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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楔子:鳳印裂

    王爺,你既認(rèn)定林薇兒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無話可說。

    我盯著蕭覺,這張曾讓我心旌搖曳的臉,此刻只剩一片冰寒。

    這天大的‘恩情’,我蘇錦繡,受不起!

    字字句句,皆是我心頭滴落的血。

    三年前,雪山斷魂崖,我耗盡最后一絲內(nèi)力,將他從閻王殿前拖回。

    他醒來,看到的卻是哭倒在他身側(cè)的相府千金林薇兒。

    她輕飄飄一句話,便竊走了我的舍命之功。

    他視她若珍寶,許她王妃之位。

    而我,他明媒正娶的妻,卻只換來三年無休止的猜忌與冰冷的對待。

    如今,林薇兒懷了他的子嗣,他竟要我讓出正妃之位!

    我眼中最后一絲溫度徹底熄滅。

    這三年,是我蘇錦繡自作多情。

    我伸手,拔下發(fā)間鳳簪,連同那枚象征身份的鳳印,重重擲于冰冷的金殿石板之上!

    鏗鏘!

    鳳印碎裂,金石之聲刺耳,也斬斷了我與他之間最后一縷牽絆。

    蕭覺,從此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我轉(zhuǎn)身,脊背挺直,一步未停,決然踏出這座囚禁我三年的華美牢籠。

    (2)藥王谷歸途

    王府的沉重朱門在我身后轟然關(guān)閉,隔絕了過往一切。

    我深吸一口京城混濁的空氣,此刻竟品出一絲久違的自由。

    侍女春桃的馬車早已在暗巷等候。

    小姐!她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哽咽。

    我頷首,踏上馬車:回藥王谷。

    車輪碾過青石板,疾馳而去,京城的繁華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

    過去的蘇錦繡,已死在雍王府。

    如今,我是藥王谷谷主唯一的親傳弟子,蘇錦繡。

    三年前,為尋九轉(zhuǎn)回魂草救治師父,我才離開藥王谷,踏足那片絕險雪山,也因此遇見蕭覺,被他錯認(rèn),被他辜負(fù)。

    荒廢三年醫(yī)術(shù),今日,我回來了!

    七日兼程,馬蹄未歇,藥王谷熟悉的藥香終于縈繞鼻尖。

    我叩響谷口迷陣石壁,幽徑開啟。

    小師妹!二師兄陸遠(yuǎn)身影飛掠而至,面帶驚喜,你總算回來了!師父他……

    師父如何我心頭一緊。

    老樣子,不過你回來,師父的病定能好轉(zhuǎn)三分!陸遠(yuǎn)接過我的簡單行囊,引我入谷深處。

    穿過重重藥圃,師父清瘦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正為一農(nóng)婦診脈,神情悲憫。

    這才是我蘇錦繡該走的路。

    待農(nóng)婦離去,師父轉(zhuǎn)向我,目光溫和:回來了

    我雙膝落地,重重叩首:師父,弟子不孝,回來了!

    癡兒,回來便好。師父扶起我,京城是非地,早日脫身,是你的造化。

    他已知曉一切。

    弟子定當(dāng)重拾醫(yī)典,彌補(bǔ)荒廢的光陰,侍奉師父左右!

    好,你的天賦,不該被辜負(fù)。即刻起,重研《藥王典藏》,不得懈��!

    (3)神醫(yī)初顯

    我斷絕雜念,將身心全部投入醫(yī)道。

    《藥王典藏》的奧秘,隨研習(xí)日深,愈發(fā)令我著迷。

    谷中歲月靜好,每日侍奉師父,與師兄切磋醫(yī)理,照看珍稀藥草,心無旁騖。

    偶有谷外之人歷盡艱險求醫(yī),多是疑難絕癥。

    師父年邁,便將他們交予我。

    第一個病人,是個腿疾老者,雙腿僵直,行走無力。

    我診其為早年寒邪入體,經(jīng)絡(luò)淤塞。

    以火針祛寒,輔以活血湯劑。

    五日后,老者竟能棄杖緩行。

    又一富商獨子,高熱不退,神志不清,眾醫(yī)束手。

    我斷其為暑濕穢濁蒙蔽清竅。

    以特制藥露清熱,金針開竅。

    兩日后,孩童熱退神清。

    富商奉上萬金,我分文不取,囑其換作糧食物資,周濟(jì)貧民。

    錦繡神醫(yī)之名,不脛而走。

    我心如止水,每一次施救,都讓我對醫(yī)道更添敬畏。

    一日,大師兄秦風(fēng)急匆匆而來:小師妹,平南王世子蕭景琰在谷外求見,指名要你醫(yī)治!

    平南王,當(dāng)朝唯一的異姓王,權(quán)傾一方。其世子身份何等尊貴。

    何病

    怪病,渾身紅疹,奇癢無比,太醫(yī)束手。

    請。

    片刻,一個面容憔悴的錦衣青年被引入藥廬,正是蕭景琰。

    他裸露的皮膚布滿紅疹,抓痕遍布。

    蘇神醫(yī)。他聲音沙啞,帶著最后一絲希望。

    我示意他坐下,三指搭脈。

    脈象弦數(shù),舌苔黃膩。

    世子可是飲食不節(jié),思慮過重

    他目露驚異:神醫(yī)明察!

    此非怪病,乃濕熱內(nèi)蘊,肝氣郁結(jié)。太醫(yī)誤診為風(fēng)邪,藥不對癥,反噬其身。

    神醫(yī)可有解法他眼中光芒重燃。

    清熱利濕,疏肝解郁,輔以藥浴,七日可愈。我開出藥方,詳述禁忌。

    蕭景琰鄭重接過,鄭重道謝。

    七日后,他再臨藥王谷,紅疹盡褪,神采奕奕。

    蘇神醫(yī)醫(yī)術(shù)通神,仁心濟(jì)世,蕭景琰拜服!他帶來厚禮。

    我只取幾味稀缺藥材:舉手之勞。世子若無他事……

    神醫(yī),他忽然開口,你醫(yī)術(shù)冠絕天下,為何屈居山谷若肯入世,封侯拜將,指日可待。

    我淡然一笑:山林清凈,于我足矣。功名利祿,過眼云煙。

    蕭景琰深深看我一眼,留下承諾:神醫(yī)大恩,沒齒難忘。他日若有所需,平南王府,任憑差遣!

    我未曾想,這句承諾,日后竟成我的一大助力。

    (4)孽緣再現(xiàn)

    半年光陰,彈指即逝。

    我的醫(yī)術(shù)愈發(fā)精進(jìn),在江湖中聲名鵲起。

    這日,三師兄宋濂面色凝重地進(jìn)入藥廬:小師妹,雍王府來人,說有急癥,指名請你出診。

    雍王府!

    我持針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恢復(fù)如常:何人病重

    未說,只言性命垂危,京中太醫(yī)已無能為力。

    京城御醫(yī)遍地,何須我這山野之人。我語氣冰冷。

    宋濂嘆息:小師妹,我知道你與雍王府的恩怨。但醫(yī)者父母心……

    我沉默。

    是,我是藥王谷的蘇錦繡,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

    備馬。我起身,目光堅定,我去。

    春桃憂心忡忡:小姐,此行兇險……

    無妨,如今的蘇錦繡,不再任人揉捏。

    雍王府的馬車,比我離開時乘坐的那輛,更顯奢華。

    管家李福滿臉諂笑,與當(dāng)初判若兩人。

    蘇神醫(yī),您總算肯來了!

    我未理會他,徑直登車。

    馬車駛?cè)胗和醺�。府�?nèi)下人見我,神色各異,有驚懼,有鄙夷,更有幾分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

    我視若無睹。

    李福引我至清芷院,林薇兒的居所。

    濃重的血腥氣與藥味混雜,令人作嘔。

    雍王蕭覺在房內(nèi)焦躁踱步,滿面愁容。

    見我進(jìn)來,他猛然抬頭,瞳孔劇縮,震驚、不信、狼狽,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是你!他聲音嘶啞。

    雍王殿下。我屈膝一禮,不帶半分情緒,聽聞府上有急癥,特來出診。

    目光掃向床榻,林薇兒面如金紙,氣息奄奄,腹部高隆,裙下已被鮮血染紅。

    她……難產(chǎn)血崩,太醫(yī)說……回天乏術(shù)!蕭覺聲音透著絕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你,蘇錦繡,救救薇兒,救救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我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王爺怕是忘了,你我早已恩斷義絕。

    他曾用這般眼神求我,在雪山之上。

    我救了他,他卻將恩情錯付。

    如今,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再次祈求于我。

    我走到床邊,林薇兒已無往日嬌媚,只剩瀕死的狼狽。

    我伸手搭脈,脈象細(xì)弱游移,命懸一線。

    如何蕭覺急切追問。

    我收回手,聲音冰冷:失血過多,胎位不正,母子俱危。神仙難救。

    蕭覺身形劇晃,面色慘白:當(dāng)真……無藥可救

    辦法,倒有一個。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但,我為何要救一個處心積慮害我之人

    蕭覺眼中怒火噴涌:蘇錦繡!你敢挾私報復(fù)!

    王爺此言差矣。我冷笑,三年前,你認(rèn)定她是你恩人。如今她的生死,與我何干你若動手殺我,她與你孩兒,立刻共赴黃泉!

    你!蕭覺氣得發(fā)抖,卻無計可施。

    他知道,我是他唯一的希望。

    你要如何才肯出手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帶著無盡的屈辱。

    我要你,我盯著他,字字清晰,跪下,求我!

    蕭覺臉色瞬間鐵青,雙拳緊握,骨節(jié)發(fā)白。

    他是九五之尊的王爺,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蘇錦繡,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我反唇相譏,比起王爺你昔日的絕情寡義,這點要求,算什么

    你明知我為你九死一生,卻信她片面之詞,視我如敝履!

    你明知我為你付出所有,卻對我百般折辱,廢我妃位,逐我出府!

    蕭覺,你告訴我,究竟是誰,欺人太甚!

    句句誅心,蕭覺臉色由青轉(zhuǎn)白,眼中痛苦翻騰。

    但他依舊挺立,皇室的驕傲不容他低頭。

    好,王爺骨頭硬。我點點頭,春桃,我們走。這渾水,我們不蹚。

    等等!蕭覺嘶吼出聲。

    他看著床上氣息漸弱的林薇兒,眼中血絲迸現(xiàn)。

    最終,他雙膝一軟,撲通一聲,直挺挺跪在我面前!

    求你……救她……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和淚。

    我俯視著他,這個曾讓我仰望的男人,此刻卑微如塵。

    心中卻無半分波瀾。

    記住你今日之言。我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她若活,你我恩怨兩清。她若死,或者你日后再敢糾纏,我蘇錦繡必讓你雍王府,雞犬不寧!

    蕭覺渾身一顫,垂首:本王……明白。

    取我藥箱金針。我轉(zhuǎn)向春桃。

    救人,了卻這段孽緣。

    (5)逆天改命

    藥箱打開,一排銀針閃爍著幽冷寒光。

    春桃,烈酒,艾絨,布巾!我語速極快。

    護(hù)心丹先行吊命,隨即回陽九針盡出,手法快如閃電,穩(wěn)住林薇兒將散的生機(jī)。

    蕭覺在旁看得心膽俱裂,卻不敢發(fā)一言。

    九針落下,林薇兒微弱的呼吸略顯平穩(wěn)。

    我額角汗珠滾落。此針法極耗心神。

    王爺回避!我厲聲道。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驗。

    房門關(guān)閉,我探查胎位,比預(yù)想更糟,胎兒臍帶繞頸,產(chǎn)婦氣血衰敗,無法順產(chǎn)。

    小姐春桃聲音發(fā)緊。

    剖腹!我斬釘截鐵。

    春桃倒吸一口涼氣:小姐,這……九死一生��!

    不剖,十死無生!備柳葉刀,止血散,烈性參湯!

    再度施針,麻痹痛感,穩(wěn)固氣血。

    柳葉刀在燭火下泛著寒芒。

    我心神合一,刀鋒精準(zhǔn)劃過,鮮血瞬間涌出。

    春桃在一旁協(xié)助,擦拭,遞物,有條不紊。

    時間凝滯。

    汗水浸透我的衣衫。

    終于,胎兒被小心翼翼取出。

    是個男嬰,卻全身青紫,毫無聲息。

    小姐,孩子……春桃?guī)е耷弧?br />
    冷熱雙盆備好!我將嬰兒倒提,運勁拍打其足底。

    啪!啪!啪!

    數(shù)下之后,哇——的一聲,嬰兒啼哭驟然響起,雖微弱,卻充滿了生命力。

    春桃喜極而泣,接過孩子清理。

    我不敢松懈,立刻開始縫合林薇兒的傷口。

    特制羊腸線穿梭,每一針都關(guān)乎生死。

    不知過了多久,最后一針落下。

    我眼前一黑,險些栽倒,春桃及時扶住。

    小姐!

    無礙……看顧孩子,喂參湯。

    我為林薇兒再診脈,脈象雖弱,卻已平穩(wěn),血已止住。

    命,保住了。

    打開房門,蕭覺瘋一般沖入。

    薇兒!他撲至床前,見林薇兒呼吸尚存,激動得渾身顫抖。

    嬰兒的哭聲讓他猛然驚醒。

    春桃抱過嬰孩:恭喜王爺,小世子平安。

    蕭覺顫抖著接過,老淚縱橫。

    謝謝……蘇錦繡……謝謝你……他轉(zhuǎn)向我,聲音哽咽。

    我神色淡漠:不必。救她,只為恩怨兩清。從此,蕭覺,你我形同陌路。

    言罷,我轉(zhuǎn)身即走。

    錦繡!蕭覺叫住我,眼神無比復(fù)雜,當(dāng)年……是我錯了……我會補(bǔ)償你……

    補(bǔ)償我嗤笑,王爺是想再賜我一個側(cè)妃之位,還是黃金萬兩我蘇錦繡,不稀罕!

    我想要的,你,給不起!

    蕭覺面如死灰,啞口無言。

    好自為之。

    我頭也不回,踏出清芷院,踏出雍王府。

    這一次,再無留戀。

    (6)玉佩真相

    深夜返回藥王谷,師父與師兄們?nèi)栽诘群颉?br />
    母子平安。我簡短告知。

    師父頷首,未再多言。

    沐浴之后,躺在榻上,蕭覺下跪的畫面與那句遲來的對不起在腦中揮之不去。

    可笑,太可笑了。

    傷害已鑄,豈是三言兩語可以彌補(bǔ)

    我蘇錦繡的心,早已在烈火中淬煉成鋼。

    翌日,我如常研習(xí)醫(yī)書,照料藥草,雍王府的一切,皆如過眼云煙。

    然,數(shù)日后,雍王府竟派李福送來十幾車厚禮。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名貴藥材,晃得人眼花。

    蘇神醫(yī),王爺?shù)囊稽c心意,請您務(wù)必收下。王爺說,謝您不計前嫌,救了側(cè)妃娘娘和小世子。李福如今在我面前,卑微得快要趴在地上。

    拿回去。我聲音不帶一絲波瀾,我救人,不為這些阿堵物。

    李福面露難色:神醫(yī),這……王爺吩咐,您若不收,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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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你的事。我轉(zhuǎn)身欲回藥廬。

    神醫(yī)留步!李福從懷中取出一只紫檀木盒,雙手奉上,王爺說,這些您可以不收,此物,請您務(wù)必一觀。

    我接過,打開。

    盒中靜臥一枚和田暖玉佩,質(zhì)地溫潤,雕琢著繁復(fù)的云紋。

    這玉佩……我瞳孔微縮。

    是它!當(dāng)年雪山之上,我從蕭覺身上取下的那枚!

    他當(dāng)時重傷昏迷,此玉佩是他身上唯一能證明身份之物。我原想憑此尋他家人,后因林薇兒之事,竟將它遺忘在貼身衣物的夾層。

    他如今送來,是何意

    王爺說,此玉乃其母后遺物,珍貴無比。李福小心道,當(dāng)年雪山,他承蒙姑娘相救,醒后玉佩不翼而飛。他一直以為,是救命恩人取走作為信物。故而,林小姐拿出另一塊相似玉佩時,他才會……

    我心中一凜。

    林薇兒也有一塊相似玉佩是巧合,還是……

    王爺說,他后來查知,林小姐那塊,是仿造的。李福聲音更低,而真正的玉佩,一直下落不明。直到那日,您為側(cè)妃娘娘施救,王爺在您換下的衣物中,發(fā)現(xiàn)了這枚玉佩的絲絳……

    原來如此。

    所以,他現(xiàn)在知道,當(dāng)年救他的人,是我蘇錦繡我看著李福,聲音平靜得可怕。

    李福頭垂得更低:是……王爺已知曉。他……追悔莫及,只想彌補(bǔ)萬一。

    彌補(bǔ)我?guī)缀跻Τ雎�,一枚玉佩,幾句悔過,便想抵消我三年的屈辱與心死

    李管家,回去告訴你的主子。

    玉佩,我收下了。當(dāng)年因果,今日了結(jié)。

    其余的,不必再費心。藥王谷,不歡迎雍王府的任何人!

    我合上木盒,再不看他一眼。

    李福最終只能帶著滿車禮物,狼狽而回。

    我撫摸著玉佩,觸手冰涼。

    林薇兒,好一個林薇兒!好深沉的心機(jī)!

    而蕭覺,更是愚不可及!

    但,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

    真相如何,于我已無意義。

    我蘇錦繡,此生只愿與藥香為伴,濟(jì)世救人,再不問紅塵情愛。

    (7)聲名遠(yuǎn)播

    雍王府的風(fēng)波,很快被我拋諸腦后。

    我以錦繡神醫(yī)之名行于世,救治無數(shù)奇難雜癥。

    平南王世子蕭景琰、雍王側(cè)妃林薇兒的成功救治,更令我聲名大噪。

    藥王谷門庭若市,求醫(yī)者絡(luò)繹不絕。

    師父欣慰之余,亦有隱憂:錦繡,盛名之下,暗流洶涌。你需處處小心。

    我明白師父的擔(dān)憂,醫(yī)術(shù)能救人,亦能招禍。

    弟子明白。我會謹(jǐn)言慎行,不墮藥王谷威名。

    我立下規(guī)矩:每日只診十人,重癥優(yōu)先,無論貴賤,皆需按序等候。恃強(qiáng)凌弱者,概不接待。

    此舉引來非議,有權(quán)貴子弟叫囂要踏平藥王谷。

    我嗤之以鼻。藥王谷屹立數(shù)百年,豈是跳梁小丑可以撼動

    果然,數(shù)日后,一隊官兵便氣勢洶洶而來,為首校尉態(tài)度蠻橫:蘇神醫(yī),兵部周侍郎家老夫人有請,速速啟程,不得延誤!

    我端坐藥廬,只讓二師兄陸遠(yuǎn)傳話:求醫(yī),便守規(guī)矩。不愿,另請高明。

    校尉大怒:大膽!來人,給我搜!綁也要把她綁去!

    官兵欲闖谷,陸遠(yuǎn)冷哼一聲,與數(shù)位師兄擋在谷口,迷陣悄然啟動,霧鎖山門。

    爾等想造反不成!校尉色厲內(nèi)荏。

    守護(hù)家園,職責(zé)所在。閣下若硬闖,休怪我等無情!陸遠(yuǎn)寸步不讓。

    劍拔弩張之際,馬蹄聲急。

    住手!

    平南王世子蕭景琰一身戎裝,率親兵而至。

    誰給你的狗膽,敢在藥王谷放肆!他厲聲喝問那校尉。

    校尉魂飛魄散,跪地求饒:世子殿下息怒!末將奉周侍郎之命……

    周侍郎好大的官威!蕭景琰冷笑,本世子求醫(yī)尚需依禮,他算什么東西!

    沖撞神醫(yī),擾我清修,掌嘴二十,滾回去告訴周侍郎,想求醫(yī),讓他親自帶足誠意,按規(guī)矩來!

    校尉被親兵拖下,慘叫聲中,一場鬧劇收場。

    蕭景琰翻身下馬,對陸遠(yuǎn)拱手:陸兄,管教不嚴(yán),驚擾貴谷,萬望海涵。

    又轉(zhuǎn)向入內(nèi)相迎的我:蘇神醫(yī),景琰來遲,讓你受驚了。

    世子言重,多謝解圍。我微微頷首。

    我亦是為府中老家將求醫(yī)而來。

    我為老者診治施針后,蕭景琰忽然道:神醫(yī),京中近日流言四起,皆對你不利。

    哦

    說你是雍王棄妃,因妒生恨,挾私報復(fù)……他觀察我的神色。

    我淡然處之:清者自清。世子以為呢

    蕭景琰朗聲一笑:我只信我親眼所見,蘇神醫(yī)醫(yī)者仁心。那些腌臢之言,不聽也罷。

    他隨即又勸:神醫(yī)一身絕技,何不入世,為國效力,造福萬民

    天下之大,道各有殊。我蘇錦繡,唯愿守此山谷,救一方苦厄,足矣。

    蕭景琰眼中閃過一絲惋惜,隨即化為敬佩:人各有志,景琰不敢強(qiáng)求。只望神醫(yī)謹(jǐn)記,平南王府,永遠(yuǎn)是你的朋友。

    多謝世子。

    送走蕭景琰,我陷入沉思。

    雍王府散播的流言,不過是想為蕭覺挽回些顏面,將他的不堪,粉飾成我的不堪。

    可笑至極。

    我蘇錦繡行事,何須他人置喙

    只是蕭景琰……平南王府這份善意,或許,將來會是我在這亂世中的一處憑依。

    (8)南霖疫起

    藥王谷的規(guī)矩,擋住了無謂紛擾,卻擋不住天下洶洶之勢。

    師父的身體日漸康復(fù),我亦潛心醫(yī)道,煉制新藥。

    這日,春桃神色慌張地闖入藥廬:小姐!谷外……谷外皇榜!南霖州大疫!

    我心中一沉。南霖濕熱,素多瘴癘,大疫非同小可。

    速去!

    谷口石壁,明黃皇榜觸目驚心。禁軍校尉面色肅殺。

    榜文所述,南霖疫情慘烈,染者高熱紫斑,數(shù)日即亡。太醫(yī)束手,殉職者眾。圣上震怒憂心,詔令天下名醫(yī),能平疫者,不吝封侯之賞!

    小師妹!大師兄秦風(fēng)聲音發(fā)緊,此疫,怕是百年未遇之兇!

    藥王谷,不能袖手。我字字清晰。

    師妹三思!二師兄陸遠(yuǎn)急道,疫區(qū)九死一生!你如今……

    我輩醫(yī)者,生死何懼見死不救,愧對師門,枉稱‘神醫(yī)’二字!我聲若金石,目光掃過眾師弟激動的臉龐,師父教誨,‘醫(yī)者仁心,以濟(jì)蒼生為己任’,諸位師兄,錦繡不敢或忘!

    錦繡愿往!

    我等愿隨師妹共赴國難!年輕弟子們?nèi)呵榧ぐ骸?br />
    我搖頭:疫區(qū)兇險,非人多能勝。谷中不可無主,師父需人侍奉。錦繡一人,足矣!

    我轉(zhuǎn)向禁軍校尉:皇榜所言,可有虛妄

    校尉見我一介女子,卻有如此氣魄,不敢怠慢:神醫(yī)明鑒,南霖危在旦夕,京中已是人心惶惶!

    好!我朗聲道,三日之后,蘇錦繡啟程南霖!若疫情不平,我蘇錦繡,提頭來見!

    神醫(yī)大義!校尉動容。

    師父將我喚至內(nèi)室,沉默良久,遞過一錦盒:三枚‘百毒解厄丹’,藥王谷至寶,可解百毒,固本培元。此行兇險,萬望珍重。

    他眼中有淚光閃動:盡力而為,不可強(qiáng)求。藥王谷,永遠(yuǎn)是你的退路。

    弟子,謹(jǐn)遵師命!我重重叩首。

    三日后,晨曦微露,我一襲素衣,藥箱在背,春桃緊隨其后。

    馬蹄踏破山谷的寧靜,身后是師父與師兄們擔(dān)憂的目光。

    南霖,縱是龍?zhí)痘⒀�,我蘇錦繡,闖定了!

    (9)死境求生

    南霖之路,尸骸遍野,十室九空。

    空氣中腐臭彌漫,觸目所及,皆是絕望。春桃小臉煞白,死死攥著我的衣角。

    我心如磐石,目光銳利,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行至滄州邊界,夜宿孤店。店家老淚縱橫,勸我止步:姑娘,南霖是活地獄��!皇榜是催命符!

    老丈放心,我自有計較。

    話音未落,店外馬蹄聲驟響,煙塵滾滾。

    數(shù)騎玄甲衛(wèi)士簇?fù)硪蝗藳_至店前,為首者身形魁梧,眉目剛毅,竟是平南王世子蕭景琰!

    他風(fēng)塵仆仆,眉宇間帶著焦灼與殺伐之氣。

    蘇神醫(yī)!他見到我,眼中先是錯愕,隨即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喜與一絲……后怕

    世子殿下我亦是訝然,何故如此行色匆匆

    父王令我押運糧草藥材急援南霖,兼程趕路,唯恐不及。蕭景琰翻身下馬,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神醫(yī)……你果然還是來了。

    他目光掃過我簡單的行囊,語氣復(fù)雜:我早該料到,皇榜一出,你定會不顧一切。

    職責(zé)所在,不敢推辭。

    好一個職責(zé)所在!蕭景琰眼中精光一閃,南霖疫區(qū),危機(jī)遠(yuǎn)超想象,守軍已潰,流民四散,更有亂兵趁火打劫!神醫(yī)獨行太過兇險,若不嫌棄,與我軍同行,也好護(hù)你周全!

    他語氣不容置喙,帶著一絲強(qiáng)硬。

    我略一沉吟,頷首:如此,多謝世子。

    有他相助,確能省卻諸多麻煩。

    翌日,我與蕭景琰大軍會合。他治軍嚴(yán)明,隊伍雖龐大,卻井然有序。

    他對我照顧有加,卻非男女私情,更像沙場同袍間的敬重與守護(hù)。

    春桃?guī)状蜗胝f什么,都被我眼神制止。此刻,非談風(fēng)月之時。

    越近南霖府城錦官城,景象越是地獄。

    倒斃的尸身堆積如山,烏鴉盤旋,野狗爭食。

    錦官城門緊閉,城頭守兵寥寥,面無人色。

    城外流民營地,哀嚎震天。

    開城!蕭景琰聲如洪鐘,親兵上前交涉。

    城門緩緩開啟一條縫隙,一股濃烈到極致的腐臭與藥味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蘇神醫(yī),蕭景琰面色凝重如鐵,錦官城已成死城。城中主事者,兵部侍郎柳乘風(fēng),此人……愚蠢且剛愎。

    他將城中未染疫者與病患混雜一處,名為隔離,實為等死。城中秩序早已崩潰。

    我心中怒火升騰:柳乘風(fēng)何在

    府衙。

    帶我去!我聲音冰冷,不容置疑。

    蕭景琰深深看我一眼,沒有多問:好!我為你開路!

    錦官城,我蘇錦繡來了!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將這人間煉獄,扳回正軌!

    (10)雷霆手段

    錦官城府衙,陰森壓抑。

    兵部侍郎柳乘風(fēng),肥頭大耳,滿面油光,見我與蕭景琰闖入,先是一愣,隨即拍案而起,色厲內(nèi)荏:平南王世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本官府衙!還有你這女子,是何人

    柳大人,我直視他渾濁的雙眼,聲音清冽,我乃奉皇榜前來救治南霖瘟疫的蘇錦繡。聞聽大人‘高見’,特來領(lǐng)教。

    蘇錦繡一個黃毛丫頭,也敢妄談救治柳乘風(fēng)眼中閃過輕蔑與貪婪,皇榜不過是安撫刁民的幌子!這瘟疫乃天譴,豈是爾等凡人能解本官已上奏,請求朝廷徹底封鎖南霖,一把火燒盡,方能永絕后患!

    混賬!我怒斥,視萬千生靈為草芥,你這狗官,也配談天譴我看你才是南霖最大的瘟疫!

    你……你敢罵本官!柳乘風(fēng)氣得渾身肥肉亂顫,來人!給本官將這口出狂言的妖女拿下!平南王世子若敢阻攔,一并論處!

    數(shù)名如狼似虎的親兵涌上。

    我看誰敢!蕭景琰踏前一步,腰間佩劍鏗然出鞘半寸,凜冽殺氣瞬間充斥整個府衙。

    柳乘風(fēng),蘇神醫(yī)乃本世子親自護(hù)送,身系天下蒼生。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本世子今日便讓你血濺當(dāng)場!

    柳乘風(fēng)被蕭景琰的氣勢所懾,又見他身后親兵個個目露兇光,不由得后退半步,氣焰頓消。

    世子……世子息怒……本官……本官也是為朝廷分憂……

    為朝廷分憂,便是草菅人命我冷笑上前,柳大人,從此刻起,錦官城防疫事宜,由我蘇錦繡全權(quán)接管!你若配合,尚可保你項上人頭。若敢掣肘,莫怪我劍不利!

    我從藥箱中取出一排銀針,指尖輕彈,數(shù)枚銀針悄無聲息地釘入柳乘風(fēng)面前的木案,入木三分!

    柳乘風(fēng)駭然失色,雙腿發(fā)軟,險些癱倒。

    你……你這是要造反……

    我只救人,不造反。我收回銀針,但誰若攔我救人,便是與我蘇錦繡為敵,與天下萬民為敵!

    世子殿下,我轉(zhuǎn)向蕭景琰,煩請派人封鎖府衙,柳大人‘操勞國事’,不宜外出。城中所有兵士、可用人手,皆由我調(diào)配。

    蕭景琰眼中閃過激賞:神醫(yī)放心,一切有我!

    他一聲令下,平南王府親兵迅速控制府衙內(nèi)外。

    柳乘風(fēng)面如死灰,癱坐在椅上,再不敢多言半句。

    我當(dāng)即下令,將城中所有尸體集中火化,深坑掩埋,遍撒石灰。

    征用所有可用房屋,設(shè)立隔離病區(qū)、輕癥區(qū)、重癥區(qū)、疑似區(qū),嚴(yán)格劃分,避免交叉感染。

    招募城中尚有余力的青壯,分發(fā)食物藥物,組織他們參與防疫。

    蕭景琰的糧草物資,解了燃眉之急。

    我戴上特制的多層口罩,親自進(jìn)入最危險的重癥隔離區(qū)。

    春桃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卻仍強(qiáng)撐著為我準(zhǔn)備應(yīng)用之物。

    小姐,您千萬小心!

    放心。

    營地內(nèi),尸體與活人交錯,呻吟與惡臭交織。

    我強(qiáng)忍不適,仔細(xì)觀察病患的紫斑形態(tài)、舌苔、呼吸,為數(shù)十人診脈。

    脈象弦數(shù)滑實,濕熱疫毒深重。

    與我預(yù)判一致,此疫確由特殊疫蟲引起,通過污染水源傳播。

    疫蟲……我走出營地,眼中已有定計,蕭景琰,我需要大量石灰、艾草、雄黃、烈酒,越多越好!另外,立刻派人繪制全城水源分布圖,特別是井水、河渠!

    明白!蕭景琰毫不猶豫,立刻傳令。

    雷厲風(fēng)行的手段,迅速穩(wěn)定了錦官城瀕臨崩潰的局面。

    那些原本絕望的百姓,眼中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之火。

    他們看著我這個年輕女子,指揮若定,調(diào)度有方,仿佛看到了救星降臨。

    而我深知,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

    疫源未明,湯藥未成,每一刻,都有生命在流逝。

    (11)以身飼蟲

    尋找疫源,刻不容緩。

    根據(jù)水源分布圖,我將重點鎖定在城南一處廢棄的古井群。

    此處地勢低洼,常年積水,正是疫蟲滋生的溫床。

    蕭景琰親自帶兵護(hù)衛(wèi),我與春桃,以及幾名膽大的軍士,前往查探。

    井口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

    我命人取水樣,又用特制藥粉投入井中。

    片刻,水面翻涌,竟有無數(shù)細(xì)小血紅的蟲子浮上水面,蠕動掙扎,令人頭皮發(fā)麻!

    果然是它!我心中大定。

    便是此蟲,禍亂南霖!

    封鎖所有疫源水井!所有飲用水,必須取自城外活水,煮沸百遍方可飲用!我當(dāng)即下令。

    同時,我將帶來的藥王谷秘藥投入井中,殺滅殘余疫蟲。

    源頭既控,接下來便是研制克制此蟲的湯藥。

    蕭景琰搜集來的藥材堆滿了臨時藥房。

    我閉門三日,不眠不休,翻閱古籍,結(jié)合疫蟲特性,反復(fù)調(diào)配。

    春桃熬紅了雙眼,為我研墨添香。

    小姐,您歇歇吧,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無妨,方子將成。

    第四日,一劑全新的湯藥終于在我手中成型。

    藥液漆黑如墨,散發(fā)著奇異的草木與礦石混合的氣息。

    小姐,這……春桃看著藥碗,面露憂色。

    此藥藥性猛烈,須以活人試藥,方知深淺。我端起藥碗。

    不可!春桃與恰巧進(jìn)門的蕭景琰同時驚呼。

    小姐!萬萬不可!您若有失,這滿城百姓……春桃淚如雨下。

    蕭景琰一把按住我的手,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蘇神醫(yī)!萬萬不可行此險招!若需試藥,景琰愿代勞!

    我甩開他的手,目光決絕:世子千金之軀,豈能輕試虎狼之藥我是醫(yī)者,這是我的責(zé)任!況且,此藥若成,我便是第一個受益者,能更快掌握其藥性,救治更多人!

    若我蘇錦繡連這點風(fēng)險都不敢擔(dān),有何顏面立于天地之間,稱‘神醫(yī)’二字!

    言罷,我不再猶豫,仰頭將那碗濃黑的湯藥一飲而盡!

    苦澀、辛辣、腥膻,種種滋味在口中炸開,直沖天靈。

    一股灼熱的氣流自我丹田升起,迅速游走于四肢百骸。

    我感到五臟六腑都如同被烈火炙烤,劇痛難當(dāng),眼前陣陣發(fā)黑。

    小姐!春桃發(fā)出凄厲的尖叫。

    蕭景琰目眥欲裂,一個箭步上前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強(qiáng)忍劇痛,盤膝坐下,運轉(zhuǎn)內(nèi)力,引導(dǎo)藥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蕭景琰與春桃守在我身旁,心急如焚,卻不敢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焚心蝕骨的劇痛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酥麻與暖意。

    我緩緩睜開眼睛,吐出一口帶著腥氣的濁氣。

    成了……我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絲欣慰。

    小姐!您感覺如何春桃喜極而泣。

    藥力已控,劑量尚可再調(diào)精純一二。我看向蕭景琰,對他虛弱一笑,多謝世子護(hù)法。

    蕭景琰怔怔地看著我,眼中情緒翻涌,有敬佩,有心疼,更有一些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神醫(yī)……大義。他聲音沙啞。

    我隨即根據(jù)親身體驗,再次改良藥方,終得克疫凈源湯。

    當(dāng)?shù)谝慌鷾幩腿敫綦x營地,喂給垂危的病患。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柳乘風(fēng)躲在遠(yuǎn)處,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等著看我的笑話。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終于,一個原本高熱不退、滿身紫斑的老者,身上的紫斑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淡!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緊閉的雙眼也緩緩睜開。

    水……水……他發(fā)出了微弱的聲音。

    有效!真的有效!負(fù)責(zé)照料的軍士驚喜大叫。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病人出現(xiàn)好轉(zhuǎn)跡象!

    高熱退去,紫斑消散,神志恢復(fù)!

    絕望的隔離營地,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

    神醫(yī)!活菩薩��!

    蒼天有眼!我們有救了!

    無數(shù)人跪倒在地,向我叩拜,淚流滿面。

    蕭景琰站在我身旁,看著這劫后余生的景象,虎目含淚,對我深深一揖:蘇神醫(yī),此等再生之恩,錦官城數(shù)十萬軍民,永世不忘!

    柳乘風(fēng)早已面如土色,悄悄溜走。

    克疫凈源湯成功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南霖,傳遍天下。

    巾幗醫(yī)仙蘇錦繡,以身試藥救蒼生的贊譽(yù),不絕于耳。

    京城,雍王府。

    蕭覺聽聞南霖捷報,得知我以身試藥的兇險,以及最終力挽狂瀾的壯舉,手中的玉佩應(yīng)聲而碎。

    他心口劇痛,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錦繡……我的錦繡……

    他眼中血淚交織,悔恨與絕望幾乎將他吞噬。

    他知道,他與我之間,那道裂痕,已深可見骨,再無彌合的可能。

    他曾以為可以補(bǔ)償,可以挽回。

    如今方知,有些錯,一旦鑄成,便是永生永世的遺憾。

    他瘋了一般沖出書房,不顧下人阻攔,嘶吼著備馬。

    本王要去南霖!本王要去找她!立刻!馬上!

    他要親眼看看她,哪怕只是遠(yuǎn)遠(yuǎn)一眼。

    他要告訴她,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然而,一道圣旨,如同一盆冰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雍王蕭覺,德行有虧,治家不嚴(yán),致使王妃蒙冤,即日起,禁足王府,閉門思過,無詔不得出!

    是父皇的旨意。

    顯然,我與雍王府的恩怨,以及玉佩的真相,早已傳至天聽。

    蕭覺癱倒在地,面如死灰。

    天意弄人,報應(yīng)不爽。

    他失去了她,也失去了自由。

    而此刻的我,在南霖的陽光下,看著一個個生命從死神手中被奪回,心中只有醫(yī)者的平靜與滿足。

    蕭覺是誰

    于我而言,不過是一個早已模糊的故人罷了。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萬千蒼生。

    (12)瘟疫平息

    南霖瘟疫,在我雷霆手段與克疫凈源湯的威力下,一月之內(nèi),便被徹底壓制。

    錦官城重現(xiàn)天日,從死寂絕望之地,奇跡般恢復(fù)了生機(jī)。

    城中百姓對我感恩戴德,自發(fā)為我修建生祠,日夜香火供奉,稱我為在世醫(yī)仙。

    圣旨第三次降臨南霖,這一次,不再是催促,而是鋪天蓋地的封賞。

    蘇神醫(yī)蘇錦繡,以女子之身,行雷霆之事,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于南霖瘟疫之中,不畏生死,獻(xiàn)策獻(xiàn)藥,救萬民于倒懸。此等功績,彪炳史冊!特晉封為‘一品護(hù)國醫(yī)侯’,賜紫金魚袋,享親王儀仗,食邑萬戶,黃金萬兩,御賜‘濟(jì)世活人’金匾懸于‘濟(jì)世醫(yī)館’!欽此!

    一品護(hù)國醫(yī)侯!

    女子封侯,大周開國以來,聞所未聞!

    我平靜接旨,心中唯有對師父教誨的告慰,以及對醫(yī)道初心的堅守。

    柳乘風(fēng)被削官奪爵,押解回京,其罪行罄竹難書,等待他的,是律法的嚴(yán)裁。

    南霖事畢,我并未急于返京。

    世子殿下,我對前來送行的蕭景琰道,錦繡需在南霖再盤桓一二,確保疫情斷根,并為當(dāng)?shù)亓粝路酪邆鞒�,方能無憾。

    蕭景琰目光灼熱,凝視我良久,那份深情幾乎要滿溢出來。

    神醫(yī)高義,景琰望塵莫及。他聲音低沉而堅定,錦繡,無論你做出何等抉擇,平南王府,永遠(yuǎn)是你最堅不可摧的盾牌。京城,我等你。

    多謝世子厚愛。我微微頷首,并未多言。

    蕭景琰率部返京,我則在南霖建立了第一座由朝廷資助的防疫學(xué)堂,親自編撰教材,挑選聰慧堅韌的男女青年,傾囊相授。

    我要讓這片土地,再不受疫病肆虐之苦。

    春桃看著我每日為民診病,為學(xué)子授課,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小姐,您現(xiàn)在,是天下所有女子的驕傲!

    我淡然一笑:我只是一名醫(yī)者。

    兩月后,南霖防疫體系初成,本地醫(yī)者已能獨當(dāng)一面。

    我踏上歸途。

    錦官城百姓自發(fā)夾道相送,綿延十里,呼聲震天。

    恭送醫(yī)侯!

    醫(yī)侯萬安!

    無數(shù)鮮花、果品、親手縫制的香囊拋向我的馬車。

    我立于車轅,對萬民深深一揖。

    民心如水,我蘇錦繡,何其有幸。

    (13)故人如夢

    返回京城,已是深秋。

    我未入侯府,先至濟(jì)世醫(yī)館。

    醫(yī)館已初具規(guī)模,由大師兄秦風(fēng)暫時打理,井井有條。

    圣上聞我歸來,即刻召我入宮。

    御書房內(nèi),天子含笑:蘇愛卿,你此番功蓋日月,朕心甚慰!‘濟(jì)世醫(yī)館’日后便全權(quán)托付于你,所需一切,國庫盡出。朕只望,大周再無疫癘之憂!

    臣,蘇錦繡,領(lǐng)旨謝恩!定不負(fù)陛下所托,不負(fù)萬民所望!

    出宮門,天色已晚。

    我讓春桃先行回別院,獨自一人,信步而行。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雍王府那條熟悉的街巷。

    高墻依舊,朱門緊閉。

    只是門前的石獅,似乎也染上了幾分落寞。

    我駐足片刻,心中一片空明,過往種種,已如云煙。

    正欲離去,一個踉蹌的身影從王府側(cè)門跌跌撞撞奔出,直直向我撲來。

    錦繡!錦繡!是你嗎你終于回來了!

    是蕭覺!

    他形容枯槁,衣衫不整,眼中布滿血絲,渾身酒氣,哪里還有半分昔日雍王的威儀。

    他死死抓住我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我捏碎。

    錦繡!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求你原諒我!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林薇兒瘋了!那個孽種也快死了!都是報應(yīng)!是我的報應(yīng)!

    只要你回來,我什么都不要!王位,富貴,我都可以舍棄!我只要你!

    春桃不知何時趕來,見狀大驚,欲上前拉開他。

    我抬手制止。

    我平靜地看著蕭覺,這個曾讓我愛過、恨過、最終徹底失望的男人。

    王爺,我聲音不起波瀾,放手吧。

    不!我不放!錦繡,我不能沒有你!他嘶吼著,神情癲狂。

    蕭覺,我直呼其名,聲音冷冽,你錯認(rèn)救命恩人,害我三年屈辱,我認(rèn)了,那是我遇人不淑,有眼無珠。

    你為林薇兒廢我妃位,逐我出府,我也認(rèn)了,那是我癡心錯付,咎由自取。

    但今日,你這般瘋癲糾纏,又是為何

    你以為,一句‘知錯了’,就能抹去所有傷害你以為,沒有了林薇兒,我蘇錦繡就會回到你身邊

    蕭覺,你太高看你自己,也太小看我蘇錦繡了!

    我的心,早在你讓我為林薇兒讓位的那一刻,就已碎成了齏粉,被你親手碾入塵埃!

    鳳印已裂,情義已絕。你我之間,除了‘陌路’二字,再無其他!

    你所謂的悔恨,不過是你失去一切后的不甘。你所謂的深情,不過是你眾叛親離后的可憐!

    這樣的你,讓我覺得……惡心!

    最后兩個字,我?guī)缀跏菑难揽p中擠出。

    蕭覺如遭雷擊,渾身劇震,抓住我的手猛然松開。

    他踉蹌后退,眼中最后一絲希冀徹底破滅,化為死灰。

    惡心……你說我……惡心……他喃喃自語,失魂落魄。

    王爺,我整理了一下被他抓皺的衣袖,語氣恢復(fù)了慣常的平靜,你我緣分已盡,各自安好吧。

    林薇兒與那孩子的結(jié)局,是你種下的因,亦是你該承受的果。與我無關(guān),我亦不想再聽。

    從此山高水遠(yuǎn),不必再見。

    我轉(zhuǎn)身,步履堅定,再未回頭。

    身后,傳來蕭覺撕心裂肺的哭嚎,以及器物碎裂的聲響。

    那一切,都與我蘇錦繡,再無任何干系。

    回到別院,蕭景琰已在等候。

    他見我神色平靜,只默默為我遞上一杯暖茶。

    都過去了。他聲音溫和。

    我接過茶,點了點頭:嗯,都過去了。

    深夜,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沒有蕭覺,沒有王府,只有藥王谷的青山綠水,和師父溫暖的笑容。

    (14)醫(yī)道傳承

    濟(jì)世醫(yī)館正式開館之日,轟動京城。

    我一襲醫(yī)侯朝服,親手揭下覆蓋在濟(jì)世活人金匾上的紅綢。

    鞭炮齊鳴,萬民歡呼。

    我站在醫(yī)館門前,宣布醫(yī)館將面向天下,不分男女貴賤,招收弟子,傳授醫(yī)術(shù)。

    更立下規(guī)矩,凡醫(yī)館弟子,學(xué)成之后,必須在民間行醫(yī)至少五年,方可自行開業(yè)或入朝為官。

    此舉,旨在將真正的醫(yī)術(shù),播撒至大周的每一個角落。

    圣上對此大加贊賞,親臨醫(yī)館,勉勵眾弟子。

    藥王谷的師兄們,成為了醫(yī)館的中流砥柱。

    師父雖未親至,卻也送來了藥王谷歷代積累的無數(shù)珍貴醫(yī)典與藥方,充實醫(yī)館的底蘊。

    我每日除了處理醫(yī)館事務(wù),便是親自坐診,為疑難雜癥患者解除病痛,同時手把手教導(dǎo)弟子。

    我的生活,忙碌而充實,心中再無半分陰霾。

    蘇錦繡之名,已不再僅僅是神醫(yī),更是大周醫(yī)道革新與傳承的象征。

    蕭景琰依舊時常來看我。

    他從不干涉我的工作,只是在我疲憊時,送上一碗清粥小菜;在我遇到難題時,默默查閱資料,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他帶來的,永遠(yuǎn)是溫暖與支持,而非壓力與索求。

    春桃看著我們之間的相處,時常感嘆:小姐,世子殿下待您,真是沒話說。奴婢瞧著,比那勞什子雍王,強(qiáng)了千倍萬倍!

    我聞言,只是淺淺一笑。

    情愛之事,我已不敢奢求。

    但若有一人,能懂我、敬我、惜我,能與我并肩立于陽光之下,共同守護(hù)這片土地的安寧與百姓的康健,那或許,也是一種別樣的圓滿。

    一年后,南霖徹底擺脫瘟疫陰影,恢復(fù)繁榮。我培養(yǎng)的第一批防疫學(xué)堂的學(xué)子,也開始在各地嶄露頭角。

    又過兩年,濟(jì)世醫(yī)館桃李芬芳,一批批優(yōu)秀的醫(yī)者從這里走出,奔赴大周各地。

    大周的醫(yī)療水平,因我的努力,得到了顯著提升。

    這一日,是濟(jì)世醫(yī)館開館三周年的慶典。

    宮中設(shè)宴,百官同賀。

    宴席之上,圣上再次對我嘉獎,并笑問:蘇愛卿如今功成名就,可曾考慮過個人之事朕愿為愛卿主婚。

    我起身謝恩,婉言道:陛下厚愛,臣感激不盡。然臣畢生所愿,皆在醫(yī)道傳承與萬民康健。至于兒女私情,早已看淡。

    圣上聞言,微微頷首,不再多勸,眼中卻閃過一絲贊許。

    宴后,蕭景琰送我回府。

    月色溶溶,夜風(fēng)微拂。

    錦繡,他忽然停下腳步,從懷中取出一枚通體溫潤的麒麟玉佩,遞到我面前,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平南王府世代相傳的信物。

    我知你志在天下,不愿為情所困。他目光清澈而堅定,沒有半分強(qiáng)迫,我蕭景琰,今日不求你許我一生一世,只愿將此玉佩贈予你。

    愿它能代我,護(hù)你平安順?biāo)�,佑你心想事成�?br />
    無論你將來走向何方,無論你身邊是否有我,我蕭景琰,以及整個平南王府,永遠(yuǎn)是你最堅實的后盾,最忠誠的守護(hù)者。

    若有一日,你愿回首,我便在這里,等你。

    我看著他手中的麒麟玉佩,在月光下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

    麒麟,乃仁獸,主太平、長壽。

    他懂我。

    他給我的,不是束縛,而是守護(hù)與尊重。

    我心中那片沉寂已久的湖面,泛起了層層漣漪。

    過往的傷痛,似乎在這一刻,被這溫柔的月色與真摯的情意,悄然撫平。

    我伸出手,接過了那枚玉佩。

    觸手溫?zé)�,暖意直抵心底�?br />
    景琰,我抬起頭,迎上他深邃的眼眸,唇邊綻開一抹許久未見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這世間最好的情意,或許并非朝朝暮暮的癡纏,而是并肩前行的理解與扶持。

    未來的路,還很長。

    你,可愿與我一同,看這大周河山,日新月異,國泰民安

    蕭景琰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璀璨的光芒,他用力點頭,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我愿意!錦繡,我愿意!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海誓山盟,只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兩只手,緊緊相握。

    掌心的溫度,傳遞著無言的承諾與期許。

    我蘇錦繡的人生,早已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過往的蕭覺,不過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讓我看清了人心的涼薄,也讓我更加珍惜眼前的溫暖。

    未來的我,將繼續(xù)在醫(yī)道上求索,為天下蒼生謀福祉。

    而我的身邊,或許會有一個身影,與我一同,看遍這世間繁華,守護(hù)這人間太平。

    這就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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