柯震掙開他的手:你他媽瘋了吧

    老金的眼睛布滿血絲:我沒瘋!是你們闖了大禍!那條竹葉青不是普通的蛇,它是蛇神的眼睛!現在它死了,封印就弱了……它們會來找你們的……

    夠了!

    柯震厲聲打斷他,少在這裝神弄鬼!我們付錢租場地,不歡迎我們就走,別整這些幺蛾子!

    老金的表情從憤怒變成了某種近乎憐憫的神色。

    你們會死的,他輕聲說,一個接一個……就像二十年前那些人一樣……

    說完,他撿起籠子,拖著它繼續(xù)向養(yǎng)蛇場走去,背影佝僂得像背負著無形的重擔。

    操,這老頭絕對有精神病。張強啐了一口。

    但沒人接話。

    眾人沉默地站在原地,耳邊似乎還回蕩著老金那句你們會死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空氣中的腥臭味似乎更濃了。

    我們……真的要留下嗎王麗小聲問。

    柯震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當然留下!那老頭越是這樣,越說明這地方有戲!你們想想,連本地人都害怕的地方,拍出來得多帶勁

    但他說的蛇神……柳青欲言又止。

    扯淡!

    柯震打斷她,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鬼的都是人自己嚇自己。我們拍電影的不就是吃這碗飯的嗎

    方誠一直盯著老金離去的方向,眉頭緊鎖:你們有沒有覺得……蛇變多了

    眾人這才注意到,周圍的草叢中、墻縫里、屋檐下,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細長的身影。

    它們靜靜地盤踞在那里,一動不動,卻給人一種蓄勢待發(fā)的感覺。

    可能……只是老金喂食的時間到了趙小舟不確定地說。

    不對。

    方誠搖頭,這些蛇種類不一樣,有的甚至是天敵關系,但它們現在……好像在等待什么。

    一陣刺骨的寒意爬上每個人的脊背。

    那些蛇確實像是在等待——等待一個信號,一個命令。

    我去收拾設備。馬文突然說,轉身就往車那邊走。

    其他人也如夢初醒,紛紛跟上。

    只有柯震還站在原地,望著養(yǎng)蛇場的方向,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老柯李勝利叫他。

    你們說,柯震慢慢地說,要是真能拍到蛇群暴動的畫面……

    你瘋了

    李勝利瞪大眼睛,那老頭明顯有問題!

    所以才更有價值!

    柯震興奮地說,想想看,真實的恐懼,真實的反應……觀眾會買單的!

    方誠走過來,臉色凝重:柯導,我覺得這事不簡單。老金說的封印,還有這些蛇的異常行為……這里可能真有什么我們不了解的東西。

    柯震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能有什么最多就是老頭養(yǎng)了些毒蛇,想嚇唬我們走罷了。這樣,我們先在村口扎營,天黑前拍些外景,明天一早就走,行了吧

    沒人再反對,但空氣中的不安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來。

    太陽漸漸西沉,將村子的影子拉得老長。

    劇組成員默默地搭起簡易帳篷,搬運設備。

    沒有人說話,只有設備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村落中回蕩。

    柳青坐在一塊石頭上,機械地擦拭著鏡頭。

    她的手指不停地顫抖,眼前總是浮現那條竹葉青臨死前扭曲的身體。

    一種莫名的負罪感壓得她喘不過氣。

    不是你的錯。方誠在她身邊坐下,你只是本能反應。

    柳青勉強笑了笑:我知道……但老金說的那些話……什么蛇神,封印……你覺得是真的嗎

    方誠沉默了一會兒:我爺爺是山里的草藥師,小時候我聽他講過一些故事……關于山里的古老存在,被人們遺忘的祭祀……有些東西科學解釋不了,但不代表不存在。

    你覺得我們……觸犯了什么

    我不知道。

    方誠望向養(yǎng)蛇場的方向,但我有種感覺,我們不該來這里。

    夜幕降臨得比預想的更快。

    劇組成員圍坐在篝火旁,沒人有胃口吃東西。

    周圍的黑暗中,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草叢中穿行。

    電量不多了,省著點用。

    李勝利檢查著應急燈,發(fā)電機也撐不了多久。

    柯震調試著攝像機,鏡頭對準黑暗中的村落:完美……這種氛圍花多少錢都造不出來……

    突然,養(yǎng)蛇場方向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所有人都跳了起來。那是老金的聲音。

    出事了!方誠抓起手電筒就要往那邊跑。

    等等!李勝利攔住他,萬一是陷阱呢那老頭明顯精神不正常!

    慘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像是無數條蛇同時蠕動、纏繞、擠壓……還有某種液體滴落的聲音。

    我們得去看看……

    柳青的聲音發(fā)抖,但眼神堅定,萬一他需要幫助……

    就在這時,整個村子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

    發(fā)電機發(fā)出最后一聲嗚咽,徹底停止了工作。

    只有篝火還在燃燒,在每個人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

    黑暗中,嘶嘶聲從四面八方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

    第三章

    暗夜蛇襲

    老金的慘叫聲像一把刀刺破夜空。

    方誠的手電筒光束在黑暗中劇烈晃動,他幾乎是本能地朝養(yǎng)蛇場方向沖去。

    沒跑幾步,他的腳踝突然被什么冰涼的東西纏住,整個人重重摔在石板路上。

    操!

    手電筒滾出去老遠,光線照亮了地面,無數條蛇正從四面八方涌來。

    黑的、綠的、褐的,粗如手臂的蟒蛇和細如手指的小蛇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蠕動的浪潮。

    更可怕的是,它們行動出奇地一致,像是被同一個意識操控著。

    回車上!快!李勝利大吼。

    眾人尖叫著奔向車輛。

    柳青被絆了一下,膝蓋重重磕在地上。

    她抬頭時,正對上一雙冰冷的蛇眼,一條眼鏡王蛇昂起前半身,頸部膨起,離她的臉不到一米遠。

    時間仿佛凝固了。

    柳青能聞到蛇嘴里散發(fā)出的腥臭味,能看到鱗片在微弱火光下閃爍的冷光。

    她的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別動!方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眼鏡王蛇的頭微微后仰,攻擊前的準備動作。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瓶燃燒的酒精從側面飛來,砸在蛇身上。

    火焰轟地竄起,蛇痛苦地扭動著,迅速退入黑暗。

    趙小舟一把拉起柳青:跑!

    他們跌跌撞撞地沖向最近的一輛越野車。

    張強已經發(fā)動了引擎,瘋狂地按著喇叭。

    上車!都上車!

    車門被猛地拉開,眾人像沙丁魚一樣擠進去。

    方誠最后一個跳上車,順手用鐵鍬拍飛了一條試圖竄進來的赤鏈蛇。

    走!快走!柯震拍打著駕駛座。

    張強猛踩油門,輪胎在石板路上打滑,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幾條來不及躲閃的蛇被碾過,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噗嗤聲。

    操操操!

    張強緊握方向盤,額頭上的汗珠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

    車燈照亮的前方道路上,更多的蛇正從草叢中,墻縫里鉆出來。

    它們不像平常那樣四散逃開,而是有意識地聚集在路中央,形成一道蠕動的屏障。

    軋過去!柯震吼道。

    越野車顛簸著碾過蛇群,車身左右搖晃。

    后視鏡里,被碾碎的蛇尸和其他蛇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前面!看前面!王麗突然尖叫。

    道路中央,一條碗口粗的蟒蛇盤踞在那里,身體高高昂起,幾乎與車燈齊平。

    它不躲不閃,直勾勾地盯著來車。

    張強下意識地打方向盤,車子猛地偏向路邊,撞上一堵矮墻。

    安全氣囊砰地彈出,車內頓時亂作一團。

    媽的!

    張強捂著流血的鼻子,這畜生成精了!

    方誠第一個爬出車外。

    月光下,他看見那些蛇正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速度不快,但異常堅決。

    更可怕的是,它們似乎有組織地分成幾股,有的從左側包抄,有的堵住退路,還有的爬上墻壁,準備從上方攻擊。

    它們……在狩獵我們。

    方誠的聲音干澀,像狼群一樣分工合作。

    不可能!馬文喘著粗氣,蛇沒這種智商!

    那你怎么解釋現在的情況

    趙小舟指向不遠處,看,那些水蛇把路都堵死了!

    確實,幾十條水蛇正從村口的小溪中爬出,在唯一通往外界的石板路上交織成一張活動的地毯。

    祠堂!

    柳青突然說,村里那個祠堂!門很厚,窗戶也高!

    沒時間多想,眾人抓起能當武器的東西,向記憶中祠堂的方向跑去。

    方誠揮舞著鐵鍬開路,趙小舟和李勝利斷后,用燃燒的衣物驅趕試圖靠近的蛇群。

    祠堂是一棟灰磚建筑,兩扇厚重的木門上掛著生銹的鐵鎖。

    張強掄起路邊撿的石頭幾下砸開鎖,眾人蜂擁而入,又合力將門死死關上。

    找東西堵門!快!

    祠堂內漆黑一片,只有幾束從高窗透進來的月光。

    眾人手忙腳亂地搬來供桌、長凳等一切能移動的東西,堆在門后。

    檢查窗戶!方誠喘著氣說。

    趙小舟踮腳從高窗望出去,立刻倒吸一口冷氣:老天……它們在往這邊聚……

    其他人輪流看了一眼,全都僵在原地。

    月光下,成百上千條蛇正從村子的各個角落向祠堂匯集。

    它們不像普通蛇類那樣各自為政,而是像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有條不紊地包圍了整個建筑。

    這不可能……

    馬文喃喃自語,蛇不會這樣……這違背了所有生物學常識……

    柯震突然神經質地笑起來:太棒了……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我們可能發(fā)現了新物種!或者某種集體意識……這將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生物學發(fā)現!

    你他媽瘋了嗎

    李勝利一把揪住柯震的衣領,我們可能會死在這里!

    冷靜!都冷靜!

    方誠拉開兩人,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我們需要光源,需要武器,需要計劃。

    眾人勉強鎮(zhèn)定下來,開始清點物資。

    三把手電筒,電量都不多了;兩瓶醫(yī)用酒精;一些零食和水;幾把工具刀和那把救命的鐵鍬。

    火。趙小舟說,蛇怕火,我們可以做個簡易火把。

    他們拆了祠堂里的布幔,纏在木棍上,蘸上酒精做成火把。

    搖曳的火光在墻上投下巨大的陰影,每個人的臉都顯得憔悴而驚恐。

    電話還是沒信號王麗小聲問。

    所有人掏出手機,屏幕上的無服務三個字格外刺眼。

    我們得撐到天亮。

    方誠說,蛇是變溫動物,早晨氣溫低時活動能力會下降,那時候也許能突圍。

    如果它們真是普通蛇的話。馬文苦澀地補充。

    門外,蛇群摩擦鱗片的沙沙聲越來越響,像一場永不停息的細雨。

    偶爾有蛇身撞擊木門的悶響,引得眾人一陣戰(zhàn)栗。

    你們說……

    柳青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聲音發(fā)抖,老金還活著嗎

    沒人回答。

    每個人都記得那聲戛然而止的慘叫,和隨后傳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動聲。

    他警告過我們。

    方誠輕聲說,那條竹葉青是什么‘看守者’,殺了它會破壞‘封印’……

    狗屁封印!

    張強暴躁地打斷他,這世上哪有什么超自然的東西肯定是那老頭用了什么信息素或者聲音信號在控制蛇群!

    那他為什么自己也被攻擊了柳青反問。

    張強語塞,只能狠狠地踢了一腳供桌。

    不管是什么。

    李勝利揉著太陽穴,我們現在被困在這里,外面有上千條想要我們命的蛇。還是想想怎么活到天亮吧。

    一陣沉默。

    火把的光線漸漸弱下去,趙小舟又倒了些酒精,火焰騰地竄高,在墻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輪流守夜吧。

    方誠建議,兩人一組,兩小時輪換一次。其他人盡量休息。

    沒人有異議。

    抽簽決定,第一班是方誠和柳青。

    其他人蜷縮在角落里,試圖在恐懼中入睡。

    馬文從包里掏出幾片安眠藥,分了分。

    很快,不均勻的呼吸聲在祠堂內響起。

    柳青抱著火把坐在門邊,眼睛死死盯著那些堵門的家具,仿佛隨時會有蛇從縫隙鉆進來。

    不是你的錯。方誠輕聲說。

    柳青搖搖頭,眼淚在火光中閃爍:如果我當時沒踩到那條蛇……

    你只是本能反應。換作任何人都會那樣做。

    但老金說那是特殊的……

    方誠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粒白色藥片吞下。

    你還好嗎柳青注意到他吃藥時微微顫抖的手。

    沒事,老毛病了。

    方誠迅速收起藥瓶,胃痛。

    但柳青看到了藥瓶上的標簽——那種藥她認識,是給晚期癌癥患者用的強效止痛藥。

    她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門外,蛇群的騷動聲突然變大。

    有什么沉重的東西撞上了木門,震得堵門的家具一陣晃動。

    柳青嚇得差點叫出聲,方誠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安靜。

    兩人屏息凝神,聽到一種新的聲音——像是某種大型爬行動物緩緩滑過地面的摩擦聲。

    蟒蛇……方誠用口型說道。

    那聲音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兒,又漸漸遠去。兩人長出一口氣。

    方誠……

    柳青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你相信有……蛇神這種東西嗎

    方誠沉默了一會兒:我爺爺是苗人,他講過很多山里的傳說……其中就有關于蛇神的。說某些古老的存在一直沉睡在山里,偶爾會通過蛇群的眼睛觀察世界……

    你覺得……我們觸怒了它

    我不知道。但那些蛇的行為……太不正常了。就像被同一個意識操控著。

    柳青打了個寒顫,把火把握得更緊了。

    兩小時后,他們叫醒了趙小舟和李勝利接班。

    柳青蜷縮在角落里,卻怎么也睡不著。

    每次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條竹葉青臨死前扭曲的身體,和那雙仿佛有靈性的眼睛。

    半夢半醒間,她聽到一陣細微的刮擦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爬墻。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正好看到一條黑影從高窗的縫隙滑進來,無聲地落在地上。

    那是一條黑白相間的銀環(huán)蛇,劇毒。

    柳青的血液瞬間凝固。

    蛇昂起頭,左右擺動,似乎在探測周圍的環(huán)境。

    它的前進方向正對著熟睡中的柯震。

    柳青想尖叫,想警告,但恐懼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讓她發(fā)不出聲音。

    就在銀環(huán)蛇即將接近柯震時,守夜的趙小舟突然轉身,火把的光照亮了那片區(qū)域。

    蛇!

    銀環(huán)蛇受驚,猛地竄向最近的陰暗角落。

    所有人都被驚醒了,慌亂中打翻了幾個火把。

    在哪

    那邊!墻角!

    混亂中,李勝利抄起鐵鍬一陣亂拍,終于將那條毒蛇拍成了肉泥。

    但危機沒有解除。

    高窗外,更多的蛇正試圖擠過狹窄的縫隙。幾條小蛇已經成功鉆了進來,在祠堂地面上快速游走。

    火!用火燒它們!

    酒精被潑灑出去,火把一碰,一道火墻瞬間升起。

    幾條蛇在火焰中扭曲翻滾,發(fā)出詭異的嘶嘶聲,像是慘叫。

    窗戶!堵住窗戶!

    眾人扯下剩余的布幔,蘸水后塞進窗縫。

    暫時阻擋了蛇的入侵,但祠堂內的溫度因火焰而急劇升高,氧氣也越來越稀薄。

    不能這樣……我們會先被悶死……馬文喘著粗氣說。

    天邊終于泛起一絲魚肚白。

    隨著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門外的沙沙聲奇跡般地減弱了。

    透過窗縫,可以看到蛇群正緩慢地退去,回到陰暗的角落。

    但沒人敢放松警惕。

    他們又等了兩個小時,直到太陽完全升起,才小心翼翼地移開堵門的家具。

    門外,石板路上遍布蛇爬行留下的黏液痕跡,還有幾條行動遲緩的小蛇。

    看到有人出來,它們也只是緩慢地挪開,完全沒有昨晚那種攻擊性。

    趁現在!去拿車!李勝利說。

    眾人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向撞毀的越野車走去。

    每走一步都要仔細查看地面,生怕踩到偽裝的小蛇。

    車子還能發(fā)動,但前保險杠已經變形,開不快。

    他們緩緩駛向村口,卻發(fā)現那條小溪上的小橋已經被無數蛇尸堵塞,根本無法通行。

    掉頭……從另一側繞……柯震的聲音發(fā)抖。

    車子轉向村子另一側的小路。

    經過養(yǎng)蛇場時,所有人都忍不住望向那扇敞開的大門。

    里面的場景讓幾個女生當場嘔吐。

    老金的尸體懸掛在養(yǎng)殖場中央,被幾十條蟒蛇纏繞著。

    他的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眼睛大睜著,嘴里塞滿了蛇卵。

    更可怕的是,他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蠕動...

    開車!快開車!方誠大吼。

    張強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

    養(yǎng)蛇場里,幾條蟒蛇昂起頭,冰冷的目光追隨著逃離的車輛,卻沒有追擊。

    它們似乎知道,逃跑是徒勞的。

    第四章

    死路環(huán)生

    越野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前行,每一次震動都讓車內的眾人神經緊繃。

    張強死死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發(fā)白,眼睛不斷掃視著前方的路面和兩側的草叢。

    再快點!王麗縮在后座,聲音尖細得不像她自己。

    已經最快了!這破路……

    車子突然一個急剎,所有人都猛地前傾。

    前方路面上,幾十條蛇糾纏在一起,形成一道蠕動的屏障。

    更可怕的是,路兩旁的樹上也掛滿了蛇,像某種詭異的裝飾,在風中輕輕擺動。

    倒車!快倒車!李勝利拍打著駕駛座椅背。

    張強掛上倒擋,車子急速后退。

    后方轉彎處,又一群蛇從草叢中涌出,截斷了退路。

    我們被包圍了……柳青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蛇群沒有立即進攻,只是靜靜地圍堵著車輛,仿佛在享受獵物的絕望。

    幾條眼鏡蛇昂起頭,扁平的頸部展開,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車內的人類。

    沖過去!柯震突然吼道,軋過去!

    張強猛打方向盤,車子沖向路邊的斜坡。

    車身傾斜到一個危險的角度,幾乎要翻倒,最終還是跌跌撞撞地沖下了山坡,碾過灌木和小樹,最后砰地撞在一堵石墻上。

    安全氣囊再次彈出,車內一片混亂。

    柳青的額頭撞在前座椅背上,溫熱的血液順著眉骨流下。

    她顧不上擦,拼命推著變形的車門。

    門卡住了!

    方誠用腳猛踹車窗,玻璃碎裂。

    眾人一個接一個從窗口爬出,跌在雜草叢生的空地上。

    這是哪趙小舟環(huán)顧四周,聲音發(fā)抖。

    他們撞進了一個廢棄的院子。

    三間瓦房圍成的小院,中央一口蓋著石板的老井。

    房屋門窗緊閉,墻皮剝落,顯然多年無人居住了。

    先躲進去!李勝利跑向正屋,用力撞門。

    門紋絲不動。張強抄起院里的鋤頭,幾下砸開鎖。

    眾人蜂擁而入,又立刻將門死死關上。

    屋內灰塵厚積,蛛網密布。

    一張八仙桌,幾把破舊的藤椅,墻上的老黃歷停留在1999年6月。

    角落里,一個老式收音機沉默地蹲在柜子上,像只沉睡的野獸。

    檢查所有門窗!方誠命令道。

    眾人迅速分散開來。

    柳青和王麗檢查臥室,趙小舟和馬文查看廚房,其他人加固正門。

    臥室里,柳青試著推了推窗戶。

    木窗年久失修,但依然結實。

    透過臟兮兮的玻璃,她看到幾條蛇已經游進院子,正昂著頭嗅探著人類的氣味。

    它們……怎么找到我們的王麗的聲音帶著哭腔。

    柳青搖搖頭,胃里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她注意到這些蛇的行動模式異常協調,幾乎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在執(zhí)行搜索任務。

    廚房里,趙小舟和馬文有了發(fā)現。

    有吃的!馬文興奮地舉起幾包發(fā)霉的掛面和三罐已經過期的午餐肉。

    水呢趙小舟打開水龍頭,只有幾聲干咳般的咯咯聲,一滴水也沒流出來。

    井……馬文望向窗外,院子里有口井。

    兩人回到正屋,向其他人匯報了發(fā)現。

    眾人沉默片刻,饑餓和干渴最終戰(zhàn)勝了恐懼。

    我去打水。

    張強拿起一個積滿灰塵的水桶,需要有人掩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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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一起。方誠抄起鋤頭,其他人守住門窗,注意蛇群的動向。

    兩人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快速沖向院中央的井。

    張強挪開石板,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張大嘴。

    他放下水桶,繩子吱呀吱呀地響著,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方誠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院子里暫時沒有蛇的蹤影,但那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揮之不去。

    他的目光掃過圍墻、屋頂、草叢……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

    有水嗎他低聲問。

    張強點點頭:有,就是味道有點怪……

    他的話戛然而止。

    井底突然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攪動水面。

    接著,幾條細長的黑影從井口竄出,閃電般纏上張強的手臂。

    水蛇!方誠揮起鋤頭,將幾條蛇斬斷。

    但更多的蛇正從井中涌出,像黑色的噴泉。

    兩人轉身就跑,身后是潮水般涌出的蛇群。

    正屋門口,李勝利和趙小舟手持燃燒的布條,為他們清出一條路。

    門再次關上,眾人用桌椅堵死。

    張強癱坐在地上,手臂上被蛇咬過的傷口已經開始發(fā)黑腫脹。

    有毒……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媽的……有毒……

    柳青跪下來檢查傷口,臉色越來越難看:需要抗蛇毒血清……否則……

    否則怎樣張強的聲音開始發(fā)抖。

    柳青沒有回答,但所有人都明白。

    李勝利翻出急救包,用止血帶扎緊張強的手臂上部,盡量減緩毒素擴散。

    得想辦法離開這里……馬文神經質地咬著指甲。

    那些蛇……它們不是普通的蛇……

    廢話!

    柯震突然爆發(fā),普通的蛇會這樣獵殺人類嗎普通的蛇會設埋伏、會協作攻擊嗎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聲音嘶啞,我們觸犯了什么東西……某種古老的存在……

    閉嘴!李勝利厲聲喝道,現在不是發(fā)瘋的時候!我們需要冷靜,需要計劃!

    柯震猛地站起來,一把揪住李勝利的衣領:都是你!要不是你堅持省錢,我們本可以去正規(guī)影視基地拍攝!

    我

    李勝利冷笑,是你非要來這個鬼地方!說什么‘真實感’!現在滿意了嗎,大導演

    兩人幾乎要打起來,方誠和趙小舟趕緊拉開他們。

    夠了!方誠的聲音壓過爭吵,內訌只會讓我們死得更快!

    一陣沉默。

    屋外,蛇群摩擦鱗片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像是死神的低語。

    手機還是沒信號王麗小聲問。

    所有人再次掏出手機,依然是無服務狀態(tài)。

    馬文試著打開那臺老式收音機,只有刺耳的電流雜音。

    我們得想辦法發(fā)出求救信號。

    方誠說,火……可以生一堆大火……

    然后引來更多蛇張強虛弱地搖頭,它們……好像對熱源特別敏感……

    確實,昨晚的火把確實暫時驅散了蛇群,但似乎也吸引了更多蛇從遠處趕來。

    這是個兩難的選擇——忍受黑暗中被蛇偷襲的危險,或是用火光引來更多獵食者。

    輪流休息吧。

    方誠嘆了口氣,保存體力。白天蛇的活動能力低,我們相對安全。等晚上再想辦法突圍。

    沒人有更好的主意。

    眾人分散在屋內各處,試圖在恐懼中獲取片刻休息。

    柳青蜷縮在墻角,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但一陣陣鈍痛不斷提醒她處境的危險。

    柯震坐在窗邊,神經質地擺弄著攝像機。

    令人驚訝的是,設備居然還能工作。

    他透過取景器觀察外面的情況,時不時按下錄制鍵。

    你他媽在干什么李勝利難以置信地問道。

    記錄�?抡鸬穆曇舫銎娴仄届o。

    如果……如果我們出不去,至少有人能找到這些影像……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這個想法讓所有人不寒而栗。但沒人阻止他。

    某種程度上,記錄下這一切似乎成了某種使命,某種對可能死亡的抗爭。

    時間像蝸牛般緩慢爬行。

    太陽漸漸西沉,屋內的光線越來越暗。

    張強的狀況惡化了,他的手臂腫得有平常兩倍粗,呼吸變得困難,冷汗浸透了衣服。

    他需要醫(yī)生……柳青無助地說。

    最近的醫(yī)院在三十公里外……李勝利苦笑。

    屋外,沙沙聲再次變得密集。

    隨著夜幕降臨,蛇群重新活躍起來。

    有什么沉重的東西正在屋頂上爬行,瓦片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它們……在上面……

    王麗仰頭盯著天花板,眼淚無聲地流下。

    突然,一陣詭異的聲響從廚房方向傳來——像是有人在輕輕敲打窗戶。

    所有人屏住呼吸。

    那聲音又響了,這次更加清晰:篤、篤、篤。

    有人趙小舟小聲問。

    方誠搖搖頭,示意大家安靜。

    他躡手躡腳地走向廚房,其他人緊張地跟在后面。

    篤、篤、篤。

    聲音來自廚房后窗。方誠貼著墻,慢慢探頭看向窗外。

    一張扭曲的人臉猛地貼在玻璃上!

    方誠倒吸一口冷氣,踉蹌后退。

    那張臉……是老金!但又不完全是。

    他的皮膚呈現不自然的青灰色,眼睛全黑,沒有眼白。

    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巴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咧開,幾乎延伸到耳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蛇牙。

    開……門……

    聲音從老金的喉嚨里擠出,卻帶著蛇類的嘶嘶聲,讓我……進去……

    不!馬文突然尖叫。

    那不是老金!不是!

    仿佛回應他的話,老金的頭突然像裂開的西瓜一樣從中間分開,十幾條小蛇從里面鉆出,瘋狂地撞擊著玻璃窗。

    后退!全都后退!

    眾人跌跌撞撞地退回正屋。

    廚房里,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接著是無數蛇類滑過地面的沙沙聲。

    堵住門!

    他們用所有能搬動的東西堵住廚房門,但已經能聽到蛇群在另一側聚集的聲音。

    幾條細小的蛇從門縫下鉆出,被趙小舟用火把燒成了焦炭。

    我們得離開這!現在!李勝利大吼。

    怎么離開外面全是蛇!王麗歇斯底里地哭喊。

    張強突然掙扎著站起來,臉色慘白但眼神堅定:我……我有個主意……

    他指向后墻上的一個小窗戶,那是屋內唯一還沒被蛇群盯上的出口。

    那個窗戶通向側院……如果我們能到那里……也許可以翻墻……

    太冒險了!柳青反對,你現在的狀況……

    留在這里……必死無疑……

    張強喘著粗氣說。

    方誠檢查了那個窗戶,相對隱蔽,窗外暫時沒有蛇的蹤影。

    他點點頭:可以一試。但需要有人引開蛇群的注意力。

    一陣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當誘餌的人幾乎不可能生還。

    我去。馬文突然說。

    所有人轉頭看他。這個平時膽小如鼠的錄音師此刻卻異常平靜。

    我……我跑不快……

    馬文苦笑,而且……我聽到它們在叫我……

    什么柳青瞪大眼睛。

    馬文沒有解釋,只是走向那臺老式收音機。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收音機現在竟然自動打開了,發(fā)出清晰的嘶嘶聲……與蛇的聲音一模一樣。

    它們……在我腦子里說話……

    馬文的眼神變得恍惚,讓我……加入它們……

    方誠突然上前,一把扯開馬文的衣領。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馬文的皮膚下,隱約可見細長的隆起,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蠕動……

    天啊……柳青捂住嘴。

    馬文猛地后退,表情從恐懼變成了某種詭異的平靜:太晚了……它們已經在我身體里了……

    廚房門后的撞擊聲越來越劇烈,堵門的家具開始松動。沒有時間了。

    走!方誠命令道,趁馬文引開它們時,我們從窗戶走!

    眾人迅速行動起來。

    方誠砸開后窗,第一個爬出去偵查。

    側院暫時安全,只有幾條小蛇在草叢中游弋。他示意其他人跟上。

    馬文站在廚房門前,手里拿著幾瓶醫(yī)用酒精。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解脫般的微笑:告訴……我媽……我愛她……

    馬文……趙小舟哽咽著。

    走��!馬文突然大吼。

    眾人一個接一個從后窗爬出。

    柳青最后一個離開,回頭看了一眼。

    馬文正將酒精灑在自己身上,然后點燃了打火機……

    熱浪從窗口噴涌而出,緊接著是馬文撕心裂肺的慘叫——那聲音一開始是人類的聲音,漸漸變成了某種非人的嘶吼……

    跑!不要回頭!

    方誠拉著柳青,眾人向院墻沖去。

    張強雖然虛弱,但求生本能讓他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第一個翻上墻頭。

    就在這時,整個屋頂轟然塌陷,無數條蛇像黑色的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在火光中,它們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宛如地獄來的使者。

    跳!

    眾人紛紛跳下墻頭,落在另一側的荒地上。

    身后,燃燒的房屋中傳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成千上萬條蛇同時發(fā)出的嘶嘶聲,形成一種近乎語言的詭異韻律……

    沒有人說話,只是拼命地向遠處跑去。

    直到再也跑不動了,他們才癱倒在一片空地上,大口喘著氣。

    遠處,火光映紅了夜空。

    更可怕的是,那火光正在移動……蛇群正帶著火焰向四面八方擴散,像一支燃燒的軍隊……

    第五章

    腐水與狂言

    黎明前的微光中,七個人影跌跌撞撞地穿行在荒草叢中。

    背后,燃燒的房屋漸漸遠去,但那種被追逐的感覺如影隨形。

    柳青的肺部像被火燒一樣疼痛,但她不敢停下。

    每一次回頭,都仿佛能看到黑暗中無數雙發(fā)亮的蛇眼。

    跑在最前面的方誠突然停下,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

    聽……

    眾人屏住呼吸。

    除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遠處似乎有一種有節(jié)奏的沙沙聲,像是無數鱗片同時摩擦地面。

    它們在追我們……王麗的聲音細如蚊蚋。

    方誠搖搖頭,指向左前方:那邊……有水流聲。

    仔細聆聽,確實有微弱的水聲。

    眾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聲源移動,很快來到一條小溪邊。

    溪水不寬,但水流湍急,在晨光中泛著銀光。

    水!趙小舟幾乎是撲到溪邊,捧起水就往嘴里送。

    等等!方誠攔住他,可能有蛇……

    這句話讓所有人僵住了。

    他們小心翼翼地檢查溪水和周圍,沒有發(fā)現蛇的蹤跡。

    最終,極度的干渴戰(zhàn)勝了謹慎,眾人輪流跪在溪邊痛飲。

    水有點腥,但此刻嘗起來比任何美酒都甘甜。

    張強最后一個喝水。

    他的狀況越來越糟,整條右臂已經變成可怕的紫黑色,腫脹的皮膚繃得發(fā)亮,像是隨時會爆裂。

    他費力地彎下腰,嘴唇剛碰到水面,突然發(fā)出一聲干嘔。

    怎么了柳青問。

    張強沒有回答,只是用還能動的左手從水里撈起什么東西,一條已經泡得發(fā)白的小蛇尸體,像破布條一樣軟綿綿地垂著。

    所有人都吐了。

    剛才喝下的水仿佛瞬間變成了毒藥,在胃里翻騰。柳青跪在地上干嘔,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看到溪水上游不遠處,幾十條蛇尸堆積在石頭間,像一道惡心的堤壩。

    水源……被污染了……方誠的聲音沉重。

    柯震突然神經質地笑起來:完美……太完美了……你們知道嗎,在古埃及神話中,蛇既是死亡的象征也是重生的標志……

    閉嘴!李勝利一把揪住柯震的衣領,要不是你非要來這個鬼地方……

    放開他!趙小舟拉開兩人,現在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

    張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臉色灰白:我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天快亮了……

    的確,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

    方誠環(huán)顧四周,指向溪流對岸的一棟建筑:那里……看起來像是個倉庫。

    那是一棟低矮的磚房,鐵門緊閉,窗戶很高,不易攀爬。

    更重要的是,它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周圍沒有太多植被,減少了蛇群隱蔽接近的可能性。

    眾人涉過小溪,冰冷的水浸透了褲子和鞋子。

    柳青每一步都提心吊膽,生怕踩到水底的蛇。

    幸運的是,他們安全到達對岸。

    倉庫的門鎖已經銹蝕,張強用盡最后的力氣,和方誠一起撞開了門。

    里面堆滿了發(fā)霉的麻袋和生銹的農具,灰塵厚得能留下清晰的腳印。

    但至少沒有蛇的蹤跡。

    檢查每一個角落!方誠命令道。

    眾人分散開來,仔細搜查每一寸空間。

    倉庫不大,很快確認安全。

    李勝利和趙小舟重新堵上門,用沉重的麻袋和農具加固。

    窗戶太高,蛇爬不進來。

    趙小舟喘著氣說,我們暫時安全了。

    暫時的……王麗蜷縮在角落里,眼睛紅腫。

    柳青走向張強,想檢查他的傷勢。但張強躲開了:別……靠近我……

    你需要治療!

    沒用……張強苦笑,我能感覺到……它們在改變我……

    他慢慢卷起袖子,露出腫脹的手臂。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張強的皮膚上出現了細密的鱗片狀紋路,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青光。

    這不可能……李勝利喃喃道。

    張強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團黑色的黏液。

    那東西落在地上,竟然像有生命一樣蠕動了幾下才靜止。

    它們在……我身體里繁殖……

    張強的聲音變得嘶啞,我能感覺到……小蛇在我血管里游動……

    柳青強忍著惡心和恐懼,用一塊布蘸水擦拭張強的額頭。

    他的體溫高得嚇人,眼睛也開始變化——瞳孔不再是圓形,而是變成了一條細縫,像蛇一樣。

    我們得想辦法救他……

    柳青無助地看向其他人。

    但所有人都避開了她的目光。

    即使是方誠,也只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他們都知道,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被毒蛇咬傷又出現這種癥狀……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張強似乎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靠在墻邊,呼吸越來越困難,但眼神卻出奇地平靜:聽著……如果我……變成那種東西……別猶豫……

    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趙小舟默默遞給他一把生銹的鐮刀,張強感激地點點頭。

    晨光透過高窗照進倉庫,給一切蒙上不真實的光暈。

    眾人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暫時逃過一劫的松弛感與即將再次面臨蛇群的恐懼交織在一起。

    我們得制定計劃。

    李勝利打破沉默,首先,清點物資。

    搜遍全身,他們只剩下:兩把小刀、一個打火機、半瓶水(沒人敢喝溪水了)、幾塊巧克力、以及柯震固執(zhí)地保留下來的攝像機。

    食物和水撐不過一天。

    方誠說,我們需要找到安全的水源和食物。

    安全王麗尖聲笑道,這地方哪還有安全的東西

    冷靜點。李勝利試圖安撫她。

    白天蛇的活動能力低,我們可以趁現在尋找出路。

    出路柯震突然插嘴,聲音里帶著詭異的興奮。

    你們還沒明白嗎沒有出路!這是祂的領地,我們都是祭品!

    祂柳青問。

    蛇神……或者隨便你們怎么稱呼。

    柯震的眼睛閃閃發(fā)亮,老金說過,那條竹葉青是‘看守者’……我查過資料,在很多古老文化中,蛇都是守護冥界入口的生物……

    閉嘴!李勝利厲聲喝道,別再說這些瘋話了!

    瘋話柯震冷笑。

    那你解釋解釋張強的變化解釋解釋那些蛇的行為它們不是普通的蛇,它們是祂的延伸,祂的爪牙……

    方誠突然站起來:夠了!爭吵解決不了問題。我們需要休息,然后想辦法離開這里。

    沒人再說話。疲憊終于壓倒了恐懼,眾人一個接一個陷入不安的睡眠。

    只有張強還醒著,他靠在墻邊,眼睛在黑暗中發(fā)出微弱的、蛇一樣的反光。

    柳青做了個短暫的噩夢。

    夢里,她站在一片竹林中,腳下是無數糾纏的蛇。

    一條翠綠的竹葉青從她腳邊滑過,突然開口說話:你殺了我……現在輪到我了……

    她猛地驚醒,心跳如雷。

    倉庫里一片昏暗,只有高窗透進幾縷陽光。其他人還在睡,除了……張強不見了。

    柳青瞬間清醒。她輕輕推醒方誠,兩人悄聲搜尋倉庫。

    在角落的一堆麻袋后面,他們找到了張強。

    他已經面目全非。

    皮膚大面積脫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帶著鱗片的表皮。

    手指融合在一起,正在變成蛇類的肢體。

    最可怕的是他的臉——下巴拉長,牙齒變得尖細,舌頭分叉……

    張強柳青顫抖著呼喚。

    他緩緩轉過頭,那雙已經完全變成蛇瞳的眼睛里,還殘留著一絲人類的意識:殺……了……我……

    方誠沉默地接過張強手中的鐮刀。

    張強閉上眼睛,露出解脫的表情。

    鐮刀落下時,張強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

    幾條小蛇從他的嘴巴、鼻孔甚至眼眶里鉆出,閃電般襲向方誠和柳青。

    方誠手起刀落,將它們斬成兩段。

    其他人被聲響驚醒,趕到角落時,只看到張強面目全非的尸體和地上扭動的蛇尸。

    天啊……王麗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

    他……解脫了。

    方誠輕聲說,擦干凈鐮刀上的血跡。

    眾人沉默地將張強的尸體用麻袋蓋住。

    沒有人提議埋葬——在蛇群環(huán)伺的情況下,離開倉庫太危險了。

    我們得離開這里。李勝利突然說,趁白天蛇不活躍的時候。

    去哪里趙小舟問。

    車子毀了,手機沒信號,最近的村莊也有幾十公里……

    沿著溪流走。方誠建議,水流最終會匯入大河,河邊可能有漁船或人家。

    那要多久王麗絕望地問。

    沒人能回答。但留在倉庫里等于等死,這一點大家都清楚。

    簡單收拾后,六人小心翼翼地打開倉庫門。

    陽光刺眼,但讓人安心。溪邊暫時沒有蛇的蹤影,只有那條被蛇尸堵塞的小溪發(fā)出難聞的腥臭味。

    走。方誠打頭陣,手持鐮刀開路。

    他們沿著溪流向下游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柳青的腳踝還在疼,但她咬牙堅持著。

    柯震走在最后,依然固執(zhí)地扛著攝像機,時不時停下來拍攝。

    走了約莫半小時,溪流變寬了,水流也平緩了些。

    遠處,隱約可見一片竹林。

    穿過竹林可能能找到路。方誠說。

    就在這時,王麗突然停下:你們……聽到了嗎

    眾人屏息。風中,似乎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呼喚:救命……幫幫我……

    是馬文的聲音!王麗瞪大眼睛,他竟然還活著!

    不可能!趙小舟厲聲道,我們親眼看見他……

    救命……我在竹林里……

    聲音再次傳來,確確實實是馬文的音色。

    柳青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方誠臉色凝重:別上當。蛇群……它們在模仿馬文的聲音。

    這不可能!王麗尖叫,蛇怎么會模仿人的聲音

    響尾蛇能模仿水流聲,某些蟒蛇能模仿猴子叫聲……

    方誠緊握鐮刀,如果這些蛇真如柯震所說,是‘祂’的延伸……那模仿人聲也不是不可能……

    馬文!王麗突然大喊,掙脫李勝利的手向竹林沖去。

    停下!方誠想攔住她,但太遲了。

    王麗剛跑進竹林邊緣,地面突然活了過來,無數條偽裝成落葉和竹枝的蛇同時彈起,像一張網般將她裹住。

    王麗的尖叫聲只持續(xù)了幾秒,就變成了可怕的咯咯聲,像是喉嚨被什么堵住了。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拖入竹林深處,卻無能為力。

    最后看到的,是王麗伸出的手,那手指已經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

    走!快走!李勝利拽著呆立的趙小舟往回跑。

    五人沒命地狂奔,直到肺都要炸開才停下。

    回頭望去,竹林已經遠遠落在后面,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依然如影隨形。

    它們……在玩弄我們……趙小舟喘著粗氣說。

    柯震突然大笑起來,那笑聲近乎癲狂:當然!狩獵的最高形式就是戲耍獵物!這是藝術!最純粹的藝術!

    李勝利一拳打在柯震臉上,將他打倒在地:你他媽清醒點!這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

    我的錯柯震擦著嘴角的血,搖搖晃晃站起來。

    是柳青踩死了那條竹葉青!是她觸怒了蛇神!

    柳青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

    方誠擋在她前面:夠了!互相指責有什么用我們現在需要……

    他的話被一陣詭異的聲響打斷。

    那聲音像是……錄音機的播放鍵被按下,然后傳出了馬文的聲音:你們……拋棄了我……現在輪到你們了……

    聲音來自柯震的攝像機。

    所有人都驚恐地盯著那臺設備——它明明已經關機了,卻自動啟動,播放著馬文臨死前的錄音……

    柯震顫抖著拿起攝像機,屏幕上是雪花般的噪點,但馬文的聲音清晰地繼續(xù)著:蛇神……需要新的祭品……一個接一個……

    關掉它!李勝利吼道。

    柯震按下所有按鍵,但攝像機依然播放著那段詭異的錄音。

    最后,他狠狠地將攝像機砸向石頭。

    設備碎裂的瞬間,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清晰的蛇嘶……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在每個人的腦海里直接響起……

    五人呆立在溪邊,絕望如潮水般涌來。

    他們終于明白,這不是一場普通的生存挑戰(zhàn)——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狩獵游戲。

    而他們,就是獵物。

    第六章

    九命祭品

    碎裂的攝像機殘骸散落在溪邊石頭上,像某種詭異的現代藝術裝置。

    五人呆立著,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馬文從機器里傳出的詭異聲音。

    現在怎么辦趙小舟打破沉默,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沒人能回答。

    溪水在陽光下閃爍著不正常的光澤,上游漂浮的蛇尸讓水面泛著一層油膩的虹彩。

    柳青的喉嚨像被火燒一樣疼,但她不敢再喝一口溪水。

    柯震突然神經質地笑起來:九個……我們剛好九個人……

    什么李勝利皺眉。

    祭品!

    柯震的眼睛亮得嚇人,蛇神需要九個祭品才能完全蘇醒……老金、馬文、張強、王麗……已經四個了,還差五個……

    閉嘴!李勝利一把揪住柯震的衣領。

    你他媽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扔進溪里喂蛇!

    柯震毫不反抗,只是繼續(xù)笑著:你還沒明白嗎我們都會死……一個接一個……就像二十年前那些人一樣……

    方誠突然抬頭:二十年前什么二十年前

    柯震的笑容消失了,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他掙脫李勝利的手,踉蹌后退幾步:我……我不知道……只是老金提到過……

    方誠盯著柯震看了幾秒,然后轉向其他人:我們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太陽快下山了。

    的確,太陽已經西斜,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溪邊的溫度開始下降,風中帶著不祥的腥味。

    竹林那邊不能去,趙小舟說,上游有蛇尸……我們只能往下游走。

    眾人默默沿著溪流前進,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柳青走在方誠旁邊,注意到他的步伐越來越沉重,時不時用手按住腹部。

    她想起來時看到的那個藥瓶——癌癥止痛藥。

    你還好嗎她小聲問。

    方誠勉強笑了笑:還行。藥不多了,得省著點用。

    下游的溪流變寬了,水流也平緩許多。

    岸邊出現了一片開闊的碎石灘,視野相對較好,不容易被蛇群偷襲。

    這里吧,方誠說,至少能看到蛇靠近。

    眾人疲憊地癱坐在碎石上。

    李勝利和趙小舟收集了一些干樹枝,生起一小堆火。

    火焰跳動間,每個人的臉都顯得憔悴不堪。

    食物……柳青虛弱地說,我們需要食物……

    趙小舟從口袋里掏出半塊壓扁的巧克力:就這些了。

    他們把那點可憐的食物分成五份。

    柳青小口咀嚼著自己那份,甜味在舌尖化開的瞬間,她幾乎要哭出來。

    這點能量遠遠不夠,但總比什么都沒有強。

    夜幕完全降臨,火堆成了唯一的光源。

    黑暗中,溪水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像是某種生物的低語。

    柳青總覺得能從中分辨出詞語……甚至名字……

    你們聽到了嗎她突然問。

    所有人都抬起頭。

    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確實有聲音——像是無數細小的鱗片摩擦石頭,又像是某種液體滴落的聲音。

    它們在周圍……趙小舟的聲音發(fā)抖,包圍我們……

    方誠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樹枝,火焰竄高了些。

    借著亮光,他們看到碎石灘邊緣,無數條蛇正緩緩形成一個包圍圈。

    它們沒有靠近,只是靜靜地停在那里,像在等待什么。

    為什么……不攻擊柳青問。

    方誠盯著蛇群,眉頭緊鎖:它們在等……等火熄滅……或者……

    等我們中有人離開火堆。李勝利接上他的話。

    柯震突然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溪邊走去:都是假的……都是幻覺……

    站住!方誠想拉住他,但柯震猛地甩開他的手。

    你們沒發(fā)現嗎柯震轉身,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

    它們在和我們玩游戲……貓捉老鼠……我是導演……我知道怎么安排劇情……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幾乎變成了自言自語。

    柳青驚恐地發(fā)現,柯震的眼睛在火光中反射著奇特的青光——就像……蛇一樣。

    柯導……趙小舟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柯震沒有回應,只是繼續(xù)向溪邊走去。

    更可怕的是,蛇群竟然為他讓開了一條路,像是歡迎他加入。

    柯震!回來!李勝利大喊。

    柯震在溪邊停下,彎腰看著水面。

    突然,他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大笑:我看到了!祂在水里!蛇神!祂在看著我們!

    方誠沖過去想拉回柯震,但為時已晚。

    溪水突然沸騰起來,無數條水蛇從水中竄出,纏住柯震的腿和手臂。

    他幾乎沒有掙扎,就這么被拖入水中,消失在水花和蛇影里。

    水面很快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只有柯震最后那聲癲狂的我看到了!還在眾人耳邊回蕩。

    操!李勝利一拳打在碎石上,又少一個……

    四人沉默地圍坐在火堆旁,不敢再離開火光范圍。

    柳青緊抱著雙膝,身體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她想起柯震說的九個祭品……現在已經有五個了……

    方誠,她突然問,你之前說你是苗人你爺爺跟你講過什么關于蛇神的故事嗎

    方誠愣了一下,眼神變得復雜: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柯震說的……關于九個祭品……還有老金提到的封印……柳青的聲音越來越小,我覺得……可能有聯系……

    李勝利嗤之以鼻:現在不是講鬼故事的時候!

    不,趙小舟突然說,也許她是對的。這些蛇……它們的行為太反常了。如果真有超自然的解釋……

    方誠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我爺爺確實講過一些……苗族傳說中,有種叫‘娜迦’的蛇神,沉睡在地底深處。每隔幾十年,它會蘇醒一次,需要活人祭品才能重新安眠……

    火堆噼啪作響,映照著方誠凝重的臉。

    傳說中,娜迦會用蛇群作為它的眼睛和爪牙,獵取祭品。它尤其喜歡……有罪的人。

    有罪柳青心頭一顫。

    傷害過蛇的人,褻瀆過蛇神棲息地的人……方誠的目光掃過每個人,或者……殺害了蛇神‘看守者’的人……

    柳青感到一陣眩暈,眼前浮現那條被她踩死的竹葉青。

    那……九個祭品呢趙小舟問。

    方誠深吸一口氣:傳說娜迦完全蘇醒需要九個靈魂……就像蛇有九條命一樣。一旦集齊,它就能離開棲息地,擴散到人類世界……

    胡扯!李勝利猛地站起來,這都是封建迷信!那些蛇只是被某種信息素或者聲音控制了!一定有科學解釋!

    那你怎么解釋張強的變化

    趙小舟反問,怎么解釋馬文的錄音怎么解釋柯震剛才的行為

    李勝利語塞,只能暴躁地踢飛幾塊石頭。

    如果……柳青的聲音發(fā)抖,如果傳說是真的……我們已經失去五個人了……還差四個……

    一陣寒風吹過,火苗劇烈搖晃。

    遠處,蛇群的包圍圈似乎縮小了一些。

    等等,趙小舟突然說,劇組本來八個人……老金不算我們的人……

    方誠搖搖頭:別忘了那條竹葉青……爺爺說過,蛇神的‘看守者’也算一個靈魂容器……

    所以……我們四個……柳青說不下去了。

    不一定。方誠的聲音突然堅定起來。

    傳說中也提到過對抗娜迦的方法。我爺爺說,他們寨子曾經有個‘蛇巫師’,懂得驅蛇的儀式……

    什么儀式趙小舟急切地問。

    方誠努力回憶著:需要特定的草藥……還有……犧牲。不是普通的犧牲,而是自愿獻祭自己的生命能量……

    說具體點!李勝利不耐煩地打斷。

    細節(jié)我記不清了……方誠揉著太陽穴。

    那時候我還小,只記得爺爺說,蛇巫師最后用某種方法將娜迦重新封印在了‘水與石的邊界’……

    水與石的邊界

    柳青望向溪流和碎石灘,像這里

    方誠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也許……等等,我記得儀式的關鍵是一種叫‘蛇滅門’的草藥,開黃色小花……

    這種地方哪找草藥李勝利冷笑。

    上游!趙小舟突然說,我們來的路上,我好像看到過一片黃色野花!

    所有人同時看向上游方向——那里正是蛇尸堵塞溪水的地方,也是蛇群最密集的區(qū)域。

    太危險了……柳青喃喃道。

    火堆漸漸變小,沒人敢去遠處撿更多柴火。

    四人擠在越來越小的光亮中,聽著黑暗中越來越近的蛇群蠕動聲。

    我們沒得選。

    方誠最終說,天亮后,我和趙小舟去上游找草藥。李勝利和柳青留在這里,盡量保持火不滅。

    李勝利剛要反對,地面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溪水泛起不自然的波紋,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水下游過。

    那……那是什么柳青指向溪中央。

    水面下,一道長長的黑影緩緩滑過,粗如樹干,長度無法估量。

    四人屏住呼吸,看著那黑影消失在深水區(qū)。

    娜迦……方誠輕聲說,或者它的一部分……

    火堆突然噼啪一聲爆出幾顆火星,像是最后的警告。

    四人再不敢說話,背靠背擠在一起,警惕著黑暗中的每一個聲響。

    柳青的視線無法控制地飄向溪水。

    月光下,水面像一面黑色的鏡子,映出她憔悴的倒影。

    有那么一瞬間,她仿佛看到倒影中自己的眼睛……變成了蛇的豎瞳……

    她猛地眨眼,幻覺消失了。

    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卻揮之不去——不是來自周圍的蛇群,而是來自地下,來自水里,來自某個古老而饑餓的存在……

    第七章

    石上血書

    黎明前的微光中,方誠和趙小舟悄悄離開了臨時營地。

    柳青和李勝利還在睡夢中,火堆已經縮小成一簇微弱的火苗。

    溪水在晨光中泛著鉛灰色的光,遠處的竹林像一堵黑色的墻。

    你確定是上游方誠壓低聲音問。

    趙小舟點點頭:昨天路過時看到的,就在那些蛇尸附近。黃色小花,長在一片石頭縫里。

    兩人沿著溪流小心前進,每一步都提心吊膽。

    方誠手持那把生銹的鐮刀,趙小舟拿著一根頂端綁著布條,浸了最后一點酒精的火把。

    雖然天快亮了,但陰影處依然危機四伏。

    你覺得……柯震說的九個祭品是真的嗎趙小舟突然問。

    方誠的視線掃過每一處可能藏蛇的草叢:我爺爺的故事里確實提到過這個數字。蛇有九命,蛇神需要九個靈魂才能完全蘇醒。

    那我們豈不是……

    別想太多。方誠打斷他,找到草藥才有一線希望。

    上游的水流變得湍急,溪岸逐漸收窄,迫使兩人不得不踩著濕滑的石頭前進。

    趙小舟一個不穩(wěn),差點滑倒,被方誠一把拉住。

    小心!

    趙小舟站穩(wěn)后倒吸一口冷氣——他差點跌入的那片淺水里,盤踞著十幾條小蛇,像水草一樣隨波擺動。

    奇怪的是,它們似乎對近在咫尺的人類毫無反應,只是呆滯地浮在水里。

    它們……怎么了趙小舟小聲問。

    方誠皺眉觀察:像是休眠狀態(tài)……或者被什么東西控制了。

    繞過那片蛇窩,前方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停下腳步。

    溪水在這里被一堆蛇尸完全堵塞,形成一個小型堤壩。

    腐爛的蛇尸散發(fā)著惡臭,水面上漂浮著一層詭異的虹彩。

    就在那后面。趙小舟指向蛇尸堆另一側,那片石頭上有黃花。

    要到達那里,他們必須跨過這堆令人毛骨悚然的障礙。

    方誠深吸一口氣,率先踏上一塊露出水面的石頭。

    腐爛的蛇尸在腳下發(fā)出令人作嘔的咕唧聲,但他強迫自己繼續(xù)前進。

    趙小舟緊隨其后,臉色慘白。

    就在兩人即將通過時,趙小舟突然僵住了。

    方誠……他的聲音發(fā)抖,它們在動……

    方誠回頭,胃部一陣痙攣——那堆蛇尸確實在蠕動,不是被水流帶動,而是有意識地扭動。

    更可怕的是,水下的蛇尸正緩緩睜眼,露出渾濁的白膜。

    快跑!

    兩人沒命地沖向對岸。

    身后,蛇尸堆轟然炸開,無數條半腐爛的蛇像被無形的手拋向空中,又雨點般落下。

    一條蟒蛇尸體落在趙小舟背上,腐爛的肌肉組織黏在他衣服上,散發(fā)出刺鼻的惡臭。

    啊!滾開!趙小舟瘋狂拍打背部,終于把那團惡心的東西甩掉。

    兩人跌跌撞撞地爬上一塊平坦的巖石,暫時脫離了危險。

    方誠喘著粗氣環(huán)顧四周,突然抓住趙小舟的手臂看!那就是你說的黃花嗎

    巖石縫隙中,一簇簇金黃色的野花頑強地生長著,五片細長的花瓣圍繞著深色的花心,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鮮艷。

    就是它!趙小舟激動地伸手去摘。

    等等!方誠攔住他,先確認是不是‘蛇滅門’。

    他小心地折斷一根花莖,乳白色的汁液立刻滲出,散發(fā)出一種奇特的辛辣氣味。

    方誠將汁液滴在附近石頭上的一條小蛇旁。

    蛇立刻劇烈扭動起來,像是被燙傷一般,迅速逃離汁液范圍。

    就是它!方誠眼中閃過希望,爺爺說過,蛇滅門的汁液能驅蛇。

    兩人迅速采集盡可能多的花朵,塞滿口袋和衣襟。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時,趙小舟突然踢到了什么東西,一塊半埋在土里的扁平石頭。

    這是什么

    撥開雜草和泥土,露出石頭的真容,一塊刻滿奇怪符號的方形石板,邊緣有燒焦的痕跡。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石板中央刻著一條盤繞的巨蛇,蛇眼處鑲嵌著兩顆已經發(fā)黑的石頭。

    祭壇……方誠輕聲說,這一定是爺爺提到過的鎮(zhèn)壓祭壇。

    兩人清理出更多石板表面,發(fā)現邊緣刻著一圈小字,已經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是漢字與某種少數民族文字的混合。

    一九九九……六月……封印……趙小舟辨認著,后面看不清了……

    方誠的手指撫過那些字跡:二十年前……這里一定發(fā)生了什么。老金提到過‘二十年前那些人’……

    石板另一側刻著更恐怖的畫面:一群人跪拜在一條巨蛇前,其中幾人似乎正在被蛇吞噬。最下方刻著九個小小的人形,每個都被蛇纏繞著。

    九個祭品……趙小舟聲音發(fā)抖。

    方誠突然站起身:我們得回去了。李勝利和柳青有危險。

    為什么

    如果蛇神真的需要九個靈魂才能完全蘇醒……

    方誠臉色凝重,而我們已經有五個人遇害……它一定會加緊獵殺剩下的四人。

    兩人匆忙踏上歸途,這次選擇了更高的岸邊小路,避開溪邊的蛇尸堆。

    晨光已經照亮了整個山谷,但并未帶來絲毫安全感。

    相反,在光天化日下,他們清楚地看到遠處的草叢中、樹枝上、石縫里,到處都是蛇的身影。

    這些冷血殺手似乎正在集結,準備新一輪的狩獵。

    它們……在等什么趙小舟緊張地問。

    方誠沒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腳步。

    草藥在他們懷中散發(fā)出辛辣的氣味,似乎真的形成了一道保護屏障,所經之處的蛇都主動避開。

    就在他們即將看到營地時,趙小舟突然抓住方誠的手臂:聽!

    遠處傳來柳青的尖叫聲。

    出事了!方誠拔腿就跑。

    兩人不顧一切地沖向營地,草藥從口袋里灑落也顧不上撿。

    轉過最后一個彎,他們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李勝利和柳青背靠背站在縮小的火堆旁,周圍地面上是潮水般的蛇群。

    更可怕的是,幾條蟒蛇正從附近的樹上垂下,像活著的繩索一樣搖晃著,尋找突襲的角度。

    李勝利!柳青!趙小舟大喊。

    兩人轉過頭,臉上寫滿絕望。

    就在這一分神的瞬間,一條樹上的蟒蛇閃電般撲下,纏住了柳青的脖子!

    不!方誠沖上前,鐮刀揮舞,斬斷了蟒蛇的身體。

    蛇頭部分仍死死咬著柳青的肩膀,他徒手扯下那可怕的生物,扔進火堆。

    蛇頭在火焰中發(fā)出詭異的嘶嘶聲,像是慘叫,又像是……嘲笑。

    草藥!我們找到草藥了!趙小舟揮舞著剩下的蛇滅門花。

    黃色的花朵似乎真有奇效。

    聞到氣味的蛇群開始騷動,緩緩后退,但仍保持著包圍圈。

    快,用花汁畫個圈!方誠命令道。

    四人迅速將花朵揉碎,把汁液涂抹在周圍的石頭上,形成一個不規(guī)則的圓圈。

    辛辣氣味彌漫開來,蛇群果然退得更遠了,但依然不肯散去。

    有用!柳青激動地說,隨即因肩膀的傷口而皺眉。

    讓我看看。方誠檢查她的傷口,幸好不深,但已經出現紅腫,需要清洗,但溪水被污染了……

    用這個。趙小舟遞過水壺,里面還有最后一點干凈的水。

    簡單處理傷口后,四人坐在草藥圈中央,暫時松了口氣。

    李勝利盯著那些黃色的花,眼中閃爍著懷疑:這玩意真能保護我們

    暫時可以。方誠說,但我們需要更徹底的解決辦法。我和趙小舟在上游發(fā)現了一個祭壇,證實了二十年前這里發(fā)生過什么事……

    他詳細講述了祭壇上的圖案和文字。

    聽到九個祭品時,柳青的臉色變得慘白。

    所以……我們真的是被選中的獵物她顫抖著問。

    不完全是。方誠搖頭,祭壇上的信息暗示,二十年前村民曾試圖鎮(zhèn)壓蛇神。他們可能成功了,但留下了隱患.……

    那條竹葉青。趙小舟突然明白過來,老金說它是‘看守者’……就像……封印的鑰匙

    方誠點點頭:柳青無意中殺死了它,破壞了封印的完整性。現在蛇神正在收集足夠的靈魂能量,好完全突破束縛。

    那我們怎么辦李勝利暴躁地問,坐在這里等死

    祭壇上還提到一種儀式。方誠說,需要‘水與石的交界處’‘自愿的犧牲’……

    自愿犧牲

    李勝利冷笑,誰他媽會自愿去死

    方誠沒有回答,但柳青注意到他的手又一次不自覺地按住了腹部——那是癌癥疼痛的位置。

    我們需要更多信息。

    趙小舟說,祭壇上的文字看不清了,也許村里還有其他線索……

    回村里李勝利瞪大眼睛,你瘋了嗎那里是蛇窩!

    但那里也是信息最多的地方。方誠堅持道,老金的養(yǎng)蛇場,村里的祠堂……如果真有鎮(zhèn)壓蛇神的方法,一定藏在某個地方。

    爭論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

    地面輕微搖晃,溪水泛起不自然的波紋。

    遠處,竹林像被無形的手撥動,發(fā)出沙沙巨響。

    那……那是什么柳青抓緊方誠的手臂。

    震動持續(xù)了十幾秒后停止。

    緊接著,更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周圍的蛇群突然同時昂起頭,向著同一個方向擺動,然后齊刷刷地轉身,像接到命令的士兵一樣撤離了。

    它們……為什么走了趙小舟困惑地問。

    方誠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不是好事……這意味著蛇神找到了更有效的獵殺方式……

    什么意思李勝利問。

    它不再需要蛇群圍攻我們了。

    方誠的聲音低沉,它已經收集了五個靈魂……力量足夠強大,可以直接出手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溪水中央突然冒出一串巨大的氣泡,接著,那道熟悉的、粗如樹干的黑色影子再次出現,在水下緩緩滑過,向著下游——他們來時的方向游去。

    它在等什么柳青小聲問。

    方誠搖搖頭:不知道。但我們得抓緊時間。天一黑,草藥的效果可能會減弱……

    分頭行動吧。李勝利突然說,兩人回村找線索,兩人留在這里保護營地。

    不行!方誠斷然拒絕,分開太危險了。

    那你說怎么辦李勝利反問,坐在這里等死

    爭論間,趙小舟突然發(fā)出一聲痛呼。

    他卷起褲腿,露出小腿上兩個細小的血洞——不知何時被毒蛇咬傷的痕跡。傷口周圍已經發(fā)黑,腫脹正在蔓延。

    什么時候的事柳青驚呼。

    不知道……趙小舟的呼吸變得急促,剛才太緊張了,沒感覺到……

    方誠迅速用布條扎緊他的大腿,減緩毒素擴散。

    但所有人都清楚,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被毒蛇咬傷幾乎等于宣判死刑。

    用這個……方誠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最后兩粒白色藥片,不能解毒,但能緩解疼痛……

    那是你的……趙小舟想拒絕。

    現在是你更需要。方誠強行把藥塞進他嘴里。

    李勝利冷眼旁觀這一切,突然轉身開始收拾所剩無幾的物資。

    你干什么柳青問。

    準備回村。李勝利頭也不抬地說,既然決定要去,就別浪費時間。

    方誠和柳青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勝利的態(tài)度轉變太突然,令人不安。但眼下,他們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我和李勝利回村。方誠最終決定,柳青,你照顧趙小舟。保持火堆不滅,用草藥加固防護圈。

    柳青想反對,但看到趙小舟越來越差的狀況,只能點頭同意。

    太陽已經升到頭頂,但陽光絲毫不能驅散籠罩在眾人心頭的寒意。

    分開前,方誠最后看了一眼溪水——那道巨大的黑影已經消失在下游深處,但它帶來的壓迫感卻久久不散。

    二十年前村民未能徹底完成的儀式……如今輪到他們來面對這個古老的恐怖了。而代價,很可能是所有人的生命……

    第八章

    血碑秘史

    回村的路比想象中更艱難。

    方誠和李勝利沿著溪岸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草藥的氣味暫時驅散了蛇群,但那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從未消失。

    方誠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樹梢間、在溪水下、甚至在地底深處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走快點。李勝利不斷催促,眼睛警惕地掃視四周,天黑前得趕回來。

    方誠沒有回應。他的注意力被李勝利背包里奇怪的凸起吸引了——那分明是兩瓶水的形狀,可他們離開時明明只帶了一瓶。

    你多帶了水方誠直接問道。

    李勝利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以防萬一。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方誠心底生出一絲寒意。

    他沒再追問,但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鐮刀。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最危險的或許已經不是蛇群。

    溪流拐了個彎,村子破敗的輪廓出現在視野中。

    奇怪的是,從遠處看,整個村子籠罩在一層薄霧中,但那霧氣泛著不自然的青綠色,像是無數細小的蛇在空氣中游動。

    不太對勁……方誠喃喃道。

    李勝利已經大步走向村口:別疑神疑鬼了,拿了東西就走。

    村口的石板路上布滿了蛇爬行留下的黏液痕跡,在陽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房屋門窗緊閉,但方誠總覺得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后面有什么東西在移動。

    先去哪兒李勝利問,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驚動什么。

    祠堂。方誠說,那里通常會有村子的歷史記錄。

    兩人貼著墻根前進,避開開闊地帶。

    路過老金的養(yǎng)蛇場時,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方誠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養(yǎng)殖場中央的鐵籠子里,一團模糊的血肉掛在欄桿上,依稀能辨認出是老金的殘骸。

    更可怕的是,幾十條不同種類的蛇纏繞在那團血肉上,像是在進行某種詭異的儀式。其中一條巨蟒突然抬頭,冰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方誠。

    他猛地后退,差點撞上李勝利。

    怎么了李勝利不耐煩地問。

    沒什么……走。

    祠堂就在村子中央,是一棟灰磚黑瓦的兩層建筑,門楣上掛著已經褪色的風調雨順匾額。

    大門虛掩著,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張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大嘴。

    方誠推開門,霉味和塵土味撲面而來。

    祠堂內部保存相對完好,正中央是一排排祖先牌位,上面落滿灰塵。兩側墻上掛著一些字畫,大多已經被蟲蛀得不成樣子。

    分頭找。李勝利說,我去樓上看看。

    方誠點點頭,開始檢查一樓的每個角落。

    牌位后面、供桌下面、甚至地板縫隙,都不放過。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一塊略微凸起的地磚引起了他的注意。

    撬開地磚,下面是一個暗格,里面放著一本發(fā)黃的冊子。

    方誠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封面上用毛筆寫著《青竹村志》。

    翻開第一頁,一段觸目驚心的文字映入眼簾:

    一九九九年六月,村中蛇禍肆虐,牲畜孩童屢遭毒手。請法師觀之,言乃地下蛇神作祟,需以活人祭祀方能平息……

    方誠的手微微發(fā)抖,繼續(xù)往下讀。村志記載,二十年前,村里確實發(fā)生過蛇群暴動事件。

    村民請來的法師說,這是沉睡在地下的蛇神蘇醒了,需要九個人的靈魂才能重新封印它。

    ……抽簽選定九人,自愿獻祭。法師作法三日,蛇群果退。然法師警告,封印非永續(xù),留一‘守門人’世代看守,若守門人死或竹葉青亡,則封印破……

    找到什么了李勝利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嚇得方誠差點跳起來。

    村志。方誠把冊子遞給他,載了二十年前的事。村民用九條人命鎮(zhèn)壓了蛇神,老金就是這一代的‘守門人’……

    李勝利快速瀏覽著內容,臉色越來越難看:所以柳青殺的那條竹葉青……

    是封印的一部分。現在蛇神正在收集新的九個靈魂,好完全突破束縛。

    操!李勝利把村志摔在地上,那我們還等什么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怎么走方誠反問,所有路都被蛇群封鎖了。唯一的希望是找到當年法師用的方法,重新加固封印。

    李勝利冷笑:要去你去!我可不想當什么‘自愿犧牲’的祭品!

    就在這時,祠堂二樓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兩人同時抬頭。

    你檢查完二樓了方誠小聲問。

    李勝利搖搖頭:我剛要上去就看見你在看這個……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方誠的鐮刀和李勝利不知何時撿來的一根鐵棍。

    他們輕手輕腳地爬上樓梯,每走一步,陳舊的木樓梯都發(fā)出不祥的吱呀聲。

    二樓是一個開放的空間,原本可能用于村中議事�,F在空空蕩蕩,只有角落里堆著一些破舊的家具。

    正中央,一塊石碑突兀地立在那里,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剛才就是這個倒了李勝利疑惑地問。

    方誠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石碑吸引了。

    走近細看,碑文記載的正是二十年前那場祭祀的詳細過程。

    最上方刻著九個名字,應該是當年的祭品。碑文底部則是一段警告:

    ……后世子孫謹記,封印之地在水石之交,守門人不可更替,竹葉青不可殺。若有違者,蛇神必卷土重來,需再獻九命……

    碑文最后刻著一幅簡圖:一個圓形祭壇,周圍八個方位各有一個小人跪拜的圖案,中央則是一個更大的身影,手持某種法器指向地面。

    這是……儀式的位置和姿勢方誠猜測道。

    突然,樓下傳來柳青的尖叫聲:方誠!救命!

    聲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在祠堂門外。

    方誠不假思索地沖向樓梯,卻被李勝利一把拉住。

    等等!那不可能是柳青!她在營地!

    方誠猛地清醒過來。確實,柳青和趙小舟在幾公里外的下游營地,怎么可能突然出現在這里

    它們在模仿……方誠感到一陣惡寒,蛇群在學習人類的聲音……

    仿佛印證他的話,柳青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哭腔:方誠……求求你……趙小舟快死了……

    即使知道是陷阱,方誠還是忍不住顫抖。

    那聲音太真實了,連柳青說話時細微的喘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別管了,快記下石碑內容。李勝利已經開始用手機拍照,然后離開這個鬼地方。

    方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研究石碑。

    他發(fā)現圖案中央的身影手持的法器很像苗族巫師用的銅鈴,而八個方位的小人姿勢各異,似乎代表著某種古老的舞蹈或儀式動作。

    我爺爺講過類似的儀式……

    方誠努力回憶,需要八個方位的人同時吟唱咒語,中央的主祭則……獻祭自己的生命能量……

    少廢話,快看這個!李勝利指向石碑背面。

    那里刻著一段之前沒注意到的文字:

    蛇神喜陰懼陽,惡苦嗜甜,厭金戀玉。驅之需以陽火焚其巢,苦藥斷其路,金器傷其身,玉器鎮(zhèn)其魂……

    陽火……苦藥……金器……玉器……方誠喃喃重復,這不就是……

    你那些破花和破鐮刀

    李勝利嗤笑,別天真了!如果這么簡單,當年村民何必犧牲九條人命

    方誠無法反駁。確實,村志記載的鎮(zhèn)壓儀式遠比石碑上說的復雜血腥。也許這些只是輔助手段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沙沙聲,像是無數鱗片同時摩擦地面。兩人同時僵住了。

    它們來了……李勝利聲音發(fā)抖。

    方誠探頭從樓梯口往下看——祠堂一樓的地面上,數十條蛇正從門縫、窗縫甚至地板縫隙中涌入。

    最可怕的是,這些蛇的行動出奇地一致,像是被同一個意識操控著。

    后窗!李勝利指向二樓一扇小窗。

    窗戶很窄,但勉強能容一個成年人通過。

    李勝利二話不說就爬了上去,跳了下去。

    方誠最后看了一眼石碑,努力記住每一個細節(jié),然后跟上李勝利。

    窗外是一個狹窄的天井,兩側是高墻。

    李勝利已經爬上了墻頭,伸手拉方誠。兩人翻過墻,落在另一條小巷里。

    回營地。方誠喘著氣說,現在我們有線索了……

    李勝利的表情卻變得古怪:你回去吧。我要走另一條路。

    什么

    李勝利突然從背包里掏出那瓶多余的水和一些食物:我檢查過地圖,往北五公里有個林場,可能有通訊設備。我去求救。

    你瘋了單獨行動就是送死!

    比等死強!李勝利厲聲道,聽著,如果我真能找到救援,對大家都有好處。如果找不到……至少我試過了。

    方誠盯著李勝利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他的真實想法——這根本不是去求救,而是獨自逃命。

    那些多帶的物資,急于分開行動的態(tài)度……一切都有了解釋。

    你打算拋棄他們。方誠平靜地說。

    李勝利的臉扭曲了一下:隨你怎么想。這個世界就是適者生存,懂嗎

    說完,他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錯綜復雜的小巷中。

    方誠沒有阻攔,他知道在目前的情況下,強求團結只會導致更快的崩潰。

    獨自一人走在回營地的路上,方誠的思緒亂如麻。

    石碑上的信息、李勝利的背叛、營地中等待的柳青和趙小舟……所有線索糾纏在一起,卻理不出頭緒。

    唯一清晰的是,時間不多了。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一旦入夜,蛇群的活動會變得更加猖獗。

    而且,根據村志記載,蛇神已經收集了五個靈魂,再收集四個就能完全蘇醒……

    轉過最后一個彎,方誠看到了下游的營地。

    火堆還在燃燒,但奇怪的是,只有柳青一個人站在火邊,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么。

    柳青!方誠喊道,隨即警惕起來——這會不會又是蛇群的陷阱

    但柳青轉過頭,臉上的驚喜不似作假:方誠!謝天謝地!趙小舟……他不見了!

    方誠快步跑進草藥圈:怎么回事

    你去村里后,他的狀況惡化了……

    柳青語速很快,他說要去方便一下,我扶他到那邊石頭后面。然后我聽到一聲尖叫,跑過去時他已經不見了!地上只有……只有這個……

    她舉起一條沾血的布條,是趙小舟衣服上的。

    方誠檢查了血跡——還沒完全干透,說明事發(fā)不久。血跡向溪邊延伸,然后消失了。

    他是不是……被蛇群……柳青的聲音發(fā)抖。

    方誠沒有回答。他注意到溪水變得異常渾濁,水面上漂浮著一些奇怪的泡沫。

    更令人不安的是,岸邊有一道寬寬的滑痕,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從水里爬上來,又滑了回去。

    我們得離開這里。

    方誠最終說,李勝利背叛了我們,獨自逃了。我在村里找到了些線索,但這里已經不安全了。

    去哪柳青無助地問。

    回村。

    什么但那里全是蛇!

    方誠從口袋里掏出剩下的蛇滅門花:這些能保護我們。而且……祠堂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蛇群似乎不愿意靠近那里,也許因為二十年前的鎮(zhèn)壓儀式是在那舉行的。

    柳青還想反對,但一聲微弱的呼救聲打斷了她——是趙小舟的聲音,從溪水方向傳來!

    趙小舟!他還活著!柳青向溪邊跑去。

    等等!可能是陷阱!方誠想攔住她,但太遲了。

    柳青跑到溪邊,四下張望:趙小舟!你在哪

    回答她的是一陣詭異的水花聲。

    溪中央,一個身影緩緩浮出水面——確實是趙小舟,但他的樣子……變了。皮膚泛著不自然的青灰色,眼睛完全變成了蛇的豎瞳。

    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巴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張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細小尖牙。

    柳……青……聲音從趙小舟喉嚨里擠出,卻帶著蛇類的嘶嘶聲,加入……我們……

    柳青尖叫著后退,跌坐在地上。

    水面突然沸騰起來,無數條水蛇涌出,纏住趙小舟的身體,將他重新拉入水中。

    最后一瞬間,趙小舟——或者說那個曾經是趙小舟的東西——向他們伸出手,手指間已經長出了蹼狀的連接膜……

    方誠拉起柳青就跑。背后,溪水像開了鍋一樣翻滾,但幸運的是,沒有什么東西追上來。

    兩人跌跌撞撞地沿著溪岸向上游跑去,不敢停留,不敢回頭。

    方誠知道,他們失去又一個同伴,而蛇神的力量,又增強了一分……

    第九章

    地室銅書

    祠堂在暮色中像一頭蹲伏的野獸,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眼睛,注視著兩個倉皇逃來的人影。

    柳青的雙腿已經不聽使喚,幾乎是跌進了祠堂大門。

    方誠緊隨其后,迅速用能找到的所有東西——幾張破椅子、一塊斷裂的牌匾——堵住門。黑暗中,兩人的喘息聲格外刺耳。

    它們……沒追來柳青癱坐在地上,聲音發(fā)抖。

    方誠從門縫往外看。祠堂外的空地上,蛇群確實停下了,形成一道蠕動的包圍圈,卻不敢靠近祠堂臺階。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界線,讓這些冷血殺手望而卻步。

    暫時安全。方誠松了口氣,祠堂有某種力量在阻擋它們。

    柳青突然掩面痛哭:趙小舟……他變成那樣……還有其他人……都死了……

    方誠不知如何安慰。他蹲下身,輕輕按住柳青顫抖的肩膀:我們還有希望。石碑上提到的儀式……

    就剩我們兩個人了!柳青抬起淚眼,什么儀式需要兩個人完成

    方誠無法回答。他轉向祠堂中央的石碑,借著最后的天光研究那些刻痕。

    碑文提到需要八人圍坐,一人主祭,而他們現在只剩下兩人……數學上的不可能。

    也許……有別的線索。方誠不愿放棄,祠堂這么大,可能藏著我們沒發(fā)現的東西。

    他重新點燃一支火把——祠堂里意外地找到了幾支未使用的火把和火石。

    跳動的火光在墻上投下巨大的陰影,讓本就陰森的空間更添幾分詭異。

    分頭找找。方誠遞給柳青一支火把,注意地板和墻壁,可能有暗格。

    兩人小心翼翼地搜查祠堂的每個角落。

    柳青檢查一樓,方誠則再次爬上二樓。除了厚厚的灰塵和蛛網,似乎一無所獲。

    正當方誠準備放棄時,他的腳踢到了一塊松動的地板。蹲下身檢查,果然有一塊木板與其他不同。

    撬開后,露出一個黑洞洞的狹小空間——不是暗格,而是一道向下的樓梯!

    柳青!上來!方誠喊道。

    柳青跌跌撞撞跑上樓,看到方誠發(fā)現的密道時瞪大了眼睛:下面……有什么

    不知道。但要去看一看。

    樓梯窄得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陡峭得近乎垂直。方誠舉著火把先行,柳青緊隨其后�?諝庠絹碓匠睗�,帶著一股霉味和某種說不清的腥氣。

    地下是一個不大的石室,四壁空空,只有中央放著一張石桌。桌上整齊排列著兩卷竹簡,旁邊是一個已經銹蝕的銅鈴和一把玉質短刀。

    這是……柳青的聲音在石室中回蕩。

    方誠小心地拿起一卷竹簡。令他驚訝的是,竹簡表面保存完好,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辨。那是用陰刻朱砂描寫的古老文字,混合了漢字和某種少數民族文字。

    能看懂嗎柳青緊張地問。

    方誠點點頭:大部分……這是我爺爺那輩人用的文字。

    隨著,方誠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竹簡詳細記載了鎮(zhèn)壓地底蛇神的完整儀式,比石碑上的信息詳盡得多。

    不僅需要八人圍坐成圈,中央一名自愿的主祭,還需要特定的法器、咒語和……犧牲。

    怎么樣柳青急切地問。

    方誠放下竹簡:儀式確實需要九個人……八人圍坐念咒,中央一人自愿獻祭生命能量。但……

    但什么

    竹簡上說,如果人數不足,可以用‘替身’代替。

    方誠指向另一卷竹簡,用玉刀刻出缺失者的形象,滴上主祭的血,可以暫時騙過蛇神……

    柳青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那我們只需要兩個替身

    不……方誠苦笑,最少需要五個人真實存在……四個可以用替身。我們現在只有兩人……

    希望像泡沫般破滅。柳青癱坐在石桌旁,火把的光映照著她絕望的臉:所以……沒救了

    方誠沒有立即回答。他繼續(xù)研讀竹簡,突然在一卷不起眼的邊角發(fā)現了附加的文字。

    這段文字似乎是后來添加的,筆記與前文不同:

    ……倘使生者不足,可借亡者之力。以主祭之血喚已逝之魂,補全八位。然此法兇險至極,主祭必魂飛魄散……

    柳青!方誠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還有一線希望!竹簡上說,如果活人不夠,可以用主祭的血召喚已死者的靈魂暫時補全八位!

    什么意思柳青困惑地問。

    意思是我們兩個人也可以完成儀式……但主祭……也就是自愿犧牲的那個人……會付出更大的代價。不僅是肉體的死亡,連靈魂也會……

    方誠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柳青的臉色變得慘白:這……太可怕了……

    但這是唯一的方法。方誠堅定地說,否則蛇神集齊九個靈魂后完全蘇醒,死的就不只是我們了……

    就在這時,地面突然輕微震動起來。

    石室頂部落下幾縷灰塵,竹簡在桌上微微跳動。遠處,隱約傳來一聲悠長的、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發(fā)出的嘶吼。

    它……感覺到了……方誠輕聲說,……我們在尋找對抗它的方法……

    兩人匆忙收集起竹簡、銅鈴和玉刀,準備返回地面。

    爬出密道時,柳青突然抓住方誠的手:等等……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方誠屏息聆聽。祠堂外,除了蛇群的沙沙聲,確實有一種新的聲音——像是電子設備的雜音。

    收音機……柳青不確定地說。

    聲音來自一樓角落那個老式收音機。它明明沒有插電,卻自動打開了,發(fā)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收音機突然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有人……聽得到嗎……

    李勝利!柳青驚呼。

    確實是他,但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夾雜著大量雜音:……我在林場……它們……到處都是……救……

    接著是一陣混亂的聲響,像是打斗,然后是李勝利撕心裂肺的慘叫。

    慘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像是無數條蛇同時發(fā)出的嘶嘶聲,形成一種近乎語言的韻律。

    最后,收音機里傳出李勝利的聲音,但已經完全變了調,帶著蛇類的嘶嘶聲:……跑不掉的……它要九個……你們是最后的……

    收音機啪地一聲自動關閉,祠堂重新陷入寂靜。

    柳青和方誠呆立原地,被這超自然的通訊震驚得說不出話。

    林場……離這里至少五公里……方誠喃喃道,蛇神的力量范圍在擴大……

    柳青突然崩潰了:我們死定了!李勝利逃那么遠都沒用!那個……那個東西……它根本不會放過我們!

    方誠抓住柳青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冷靜!我們還有機會!竹簡上的儀式……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用那個儀式你會死!而且連靈魂都……

    那也比所有人都死強!方誠厲聲道,聽著,我本來就活不長了。

    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個藥瓶,現在已經完全空了,晚期胃癌,醫(yī)生說我最多還有三個月……

    柳青瞪大眼睛:你……從來沒說過……

    沒必要。方誠苦笑,但現在你明白了,我是最合適的主祭人選。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有意義些。

    柳青想說什么,但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讓她打了個哆嗦。

    祠堂內的溫度正在急劇下降,他們呼出的氣變成了白霧�;鸢训墓饩也奇怪地暗淡下來,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吸收著。

    它知道……方誠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蛇神感覺到我們要反抗它……

    溫度越來越低,墻上開始結霜。柳青的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不僅是由于寒冷,更因為那種無處不在的壓迫感——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存在正從另一個維度注視著他們。

    準……準備儀式……方誠的聲音也開始發(fā)抖,趁還來得及……

    他們按照竹簡上的指示,用玉刀在祠堂地面上刻出一個復雜的圖案——一個大圓,周圍八個等距的小圓,中間是一個蛇形符號。

    然后,方誠用玉刀在自己掌心劃了一道,將血滴在五個小圓里——代表已經死去的五個同伴。

    需要……替身……方誠因失血和寒冷而臉色蒼白。

    柳青顫抖著用玉刀刻出三個簡陋的人形木片,方誠將血滴在上面,擺在剩下的三個小圓中。

    這樣,八方的位置就齊了。

    現在……主祭……方誠艱難地站起來,走向中央的蛇形符號。

    柳青拉住他:等等……就這樣不需要念什么咒語嗎

    方誠搖搖頭:竹簡上說,當蛇神的力量臨近時,儀式會自動開始……主祭只需要站在中央,自愿獻祭……

    仿佛印證他的話,祠堂外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嘶嘶聲。

    透過門縫,他們看到蛇群像瘋了一樣扭動,互相纏繞,形成一座蠕動的橋。在這座橋的最上方,一個模糊的人形緩緩成形——由無數條蛇組成,卻有著人類的輪廓。

    它來了,方誠推開柳青,站到你的位置上去!快!

    柳青跌跌撞撞地跑到一個滴血的小圓里。方誠則站在中央,高舉銅鈴。

    地上的血痕突然發(fā)出微弱的紅光,八個位置之間形成若有若無的光線連接。

    祠堂的門轟然洞開。蛇群涌入,卻在刻有圖案的地板邊緣停下,不敢前進。那個由蛇組成的人形站在門口,頭部的位置緩緩睜開兩只眼睛——沒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紅。

    柳青,方誠的聲音出奇地平靜,無論發(fā)生什么,不要離開你的位置。儀式開始后,圖案會保護你。

    但你會……

    記住,方誠打斷她,如果儀式成功,立刻離開這里。沿著溪流往下游走,不要回頭……

    蛇形人向前邁了一步。地上的紅光驟然增強,將它擋在外面。它發(fā)出憤怒的嘶吼,整個祠堂都為之震動。

    開始了……方誠閉上眼睛,搖響銅鈴。

    銅鈴的聲音出奇地清脆,在密閉的祠堂內回蕩。隨著鈴聲,地上的紅光越來越強,八個位置上的血滴開始沸騰。

    柳青驚恐地發(fā)現,她所在的小圓里,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成形——是馬文!或者說,是馬文的影子,半透明,飄忽不定,但確實是他!

    其他位置上,也陸續(xù)出現了其他人的虛影:張強、王麗、柯震……甚至已經逃走的李勝利。五個真實死者的靈魂,三個血做的替身,共同構成了儀式的八方。

    蛇形人瘋狂地撞擊著紅光屏障,每一次撞擊都讓方誠劇烈顫抖,像是直接打在他身上。他的嘴角滲出鮮血,但依然堅定地搖著銅鈴。

    以血喚魂……

    方誠念道,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洪亮,不像他自己的聲音,以魂鎮(zhèn)邪……以我之命……封汝之門……

    蛇形人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吼,整個祠堂都在搖晃。屋頂的瓦片紛紛墜落,墻壁出現裂縫。

    柳青蜷縮在她的位置上,看著這超自然的一幕,恐懼得幾乎窒息。

    方誠的身體開始發(fā)光,那光芒越來越強,從他體內流出,沿著地面的紅線流向八個位置。

    隨著光芒流失,方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皮膚出現皺紋,頭發(fā)變白……

    不!停下!柳青哭喊著,想沖過去,卻被無形的力量固定在原地。

    方誠轉頭看她,眼神中充滿歉意和決絕:記住……不要回頭……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祠堂的墻壁突然崩塌。不是被蛇形人撞塌的,而是從內部——一條巨大的、粗如樹干的蛇尾破墻而入,橫掃整個祠堂!

    柳青的尖叫聲淹沒在磚石崩塌的轟鳴中。蛇尾精準地擊中方誠,將他狠狠拋向墻壁。銅鈴脫手飛出,玉刀斷成兩截。地面的紅光閃爍幾下,熄滅了。

    八個位置上的虛影同時發(fā)出無聲的尖叫,消散在空氣中。蛇形人跨過已經失效的屏障,踏入祠堂。它俯視著奄奄一息的方誠,發(fā)出勝利的嘶嘶聲。

    柳青最后的意識,是看到那條巨尾卷起方誠的身體,拖向黑暗中……然后世界陷入一片血紅……

    第十章

    下游之光

    劇痛將柳青拉回意識。

    她睜開眼,世界是一片血紅。

    額頭的傷口流下的血滲入左眼,將視野染成暗紅。祠堂已成廢墟,斷裂的橫梁和碎瓦片散落一地。

    月光從坍塌的屋頂缺口灑落,照亮漂浮的塵埃。

    方……誠……

    她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沒有回應,只有遠處蛇群爬行的沙沙聲。

    柳青艱難地從碎石堆中爬出,每一寸移動都引發(fā)全身劇痛。

    右腿被一根木刺貫穿,鮮血浸透了褲管。她咬住嘴唇忍住尖叫,用力將腿拔出。眼前一黑,差點又暈過去。

    必須離開這。這是她腦中唯一的念頭。

    祠堂外,蛇群的包圍圈出現了缺口——大部分蛇似乎追著什么向村子東側去了。

    柳青拖著傷腿,向相反方向的溪邊挪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冷汗浸透了她殘破的衣服。

    溪水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銀光。

    柳青跪在岸邊,捧起水洗去臉上的血污。水中倒影讓她幾乎認不出自己——面色慘白如鬼,眼睛布滿血絲,嘴角因恐懼而不住抽搐。

    沿溪流往下游走,不要回頭……

    方誠最后的話在耳邊回響。柳青望向溪流下游,黑暗像一堵墻般矗立。但她別無選擇。

    一根漂浮的木頭成了臨時拐杖。柳青拄著它,沿著溪岸艱難前行。

    背后的村子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沖天而起的火光。某種直覺告訴她,那是方誠——他還活著,并且在制造混亂為她爭取時間。

    淚水模糊了視線。柳青強迫自己轉身,繼續(xù)向下游走去。

    溪岸越來越陡,很快變成了無法攀爬的峭壁。柳青不得不一次次涉水而過。每次入水,她都屏住呼吸,生怕水下突然冒出那些可怕的水蛇。

    奇怪的是,溪水中一條蛇也沒有,仿佛它們都去參加村里的盛宴了。

    走了不知多久,柳青的體力到達極限。傷腿已經失去知覺,全憑意志在拖動。

    就在她即將倒下時,前方溪流轉彎處出現了一片開闊地——一個廢棄的小碼頭,堆放著幾個生銹的金屬油桶。

    記憶閃回。趙小舟的聲音:……如果真被困死,也許可以鉆進油桶順流而下……

    當時只是隨口一提的逃生方案,現在成了唯一的希望。

    柳青跌跌撞撞地走向油桶。大部分已經銹穿,但有一個看起來還算完好。

    她費力地撬開頂蓋,里面黑漆漆的,散發(fā)著刺鼻的油味。足夠大,能容一個人蜷縮進去。

    就在她準備爬進去時,遠處的火光突然變亮了。柳青回頭,看到村子上空騰起的火焰形成了詭異的蛇形,扭曲著升向夜空。

    更可怕的是,溪水開始不自然地波動,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水下移動,正向她而來。

    沒有時間了。

    柳青抓起一塊尖銳的石頭,鉆入油桶,從內部狠狠敲打桶壁,鑿出幾個進氣孔。然后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油桶推入溪流。

    冰涼的溪水立刻從氣孔滲入,浸濕了她的衣服。油桶搖晃了幾下,開始隨波逐流。透過氣孔,柳青最后看了一眼岸上的世界——

    一個由無數條蛇組成的人形站在碼頭,靜靜注視著漂遠的油桶。

    它的手臂緩緩抬起,指向下游,像是在說:逃吧,反正無處可逃。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油桶內的空間狹小潮濕,充滿鐵銹和殘余油料的氣味。

    柳青蜷縮成一團,隨著水流顛簸旋轉。時間失去了意義,可能過了幾分鐘,也可能是幾小時。滲入的水越來越多,已經漫到她的腰部。

    缺氧開始影響神志。

    柳青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眼前浮現出可怕的畫面:方誠被蛇群纏繞;趙小舟在水中變異的笑臉;馬文在火焰中尖叫……最可怕的是那條被她踩死的竹葉青,不斷重復著死亡那一刻的扭動。

    不知何時,油桶的滾動變得劇烈起來。

    柳青的頭不斷撞擊桶壁,新傷疊舊傷。水流聲越來越大,最后變成了震耳欲聾的轟鳴——是瀑布!溪流盡頭有瀑布!

    太遲了。油桶已經沖出崖邊,在空中短暫失重,然后狠狠砸入下方的水潭。沖擊力讓柳青徹底暈了過去。

    朦朧中,她感到油桶在繼續(xù)漂流,但水流平緩了許多。

    有光線透過氣孔照進來——天亮了還有人聲,機械聲……然后是一陣劇烈的晃動,油桶被什么東西鉤住了。

    老天!這里面竟然有個人!

    頂蓋被撬開的聲響。刺目的陽光。

    陌生的面孔俯視著她。柳青想說話,但干裂的嘴唇只發(fā)出無意義的嘶嘶聲。

    別怕,你安全了。那人說,但柳青知道這是謊言。

    沒有什么安全可言。它已經看到了她。它知道她逃去了哪里。

    黑暗再次降臨,但這次是仁慈的無意識狀態(tài)。

    ……

    白色天花板。消毒水的氣味。規(guī)律的滴滴聲。

    柳青睜開眼,發(fā)現自己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右腿打著石膏,額頭纏著繃帶。窗外陽光明媚,完全不像個噩夢該有的樣子。

    你醒了。

    一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走到床邊,檢查她的輸液瓶:幸運的女孩。釣友在下游發(fā)現你時,你已經嚴重脫水。再晚一小時可能就沒救了。

    其他人……柳青的聲音像砂紙摩擦。

    醫(yī)生的表情變得凝重:你是唯一被發(fā)現的幸存者。警方已經去上游搜索了,但……那里有個廢棄的村子對吧據說地形很復雜。

    柳青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方誠……趙小舟……他們永遠留在那個地獄了。

    你需要休息。醫(yī)生拍拍她的手,稍后警方會來做筆錄,但現在……

    病房門突然打開,一個護士慌張地探頭進來:張醫(yī)生,3床病人出現異常癥狀,您最好來看看!

    醫(yī)生匆忙離開,忘了關電視。本地新聞正在播放:

    ……城市下水道系統(tǒng)近期出現大量蛇類,專家表示可能與氣候變化有關。市政部門呼吁市民……

    畫面切到一個地下管道,幾條蛇在污水中游動。

    柳青的血液瞬間凍結——那些蛇的動作太熟悉了,那種協調性,那種目的性……

    她掙扎著坐起來,想看得更清楚。

    就在這時,病房的窗戶上傳來輕微的嗒一聲。

    柳青緩緩轉頭,看到一條青綠色的小蛇正貼在玻璃外側,吐著信子。

    竹葉青。

    不可能。這里是五樓。

    小蛇的頭部有一圈不易察覺的金色環(huán)紋,就像……就像她無意中踩死的那條。

    它靜靜地看著柳青,然后突然用頭撞擊玻璃。

    不……不……柳青縮到床角,瘋狂地按呼叫鈴。

    小蛇又撞了一下,然后像是完成了某種示威,滑下窗臺消失不見。

    護士沖進病房時,柳青已經歇斯底里,指著窗戶語無倫次。

    那里!蛇!它找到我了!它要九個!

    護士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戶,什么也沒有。

    她安撫地按住柳青的肩膀:只是幻覺,親愛的。創(chuàng)傷后的應激反應。我給你打一針鎮(zhèn)靜劑……

    針頭刺入手臂的疼痛讓柳青短暫清醒。

    她看到電視上還在播放新聞,但現在的內容更可怕了——

    ……林場工人今早發(fā)現一具男性尸體,死因疑似蛇咬傷。專家提醒,近期避免進入山區(qū)……

    畫面一閃而過,但柳青認出了那具尸體扭曲的臉——李勝利。

    他的眼睛大睜著,嘴巴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咧開,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超乎想象的東西。

    鎮(zhèn)靜劑開始起作用。

    世界變得模糊而遙遠。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柳青看到病房的門縫下,一條細長的黑影滑了進來……

    ......

    三天后,精神科病房。

    柳小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柳青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滯地盯著墻壁。

    她的雙手被軟布束縛著,防止她繼續(xù)抓撓自己手臂上那些不存在的蛇。

    潔白的墻壁上掛著她這幾天畫的作品——無數條糾纏在一起的蛇,中央是一個模糊的人形。

    方誠……

    她喃喃自語,對醫(yī)生的問話毫無反應。

    護士推著輪椅經過走廊。

    窗外陽光依舊明媚,城市依舊運轉。

    地鐵在地下呼嘯而過,工人們在維修下水道,主婦們在家中發(fā)現偶爾出現的蛇并尖叫著叫來滅蟲公司……

    沒有人注意到,這些蛇的行動模式出奇地一致,像是在執(zhí)行某個古老而邪惡的命令。

    也沒有人知道,在城外那條溪流的上游,一個廢棄村子的祠堂廢墟下,有什么東西正在積聚力量,等待第九個靈魂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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