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叔叔的工作是通下水道和打撈,小時候就跟我講過很多神神鬼鬼的離奇故事,我也權(quán)當故事聽著。直到有一天我被他叫著一起打撈一名釣魚者落水的手機,沒想到卻打撈起了……
1
伢子,剛剛接了單打撈的單子。你同我一起搬下設(shè)備。叔叔老錢這么跟錢瞳說。
錢瞳還是個高中生,正值暑假。來省城找叔叔玩。這幾天無聊便幫著叔叔一起打下手。
叔叔的主要工作是通下水,還有就是淺水打撈。多半是打撈一些掉落在水塘或者湖泊的貴重物品。
天氣炎熱。老錢看錢瞳興致不高。便道:忙完帶你下館子去,好吃的紅燒肉管飽。邊說他上了車。
錢瞳跟著上了副駕,抬頭便看到他掛在反光鏡上的符袍:是一個寫滿符印的布,被卷成一條,用細繩捆住。
據(jù)說是鄉(xiāng)下某個靈驗的老爺那里求來的。是當?shù)氐娘L俗。走南闖北的人多會掛這么一個東西。錢瞳自然見怪不怪。
沉塘湖,釣魚水庫,不遠。一個釣魚佬手機掉下去了。動作快不要個把小時。錢叔發(fā)動車子,邊說。
錢瞳怏怏地,像是悶著,也沒搭話。
車子離開,留下一塊濕答答的水印子。
不期然,錢瞳從后視鏡里看到。
怎么會有水
轉(zhuǎn)眼天空便陰了下來�?雌饋硪掠炅恕�
空氣卻還是很燥熱。
伢子,你不舒服錢叔關(guān)心道。
錢瞳搖了搖頭。
錢叔心想快點做完這一單,然后帶侄子去醫(yī)院看看。于是踩深了油門。
窗外的景致飛速的拋去腦后。
錢瞳依舊沉悶的樣子。
直到到達了目的地。
說是設(shè)備其實也沒什么。錢叔初步策略是強磁打撈。萬不得已再潛水下去。只是為了避免來回奔波。
錢瞳只是幫忙扛了潛水設(shè)備。
錢瞳四下看了,可能是天氣轉(zhuǎn)陰要下雨的緣故。偌大的水庫,釣魚的人只剩三三兩兩。又刮著風。魚情更不好。有幾人正收拾漁具,漸漸離去。
兩人沿著馬路邊一個豁口走下去。就看到了發(fā)單人。是一名三十歲多歲的青年男子。上半身是休閑的polo衫,腳上穿著一雙精致的黑色皮鞋。坐在魚箱上。此時回過頭來看到了我們。
錢叔與他簡單的聊了兩句。讓他指出位置,然后即刻開展打撈工作。
錢瞳看著黑云壓著的水面。一股氣憋著十分難受。
下雨前是這個樣子的。氧氣稀薄。魚也會跟著上來透氣。在真正的好手眼里,現(xiàn)在才是釣魚的好時機。男人跟錢瞳搭話。魚竿一直拿在手里。
錢叔正用強磁打撈。錢瞳看著岸邊來來去去忙碌的身影,似乎沒什么進展。他只能祈禱最好能一次打撈上來,盡快離開。
你是學生嗎男人繼續(xù)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錢瞳說話。
高中生
幾年級
高二。
高二啊。去年好像也是高二的學生。下水游泳。都淹死了。就是這里。男子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地說著。然后指著水面。
你沒聽說過么
我不是省城人。沒聽說過。
嗯。淹死的好像就是鄉(xiāng)下來的。據(jù)說是在省城偶遇了。一起到這里釣魚。由于天氣炎熱。偷偷下水游泳。最后都淹死了。那天也是一個下午。
哦,是這樣嗎我沒聽說過。我剛來不久。
死過人的話,你們在這里釣魚不怕嗎輪到錢瞳發(fā)問。
大白天,朗朗乾坤,有什么好怕。他這么說著。天卻暗了許多。悶雷作響。
五名。是五名高二的學生。還有個低年級的。據(jù)說至今還沒打撈到。
一股寒意漸漸侵襲錢瞳。
然后發(fā)現(xiàn)男子正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
錢叔的身影繼續(xù)忙碌,情況并不容樂觀。錢瞳也無處可去。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跟男子聊道:沒找到,就開放釣魚了
這水庫水深。底下淤泥多。大魚又不少。找不到也不奇怪�?偛荒馨堰@么大的水域都抽干吧。要是葬身魚腹,抽水也沒有什么用。
家里人呢他們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只能在水邊燒燒紙錢。
不知怎的。錢瞳遠遠看見一處泥巴地上仿佛有燒黑的痕跡,像是不久前燒過了紙錢。
一陣風吹過�?諝饩谷粵隽讼聛�。錢瞳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仿佛被什么侵入。
得下水了。錢叔倒是打撈上來各種雜物。堆在了岸邊,就是沒有男人的手機。此時也頗為喪氣地嘟囔。
錢瞳本想阻止。畢竟才剛剛聽到水下還有一具沒找到的尸體。
再看錢叔已經(jīng)麻利的換上潛水服。背起氧氣罐。錢瞳只得作罷。
2
轉(zhuǎn)念一想其實也沒什么。這事情都過去一年多了。要被發(fā)現(xiàn)也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不可能這么趕巧被碰上。
錢叔小心的在岸邊的樹上綁了安全繩。見錢瞳精神了些,便吩咐他留意動靜,以防萬一。隨后潛下水。
手機是在這個位置掉下去的看著堆在岸邊的打撈物錢瞳不禁道。
你懷疑我男人不假思索。
錢瞳也無言以對。
看看有什么收獲。難得男人放下魚竿,起身去看那堆打撈物品。
不經(jīng)意間瞥見魚漂被什么拖入水里。浮浮沉沉。男人卻一點沒在意。
錢瞳一面留意安全繩的動靜。一面也靠了過去。
果然上面沾滿了淤泥,散發(fā)出濃烈的腥臭味。
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沒用的金屬垃圾。只有一個罐子引起了錢瞳的注意。有身有蓋,還被繩子捆住。是一個完整的器物。
男人也被它所吸引。似乎有意無意的看向錢瞳這邊。
錢瞳視線越過岸邊,看了看水面,沒有錢叔的半點身影,安全繩小幅度的晃動帶起微微的漣漪。這種情況是安全的。
錢瞳稍稍放心了些,視線收回。
剛才那罐子竟然不見了
錢瞳揉了揉眼睛,四下也沒有藏罐子的地方,如果落水,他也該聽到聲音。
正吃驚著。
這是什么男人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錢瞳終于忍不住好奇的湊過去。
只見男人從泥巴里摸出一樣東西來。用手清理上面的淤泥。卻始終沒有罐子的身影。
錢瞳看著男人手里拿東西,感覺很熟悉。不禁道:學生證
男人看了一眼錢瞳,目光繼續(xù)回到了學生證上。一字字的辨認道:梅溪高中。
錢瞳心下一驚:這不是我們高中么
伸長脖子,
只見那學生證架子已經(jīng)生銹。透明塑膠保護套也被泡的發(fā)黃,說明落水有一段時間。
里面的卡片被水污染了。只有梅溪高中的四個字還能辨認。剩下的肖像和名字不知怎的已經(jīng)模糊不清。
你們學校男人看錢瞳神情,猜了出來。
錢瞳這時點了點頭。
水面忽然掀起一陣波瀾。黑色的水咕嚕嚕翻出來,幽暗且深邃。
兩人被這動靜吸引。
齊齊望去,卻沒見錢叔的影子,安全繩也一動不動。錢瞳有股不好的預(yù)感,不由得緊張。
終于慌亂地大聲呼喊錢叔的名字,已然忘了水底的人幾乎不可能聽到他的聲音。并且就要去拉安全繩。
就在這時,黑水停止翻涌。只剩下一片漣漪。還不待水面平靜,恍惚間就見幽暗的水里似乎有一對眼睛正盯著岸上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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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瞳呆立,像是被嚇住。
男人果然也發(fā)現(xiàn)了,喊了一聲什么。
錢瞳沒聽清楚,卻猛然清醒,猛烈地拉起繩子。用力扯著,繩子很重。他一個人竟然拉不動。男人見狀,于是一起幫忙。
兩人協(xié)同之下。這才勉強拉動繩子。錢瞳在前面,卻沒感覺到繩子上有任何掙扎的動靜。心涼了半截。
兩人繼續(xù)吃力的拉動安全繩。由于后退了不少,視野盲區(qū),已然看不清臨岸處水面的狀況。
目光所落在的水面。掩藏在水草里一條長長的黑影,水草如同頭發(fā)一般隨著輕輕擺動。
不期然間看到,錢瞳大吃了一驚。險些將繩子松掉。
加把勁。男人催促道。
錢瞳的目光卻沒辦法在那黑影上離開。只見黑影的邊緣似乎正有一條白色的手臂在朝他招手。
有東西。水里有東西。錢瞳終于驚恐地大聲喊了出來。
3
聲音才落。
水里忽然翻起巨大的水花。安全繩上傳來劇烈的掙扎,立馬被抽出去許多。
兩人手掌火辣辣的疼,再想拉住,兩人卻被連帶往前摔了個跟頭。男人選擇放棄松開了手。錢瞳則強忍著身上的傷痛緊緊抓住安全繩。
那力道仍未松了。錢瞳被拽著在泥地里拖行。由于是個小緩坡,毫無可支撐的位置。他一股腦滑到了水邊。眼見上半身已經(jīng)懸空,就要被拖入水里。
快放手。男人也見狀不妙,不由提醒。
霎時間。錢瞳看到水面一張蒼白的臉撲上來,那是在水里泡了許久,發(fā)白且腫脹的臉。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錢瞳驚叫了一聲,兩眼發(fā)黑,就要掉下水去。
千鈞一發(fā)之際,
男人一個飛撲抓住錢瞳的雙腳,緊接著整個人被他拖上岸去。
與此同時,安全繩上的力道忽然一松。有什么東西跟著它甩到了岸上。
錢瞳被剛才的臉嚇得丟了三魂七魄,還沒回到身體。嘴里不停的說著:你看到了么……
男人神情也變得十分難看,好不容易等錢瞳安靜下來,耳邊忽然響起一首幽怨的琴曲。
突如其來。把兩人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卻正是安全繩的末端。聲音來自那里。
手機。
男人起身。走去撿起了手機。它正被吸附在安全繩系住的磁鐵上。
錢瞳這才略略清醒,放心下來。原來錢叔已經(jīng)打撈到了手機。卻看水面依舊沒有錢叔的影子。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按說錢叔帶了氧氣瓶。應(yīng)該不出什么意外�?墒乾F(xiàn)在錢瞳也沒辦法不擔心了。
這不是我的手機。男人疑惑地轉(zhuǎn)頭看著錢瞳。
不是嗎錢瞳滿頭大汗臉上半點血色也沒有,眼神閃爍。身體不自然的往后躲。
這時水面再次翻起浪花。
音樂還在響起。幽怨的像是沉寂多年的幽靈在傾訴著什么。
錢瞳耳根發(fā)麻,像是螞蟻鉆進了耳朵。男人也覺得一陣寒意。
嘩啦啦的水聲。一個影子從水里冒了出來。
4.
是錢叔。
兩人趕緊上前將他拉上來。
看到錢叔,錢瞳稍稍安定了些。
不是你的手機錢叔也感到意外。此時拿到手里端詳也發(fā)覺不應(yīng)該是。
上面分明附著了一些泥藻,不像是剛剛落水的樣子。而且是某知名品牌的低端產(chǎn)品,不像是男人會使用的手機。
錢叔嘆了口氣。天色越發(fā)的暗了。
男人也知道不安全,打了退堂鼓。
反而錢叔不大愿意砸了自己的招牌,說是再下一趟水,實在打撈不起來就作罷。
錢瞳一千個不愿意,想要說水里有東西。喉嚨卻像是被捏住,始終發(fā)不出聲音來。
錢叔拍了拍錢瞳的肩膀,說:伢子,不要怕,叔叔我水性好著呢。綁好安全繩再次下了水。
看著錢叔下水的身影,男人繼續(xù)端詳著手機。不知何時手機里的音樂停了。
男人按亮了屏幕。
才發(fā)現(xiàn)手機內(nèi)屏出現(xiàn)花屏。卻仍能看出屏保是一張合照,似乎是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只是臉部被花屏擋住,看不清容貌。
男人咦了一聲,撿起他剛剛丟在地上的學生證一對比校服的款式。
怎么了。錢瞳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
這是梅溪中學學生的手機。男人一邊欣喜般地說道,一邊朝著錢瞳晃動手里的東西。
錢瞳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異樣。
果然是指紋解鎖,打不開。
你說,會不會是淹死的學生的手機,還有那個學生證……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
怎么會錢瞳本能地說著。
都過了一年,手機又泡在水里。不可能還有電吧
你說的有道理�;蛟S是碰巧其他人掉的。男人喃喃自語一般說著。
你要看看么男人將手機遞了過來。屏幕正對著錢瞳。
倏忽間,屏幕跳轉(zhuǎn),伴隨著輕輕的叮咚響聲。
錢瞳不可置信的看著屏幕,胸口起伏,像是被什么重重壓住,呼吸不上來。舉起的手,定格住一般,懸在了半空。
男人驚覺反轉(zhuǎn)屏幕,直直看去;手機屏鎖解開了!目光又難以置信的越過手機看著后面的錢瞳。
是你的手機男人艱難地說著。
錢瞳腦中一片混亂,腦袋搖動如浪潮。
男人做了個奇怪的舉動。目光在錢瞳身邊左右掃視。確幸沒有異常。神情才漸漸恢復了些許正常。
錢瞳渾身打了個冷顫。他不敢回頭。目光同樣左右打量。脖子僵硬的一動不動。
男人想到了辦法。按了手機的電源鍵。屏幕變黑之后,再一次翻轉(zhuǎn)手機。頂部攝像頭對著錢瞳的面孔。
錢瞳驚叫著用雙手遮住面孔,然而還是慢了半分。手機再次解鎖。
男人不由自主后退了幾步。
你~是人是鬼男人不可置信地說道,聲音更是微微顫抖。
5
我當然是人!
錢瞳卻半個字也說不出口。喉嚨像被什么捏住。
男人目光一面盯著錢瞳動向,一面翻找手機里的內(nèi)容。
所幸手機雖然花屏了。還是有一部分可以得見。
錢瞳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這實在太奇怪了。他從來沒有來過此處。那手機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錢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不久前母親給他買的新手機還在口袋里。沒錯男人手里的手機不可能是他的!
里面有什么錢瞳突然怒吼道。
隨之他才發(fā)覺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波動。
男人卻默不作聲。手指快速的左右翻動。像是在看照片。
梅溪中學,梅溪中學……男人喃喃自語。
這四個字卻如同魔咒懸在錢瞳的腦袋上狂轟亂炸,令他頭痛欲裂。
錢瞳捂住腦袋,撕心裂肺般的叫了出來。記憶深層有什么正要跑出來。
怎么回事男人手指忽然停止了翻動。目光注視著屏幕。良久才恐懼的看著錢瞳。
錢瞳眼珠亂翻。中邪了一般,面如死灰。
男人忽然厲聲道:這不是你嗎再次翻轉(zhuǎn)手機,屏幕對著錢瞳。
回答我!男子不合情理地發(fā)怒。
反倒錢瞳被他震懾,漸漸有了活氣。他怔怔看著手機屏幕:那是一張合照。
穿著校服的五個學生的合照,五人勾肩搭背緊靠在一起,照片左邊是光禿禿的一棵樹,身后是一片水域,右下角是一個垂釣者的模糊背影。
五人當中,最右邊的個子偏矮,朝著鏡頭露齒笑著,比了個剪刀手。這面容分明十分熟悉。錢瞳瞪大眼睛看著照片里的他。
是你嗎男人徹底歇斯底里。
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除非你真是個鬼魂!男人簡直不可理喻。
至少,你抵賴不了。你是去年五名下河游泳溺水學生中的一員,你竟然絲毫不記得這個手機就是你的手機。
我不知道。錢瞳仍難以置信,木訥的回答。
照片里有他,背景正是這個水庫。這些都是證明,但他確信他從沒來過。
啪嗒!
暗壓的烏云終于釋放,化成冰涼的雨滴。一點一點,然后鼓點一般密密麻麻。
兩人就這么對峙著。
也不知道是雨水滲進了,還是電量消耗殆盡,亦或是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手機屏幕閃了幾閃,最終熄滅了。
錢瞳,那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兩人隔著一道厚厚的雨幕,男人的身影在錢瞳眼里歪歪扭扭。
錢瞳終于意識到了什么,對著男人道:你是誰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你是……
錢瞳猛然想起剛才那張照片里右下角垂釣者的模糊身影。
那天你也在!盡管雨水流進了錢瞳的嘴巴。他的喉嚨依舊嘶啞。
是的,我在!你記起我了么
伴隨他聲音的是一聲悶雷!
6
錢瞳想起還在水下的錢叔。這樣惡劣的天氣,錢叔在水里極度危險。他必須先將錢叔拉上來。
再看水中。黑漆漆的密密麻麻都是雨點拍打的波紋。漸漸又行成拍岸的風浪。
錢瞳掙扎著起身。扯住安全繩。他一個人卻根本拉不動。
錢瞳不禁想:我莫非真是個飄渺的幽靈不然何以拉不動錢叔
男人還在。卻沒有半點要幫他的意思。自顧自的說道:我叫譚春明,是譚黎的父親!
譚黎!
錢瞳想起來這個名字�;秀遍g,本來好容易扯起來的安全繩,又溜出去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你放假來找你錢叔。偶然在這座城市遇到了小個子的譚黎,還有另外三名同校高一年級學生,你們都是學校同一個興趣小組的,都認識。你約他們一起組織活動。還是你提起想要釣魚。
譚黎自然跟我說了。因為我最大的愛好,就是釣魚。我開車把你們五個帶到了我常常釣魚的水庫。也就是這里。
還給你們準備漁具。你們釣魚前拍了合照。我卻突然接到了公司的電話,臨時有事,回到了公司,還叮囑你們注意安全,不能下水游泳。
沒想到你們釣不到魚,就覺得釣魚沒什么樂趣,你慫恿著譚黎和其他人下水游泳。那天也下了雨,風浪很大,再后來我收到了消息……
找到的只剩幾具遺體……
是你害死了所有人……隔著雨幕,譚春明不停的敘述。激動的聲音之中伴隨著懊悔與憤恨。
你說還有一具尸體沒有找到,難道……
怎么,你不記得了你就是那個沒被找到的!
什,什么…錢瞳猝然松開了安全繩。再次癱倒在地,如同一攤爛泥。仿佛已經(jīng)耗盡了所有精神,已然快要油盡燈枯。
渾然沒發(fā)現(xiàn)安全繩在動。
我真是一個死去的幽靈
內(nèi)心像是被什么催眠。
我害死了他們!
恍惚中。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那個炎熱傍晚發(fā)生的那一幕幕。
他們幾個鬧哄哄的。熱浪一股一股撲打在他們身上。云層壓的很低。根本沒有魚兒上鉤。
他想夏天時起孩童時在鄉(xiāng)下河里游泳的暢快,便攪亂了剩下幾人的釣魚計劃。
尤其是譚黎。
由于譚黎小時候溺過水。那一次錢瞳也在場。錢瞳有心要捉弄他。趁著沒人注意。他便將譚黎推下了水。然后慫恿其他人說譚黎叫大家下水游泳。
那天釣魚的人幾乎都走了。剩下的也離他們很遠。
幾個人一拍即合。紛紛下水。
再后來同樣下起了暴雨。氣溫驟冷,譚黎忽然腳抽筋,溺水了,邊上的人去救他。接著一個個都被浪水吞噬……
錢瞳記憶斷了片,再也回想不起來后面的事情。
他沒有被得救的記憶,他永遠連同肉體一起被陷入了黑色的水浪之中!
我是個溺亡者的幽靈!
錢瞳感覺到了那天的窒息,水將他淹沒。身體也回到了那一刻。他便不再掙扎,任由水涌進他的口鼻。直到再不能呼吸。
7
伢子!伢子!
有個聲音鉆入錢瞳的耳朵。伴隨著劇烈的搖晃。
是錢叔的聲音!
錢瞳哇的一口將喉嚨里的水吐了出來。模模糊糊睜開眼,不知道是否還在人間!
譚春明。想不到你還會這樣的催眠手段。你想害死他么
催眠這不是真的么
錢瞳只聽到聲音。意識還在渙散當中。
對面的譚春明長長一聲嘆息。
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我說怎么看你有些眼熟。原來是譚黎的爸爸。
你根本沒有丟手機吧你知道錢瞳來了我這里。才故意策劃了這一切。
如你所說,那個時候,是有五個孩子在這里下水游泳,都是梅溪中學的學生。
有一具尸體沒找到。這些都不錯�?赡銢]告訴他淹死的是四個不是五個。沒找到尸體不是別人正是你到孩子譚黎!
你不光睡眠瞳伢子,你還催眠自己。顛三倒四,顛三倒四!
怎么回事錢瞳只看清了身邊的錢叔。算不清雨幕里的譚春明。
攛掇釣魚活動的怎么會是瞳伢子喜歡釣魚的明明是你。正是你手把手教他的釣魚技巧。所以是你的兒子譚黎組織的那次活動。錢叔把錢瞳摟在了懷里。錢瞳才感覺到一絲的溫熱。
不……譚春明只蹦出一個字來。
你是念過不少書的人,什么是真相,你應(yīng)該比清楚。
大雨中,譚春明一屁股坐在了泥巴水里。
那天你將幾人帶到這里。是你放任他們不管自己離開了。根本不是公司有事找你。
后來也是譚黎將瞳伢子推下水的。他小時候溺過水,這樣的深水,如果不是譚黎,他根本不會下去游泳!
腳抽筋的也是瞳伢子,反倒是譚黎見死不救,急著往岸邊游。他不知道岸邊浪大,這才釀成慘劇。其他三人也同樣如此。
唯一幸運的人反而是瞳伢子。他抱住了沖來的枯樹枝,這才撐到救援。撿回一條命。這些早被水庫邊的監(jiān)控拍的明明白白。
你欺騙自己罷了。
譚春明驀然呆住。
你為求心安理得,顛倒黑白,將錢瞳變成始作俑者,將譚黎變成弱小無助。低一年級的小個子根本不是譚黎,是瞳伢子!譚黎比他高一年級,與其他三名學生才是同班!
錢瞳腦袋里嗡嗡作響,像是有什么從記憶深處涌入。
之所以他現(xiàn)在仍是二年級。只是因為他大病一場。失去了部分記憶,需要修養(yǎng)。這才停學了一年。所以慘劇發(fā)生的時間不是去年。而是前年!
你不敢相死的是自己的兒子。得知瞳伢子卻還活著。便想要加以迫害,為求心安。產(chǎn)生妄想!
瞳伢子丟的手機當年是不是你撿了,如今故意丟了下去,再要我來打撈錢叔語氣中咄咄逼人。
事情如今明了,錢瞳也像是活了過來。剛才他差一點被雨水淹死。此刻還心有余悸。
不是。錢春明連忙否認。經(jīng)錢叔道出來龍去脈,才算有了清楚意識,此刻也算清醒了不少。
錢叔嘆了口氣以為錢春明打算繼續(xù)欺騙到底。
他不知道的是手機的確不是錢春明丟在水里的。如果是兩年前落水的手機怎么可能還有電可以開機
一時間譚春明也陷入了恐懼。他深知這種事說出來錢叔也不會相信。
哪知錢叔釋然道:也罷。世間的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說的清道的明的。說不定是天意如此。
他這話連錢瞳也迷糊起來,就更別說剛剛清醒了些的錢春明。
錢叔換了一副神情。正色道:雖然你剛才差一點害死瞳伢子,卻也是你愛子之心不死。我雖然不會原諒你。也還是會了卻你的心愿。
錢叔怎么變得高深莫測這個臭氣熏天的通下水道的師傅,他能知道譚春明有什么心愿錢瞳心想。
此時雨漸漸停了。天空慢慢又要放晴。
譚春明跪倒在錢叔面前。納頭便拜,連拜了三拜。
錢叔點了點頭。忽然招呼錢瞳幫忙。
錢瞳總算有了些力氣。卻不知道錢叔要他幫忙何事。
笨頭笨腦的!錢叔嘟囔著。拉起了安全繩。
錢瞳只得跟著一起拉。錢叔已經(jīng)上來。什么東西還需要兩人一起。
似乎還不輕。
隨著拉起來的多余的繩子在地上歪歪扭扭。一個黑色的影子漸漸出現(xiàn)在水下。輕輕擺動著。
錢瞳一眼認出正是他所看到的那個水里的影子。不禁又打了個哆嗦。
但看錢叔一臉鎮(zhèn)定。慢慢安定。
黑影越來越清晰。直到露出校服的顏色。
譚春明痛哭流涕,一遍遍哀嚎著。
錢瞳看著被拉上岸的譚黎的尸體。驀然呆住。
看著錢叔的背影。夕陽之下莫名覺得偉岸了不少。原來錢叔下水那么久竟然是在打撈譚黎的尸體。
看他樣子不像是第一次打撈尸體,難道他是個…
一千三百八,手機沒撈著,遺體一具。誠惠……錢叔邊說邊翻出手機打開了二維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