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背叛與傷害
酒吧包間的隔音門沒關嚴,裴燼寒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硯辭就是個小助理罷了,要不是溫家硬塞過來,我連看都懶得看。
我端著香檳的手僵在半空,指甲幾乎要掐進玻璃杯里。包廂里爆發(fā)出一陣哄笑,有人接話:裴總好福氣啊,未婚妻漂亮能干,還有個隨叫隨到的小姨子當免費勞力。
她啊,裴燼寒的聲音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輕蔑,跟條小狗似的,給根骨頭就搖尾巴。上次熬夜做的方案,連句謝謝都沒有,第二天照樣屁顛屁顛送咖啡來。
我的視線突然模糊,香檳杯映出自己扭曲的臉。三個月前,裴燼寒親自來溫家,說新項目缺個項目經(jīng)理。外公當場拍板讓我去幫忙,沒人問過我的意見。當時裴燼寒在玄關處對我笑,那笑容讓我甘愿放棄星輝集團的高薪職位。
砰——
我踹開門時,包廂里瞬間安靜。裴燼寒靠在真皮沙發(fā)上,領帶松散,金絲眼鏡后的眼睛閃過一絲慌亂。
裴總說得對,我的聲音抖得厲害,我就是條不知好歹的狗。我把香檳潑在他锃亮的皮鞋上,現(xiàn)在這條狗要辭職了。
走出酒吧時,初春的雨夾雪打在臉上,和眼淚混在一起。手機震動,是裴燼寒發(fā)來的:別鬧,明天準時來上班。我直接關了機。
2
憤怒的覺醒
雨水順著發(fā)梢滴進衣領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溫家別墅外二十分鐘。
指紋解鎖的聲音在雨聲中幾乎微不可聞,但客廳里的談笑聲卻戛然而止。六雙眼睛齊刷刷射過來,像在看一個擅闖私人領地的流浪漢。
還知道回來舅媽王莉的聲音像指甲刮過玻璃,明漪等你試伴娘服等到九點,現(xiàn)在設計師都下班了!
溫明漪蜷在外婆膝頭,正在涂第二層指甲油。香奈兒新款珊瑚色,上周裴燼寒送了她全套系列。她掀起眼皮看我,杏仁眼里淬著毒:燼寒剛來電話,說你在客戶面前發(fā)瘋真行啊沈硯辭,溫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我攥著濕透的西裝外套,雨水在地板上積成一個小洼。
我要辭職。我說。
空氣凝固了。外公的紫砂茶壺砰地砸在紅木茶幾上,碧螺春的香氣猛地炸開。
反了你了!外公額角暴起青筋,裴家那個新能源項目正在融資關鍵期,你現(xiàn)在甩手不干讓明漪在婆家怎么抬頭
溫明漪突然笑出聲,晃了晃左手。三克拉的鉆戒在吊燈下劃出冷光:聽見沒下個月訂婚宴,記得穿我給你選的粉禮服。她惡意地補充:雖然顯黑。
我看向角落。母親正縮在藤椅里織毛衣,針腳密得發(fā)僵。察覺到我的視線,她輕輕搖頭,嘴唇無聲地蠕動:忍一忍。
這個動作我太熟悉了。七歲那年,溫明漪把我媽媽準備的便當?shù)惯M垃圾桶,她也是這樣對我搖頭;十五歲生日,舅媽不小心把我珍藏的父親來信燒掉,她按著我的手說忍一忍;大學錄取通知書到的同一天,外公宣布要我用獎學金支付溫明漪的留學申請費,她哭著求我忍一忍。
沈硯辭,舅媽翹著二郎腿,不是我說你,二十七歲的人了,要能力沒能力,要男人沒男人。你看看明漪,常春藤碩士,一回來就是裴氏總監(jiān),未婚夫還是……
裴燼寒當著全包廂的人說我是條狗。我打斷她,聲音出奇地平靜,說我跟條狗似的,給根骨頭就搖尾巴。
死寂籠罩客廳。溫明漪的指甲油刷掉在她Valentino裙子上,暈開一片血紅。
母親手里的毛衣針啪地斷了。
所以,我踩過那灘雨水走向樓梯,這條狗不伺候了。
閣樓小床吱呀作響,雨水從氣窗縫隙滲進來。手機屏幕亮起,裴燼寒的消息跳出來:年假批了,休息幾天。他甚至懶得打電話,篤定我會像往常一樣,無論多委屈,只要他給個臺階就感恩戴德地滾回來。
三年前也是這樣。那時我剛在星輝集團拿下年度最佳項目經(jīng)理,裴燼寒親自來溫家借人。他在薔薇架下對我笑,說新能源項目非我不可。那天他西裝第三顆紐扣松了,我鬼使神差地說我?guī)湍憧p。
后來每次他找我加班,都會故意松開那顆紐扣。
手機又震。溫明漪發(fā)來一張照片:裴燼寒在給她戴項鏈,背景是裴家臥室。配文:他說你辭職的事讓他很困擾,只好來找我安慰呢
我盯著照片里床頭柜上半開的抽屜,那里面應該還放著我落下的發(fā)圈。上周通宵做標書時,裴燼寒揉著我頭發(fā)說你散著發(fā)好看。
窗外驚雷炸響。我忽然想起大學心理課上學到的術語:斯德哥爾摩綜合癥。受害者對加害者產(chǎn)生依賴,甚至把偶爾的小恩小惠當作救命稻草。
多可笑,我竟然對著劊子手搖尾乞憐。
3
母親的眼淚
清晨五點,行李箱輪子碾過木地板的聲音格外刺耳。
廚房亮著燈。母親佝僂著背在熬粥,看到箱子時瓷勺當啷掉進鍋里。辭辭...她沾著米湯的手抓住我手腕,你舅媽說今晚裴家要來吃飯...
媽,我掰開她的手指,塞了張銀行卡,我要去趟福建。密碼是你生日。
她像抓著救命稻草般攥緊卡片,嘴唇顫抖:可、可你外公...
記得我大二那年嗎我突然問,溫明漪誣陷我偷她手表,外公讓我跪在院子里。
母親瞳孔驟縮。那天后來下起暴雨,她偷偷給我送傘,被舅媽發(fā)現(xiàn)后罰洗全家床單。洗衣機故意被弄壞,她在大冬天手洗到凌晨,從此落下關節(jié)炎。
當時你說,我拉高行李箱拉桿,忍一時風平浪靜。
她眼底浮起霧氣,松弛的臉頰在晨光中顯得格外蒼老。我忽然發(fā)現(xiàn),記憶中那個會把我摟在懷里唱搖籃曲的女人,現(xiàn)在只到我肩膀高了。
但你知道嗎,媽,我推開門,有些風暴是躲不掉的。要么穿越它,要么被它埋葬。
初春的雨夾雪打在臉上,和溫明漪十八歲那年潑在我臉上的冰鎮(zhèn)可樂一樣疼。那時她說:野種就該待在垃圾桶里。
身后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母親披著二十年前的舊毛衣追出來,懷里抱著個鐵盒。帶著這個,她聲音啞得不成調,你爸...當年留下的。
鐵盒很輕,里面只有一本泛黃的《小王子》和一張離婚證。證件照上,母親眼里還有光。
出租車后視鏡里,她瘦小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后變成一個蒼白的點。我翻開書扉頁,父親的字跡已經(jīng)褪色:給我勇敢的玫瑰。
多諷刺。他口中勇敢的玫瑰,最終在溫室角落里蜷縮了二十年。
4
海風與新生
平潭島的風裹挾著咸腥味,瞬間吹散了我頭發(fā)上的發(fā)膠味。
漁家樂的阿婆把我安排在朝東的小石屋,每天被海浪聲喚醒。手機卡拔出來扔進抽屜,我開始跟著漁民日出而作,雖然只是幫忙補補漁網(wǎng),日落也不息,坐在礁石上數(shù)星星。
第七天傍晚,阿婆突然說:丫頭,你笑起來好看。
我一愣。海風把頭發(fā)糊了滿臉,這才發(fā)現(xiàn)嘴角是上揚的。原來離開那些鋼筋鐵骨和人言刀鋒,肌肉會自己找回快樂的記憶。
阿妹是做什么的阿婆縫著漁網(wǎng)問。
我...漁網(wǎng)線頭在指間纏繞,以前幫別人蓋房子,現(xiàn)在不知道了。
阿婆笑了,缺了顆門牙:那正好,老劉家客棧缺人手哩!于是第八天,我成了等風來客棧的臨時工。刷墻、搬磚、甚至學著砌了半堵矮墻。晚上和大學生義工們擠在通鋪吃海鮮炒粉,聽他們討論畢業(yè)論文和戀愛煩惱。
沈姐一定有男朋友吧扎臟辮的女孩突然問,你接電話的樣子好溫柔。
所有人都在起哄。我愣住,才意識到她說的是昨天給母親報平安的電話。二十七年,第一次有人用溫柔形容我。
睡前鬼使神差打開了手機。99+的未讀消息炸開,裴燼寒的最新一條是凌晨三點發(fā)的:你在哪字里行間透著罕見的焦躁。往下翻,溫明漪發(fā)了十幾張和裴燼寒的親密合照,最新動態(tài)是戴著鉆戒的自拍:未婚夫親自設計的訂婚戒~
我正要關機,一條未讀短信突然跳出。陌生號碼,內(nèi)容卻讓我手指發(fā)抖:
聽說你離職了星辰科技缺個COO,有興趣聊聊嗎——林承周
大學時總幫我占座的學長,創(chuàng)業(yè)大賽為我打架的搭檔,畢業(yè)時說隨時來找我的林承周。三年前我為了裴燼寒拒絕他的offer,他只在朋友圈點了個贊。海浪聲突然變得很響。我摸到鐵盒里那張離婚證,邊緣已經(jīng)起毛。母親當年是不是也這樣,在某個瞬間突然看清了自己的人生
撥通電話時,海風正掀起第一波夜潮。
學長,我說,我想看看星辰大海。
電話那頭傳來玻璃杯碰撞的聲音。巧了,林承周輕笑,我們剛搬進能看到海景的辦公室。
那晚我做了個夢。夢見十七歲的自己站在星輝集團領獎臺上,臺下第一排坐著微笑的林承周。而現(xiàn)實里,那年坐在那個位置的是裴燼寒,他當時正低頭回溫明漪的短信。
晨光染紅海平面時,我收拾行李。阿婆塞給我一罐自家曬的牡蠣干:丫頭,墻角的三角梅看到?jīng)]
殘破的石墻邊,一株玫紅三角梅從裂縫中探出,開得恣意張揚。
它啊,阿婆瞇著眼笑,臺風刮來的種子,我年年想拔,它年年開得更好。
回程飛機上,我翻著母親塞的《小王子》。第21章被折了角,狐貍說:你為你的玫瑰花費的時間,使你的玫瑰變得重要。
而我的玫瑰,早該種在自己的星球上。
5
沉默的反擊
回到公司的第一天,我特意提早了半小時。
沈、沈經(jīng)理前臺小林瞪圓眼睛,裴總說您請了病假...
我從包里掏出平潭特產(chǎn)牡蠣干:給大家?guī)Я它c零食。聲音輕快得仿佛只是度了個普通周末。
辦公區(qū)逐漸騷動起來。經(jīng)過項目部時,幾個同事的對話飄進耳朵:
聽說裴總這幾天超恐怖,連標書都親自改...
是不是跟溫總監(jiān)吵架了
噓,我猜是因為沈經(jīng)理...
我的工位一塵不染,連水杯都擺在老位置。電腦解鎖,郵箱瞬間彈出上百封未讀郵件,最上方是裴燼寒三天前發(fā)的:年假結束立刻聯(lián)系我。
手指在鍵盤上懸停片刻,我點開了人事系統(tǒng)。離職申請頁面加載時,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硯辭。
裴燼寒站在光影交界處,領帶系得一絲不茍,眼下卻有明顯的青黑。他走近時帶著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曾經(jīng)讓我心跳加速的味道現(xiàn)在只讓我胃部抽搐。
我批你年假是為了讓你調整狀態(tài),他壓低聲音,不是讓你玩消失。
我微笑:裴總早。工作交接文件我已經(jīng)整理好了,在共享盤沈硯辭-離職材料文件夾里。
他瞳孔猛地收縮,右手無意識地摸上西裝第三顆紐扣,那顆我縫過三次的紐扣。這個動作像一記耳光扇醒了我。三年了,我竟然把奴性當深情,把施舍當恩賜。
別鬧,他伸手要碰我肩膀,今晚慶功宴,全員參加。語氣篤定得像在宣布宇宙真理,七點,凱悅酒店。
我側身避開他的觸碰:抱歉,有約了。
辦公區(qū)鴉雀無聲。裴燼寒下頜線繃緊,突然提高音量:為慶祝新能源項目簽約,今晚部門團建,沈經(jīng)理務必到場。說完轉身就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像一串威脅。
確認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里,我點擊了提交按鈕。系統(tǒng)提示音清脆地響起:離職申請已提交成功。
收拾抽屜時,發(fā)現(xiàn)最底層壓著張便簽紙,是去年加班到凌晨三點寫的:裴總喜歡喝85℃的美式。當時還畫了個笑臉,現(xiàn)在看像個猙獰的鬼臉。
data-faype=pay_tag>
我把便簽撕碎扔進垃圾桶,連同抽屜里備用的西裝紐扣、胃藥和創(chuàng)可貼,全是為他準備的。只剩下桌角的小仙人掌,孤零零的。
走出大廈時夕陽正好。手機震動,裴燼寒發(fā)來短信:所有人都在等你。附了張包廂照片,主座空著,旁邊是他的座位。
我關了機,坐進回家的出租車。
6
破碎的枷鎖
溫家別墅燈火通明。剛推開門,一個瓷碗就砸碎在我腳邊。
白眼狼!舅媽王莉的尖嗓門震得水晶吊燈都在晃,要不是我們收留,你們母女早餓死在街頭了!
溫明漪窩在真皮沙發(fā)里做美甲,頭也不抬:媽,別氣壞身子。有些人天生賤骨頭,裴氏那么好的平臺都……
說夠沒有我把行李箱砰地砸在地板上,二十七年了,你們除了收留感恩還會說什么
滿屋寂靜。外公的紫砂壺懸在半空,茶水淅淅瀝瀝滴在地毯上。
我拽過墻上的全家福砸在地上。玻璃碎裂聲中,溫明漪尖叫著跳起來:你瘋了!這相框要三千多!
從我的報恩債里扣啊。我冷笑,我媽二十年來承包所有家務,我大學開始打工交生活費,去年舅媽那場麻將輸?shù)陌巳f還是用我年終獎還的
反了天了!外公拍案而起,裴燼寒今天打電話說你要辭職你知不知道新能源項目關系到溫氏集團
和我已經(jīng)沒關系了我一字一頓地說,明天我就搬出去。
這句話像顆炸彈。舅媽沖過來要扯我頭發(fā):吃里扒外的賤貨!明漪訂婚宴怎么辦裴家怎么看我們
我抓住她手腕狠狠一推。她踉蹌著撞到茶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二十七年,這是我第一次反抗。
溫明漪突然撲過來,鉆石項鏈鉤住我衣領。沈硯辭!你不過是個沒人要的
嘩啦——
我抄起魚缸澆在她頭上。錦鯉在地上撲騰,水珠順著她精心打理的卷發(fā)往下滴。她呆若木雞的樣子滑稽極了,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聲中,我看見母親站在樓梯口。她手里攥著那張褪色的離婚證,指節(jié)發(fā)白。
媽,我伸出手,走不走
舅媽尖笑:她敢離了我們溫家,你們連廁所都住不起!
母親在發(fā)抖。她看看我,又看看兇神惡煞的舅媽,最后目光落在外公身上。老人正用最厭惡的眼神看著我們母女,就像當年看著那個拐跑女兒的女婿。
辭辭...母親的聲音細如蚊吶,卻在下一秒突然清晰,等我十分鐘。
她轉身上樓的背影挺得筆直,我恍惚看見了《小王子》扉頁照片里那個眼中有光的少女。
溫明漪突然抓起手機:我這就給燼寒打電話!看他怎么收拾…
打啊。我掏出正在錄像的手機,正好讓他看看,他未婚妻一家是怎么對待恩人的。屏幕里,舅媽正指著我鼻子罵賤種。
溫明漪的手指僵在半空。她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沈硯辭不再是被罵不還口的受氣包了。
母親拖著個舊行李箱下來時,舅媽發(fā)出嗤笑:就你們那點破爛
1998年景德鎮(zhèn)青花瓷瓶,我打斷她,上周被表哥摔裂了,價值六十萬。要我現(xiàn)在打電話給古董行老板作證嗎
舅媽臉色瞬間慘白。這是溫家最大的秘密,表哥醉酒毀掉的傳家寶,他們一直用贗品充數(shù)。
走吧,媽。我接過行李箱,這破地方,多待一秒都折壽。
走出大門時,母親突然回頭。月光下,她對著生活了二十年的別墅輕聲說:爸,我結婚那天,您說會給我買棟臨江的房子。
外公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出租車駛出別墅區(qū),母親一直緊攥著離婚證。直到路過跨江大橋,她突然搖下車窗,把證件撕成碎片撒進江風里。
媽
早該離的,她眼里有淚光閃動,是我太懦弱,連累你...
我握住她布滿老繭的手。后視鏡里,溫家的雕花鐵門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7
意外的見證人
新租的房子雖小,但陽光充足。母親忙著給窗臺上的多肉澆水時,門鈴突然響了。
肯定是快遞。我咬著皮筋去開門,我買了新床單
裴燼寒站在門外,西裝革履,手里居然拎著個果籃。他目光落在我隨便扎的丸子頭和舊T恤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硯辭,他聲音低沉,我們需要談談。
我下意識要關門,他卻抵住門框:我去過溫家了。
這句話讓我動作一頓。裴燼寒趁機擠進門,果籃放在鞋柜上時發(fā)出可疑的碰撞聲,我懷疑里面藏了瓶酒。
看到你不在,我很...他斟酌用詞,擔心。
母親從廚房探出頭,看到裴燼寒時明顯瑟縮了一下。這個反應刺痛了我,三年前他來溫家借人時,母親也是這樣惶恐地躲進廚房。
裴總大駕光臨,我冷笑,溫明漪知道嗎
裴燼寒沒接話,目光掃過狹小的客廳。褪色的沙發(fā)套,二手市場淘的書桌,還有母親剛插在礦泉水瓶里的野花。他的表情像是看到天鵝掉進了泥潭。
我辭職了。我直接了當,工作已經(jīng)交接完畢。
我撤銷了你的離職申請。他同樣干脆,新能源項目需要你。
這句話徹底點燃我的怒火:需要我還是需要個隨叫隨到的傻瓜我抓起果籃塞回他手里,裴總,戲弄我有意思嗎
裴燼寒突然抓住我手腕:那天在酒吧...我只是在應酬。
應酬我大笑,應酬需要說我是條狗
他臉色變了:你只聽了一半
夠了!母親突然沖過來推開他,別碰我女兒!她渾身發(fā)抖,卻像護崽的母狼般擋在我前面,你們溫家、裴家...沒一個好東西!
裴燼寒震驚地看著這個在他印象中永遠低眉順眼的婦人。母親趁機砰地關上門,反鎖時手還在抖。
媽...我抱住她,謝謝你。
她靠在我肩上啜泣:當年你爸...也是這樣說我只是圖他錢...
門外,裴燼寒的手機響了。溫明漪尖細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燼寒!你在哪設計師等著我們定婚紗呢!
腳步聲漸漸遠去。母親突然說:辭辭,媽想找份工作。
我愣住了。她擦干眼淚,從行李箱底層摸出張泛黃的證書:我考過會計證的。
陽光透過窗簾照在那張1998年的證書上,燙金字依然閃閃發(fā)亮。
8
星辰大海
搬進新家的第三周,我換了手機號。
真決定好了林承周把工牌遞給我,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回裴氏當金絲雀。
工牌照片上的我扎著高馬尾,眼下沒有加班熬出的青黑。我故意用牌子拍他手背:林總,現(xiàn)在我是你員工了。
星辰科技藏在科技園最角落的C棟,全公司加上保潔阿姨才十五人。辦公區(qū)是開放式
loft,我的工位就在林承周斜對面,隔著一盆茂盛的三角梅,從平潭回來后我養(yǎng)成了養(yǎng)花的習慣。
沈總監(jiān)!扎著臟辮的前臺小妹咚咚跑來,您要的三年內(nèi)所有新能源行業(yè)研報我都整理好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和裴氏那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員工截然不同。
午休時大家擠在茶水間吃盒飯,幾個應屆生圍著我要聽星輝集團年度最佳項目經(jīng)理的秘訣。正講到如何用數(shù)據(jù)可視化打動投資人,林承周突然往我飯盒里夾了塊排骨。
干嘛
獎勵好學生。他笑得眼睛彎起,大學時我每次演講奪冠他都是這個表情。
同事們起哄聲中,我后知后覺地耳根發(fā)燙。這種氛圍太陌生了,在裴氏,和總裁同桌吃飯意味著正襟危坐地聽訓話;而在溫家,飯桌是舅媽展示恩賜的舞臺。
下班時突然下起暴雨。林承周變魔術似的掏出把傘:早知道你不看天氣預報。
傘不大,我們肩膀挨著肩膀走在雨里。他身上的松木香很淡,不像裴燼寒那種侵略性極強的雪松古龍水。路過一家甜品店,他突然說:等著,沖進雨里買了個蛋糕。
慶祝你入職三周。他頭發(fā)滴著水,蛋糕盒卻干干凈凈。
我眼眶突然發(fā)熱。在裴氏三年,沒人記得我生日。
周末部門聚餐選在濱江餐廳。酒過三巡,臟辮小妹突然指著窗外尖叫:天��!那不是裴氏集團的裴總嗎
玻璃窗外,裴燼寒正為溫明漪拉開車門。他西裝筆挺,副駕上放著束刺眼的紅玫瑰。我叉了塊蛋糕塞進嘴里:別看熱鬧了,吃你的
沈硯辭
溫明漪的香水味先飄了過來。她挽著裴燼寒的手臂,鉆戒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真巧啊,在這遇到你和新同事。目光掃過我們廉價的聚餐服裝,紅唇勾起:燼寒非要帶我來試婚宴菜色,煩死了。
裴燼寒的目光釘在我身上,我假裝沒看見,給林承周倒了杯茶。
這位是溫明漪打量著林承周。
林承周,硯辭的大學學長。他起身伸手,姿態(tài)從容得像在商業(yè)酒會,現(xiàn)在是她男朋友。
我一口茶噴了出來。
裴燼寒臉色瞬間陰沉。溫明漪的笑僵在臉上:男、男朋友沈硯辭你行啊,剛離開裴氏就攀上新…
溫總監(jiān),林承周打斷她,聽說裴氏新能源項目最近遇到瓶頸真遺憾。他攬住我肩膀,幸好我們硯辭帶走了核心技術方案。
這句話像記耳光甩在裴燼寒臉上。我知道林承周在撒謊,我根本沒帶走任何資料,但他維護我的樣子讓我心臟狂跳。
對了,溫明漪臨走前回頭,下個月婚禮,記得帶你男朋友來呀。她故意晃著鉆戒,伴娘服我還給你留著呢。
他們走后,全桌鴉雀無聲。臟辮小妹突然鼓掌:林總帥炸了!
林承周低頭看我:沒事吧
我搖搖頭,卻發(fā)現(xiàn)手在發(fā)抖。他默默握住我的手,掌心溫暖干燥。
回程出租車里,他突然說:我剛不是開玩笑。
嗯
男朋友的事。霓虹燈掠過他側臉,如果你愿意的話。
我望著窗外飛逝的燈光,想起裴燼寒剛才的眼神,那種從未有過的,混合著震驚與痛苦的眼神。原來被珍視的感覺,是這樣的…
9
困獸之斗
自從那次巧遇后,裴燼寒開始陰魂不散。
周一早晨,電梯門剛打開就看見他立在正中。我轉身就走,卻被他拽進去按在墻上。
男朋友他聲音嘶啞,領帶歪斜,完全沒了往日精英形象,認識三個月就成男朋友了
我抬膝頂他腹部,卻被他壓得更緊:林承周算什么東西!當年創(chuàng)業(yè)大賽要不是我讓著
讓我冷笑,你買通評委的事需要我提醒你嗎
裴燼寒瞳孔驟縮。這是大學時代最骯臟的秘密,他和溫明漪聯(lián)手做局,讓林承周團隊失去投資資格。
硯辭...他突然軟下聲音,額頭抵在我肩上,我錯了...那些話不是真心的...
電梯叮地到達一樓。我趁機推開他:裴總,你的未婚妻在等你試婚紗。
他猛地吻下來。這個吻讓我胃部抽搐,狠狠咬破他嘴唇。血腥味彌漫中,我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真惡心。
大堂保安目瞪口呆地看著裴氏總裁狼狽地擦著嘴角血跡。走出旋轉門時,晨光正好照在林承周送我的腕表上,簡約的銀色表盤,內(nèi)側刻著To
the
stars。
午休時手機震動。陌生號碼發(fā)來照片:我落在裴氏辦公桌的仙人掌,被放在裴燼寒的私人保險柜里。配文:你最喜歡的東西我都留著。
我直接拉黑號碼,順手給林承周發(fā)了條消息:晚上有空嗎想試那家新開的日料店。
他秒回:和女朋友約會當然有空,附帶個柴犬打滾的表情。
心情莫名被治愈了。
下班前突然收到前臺通報:裴氏集團代表來訪。會議室里,裴燼寒的特助正在游說林承周合作新項目。
條件隨便開,特助推來支票,只要沈總監(jiān)參與。
林承周把支票撕成兩半:告訴裴總,星辰科技不賣員工。
當晚他送我回家時,在樓下遇到捧著玫瑰的裴燼寒。兩個男人隔空對峙,空氣仿佛凝固。
裴總,林承周突然笑了,您未婚妻知道您在這演深情戲碼嗎
裴燼寒一把揪住他衣領。我正要上前,林承周卻搖搖頭,輕松掰開對方手指:商場上的事商場解決,別打擾硯辭的生活。
看著裴燼寒憤恨而去的背影,我突然意識到:曾經(jīng)讓我仰望的男人,原來也會嫉妒到面目扭曲。
部門慶功宴那晚我喝多了。林承周送我回家時,我在電梯里數(shù)他睫毛:學長,你為什么從來不問我裴燼寒的事
你想說自然會說。他把我散落的頭發(fā)別到耳后,我只關心現(xiàn)在的你開不開心。
月光從走廊窗戶灑進來,照在他睫毛上像撒了層銀粉。鬼使神差地,我吻了上去。
這個吻帶著清酒和蛋糕的味道。當他溫柔地回應時,我突然淚流滿面,原來被珍視的感覺,會讓人既幸福又心酸。
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我靠在他肩上嘟囔。
林承周輕笑:才有點我可是從大二就…
話沒說完,電梯突然故障。黑暗中,他第一時間護住我,手機光照亮他緊張的表情:別怕,我馬上呼救。
在裴氏的那段時間,每次電梯故障裴燼寒第一反應都是查看手機信號。我望著林承周在應急燈下棱角分明的側臉,突然捧住他的臉:學長,我們正式交往吧。
他愣住,然后笑得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遵命,我的星星。
10
破碎的婚約
溫明漪的婚禮請柬送到公司時,全辦公室炸開了鍋。
太不要臉了吧!前臺小妹把燙金請柬摔在桌上,這是炫耀嗎
林承周皺眉翻看請柬:裴氏少東與溫氏千金喜結良緣...他冷笑一聲,商業(yè)聯(lián)姻說得這么清新脫俗。
我正要說撕了算了,前臺突然通報有客人。溫明漪踩著十厘米高跟鞋闖進來,香奈兒套裝上別著新娘胸針。
沈硯辭,她甩出張支票,婚禮當天別出現(xiàn),數(shù)字隨便填。
林承周把支票折成紙飛機射回她面前:溫總監(jiān),你未婚夫昨天還來求硯辭回心轉意呢。
溫明漪臉色瞬間慘白。她猛地抓起我左手:你以為林承周真喜歡你他不過是…聲音戛然而止,她瞪著我無名指上的鉆戒,林承周昨晚剛送的生日禮物。
不、不可能...她踉蹌后退,燼寒說你們只是演戲...
我微笑:請轉告裴總,我們的婚期定在下個月。這是謊話,但說出口時莫名暢快,正好和他同一天。
溫明漪奪門而出時撞翻了那盆三角梅。泥土散落一地,林承周蹲下來收拾,突然咦了一聲:這是什么
埋在土里的是個微型U盤。插入電腦后,屏幕上跳出文件夾:《裴氏新能源核心技術竊密證據(jù)》。
我和林承周面面相覷,這是三年前我親手做的技術方案,但署名處被替換成了裴燼寒的名字。
婚禮當天,我和林承周都沒出席。據(jù)商業(yè)周刊報道,典禮進行到一半,新郎突然接到電話離場,留下新娘在圣壇前痛哭流涕。
晚上十點,門鈴狂響。監(jiān)控里,裴燼寒西裝皺巴巴的,手里攥著個絲絨盒子。
硯辭!他對著攝像頭嘶吼,溫家那些破事我都知道了!你給我開門
林承周擋在門前:裴總,需要我報警嗎
裴燼寒突然跪下。這個永遠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像個喪家之犬:求你...我取消婚約了...他打開戒指盒,碩大的鉆石在走廊燈下刺眼奪目,嫁給我...
我隔著門板冷笑:裴燼寒,你愛的從來只是那個對你搖尾乞憐的我。
警笛聲由遠及近,林承周報了警,理由是有人擾民。看著裴燼寒被警察架走的背影,我突然想起阿婆那句話:它年年想拔,它年年開得更好。
三角梅在窗臺上怒放,玫紅花瓣像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
11
星光璀璨
U盤里的內(nèi)容讓林承周熬了三個通宵。
不止技術竊取,他眼睛布滿血絲,指著屏幕上的財務報表,裴氏新能源存在嚴重財務造假。日期顯示這正是你離職前負責的項目。
我摩挲著咖啡杯沿:要公開嗎
林承周突然合上電腦,捧起我的臉:你想報復嗎
這個問題像面鏡子,照出我心底最陰暗的角落。過去一個月,我無數(shù)次幻想讓裴燼寒身敗名裂的場景。但現(xiàn)在,看著他擔憂的眼神,那些恨意突然變得很遙遠。
匿名舉報吧。我說,為那些被坑害的投資者。
他眼睛亮起來,在我額頭輕輕一吻:我的星星果然善良。
第二天是星辰科技B輪融資路演。我穿著利落的白色西裝站在投影前,講解林承周設計的能源算法。臺下坐著二十多家投資機構,最后一排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盡管偽裝得很好,我還是一眼認出那是裴燼寒。
關于技術壁壘,我故意看向他的方向,我們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chǎn)權,絕不會出現(xiàn)某些公司的...權屬糾紛問題。
裴燼寒壓低了帽檐。問答環(huán)節(jié)時他偷偷溜走,在消防通道堵住我:硯辭,我們談談。
裴總,我亮出訂婚戒,請保持距離。
他眼眶發(fā)紅:溫家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舅媽怎么虐待你們母女...我當初不該
裴燼寒,我打斷他,你真正后悔的,只是失去了一個全心全意對你好的人。電梯門打開,林承周正抱著一疊文件走出來,我自然地挽住他手臂,而我現(xiàn)在,是別人的星星了。
路演大獲成功,回公司時,前臺神秘兮兮地塞給我鑰匙:林總讓您直接去天臺。
推開天臺門,我愣住了。整個玻璃房貼滿熒光便利貼,每張都寫著不同字句:
大二辯論賽,你駁得對手啞口無言
畢業(yè)典禮那天,我偷拍了你的側臉
每次路過星巴克,都會想起你愛喝焦糖瑪奇朵
林承周站在星海中央,手里捧著株開得正艷的三角梅:沈硯辭,你愿意正式成為我的未婚妻嗎不是演戲給誰看的那種。
夜風掀起滿室便利貼,像一場私人的流星雨。我撲進他懷里時,聞到陽光曬過棉布的味道,和裴燼寒昂貴的雪松香水完全不同。
我愿意。
當晚我們窩在沙發(fā)上看老電影,母親突然打來視頻電話。鏡頭里她穿著職業(yè)套裝,背后是正誠會計事務所的logo:辭辭!我發(fā)現(xiàn)溫氏集團2003年的賬目有問題!
我和林承周面面相覷。母親興奮地解釋她在整理舊檔案時,發(fā)現(xiàn)溫家曾通過裴氏洗錢:證據(jù)我已經(jīng)備份了,要舉報嗎
這個曾經(jīng)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女人,現(xiàn)在眼里跳動著戰(zhàn)士般的火焰。
媽...我鼻子發(fā)酸,你太棒了。
林承周湊過來:阿姨,下周我們和證監(jiān)會的約談,您愿意作為財務專家出席嗎
母親的臉在屏幕里突然放大——她激動地湊近鏡頭:當然!我連PPT都做好了!
掛斷電話后,我望著窗外的星星發(fā)呆。林承周從背后環(huán)住我:想什么呢
想命運多奇怪。我靠在他胸膛上,如果當初裴燼寒沒說過那些傷人的話,我現(xiàn)在可能還是裴氏的小助理。
他輕笑,呼吸拂過我耳尖:那我得謝謝他眼瞎。
證監(jiān)會約談當天,裴燼寒看到我母親時臉色煞白。她穿著米色套裝,從容不迫地展示證據(jù)鏈條,專業(yè)得讓人忘記她曾是溫家廚房里的傭人。
會后裴燼寒追到停車場:硯辭,看在過去情分上…
裴總,母親突然擋在我面前,您當年在溫家吃飯時,我給您盛過十三次湯,您從來沒說過謝謝。她打開車門,現(xiàn)在請讓讓,我女婿訂了慶功宴。
林承周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上車后母親突然捂臉:天啊我剛才是不是太兇了
我和林承周異口同聲:帥炸了!
三個月后,星辰科技成功上市。敲鐘臺上,林承周在萬眾矚目中將錘子交給我。鎂光燈下,他附在我耳邊說:看臺下第三排。
裴燼寒坐在投資者席位上,正機械地跟著鼓掌。證監(jiān)會處罰令讓他失去了裴氏控股權,而溫氏集團因為財務造假面臨巨額罰款。溫明漪的ins最新動態(tài)停留在兩周前:一張黑色圖片,配文錯付青春。
當晚慶功宴,我偷溜到天臺透氣。手機震動,收到條陌生號碼短信:恭喜上市。當年在星輝集團,你是我唯一真心欣賞的員工。
沒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誰。正要刪除,林承周從背后冒出來:未婚妻,躲這想什么呢他瞥見手機屏幕,挑眉,要回復嗎
我按下刪除鍵:他說的不對。轉身環(huán)住他脖子,我不僅是好員工,還是個好未婚妻。
很快就是好妻子了。林承周變魔術似的掏出個絲絨盒,上市禮物。
盒子里是把鑰匙,標簽寫著星月灣18號,全市最貴的海景別墅區(qū)。我瞪大眼睛:這太……
先別拒絕,他打開手機相冊,看裝修方案。屏幕上是我們聊天時提過的所有構想:面朝大海的露臺,種滿三角梅的花房,還有專門給母親留的陽光臥室。
眼淚模糊了視線。七歲那年被溫明漪推下樓梯時,我曾許愿長大后要有個帶花園的房子,讓媽媽再也不必跪著擦別人家的地板。
哭什么林承周溫柔地擦去我眼淚,CEO夫人可不能紅著眼睛見媒體。
我破涕為笑:誰答應做夫人了
他忽然單膝跪地,掏出第二枚戒指:沈硯辭,明天去領證好不好
星光落在他睫毛上,我想起大學時他幫我補習微積分的樣子,也是這樣專注又溫柔。原來最好的愛情不是救贖,而是重逢,是兩顆星星在各自軌道運行多年后,終于交匯的光芒。
好。
領證那天,母親堅持要當攝影師。民政局門口,她邊哭邊拍:寶貝,媽媽一直覺得你是最棒的...
我和林承周手忙腳亂給她擦眼淚�;丶衣飞辖�(jīng)過溫家老宅,發(fā)現(xiàn)正在掛牌出售。舅媽站在門口指揮搬家公司,看到我們時下意識想躲。
王阿姨,我搖下車窗,客廳那幅《向日葵》是贗品,真品在我爸那兒。看著她瞬間慘白的臉,我補充,外公一直知道,所以才特別討厭我們母女。
車子駛離時,后視鏡里舅媽癱坐在臺階上。母親長舒一口氣:二十年的秘密啊...
林承周握緊我的手:回家
回家。我靠在他肩上,陽光透過天窗灑在我們交握的手上,婚戒閃閃發(fā)亮。
當晚我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林承周在書房對著電腦皺眉。湊近一看,居然是《孕期營養(yǎng)指南》。
喂,我彈他額頭,是不是太早了
他一把拉我坐在腿上:有備無患。說著點開收藏夾,里面整整齊齊分類著《新生兒護理》《如何當個好爸爸》甚至《產(chǎn)后心理疏導》。
我笑著笑著突然眼眶發(fā)熱。這個曾經(jīng)在創(chuàng)業(yè)大賽上舌戰(zhàn)群雄的男人,此刻正認真記筆記:鯽魚湯下奶...那你要多吃鯽魚...
窗外,今年的第一顆流星劃過夜空。我悄悄許愿:讓這一刻成為永恒。
12
番外一:裴燼寒的獨白
我第一次注意到沈硯辭,是在溫家書房。
她蹲在地上整理散落的文件,脖頸彎成優(yōu)雅的弧線。聽到動靜抬頭時,眼里有我沒見過的東西,不是諂媚,不是算計,是種小動物般的真誠。
裴總,她把文件遞過來,第三頁需要您簽名。
指尖相觸時,她耳尖紅了。多新鮮,在名利場沉浮多年,我早忘了害羞為何物。
后來我常去溫家。每次她都安靜地端茶倒水,偶爾被我逮到偷看的目光,就像受驚的兔子般躲開。有次她彎腰撿筆,后頸露出一小塊淤青。
怎么回事
她慌亂地拉高衣領:撞到衣柜了。
當晚我在走廊聽見舅媽罵她:小賤人敢勾引明漪的未婚夫接著是清脆的巴掌聲。
我本該走開。裴氏需要溫家的政商關系,而溫明漪是完美的聯(lián)姻對象。但鬼使神差地,我推門而入:沈助理,新能源項目的資料準備好了嗎
她紅腫著臉抬頭,眼里有淚光,卻擠出個笑:馬上好,裴總。
那一刻我心臟抽痛。多可笑,堂堂裴氏繼承人,竟需要用工作當借口保護一個女孩。
我開始頻繁借調她。加班到深夜時,她會偷偷幫我縫松開的紐扣;我胃痛時,她變魔術似的從抽屜拿出藥;有次我隨口夸她頭發(fā)香,第二天她就把洗發(fā)水放進了公司洗手間。
朋友嘲笑我養(yǎng)了條小狗。我嘴上附和,心里卻清楚,是我在依賴她的溫暖。就像寒冬里快要凍死的人,貪婪地汲取每一絲熱度。
酒吧那天,張總調侃:裴總好福氣啊,家里紅旗不倒,外面...我本該否認,但該死的自尊讓我說出那句:不過是個小助理。
門被踹開時,她眼里的光熄滅了。我突然想起父親的話:我們這種人,不配擁有真心。
她辭職后,辦公室安靜得可怕。沒有人在凌晨三點回復郵件,沒有人記得我喝咖啡要加半勺糖。我開始失眠,整夜盯著保險柜里那株仙人掌,她唯一留下的東西。
溫家出事那天,明漪尖叫著要我解釋為什么取消婚約。我看著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大小姐,突然想起沈硯辭被潑可樂后安靜擦臉的樣子。
因為我終于明白,我說,什么是珍貴,什么是廉價。
她上市那天,我坐在最后一排。看她自信地講解技術方案,看她與林承周默契相視。那個在溫家角落瑟瑟發(fā)抖的女孩,如今站在光芒中央。
我偷偷發(fā)了祝賀短信,像個小偷般匆匆離場。停車場里,我看到她和母親相擁而泣。原來有些東西,是金錢和權力永遠買不到的。
比如真心。
比如家。
13
番外二:星月灣的日常
結婚周年那天,我吐得昏天黑地。
林承周舉著驗孕棒的手在抖:兩、兩道杠!他像個拿到圣誕禮物的孩子,光著腳在臥室里轉圈,我要當爸爸了!
母親聞聲趕來,看到景象立刻會意:哎喲,我的鯽魚湯菜譜呢
醫(yī)生確認懷孕后,林承周把公司搬回了家。每天早會都能聽到他對著鏡頭說:抱歉各位,我夫人需要補充營養(yǎng),先休會十分鐘。然后端著牛奶燕麥進來。
孕期四個月時,我收到個匿名快遞。拆開是套純金長命鎖,卡片上只有個裴字。林承周見狀挑眉:要退回去嗎
留著吧。我把鎖放進嬰兒房抽屜,等孩子長大了告訴他,這是...一個叔叔的祝福。
孕六月,星辰科技拿下年度創(chuàng)新大獎。領獎臺上我突然宮縮,林承周當著全國觀眾的面把我公主抱下臺。當晚熱搜爆了:星辰總裁寵妻狂魔科技圈最甜CP
生產(chǎn)那天,林承周在產(chǎn)房外哭得比孩子還大聲。護士抱著寶寶出來時,他先沖到我床邊:還疼不疼要不要喝水完全忘了看孩子一眼。
女兒取名林望星,小名星星。她滿月那天,母親在花園里種下棵三角梅:我們星星啊,要像這花一樣,風吹雨打都不怕。
林承周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摟著我。夕陽把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棵枝繁葉茂的樹。
曾經(jīng)我以為,幸福是賺很多錢,住大房子�,F(xiàn)在才知道,幸福是深夜喂奶時有人陪你聊天,是孩子第一次叫媽媽時有人和你一起流淚,是歷經(jīng)風雨后,終于找到屬于自己的那顆星星!
而我的宇宙里,有兩顆這樣的星星了!
[全文完]