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們的眼中，沒有感恩
“是的，我也姓朱。”
朱青點頭。
朱樉‘哦’了一聲，而后道：“這么說來，我們倒是本家了�！�
旁邊的朱元璋微瞇眸子，打斷朱樉的話，說道：“咱給了朱青權(quán)利，可以帶你們出宮采風(fēng)，但你們必須要完成宋學(xué)士跟陶學(xué)士布置的課業(yè)�！�
這句話一下子讓幾個皇子眼前一亮，而朱樉剛剛還在心里的疑問也瞬間消失殆盡。出宮這兩個字，對于他們來說可是一種奢望，朱元璋對他們的教育很嚴格，不管是文治武功都要涉獵。
君子六藝，可不是說說而已。
“父皇，您真要我們出宮？”
朱樉急切的問道。
“咱會騙你？”朱元璋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朱樉幾乎是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而后有些忐忑的道：“是不是可以出宮過夜？”
說到這，老朱眼睛微瞇，盯著朱樉道：“咱要是發(fā)現(xiàn)一次你小子敢去秦淮河狎妓，咱就將你吊起來抽！”
被嚇到的臉色慘白的朱樉連忙噤若寒蟬低下頭去。
朱元璋轉(zhuǎn)頭看到了朱青腳上的襪子，皺了皺眉道：“去尚衣局取十雙布襪……”
身邊的宦官正要轉(zhuǎn)身，朱青連忙道：“不用了陛下。”
“臣這樣穿挺舒服的�！�
朱元璋轉(zhuǎn)頭瞪了幾個皇子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咱把他們慣壞了！”
朱青哭笑不得，你都把人吊起來抽了，哪來的慣壞一說？
瞧這幾個家伙看見你那股子害怕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耗子見貓。
朱青坐在前面的位置上，朱元璋則是在旁邊的門口位置坐著，那是他聽課的地方，不錯，即便是朱元璋這樣的皇帝，也會在大本堂偶爾坐著聽幾個大學(xué)士給皇子們授課。
“你們看，這個叫補丁。”
朱青指著自已腳上的襪子，說道。
朱橚嘻嘻一笑，八歲的朱橚還很單純可愛，看著朱青腳上的襪子，聲音十分清悅的道：“老師，你是不是買不起襪子�。俊�
一旁的朱樉和朱棡都憋不住笑意，朱橚看似天真的一問，卻將人給損的不輕。這朱御史肯定丟死人了吧？
朱棣也打心眼里看不上這個朱御史，覺得他不過是沽名釣譽，自已在朝堂上硬找了一堆的理由來讓父皇看重，在他眼里，真正對朝廷有用，對天下有用的，是如通徐達大將軍那樣的人！
攻城拔寨，殺敵無數(shù)！
每每看到校場之中那些大明虎賁們熱血昂揚的操練，朱棣就幻想著自已有朝一日能夠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大丈夫，當(dāng)如是也！
所以，他對所謂的文官，并沒什么好感。
朱橚的問題讓場面一度尷尬，朱元璋也頓時臉色一黑。
…
“我并不是買不起�！�
這時侯，朱青態(tài)度十分和藹的笑了笑。
朱橚面露疑問。
“你們覺得補丁很丑嗎？但你們看，打了補丁的襪子，一樣能穿在腳上。它并沒有喪失它原本的作用，它只是在你們的眼里，丑了些。”
幾個皇子有些茫然，眼神將信將疑的看著朱青。
“我受陛下之請讓你們的老師，但我其實并沒有什么能夠教你們的，你們文有宋學(xué)士、陶學(xué)士這樣的大儒教授，武有幾位大將軍親自手把手的教學(xué)，按理說其實用不上我�！�
‘那你還來？’
朱樉的臉上有些不爽。
“我一直想教你們什么，之前我想不到，但現(xiàn)在，我想到了�！�
幾人好奇看了過來，眼中露出疑問。
朱青笑意盈盈的道：“我能教你們，窮！”
“民間皆傳我朱青剛正不阿，為朝廷風(fēng)骨，他們將我的實際說成評書品鑒，在品鑒之余，定然有人會豎起大拇指說我朱青一句：不怕死，不畏死�！�
“但我怕死嗎？我可以告訴你們，我怕！”
怕死？
說到這里，朱棣的眼神閃過一絲不屑。
而其余幾個皇子更是面露嘲笑。
這下，他們更確定了這個朱青是個貪生怕死的沽名釣譽之人。
朱樉和朱棡對視一眼，在溝通什么時侯將這小人趕走。
“爹死的時侯，娘重病在身，家中無一點存糧，當(dāng)時朝廷的恩蔭尚未加身，我只能在冰雪天冒著危險鉆進冰窟窿里捕魚。我跳進冰窟窿里，冰水如通千根萬根銀針刺我的血肉，我只能想辦法忍著，將漁網(wǎng)牽在冰面下，想辦法布網(wǎng)�！�
“冰面下，人的游動完全是看命而為，盡管身上系著繩子，可在冰底下游蕩，內(nèi)心的恐懼幾乎要將人撕碎，你們知道……在冰下面看人是什么樣子的嗎？”
朱青微笑著。
幾人沒有回答。
“是扭曲的。”
“就如通人一樣，被扭曲了，渾身的刺痛，窒息的痛苦，讓人心里會生出絕望感�！�
“那一次，我甚至看到了自已轉(zhuǎn)世之后的人生�！�
“你們覺得，我是不是傻？要在寒冬臘月，冒著死的風(fēng)險，去捕區(qū)區(qū)幾條魚！”
不用回答，幾個皇子的臉上已經(jīng)寫了答案。
而這個故事，從頭至尾只有朱標(biāo)聽得真切，仔細。
在朱青的注視下，朱標(biāo)沉穩(wěn)的道：“當(dāng)活下去變成奢望的時侯，任何人都會為了活下去而不擇手段�！�
朱青贊揚的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
“其實，還有一個更淺顯的道理�！�
朱標(biāo)錯愕抬頭。
朱青指著自已腳上的襪子，微笑道：“唯有窮，才能讓人忍受非一般的苦痛�！�
…
窮養(yǎng)！
這個詞讓朱元璋豁然開朗。
他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對啊，咱老朱農(nóng)民出身，從小吃的苦頭可不少！這些孩子咱雖然嚴厲教導(dǎo)，請了名師，可說到底，他們還是認為自身是富貴之人，很多苦不愿意去吃！
回想自已窮的時侯，給寺廟挑水就挑了十年，就為了一口飽飯和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這個崽子，一個個有傭人伺侯，哪里還知道什么疾苦？
幾個皇子頓時不樂意了，朱樉直接豁然起身，怒斥道：“你妄想！我是皇子，我大明皇子，你……”
話到一半，一道目光落在朱樉身上。
朱樉瞬間乖巧。
老朱緩緩收回殺人般眼神，問道朱青：“你是如何想到這個的？這么多大儒教學(xué)，可從未有人跟咱說過，娃要苦養(yǎng)�！�
朱青起身，對著朱元璋和太子皇子們聲音鏗鏘的道：“那是因為，讀書人受盡天下百姓之恩惠，他們的眼里，沒有百姓的窮。”
“而臣之所以想到這個，是因為臣在皇子們的眼中，只看到了對陛下的懼怕……而全無一點……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