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瑋城！這婚我離定了！
我第1001次摔門而出，
手里攥著皺巴巴的離婚協(xié)議書，
心想這次一定要讓他簽字。
可當(dāng)我怒氣沖沖走到小區(qū)門口時，
手機(jī)響了——
老婆，我燉了你最愛的玉米排骨湯，再不回來小豆就要喝光了。
附帶一張照片：五歲的兒子正拿著勺子，眼巴巴望著那鍋湯，而那個被我罵了十年的男人，在鏡頭外比了個幼稚的剪刀手。
……媽的，又輸了。
這就是我們的婚姻——
吵不散，罵不走，離不掉。
我暴躁地轉(zhuǎn)身往回走，
心想：今晚一定要讓他睡沙發(fā)！
（……雖然最后大概率還是我輸。）
……
1。
我叫陳嘉怡，今年三十五歲，是一家外貿(mào)公司的文員。
我老公黃瑋城，比我大兩歲，在事業(yè)單位做行政工作。
我們結(jié)婚十年，有個五歲的兒子小豆。
黃瑋城！你又忘記關(guān)廁所燈！周六早上七點，我的怒吼聲就響徹了整個房子。
黃瑋城慢悠悠地從廚房探出頭來，手里還拿著鍋鏟，啊又忘了嗎我馬上去關(guān)。
馬上去關(guān)這都第幾次了電費(fèi)不是錢啊
我一邊扎頭發(fā)一邊數(shù)落他，結(jié)婚十年，你什么時候能記住關(guān)燈
他慢條斯理地走向廁所，嘴里還嘟囔著：十年都這樣過來了，不差這一次...
我翻了個白眼，走進(jìn)廚房準(zhǔn)備做早餐，結(jié)果一打開冰箱就看見里面塞得亂七八糟。
黃瑋城！冰箱里的東西能不能分類放好牛奶和剩菜放一起，你是想讓我們?nèi)沂澄镏卸締?br />
他從廁所回來，臉上帶著那種讓我想揍他的無辜表情，我昨天買菜回來太累了，就隨便放了...
隨便放你什么時候不隨便
我氣呼呼地開始整理冰箱，你看看這雞蛋，就這么放在最上層，萬一掉下來怎么辦
老婆...他湊過來，突然從背后抱住我，別生氣了，我給你煎荷包蛋，雙面金黃那種。
我掙開他的懷抱，少來這套！每次犯錯就用吃的哄我，我是你養(yǎng)的寵物嗎
他卻不依不饒地又黏上來，那你就是我最可愛的小貓咪。說著還故意在我脖子上蹭了蹭。
惡心死了！我嘴上嫌棄，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快去煎蛋，小豆等會兒該起床了。
這就是我們的日�！獱幊场⑾訔�、和好，循環(huán)往復(fù)。
朋友們都說我們倆是相愛相殺的典范，我脾氣火爆，他慢性子；我做事雷厲風(fēng)行，他拖拖拉拉；我注重細(xì)節(jié)，他大大咧咧。
按理說這樣的性格應(yīng)該水火不容，可我們偏偏在一起十年，還生了個孩子。
2
媽媽！爸爸！小豆揉著眼睛走進(jìn)廚房，我餓了。
馬上就好，寶貝。我彎腰親了親兒子的額頭，去洗臉?biāo)⒀�，然后就能吃爸爸煎的荷包蛋了�?br />
黃瑋城已經(jīng)熟練地在平底鍋里打入了三個雞蛋，滋滋的聲音伴隨著香氣充滿了廚房。
我看著他專注的側(cè)臉，忽然想起十年前我們剛認(rèn)識的時候。
那時我在一次朋友聚會上遇見他，被他那一手好廚藝吸引。
誰能想到，十年后這個當(dāng)初讓我心動的優(yōu)點，成了他每次犯錯后的免死金牌。
老婆，醬油。他頭也不回地伸手。
我嘆了口氣，從櫥柜里拿出醬油遞給他，你就不能自己拿嗎每次都使喚我。
這不是你在旁邊嘛。他笑嘻嘻地接過，再說了，我要是自己拿，又該被你罵亂放東西了。
你！我氣得想打他，但小豆已經(jīng)洗漱完回來了，我只好作罷。
早餐桌上，小豆興奮地說：爸爸媽媽，今天幼兒園小朋友都去上游泳課了，我也想去！
我和黃瑋城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又要吵架了。
當(dāng)然可以去啊，黃瑋城先開口，周末爸爸帶你去報名。
等等，我放下筷子，小豆才五歲，學(xué)游泳太早了吧萬一出事怎么辦
怎么會出事有專業(yè)教練看著呢。黃瑋城不以為然，現(xiàn)在哪個孩子不學(xué)點特長
特長游泳算什么特長我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要學(xué)也是學(xué)鋼琴、畫畫這些，既能培養(yǎng)氣質(zhì)又能開發(fā)智力。
媽媽，我想學(xué)游泳...小豆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寶貝，游泳很危險的，萬一嗆水怎么辦我試圖說服兒子。
黃瑋城插嘴：老婆，你不能因為自己怕水就不讓孩子學(xué)啊。再說了，游泳是生存技能，比彈鋼琴實用多了。
黃瑋城！我啪地拍了下桌子，你什么意思說我膽小
我沒那個意思...他縮了縮脖子，但很快又挺直腰板，但事實就是你小時候被水淹過，所以對游泳有陰影。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好啊，當(dāng)著孩子的面揭我短是吧行，那咱們就好好說說！你記不記得上個月小豆發(fā)燒到39度，是誰半夜開車送醫(yī)院的是我！你在干嘛睡得跟死豬一樣！
我那天加班到凌晨兩點！他也提高了聲音，而且后來三天都是我請假在家照顧小豆的！
爸爸媽媽別吵了...小豆的眼圈紅了。
看到兒子這樣，我的心一下子軟了。
黃瑋城也立刻閉嘴，伸手摸了摸小豆的頭。
對不起寶貝，我深吸一口氣，爸爸媽媽不是在吵架，只是在...討論。
對，討論。黃瑋城附和道，然后轉(zhuǎn)移話題，快吃蛋，涼了就不好吃了。
3
早餐在詭異的氣氛中結(jié)束。
黃瑋城主動收拾碗筷，我?guī)е《谷Q衣服。
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當(dāng)著孩子的面盡量不吵架，就算吵了也要立刻和好。
媽媽，小豆穿衣服時突然問我，你和爸爸會離婚嗎
我手一抖，差點把他的T恤扯破，怎么會這么問
因為小明說他爸爸媽媽吵架后就離婚了。小豆低著頭，我不想你們離婚...
我蹲下來抱住兒子，不會的，爸爸媽媽雖然經(jīng)常吵架，但我們很愛對方，也很愛你。
吵架...就像你和小朋友玩的時候也會鬧別扭，但第二天還是好朋友，懂嗎
小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親了親他的臉蛋，心里卻五味雜陳。是啊，我們吵了那么多次，喊了那么多次離婚，為什么還在一起呢
黃瑋城收拾完廚房，走過來問：今天周末，有什么安排
我想帶小豆去新開的兒童樂園。我說。
那地方人多又貴，黃瑋城皺眉，不如去公園，還能野餐。
又野餐每次周末都是公園野餐，你不膩嗎
省錢又健康，有什么不好
眼看著又要吵起來，小豆突然說：我想去公園！可以放風(fēng)箏！
黃瑋城得意地沖我眨眨眼。我哼了一聲，行吧，那就公園。不過你得負(fù)責(zé)準(zhǔn)備午餐。
沒問題，他爽快地答應(yīng)，我昨天買了新鮮的三文魚，可以做壽司。
這就是黃瑋城的另一個免死金牌——他做飯確實好吃。
結(jié)婚前我還會下廚，結(jié)婚后幾乎全交給他了。
朋友們都羨慕我有個會做飯的老公，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每次他做完飯，廚房就跟打過仗一樣，最后還是得我來收拾。
4
公園里陽光明媚，小豆興奮地跑來跑去。
黃瑋城鋪好野餐墊，從保溫箱里拿出精心準(zhǔn)備的午餐——三文魚壽司、炸雞塊、水果沙拉，還有他特制的檸檬茶。
嘗嘗這個，他遞給我一個壽司，我加了點芥末，你喜歡的程度。
我接過來咬了一口，確實美味。
芥末的辛辣恰到好處，三文魚新鮮得幾乎要在嘴里融化。不得不承認(rèn)，在做飯這件事上，黃瑋城確實有天賦。
好吃嗎他期待地問。
我故意板著臉，還行吧，米有點硬。
怎么可能他立刻反駁，我嚴(yán)格按照比例來的...
看到他那認(rèn)真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騙你的，很好吃。
他松了口氣，然后得意地說：我就說嘛，我黃大廚的手藝怎么可能失手。
少得意，我戳了戳他的額頭，下次記得把廚房收拾干凈。
遵命，老婆大人。他做了個滑稽的敬禮動作，逗得小豆咯咯直笑。
陽光照在我們?nèi)松砩�，這一刻，我覺得婚姻生活也沒那么糟糕。
黃瑋城雖然邋遢、拖延、愛跟我唱反調(diào)，但他是個好爸爸，也是個...還算不錯的老公。
下午回到家，小豆累得在車上就睡著了。
黃瑋城輕手輕腳地把他抱到床上，我則開始收拾野餐留下的垃圾。
老婆，黃瑋城從背后抱住我，今天開心嗎
還行吧，我沒有掙脫，就是太陽太曬了，我好像有點曬傷。
我看看，他扳過我的肩膀，仔細(xì)檢查我的脖子，確實紅了。我去給你拿蘆薈膠。
看著他匆忙去拿藥箱的背影，我心里一暖。這些小小的關(guān)心，大概就是我們能走過十年的原因吧。
5
然而好景不長，晚上我們又因為小豆的教育問題吵了起來。
我覺得應(yīng)該給小豆報個英語班，晚飯后我說，現(xiàn)在雙語幼兒園的孩子英語都很好，小豆已經(jīng)落后了。
他才五歲，黃瑋城反對，這么小學(xué)什么英語快樂童年更重要。
你就是太慣著他了！現(xiàn)在社會競爭多激烈，不從小抓起怎么行
競爭競爭，你就知道競爭！他也提高了聲音，孩子應(yīng)該有玩耍的時間！
黃瑋城！你能不能為孩子的未來想想
我怎么沒想了我是他爸！
我們越吵越兇，最后我脫口而出：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小豆從玩具堆里抬起頭，驚恐地看著我們。
黃瑋城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你又說這種話。
我說了怎么了一千次了，不差這一次！我嘴硬道，但心里已經(jīng)后悔了。
每次吵架我總愛提離婚，但從來沒有真的想過要離。
好，很好。黃瑋城冷笑一聲，轉(zhuǎn)身進(jìn)了臥室，砰地關(guān)上門。
我站在原地，感覺眼眶發(fā)熱。小豆跑過來抱住我的腿，媽媽不哭...
我蹲下來抱住兒子，媽媽沒哭，媽媽只是...眼睛有點不舒服。
那晚，黃瑋城睡在了客房。這是我們結(jié)婚以來第一次分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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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時發(fā)現(xiàn)黃瑋城已經(jīng)去上班了，廚房里留著一份早餐——我最愛的火腿煎蛋和熱牛奶。
旁邊還貼著一張便條：記得吃早餐，別餓著。晚上我加班，不用等我吃飯。
簡單的一句話，沒有道歉，也沒有和解的意思。
我盯著那張便條看了很久，心里空落落的。
6
接下來的一周，我們陷入了冷戰(zhàn)。
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像兩個陌生人。
他早出晚歸，我故意避開和他碰面的時間。小豆變得異常安靜，經(jīng)常不安地看著我們。
周五晚上，我的閨蜜林婷約我出去喝酒。
又吵架了她一針見血地問。
我灌了一口啤酒，嗯，這次可能真的要離了。
林婷翻了個白眼，得了吧，這話我聽你說過不下一百次了。
你們倆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這次不一樣，我悶悶地說，我們一周沒說話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辦真離
我沉默了。
真離想象一下沒有黃瑋城的生活...
誰來在我加班時接小豆放學(xué)誰會在下雨天提醒我?guī)阏l會記住我不吃香菜、討厭洋蔥誰會在我感冒時熬那碗加了姜絲的粥
看吧，林婷了然地說，你根本舍不得。
但他太過分了！總是跟我唱反調(diào)，什么事都要跟我對著干！
得了吧，林婷笑道，你們倆性格互補(bǔ)，這才是能過日子的。兩個火爆脾氣的早打起來了，兩個慢性子的啥事也辦不成。
我嘆了口氣，可有時候真的很累...
誰家婚姻不累林婷拍拍我的肩，我和老王還經(jīng)常為了誰洗碗吵架呢�；橐鼍褪沁@樣，相愛容易相處難。
那晚我喝得有點多，回到家時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
客廳燈還亮著，黃瑋城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見我回來立刻站起來。
怎么喝這么多他皺著眉問。
我沒理他，徑直往臥室走，卻因為頭暈差點摔倒。他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扶住我。
放開！我想掙脫，卻使不上力氣。
別鬧，他半拖半抱地把我弄到沙發(fā)上，我去給你倒蜂蜜水。
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我突然哭了。
為什么我們要這樣互相折磨明明在乎對方，卻總是用最傷人的方式表達(dá)
黃瑋城端著蜂蜜水回來，看到我哭頓時慌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黃瑋城，我抽泣著說，我們能不能不吵架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輕輕抱住我，好，不吵了。
你每次都這么說...
這次是真的，他嘆了口氣，我也不想吵架，可每次一開口就控制不住。
我也是...我靠在他肩上，其實我知道你是為小豆好，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反駁你。
我們都有問題，他輕輕拍著我的背，以后有話好好說，行嗎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小豆的英語班...
報吧，他出乎意料地說，不過一周只上兩次，別太累著他。
好，我破涕為笑，那游泳課...
也報，他無奈地說，不過得找最好的教練，安全第一。
我們相視一笑，仿佛回到了剛戀愛時的樣子。
那一刻我明白了，婚姻不是童話，沒有永遠(yuǎn)的和睦；但正因為有爭吵、有和解、有妥協(xié)，才顯得真實而珍貴。
7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黃瑋城已經(jīng)起床了。
廚房里傳來煎蛋的聲音和小豆的笑聲。
我伸了個懶腰，突然覺得陽光特別明媚。
走進(jìn)廚房，黃瑋城正教小豆怎么翻蛋，輕一點，對，就是這樣...
媽媽！小豆看到我，興奮地喊，我會煎蛋了！
真棒！我走過去親了親兒子的額頭，然后對黃瑋城說，需要幫忙嗎
他轉(zhuǎn)頭看我，眼里帶著笑意，不用，馬上就好。你去坐著等吃吧。
好，我點點頭，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父子倆忙碌的身影。
這就是我的家，不完美但真實，有爭吵但也有愛。
或許我們還會繼續(xù)相愛相殺，但我知道，無論吵得多兇，我們最終都會回到彼此身邊。
因為這就是婚姻，這就是生活。
我和黃瑋城和好的第三天，他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建議。
老婆，我在想...晚飯后，他一邊洗碗一邊說，要不我們試試分居
我差點把剛喝進(jìn)去的茶噴出來，什么你還是要離婚
不是不是！他連忙擺手，水珠甩得到處都是，我是說，分居但不分家。你看，我們總為生活習(xí)慣吵架，不如各自有自己的空間...
你是說...分開住但還在一起我皺起眉頭。
對！他眼睛亮了起來，樓上不是有間空著的客房嗎我可以搬上去住。
我們照樣一起吃飯、照顧小豆，只是...睡覺的地方分開。
我放下茶杯，認(rèn)真思考這個提議。
說實話，結(jié)婚十年，我們幾乎沒分開睡過，除了吵架那幾天。
有時候我確實希望能有自己的空間——不用忍受他的鼾聲，不用收拾他隨處亂丟的襪子...
可以試試，我最終點頭，但小豆那邊怎么說
就說爸爸工作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他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孩子適應(yīng)能力很強(qiáng)的。
8
于是，我們開始了分居不分家的婚姻新實驗。出乎意料的是，這種新模式竟然讓我們的關(guān)系緩和了不少。
沒有了他震天響的鼾聲，我睡得更好；沒有了我的嘮叨，他看上去也輕松許多。
白天我們依然一起吃飯、陪小豆玩，晚上各自回房，互不打擾。
媽媽，爸爸為什么睡樓上啊小豆有天晚上問我。
因為爸爸有時候工作到很晚，怕吵到我們。我摸著他的頭解釋。
哦...小豆似懂非懂，那我想爸爸了可以上去找他嗎
當(dāng)然可以，寶貝。我親了親他的額頭。
分居后的第一個周末，黃瑋城提議帶小豆去上第一節(jié)游泳課。
我本想拒絕，但想到之前答應(yīng)過要嘗試改變，只好硬著頭皮同意。
游泳館里人聲鼎沸，孩子們的笑聲和教練的哨聲混在一起。
我坐在看臺上，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水，一直是我最恐懼的東西。
七歲那年，我在河邊玩耍時不慎落水，差點淹死。
從那以后，我對任何深過膝蓋的水體都有種本能的恐懼。
媽媽！看我看我！小豆穿著小鴨子圖案的泳衣，興奮地朝我揮手。
我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小心點，寶貝！
黃瑋城穿著泳褲站在淺水區(qū)，準(zhǔn)備陪小豆上第一節(jié)課。
他朝我比了個OK的手勢，我點點頭，卻感覺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
教練是個陽光的年輕女孩，她耐心地引導(dǎo)孩子們做熱身運(yùn)動。
當(dāng)小豆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下水時，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前浮現(xiàn)出自己當(dāng)年在水中掙扎的畫面。
這位媽媽，您沒事吧旁邊一位家長關(guān)切地問。
沒、沒事...我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盯著小豆。他在黃瑋城的陪伴下，正開心地拍打著水面，完全沒有我當(dāng)年的恐懼。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不能讓自己的恐懼成為限制兒子的枷鎖。
黃瑋城是對的，游泳是一項必要的生存技能，我不能因為自己的陰影而剝奪孩子學(xué)習(xí)的機(jī)會。
課后，小豆興奮地跑向我，媽媽！游泳太好玩了！我學(xué)會了憋氣！
真棒！我抱住濕漉漉的兒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恐懼減輕了不少。
黃瑋城擦著頭發(fā)走過來，怎么樣，我說了吧，很安全的。
嗯，我難得地沒有反駁，下周...我可以一起來嗎
他驚訝地挑眉，你確定
我想試著...克服一下。我低聲說。
他笑了，那種讓我心跳加速的笑容，當(dāng)然可以，老婆。
就這樣，每周六成了我們的游泳日。
黃瑋城負(fù)責(zé)陪小豆下水，我則坐在池邊，一點一點克服對水的恐懼。
一個月后，我甚至能站在淺水區(qū)，看著小豆像條小魚一樣游來游去。
與此同時，小豆的英語班也開始了。
這次是我負(fù)責(zé)接送，黃瑋城則偶爾會問起學(xué)習(xí)情況。
我們似乎找到了新的平衡——不再為每件事爭吵，而是各自負(fù)責(zé)擅長的部分。
老婆，嘗嘗這個。某個周日的下午，黃瑋城端出一盤剛烤好的曲奇餅干，新配方，加了蔓越莓。
我咬了一口，酸甜酥脆，好吃！小豆肯定喜歡。
專門給你們做的，他得意地說，下周你們游泳課可以帶上。
9
這種相處模式持續(xù)了兩個月，我們的爭吵次數(shù)明顯減少。
有時候晚上，我甚至?xí)肽钏膿肀�，但又不愿打破這種難得的和諧。
直到那個下雨的周二早晨，一切都變了。
我像往常一樣準(zhǔn)備出門上班，手機(jī)突然響了。是公司HR部門的號碼。
陳小姐，請問今天上午十點你能來一趟人事部嗎總監(jiān)想和你談?wù)劇?br />
我的心一沉。這種電話通常不是什么好事。好的，我會準(zhǔn)時到。
掛斷電話，我的手微微發(fā)抖。最近公司傳聞要裁員，難道...
怎么了黃瑋城從樓上下來，看到我的臉色問道。
沒什么，我強(qiáng)作鎮(zhèn)定，公司有點事讓我早點去。
他點點頭，轉(zhuǎn)身去廚房做早餐。我站在門口，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三十五歲，在這個年紀(jì)失業(yè)意味著什么，我很清楚。
到了公司，HR總監(jiān)的談話果然如我所料。
...鑒于公司業(yè)務(wù)調(diào)整，很遺憾地通知你，你的職位將被取消。這是補(bǔ)償協(xié)議，你可以帶回去仔細(xì)看看...
我機(jī)械地簽了字，收拾好個人物品，在同事們同情的目光中離開了工作五年的公司。
走在街上，雨已經(jīng)停了，但我的世界卻下起了傾盆大雨。
房貸、車貸、小豆的學(xué)費(fèi)...沒有我的收入，單靠黃瑋城的工資能支撐多久
我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一整天，看著手機(jī)里銀行的存款數(shù)字和各種招聘APP。
三十五歲的文員，沒有特殊技能，在就業(yè)市場上幾乎沒有任何優(yōu)勢。
下午四點，我照常去接小豆放學(xué)，強(qiáng)顏歡笑聽他講述一天的趣事。
回到家，黃瑋城已經(jīng)在廚房忙碌。
今天這么早我故作輕松地問。
嗯，下午出去辦事，就直接回來了。他頭也不回地翻炒著鍋里的菜，洗手準(zhǔn)備吃飯吧。
晚飯后，我主動提出洗碗，想找點事情做來分散注意力。
黃瑋城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平時我最討厭洗碗。
老婆，他突然說，我們單位可能要加薪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努力表現(xiàn)出高興的樣子。
嗯，大概能漲百分之二十吧。他輕描淡寫地說，但我能看出他眼中的喜悅。
百分之二十！我在心里快速計算著，這幾乎能彌補(bǔ)我工資的一半。
也許...也許我可以暫時不告訴他失業(yè)的事，先專心找工作
第二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樣穿上職業(yè)裝，拎著公文包上班。
實際上，我去了圖書館，開始瘋狂投簡歷。一整天，我投了三十多份，從文員到行政助理，甚至客服代表。
然而，一周過去了，除了幾封自動回復(fù)的拒信，沒有任何回音。
我的信心一點點被消磨殆盡，卻還要每天假裝上班，在家人面前強(qiáng)顏歡笑。
10
第八天，當(dāng)我正在咖啡店修改簡歷時，手機(jī)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請問是陳嘉怡女士嗎我這邊是城西幼兒園，看到您投遞的行政助理簡歷...
幼兒園我完全不記得投過這個職位。但無論如何，這是個機(jī)會。
面試安排在第二天上午。
我穿上最正式的套裝，提前半小時到達(dá)。
幼兒園環(huán)境很好，孩子們的笑聲讓我想起了小豆小時候。
陳女士，你的簡歷很符合我們的要求，園長是個和藹的中年女性，不過工資可能比你之前的低一些...
多少我小心翼翼地問。
月薪四千五，包午餐。
我的心沉了下去。這還不到我之前工資的三分之二。但...總比沒有好。
我可以接受，我聽見自己說，什么時候能上班
下周一就可以。
走出幼兒園，我的心情復(fù)雜極了。
一方面，終于有了工作；另一方面，這么低的工資，怎么跟黃瑋城解釋
回到家，黃瑋城反常地不在。
桌上留了張紙條：帶小豆去我媽家了，晚點回來。
冰箱里有吃的，自己熱一下。
我松了口氣，正好不用偽裝了。
洗完澡，我坐在床上翻看家庭相冊，突然發(fā)現(xiàn)一張照片后面夾著張紙條——是黃瑋城的筆跡：老婆，加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了什么時候
正疑惑間，手機(jī)震動起來。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陳女士您好，我是明德外貿(mào)的HR，看到您丈夫推薦的簡歷，請問明天方便來面試嗎
我盯著手機(jī)，完全懵了。黃瑋城什么時候...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開門聲。我沖下樓，看到黃瑋城正抱著熟睡的小豆進(jìn)來。
你...我壓低聲音，你幫我投簡歷了
他輕輕地把小豆放在沙發(fā)上，示意我到廚房說話。
上周四我就知道了，他直接承認(rèn)，你去上班后，你同事小林打電話到家里找你，說有什么文件要交接...
我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所以你一直知道我這幾天在假裝上班
嗯。他點點頭，我看你不想說，就沒問。
那幼兒園的工作...
是我媽朋友開的，他撓撓頭，我知道你不會接受這么低的工資，但我想你可能需要個保底選擇...
明德外貿(mào)呢
那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的公司，他笑了笑，正好缺個有經(jīng)驗的跟單員，工資比你原來的還高一點。
我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感動，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你知道
因為我知道你好強(qiáng)，他輕輕擦掉我的眼淚，而且...我想讓你知道，沒工作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在呢。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我。
我撲進(jìn)他懷里，哭得像個孩子。所有的壓力、恐懼、自卑，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出來。
對不起...我應(yīng)該早點告訴你的...
傻瓜，他摸著我的頭發(fā)，夫妻之間說什么對不起。明天去面試吧，我覺得你肯定能行。
嗯。我抬起頭，突然發(fā)現(xiàn)他眼角多了幾條我從未注意到的細(xì)紋，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道：還好，就是加班多了點。
我這才意識到，他所謂的加薪百分之二十，很可能是主動申請了更多工作換來的。就像我隱瞞失業(yè)一樣，他也在默默承擔(dān)著更多責(zé)任卻不聲張。
第二天，我順利通過了明德外貿(mào)的面試。
工資確實比之前高，而且工作內(nèi)容更有挑戰(zhàn)性�；丶业穆飞�，我買了黃瑋城最愛吃的螃蟹，準(zhǔn)備好好慶祝一下。
媽媽！一進(jìn)門，小豆就興奮地?fù)溥^來，爸爸說你有新工作了！
我看向黃瑋城，他正倚在廚房門口微笑，怎么樣，我說了我老婆最棒吧
晚飯后，小豆睡下后，我們坐在陽臺上喝茶。初夏的晚風(fēng)輕柔地拂過臉頰，帶著花香。
黃瑋城，我輕聲說，我們...結(jié)束分居吧。
他轉(zhuǎn)過頭，眼中閃爍著驚喜，真的
嗯，我點點頭，我想念你的鼾聲了。
他大笑起來，伸手把我拉進(jìn)懷里，我也想念你半夜踢被子，我?guī)湍闵w好的時光。
靠在丈夫肩上，我突然明白，婚姻不是一帆風(fēng)順的航行，而是兩個人共同掌舵，在風(fēng)浪中互相扶持的旅程。
失業(yè)、經(jīng)濟(jì)壓力、育兒分歧...這些挑戰(zhàn)不會消失，但只要我們在一起，就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下周是我們結(jié)婚十周年紀(jì)念日。
我記得，他神秘地笑了，已經(jīng)有安排了。
什么安排
秘密。他眨眨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紀(jì)念日那天，黃瑋城請了假，神秘兮兮地帶我出門。
車開了很久，最后停在一個我無比熟悉的地方——我們第一次約會的那家湖邊餐廳。
這里...還開著我驚訝地問。這家餐廳十年前就很老舊了，我以為早就關(guān)門了。
我打聽了好久才找到，他得意地說，老板換人了，但裝修風(fēng)格沒變。
走進(jìn)餐廳，果然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原木桌椅，落地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湖面，甚至我們當(dāng)初坐的那張桌子也被預(yù)留了出來。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時你點了什么嗎他問。
嗯...三文魚沙拉和檸檬水
錯，他笑著搖頭，是海鮮意面和冰紅茶。你記性真差。
誰記得這些��！我紅著臉反駁，心里卻暖暖的。原來他記得這么多細(xì)節(jié)。
飯后，他拿出一個小盒子，十周年禮物。
我打開一看，是一把車鑰匙。這是...
二手車，他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么好車，但以后下雨天你上班就不用擠公交了。
我握著鑰匙，突然想起十年前我們剛結(jié)婚時，窮得連電動車都買不起，每天擠公交上下班的日子。
如今雖然不算富裕，但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房子、車子，還有可愛的兒子...
謝謝，我緊緊抱住他，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比結(jié)婚戒指還好他開玩笑地問。
不一樣的好，我認(rèn)真地說，那時候的禮物是承諾，現(xiàn)在的禮物是...堅持。
11
回家的路上，我開著新車，黃瑋城坐在副駕駛。
收音機(jī)里放著我們年輕時愛聽的老歌，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
黃瑋城，我突然說，我們以后少吵架好不好
我盡量，他笑著握住我的手，但你知道我這人，有時候就是管不住這張嘴。
那我們就約定，我捏了捏他的手指，每次要吵架前，先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我們相愛的一天。
他愣了一下，然后溫柔地笑了，好，一言為定。
車窗外，路燈一盞盞亮起，指引著我們回家的路。
我知道，未來的日子里我們依然會有分歧、有爭吵，但那都沒關(guān)系。
因為經(jīng)過這十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我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最重要的道理——相愛容易相守難，但只要兩顆心在一起，就沒有什么能將我們分開。
這就是我們的婚姻，不完美但真實，平凡但珍貴。
相愛相殺這十年，只是我們漫長人生的開始。
（后記）
1
自從我去了新公司上班，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軌。
但黃瑋城最近有點不對勁。
他變得特別容易累，有時候晚上九點就睡著了，連他最愛的球賽都不看。周末帶小豆去游泳，游了不到半小時就說腰疼，坐在池邊休息。
你是不是生病了
某個晚上，我忍不住問他。
沒有啊，就是最近加班多，有點累。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黃瑋城，
我戳了戳他的后背，你以前加班通宵都能精神抖擻，現(xiàn)在才幾點就困了
年紀(jì)大了嘛。
他打了個哈欠，睡吧，明天還要送小豆上學(xué)。
我盯著他的背影，心里隱約不安。
第二天，我趁他洗澡時翻了他的包——結(jié)婚十年，我從來沒干過這種事，但這次我實在忍不住。
包里除了錢包、鑰匙，還有一張醫(yī)院的檢查單。
腰椎間盤突出，建議減少久坐，避免劇烈運(yùn)動。
日期是兩周前。
我愣在原地。
他從來沒提過。
2
晚上，我做了他最愛吃的紅燒排骨，還特意燉了骨頭湯。
今天什么日子這么豐盛
他笑著坐下。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最近太累了，補(bǔ)補(bǔ)。
我給他盛了碗湯。
他低頭喝了一口，突然抬頭看我：你翻我包了
我手一抖，差點把湯灑出來。
……嗯。
我老實承認(rèn)。
他嘆了口氣，放下碗。
本來不想讓你擔(dān)心的，就是個小毛病，醫(yī)生說過段時間就好了。
那你還陪小豆游泳還天天加班
我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
游泳課是小豆最喜歡的，我不能讓他失望。
他頓了頓，至于加班……公司最近有個晉升機(jī)會，我想試試。
我鼻子一酸。
原來他一直在忍著疼，陪兒子游泳、努力工作，甚至沒抱怨一句。
而我呢我還在為誰洗碗、誰關(guān)燈這種小事跟他吵架。
黃瑋城，
我深吸一口氣，從明天開始，游泳課我去陪。
你
他挑眉，你不是怕水嗎
怕也得去，
我瞪他，總不能讓你腰斷了還往水里跳吧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行，那以后你陪游泳，我負(fù)責(zé)接送英語班。
成交。
3
周末，我第一次獨自帶小豆去游泳。
站在泳池邊，我的腿還是有點發(fā)軟。但看著小豆期待的眼神，我咬了咬牙，跟著教練一步步走進(jìn)淺水區(qū)。
媽媽！你看我！
小豆撲騰著小短腿，在水里像只快樂的小鴨子。
我強(qiáng)迫自己放松，一點一點克服恐懼。
游完泳，小豆興奮地抱住我：媽媽好厲害！以后都你陪我好不好
好。
我親了親他的臉蛋，心里突然很驕傲。
原來，我也可以做到。
原來，黃瑋城一直在默默替我承擔(dān)的那些事，我也可以學(xué)會面對。
4
一個月后，黃瑋城興奮地告訴我，他升職了。
工資漲了30%，還有年終獎金！
他一進(jìn)門就抱住我轉(zhuǎn)了一圈，完全忘了自己腰不好。
哎喲！
他痛得齜牙咧嘴，但還是笑得像個孩子。
我扶他坐下，心里既高興又心疼。
以后別那么拼了，
我輕聲說，我們家現(xiàn)在挺好的，不用你硬撐。
他看著我，突然認(rèn)真起來：嘉怡，其實我一直有個想法。
什么
等小豆再大一點，我們換個大點的房子吧帶個小花園，你可以種花，小豆能養(yǎng)只狗。
我怔住了。
這是我們剛結(jié)婚時的夢想——有個帶院子的家。
我以為他早忘了。
你……還記得啊
當(dāng)然記得，
他笑了笑，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算數(shù)。
我的眼眶一下子濕了。
5
那天晚上，我們躺在床上聊天。
黃瑋城，我們以后別吵架了行不行
我靠在他肩上。
行啊，
他捏了捏我的手，只要你不再動不動喊離婚。
我那是氣話……
可我聽多了會當(dāng)真。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
我愣住了。
原來，我隨口說的離婚，他一直記在心里。
對不起，
我抱緊他，以后不說了，真的。
那說好了，
他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吵架歸吵架，但絕不提離婚。
嗯，說好了。
6
結(jié)婚十周年紀(jì)念日那天，我們帶著小豆去了海邊。
夕陽西下，小豆在沙灘上挖沙子，我和黃瑋城并肩坐著，看著海浪一層層涌上來。
十年了，
他突然說，感覺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是啊，
我笑著靠在他肩上，吵了那么多次架，竟然還沒離。
他哈哈大笑，伸手摟住我：那是因為你舍不得我做的飯。
才不是，
我輕輕捶了他一下，是因為……
我頓了頓，看著遠(yuǎn)處玩得正歡的小豆，又看了看身旁這個雖然邋遢、固執(zhí)，但永遠(yuǎn)把我放在第一位的男人。
因為除了你，沒人受得了我的脾氣。
他笑著捏了捏我的臉：知道就好。
海浪聲里，我們十指相扣。
十年了，我們從相愛相殺，到學(xué)會包容；從互相嫌棄，到互相依賴。
未來還會有爭吵，還會有矛盾，但我知道——
我們不會再放開彼此的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